哈士奇,不擅长独处,需要比一般犬类花更多的时间陪伴牠,让牠不觉得寂寞,被孤单侵蚀的哈士奇是非常可怜的。
或许你拥有许多足以分散你注意力及关爱的人事物,对你来说,牠只是你拥有的其中之一,但你却是牠仅有的一切。
「是这样的,你爸爸生日,你可不可以拨个空回来吃饭」
「妳不用这样小心翼翼跟我说话,妳怎么对妹妹说话,就怎么对我说话吧。妳是说星期五吗我那天会请假回去。」
贺世祺一边以肩头夹着手机,一边盯着笔记型计算机输入资料。
电话是满妈妈打过来的,她说话的态度很亲切,但太过客气,不像一个母亲对孩子该有的态度,但他能体谅,毕竟他是新认的儿子,他的个性和习宫满妈妈并没有很清楚,所以交谈时,她过度的在意,反而让人不自在,他试图轻松的与她说话。
「会不会太麻烦你」
「一点也不麻烦,蛋糕由我这边买,妳不要再多买一个。」
「好、好,谢谢。」
唉,看来短时间内,「他的」妈妈还是会用谨慎多礼的语气跟他应对。
「呀我要跟小意说一声,不然她也会买蛋糕回来」
「妳顺便跟她说,我那天接她一块回去。」贺世祺话一说出口就立即后悔,想见她、不该见她,想见她、不该见她这两个矛盾的念头还在冲突着,他不该自己制造见面的机会,扪心自问,他已经能心无波澜的面对她吗
见鬼的心无波澜
「也好,你们一起回来,小意就不用转车再搭客运,我跟她说。」
「嗯我十一点去接她。」罢了,反正说都说了,也收不回来。
「我知道了。那我不吵你,你要记得早点睡,自己的身体要顾好,不要太累。星期五那天回来,妈再替你好好补一补。」
满妈妈收了犀继续打电话给满意。
「小意,有没有忘记星期五是什么大日子呀」和满意讲话时,满妈妈显得轻松自在许多。
「没有,我知道是爸的生日,我已经排休了,蛋糕我会买回去。」满意这阵子虽然过得有些浑浑噩噩,但不表示她只会一昧的悲伤,完全不顾周遭的人事物。她同样要到幼儿园带小朋友唱歌跳舞:她同样要将小朋友一个个平安送回各自的家门口,将他们亲手交给父母,她没有权利因为自己遭遇到的打击就理所当然的犯错或失误。
她会在一个人的时候轻轻哭泣,也会在看了挑动情绪的影片时埋首叹气,生活却还是要过下去。
「蛋糕妳哥哥会买,你们不要重复带两个蛋糕回来,还有,那天妳哥要去接妳,十一点,记下来吧。」
「我哥是家贤哥吗」满意希望听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怎么可能我压根不敢冀望家贤会回来,他巴不得和我们划清界限,我打电话去给他,想关心他过得怎样,他竟然以为我是要去向他要钱不提他也罢--是世祺。」
这名字让满意心脏一紧,胸口彷佛挨了一记硬拳,疼痛不已。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她不敢见他,虽然她知道势必要见面,就算不搭同一部车,也会在桃园的家里见到,可是家里至少有爸妈在,她会顾忌他们,不会说出太离谱的话,要是只有他与她共处
她怕会管不住自己的嘴,说出不对的话,例如--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想跟他在一起,就算见不得光也无妨
太混蛋了太自私了太不可原谅了
对他说出这些,不是摆明要他为难,也让爸妈为难吗
「坐妳哥的车回来比较方便又安全。怎么了那天他载妳回台北时,妳和他处得不好吗妳讨厌他吗」真糟糕,儿女的感情没能培养好,做父母的最不乐见这种情况。
「没有的事,妳不要乱猜我只是不想太麻烦他」
她若能真的讨厌他,就不会觉得痛苦了
「妈知道妳和他还不熟,一起坐车回来会比较尴尬,但是如果我们不主动亲近他,他不是太可怜了吗妈总觉得他看起来有点落寞,不知道会不会是我们和他之前的父母相比起来比较差」
「他不会这样想的。」
「他跟妳说过吗」
「没、没有,我自己感觉出来的。妈妳跟他说,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蛋糕我会记得不要买,叫他不要来接我。」
「可是他都开口了,拒绝他很不好意思耶」
明明是他说过再见到她,会让他觉得痛苦,为什么又要让两人有独处的机会她弄不懂他的心思难道他已经能若无其事的和她当兄妹了
「小意,不要任性了,等哥哥去接妳好不好」说服女儿比说服不熟的儿子还要容易,所以满妈妈还是对满意下手,试图改变她的心意。
「好吧。」满意只能妥协,不然太刻意和贺世祺保持距离,反而不像平时那个容易与人打成一片的「满意」了,更可能被母亲看出破绽。「我会在家里等他来接我,再一起回去。」
「这样才对嘛。一路上顺便关心、关心他,听说他回去贺氏集团的公司上班了,不知道和家贤处得好不好妳问一下他的近况,回来再偷偷跟妈说,有没有听到」
「哦」她还是从满妈妈口中才知道他的近况,原来他回去了
结束与满妈妈的对谈,满意思索着星期五那天,要怎么面对他。
他西装笔挺、仪容干净,整体打扮挑不出半点毛病,人同样高瘦有型,没有颓废,没有沮丧,但是在她眼里,她看到的不是这样的他,而是透露着若有似无却又极力掩藏的孤单。
「放心吧,我照顾自己比照顾那条狗还用心。」贺世祺给她微笑,要她安心,别为他心。
谎话,这是谎话。满意咬住想戳破它的冲动,努力克制自己。难道她想听见他说他过得不好,失去她,让他的人生毫无意义若是他真的这样说,她以为凭现在的她能安慰贺世祺吗她拿什么安慰他一个妹妹的关心
她应该要为了他说的谎话而松一口气才对
他有好好照顾他自己,这样不是很好吗
「倒是妳,打电话给我,哭成那副模样又径自挂掉,妳时常哭吗」
满意倒抽一口凉气,她就是担心贺世祺会追问这件事,没想到他还是问了,唉。
「我只是那天看了一部电影,太感人了,忍不住跟着里头的女主角一起哭那是有感而发,是因为情节太催泪,一时之间找不到人说话,加上宝宝又不见了,我才会才有的情绪一发不可收拾。」
那部电影,最后是好结局,男女主角误会冰释,快乐的相拥。但她却哭了,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屋子里哭了,像个笨蛋似的,哭得不能自已,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拿起电话,为什么拨下他的手机号码,也不记得自己哭哭啼啼的对他说了什么话。
满意觉得好丢脸,她那夜的失态就像自打嘴巴一样。
「下回找个人陪妳看电影吧,一个人看,太寂寞了。」他伸手揉揉她的发,惊觉自己根本就不满足于这样的触碰,快速地收回手,转头背对她。「走吧,我们回家去。」
满意有股想叹气的,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她好想跑过去抱住他,将他的空虚填得满满的,她好舍下得看他这个样子
「满意」贺世祺替她打开车门,回过头觑她。
他开的是后座的车门,而不是前座。
她愕然望着他,他只淡笑道:「这样妳会比较自在吧」
满意没回答,低着头,抱着宝宝钻进后座,贺世祺也上车,发动车子。
「我闻到食物的味道,是三明治」
「嗯,我想一路上可以先吃点午餐,你要不要吃」
「开车不方便,妳吃就好,我不饿。」他戴上太阳眼镜,阻挡接近中午的炙阳光线。
满意打开餐盒,里头摆放的三明治看起来清爽可口,软软白白的吐司中间夹着翠绿的生菜、嫩粉色的培根、黄澄澄的蛋,颜色搭配得十足吸引味蕾。她记得他喜欢吃这样的三明治,好几次他们出游,她都是做这种简单方便的食物,那时觉得好好吃,两个人还会争着要抢最后一块,可是现在她放进嘴里却尝不出半点味道
「吃饱后就在后座睡个午觉,到家我会叫醒妳。」贺世祺的声音从前座传来,他按下音响,让悠扬的轻音乐流泄在车内。
满意听懂了。原来他也一样拟订了作战计画,既然如此痛苦,当初他不要开口说要来接她,让她自己搭客运回去就好了,何必让两个人尽其所能想度过这一段路途的尴尬
满意只咬了半口三明治就不吃了,关上餐盒盖,将它收在纸袋里,再从背包里拿出小被子抖开,盖在自己身上,宝宝也钻进她身侧窝着,她曲膝侧躺在后座,如他所愿的「睡午觉」。
贺世祺放慢车速,保持车辆的平稳,避免突如其来的紧急煞车打扰她的睡矛所幸今天并非假日,路上的车辆不会太多,尤其上了高速公路之后,顺畅得不得了。
他当然知道最聪明的作法就是避免与她同车,可是他忍不住,他好珍惜能和她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就算只是她默默睡着,他都心满意足,空气里有她的味道,他一呼吸,都能想象这一口空气曾经被吸进她的肺叶
真卑微,但他竟然因此而觉得感动。
车速慢慢的,时间慢慢的,他还不着痕迹绕了几条路,拖延回家的路程。
可是再远的路,仍有尽头。
他在一个小时又二十五分钟后,抵达桃园家门口。
他停下车,摘下墨镜回头看她,她埋在小被子里,整个人都被盖住。
「满意,到家了。」他的声音有些沉哑,轻唤着她。
她一动也不动,睡得这么沉吗
「满意,醒一醒。」他伸手去摇她,碰到小被子的同时,他皱起浓眉,解开安全带,开车门下车,再打开后车门,倾进半具身躯。
「满意」他小心翼翼地扯开薄被,有一道力量与他对抗,虽然微小但又坚持,他耐心且不放弃,一边轻哄她,一边加强手劲,一寸寸将薄被往下扯开,露出满意那张已经不知哭了多久的脸蛋,她脸颊的水湿已经分不出是闷出来的汗水或是淌流的泪水,弄糊她微微鬈曲的发丝,她咬住所有的声音,即使他看到了她的狼狈,她也不要让他听到她的哭声。
她哭了多久从她一躺下就开始掉泪吗
他抱起她,一手撑在座椅上,一手将她的螓首按在肩胛。
「我下次不会再自作主张,让妳这么为难,对不起,回台北的时候,我会跟她说,我有事要先赚让妳自己搭车回来,我不会再让妳难受。」他不该只顾及自己,只因为自己想拥有与她共处的时光而忽略她承受的压力。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伸手抱住他的颈,哇哇大哭。「你这样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本来的一路睡到桃园大作战也是这样打算,可是你抢走我的剧本但是真正按照剧本走时,我又觉得好难过我们本来不是这样的我们明明很高兴看到彼此以前、以前只要能和你见面,我都好开心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与他,谁也没犯错;她与他,谁也没有先不爱谁;她与他,还沉浸在爱情的悸动里;她与他,谁也都还没跳脱出来;奔跑的步调开始凌乱,她与他却还没有停下来,所以踉踉跄跄,所以跌跌撞撞
贺世祺也想象她这样大声吼着、问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是因为背叛、因为个性不合、因为误会,至少还能找到释怀的理由,明明还深深爱着,却要逼彼此退开,她不甘心,他又何尝不是
贺世祺寻到她的唇,将她尝入口中,满意原先还有挣扎,混沌的脑子里还隐约提醒自己两人的兄妹关系,但是他的味道及温柔窜进鼻间,熟悉的滋味几乎让她鼻头一酸,她不想放开他,她就是后悔之前放开了他,这一次,她要拋下那些道德、那些顾忌,回吻住他。
得到她的响应,贺世祺低吟,也不再忍耐,细啄转变成热吻,探索久违的甜蜜。
「你们在做什么」
抽息与惊叫声同时自车外传来,贺世祺与满意离开彼此,看到的却是满家父母愕然松开满手的蔬菜水果,站在下远的地方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