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士奇,聪明机灵,会选择性服从主人的命令,你叫牠往东,牠会考虑东边的狗粮好吃还是西边的骨头诱人,如果是头得胜,很抱歉,牠是会违逆主人的。换言之,牠是只顺从自己心意更胜主人的狗,自我意识相当高。
贺世祺不是一个听话的人,即使当日他表面上答应了满意,要维持这种让她很放心的相处模式,心里却从头到尾没做那样的打算。
尤其在他发现,她的出现总是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就抚顺他的情绪,有时只是一句话,有时仅仅就是一记笑靥,哪怕那天他接到几百通打来狂骂他的电话,心情恶劣到快要撑爆满额的青筋,她一窜入眼帘,他脑中会立刻变成一片空白,那些坏心情全被抹干净了。
她以为他是被她带来的食物收买,一有得吃就安静下来,实际上他是被她安抚下来的。
这女人,真不可思议。
光是坐在他屋子里,都让他有种想依偎过去的念头。
「给妳。」
「唔」满意张手接住贺世祺拋给她的东西,还来不及反应,他又有下一步动作。
「密码是--」他念出一长串密码,也不管她有没有听懂消化,径自坐在她搬来的座垫上喝她泡的红茶。
「等等、等等,这是金融卡」
「不然它长得像光盘片吗」贺世祺拉开老是咬住他裤管不放的小哈士奇,将牠拋滚到几尺远的厨房,不一会儿,牠又跑回来,狗牙一张,继续在他裤管上烙齿洞及抹口水。
「不是呀,你给我金融卡干嘛」
「妳每天弄这些吃的喝的,不用花钱吗那张卡拿去用,要提多少就提多少。」他不想加重她的负担,一个幼儿园老师能赚多少,要养活自己外加一条小疯狗,哪有太多闲钱再养他
死狗牙齿痒不会去咬行道树吗
「这种东西怎么可以交给我你不怕我卷款潜逃吗」
他冷笑,那神情彷佛在说:妳敢吗
「关系到钱的事,你要再小心一点,哪有人把卡和密码随便给人的」满意以为他帐户里的钱应该没多少,了不起个把万块而已,不是会让人起贪念的天大巨款,所以才放心让她动用。
「当然是摸透了妳的为人,知道妳不是那种人,才把我身上全部的财产都交给妳,这有什么好怀疑的」贺世祺拿出塑料袋里的布丁蛋糕,瞧瞧袋子,又瞧瞧宝宝,他终于笑了,在宝宝发觉他的意图之前,大手一捞,将小狗装入塑料袋里,只露出一颗狗脑袋,其余四肢尾巴都绑在塑料袋内。
呀哈,这招真该早点用。
笨狗是属于不可资源回收的废物,放进焚化炉随便烧一烧就好。
「呜汪汪汪」
「我有把牠的笼子搬过来,你干嘛又欺负牠啦」满意抢在贺世祺打开垃圾简要出清「垃圾」前救回心爱的宠物。
没错,满意将狗笼子搬来他家阳台,不只史笼,还有狗碗、狗粮、狗玩粳然后他的屋子里也多出一组便宜沙发、抱枕、书柜、电视,橱柜上一应俱全的油、盐、酱、醋、锅碗瓢盆、红茶绿茶乌龙茶、咖啡奶茶阿华田,饭厅一角的三层柜上有饼干海苔洋芋片,放得满满的。
他的屋子已经不再空旷,开始有了「家」的感觉,与他以前住的那个家全然不同,华丽昂贵的水晶灯被日光灯取代,真皮沙发换成只比普通木质座椅多出一层劣质海棉的折叠沙发,连咖啡都只能喝糖粉比咖啡粉还多的三合一随身包,却更加温暖。
「这条狗太惹人厌,把牠关起来也难泄我心头之恨。」贺世祺与宝宝互瞪,一边发出幼犬无力的低狺,一边进出人类不甘示弱的沉咆。
满意噗哧一笑,不小心脱口而出:「你们两个好象喔」
贺世祺瞇眼扫来寒光,「妳再说一次」
「呃」完了,她踩到贺世祺的痛处了,她竟然说他和他目前最嫌恶的生物很相似,他一定不会饶过她的。
「妳再给我说一次」他逼杀过来,即使裤管又被那条只剩脑袋活动自如的小疯狗咬住,也拖不住这名对着牠家女主人恶声恶气吼叫的臭男人。
「哇--」满意尖叫着跳开,跑给他追,但是两人腿部长短相差将近一倍,她卖命跑两步,他只要半步就足够,所以她才跑到沙发旁就被他逮住。
「再给我说一次」
「不像不像,一点都不像」她忙。
「欲盖弥彰吗」哼哼。
这叫屈于淫威好不好满意在心里咕哝。
「我收回我的话,你跟宝宝一点都不像,虽然你们睡觉都爱卷被子,被吵醒时脾气都很不好,一碰到食物就乖巧安静下来,当人家没空理你们的时候,你们硬是会用各种把戏来吵着要人注意,宝宝是会一直号叫,你也一样。」
看到他挑眉,一副「我什么时候干过和那条小疯狗一样愚蠢的事」的困惑样,满意替他解惑。
「就是昨天,我只不过去洗个澡,你不是在自己家的阳台一直叫我吗害我早上还被好多邻居围起来问。」就为了问她,她将他那件洗好的内衣收到哪里去这类小事。
「问什么」她的小嘴一张一合,看起来好人。
「问你呀,谁教你都不和人打交道,大家对你很好奇,缠着要我说说你这个人。」
「那妳怎么说」
满意有点想用沉默干笑来打混过去,但她的算盘打得太响,响到让贺世祺一眼看穿,他不介意跟她耗时间,反正他们现在的姿势他还颇满意--她被他捉在胸前,虽然不是整张脸蛋塞填在胸口,她浅浅的呼吸还是靠他靠得好近,从他圆领汗衫中透进胸腔,热热的,很舒服。
「我当然是挑你的好话说呀。」
「例如」
「长得帅。」只是很凶。「身材高挑。」所以压迫力十足。「眼睛很漂亮。」所以瞪起人来更有威吓感。「有点怕生。」所以很难亲近。「处事小心谨慎。」所以处处防人。「要按他家门铃最好是下午。」省得早上去捋到起床气超暴烈的大狂狮鬃毛,被咬也是活该倒霉。「最好的见面礼是食物,热的比较好,他不喜欢吃冷掉的东西。」挑食,食量又大。
「妳说出口的听起来都很正常,可是妳每说完一句,嘴唇在哪边蠕呀蠕的说什么小人嘀咕」看嘴形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绝对没有说你坏话。」
「我也不希罕妳对其他人说什么好话,反正我不会和他们有所往来,要是他们再问起我,妳能将我说得多坏就有多坏,要他们有多远就离我多远,省得要麻烦我陪他们耍那套人际关系。」
他从一开始就是这种打算,不要有任何朋友,更不想认识邻居,他要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屋子里,好好的、安静的、不被打扰的思索一些事,一些他该如何抉择的事。
虽然她的出现是突发状况,打破了他的某些设限,不过例外只有一次。
「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多认识一些人对你又没有坏处。」
「当然有。至少我很讨厌被打扰。」见她又想对他发表「朋友是无价珍宝,远亲不如近邻」这类的长篇屁话,他干脆拿回主导权,转移话题:「密码记住了没」他问的是那张金融卡。
「有、有点忘了。」
他就知道。贺世祺赏她个白眼,再重复一次,满意跟着他念了几次,越念越熟悉、越念越顺口。
「呀密码是你的生日,对不对」
「对。」懒人用密码,出生年月日,最容易被破解的危险密码。
「和我哥同一天,很好记,我记住了。」
「妳有哥哥」
「嗯,我家就我和我哥两个小孩,一家四口。」
「我还和乐融融哩。」
他满不在乎的嗤笑,让满意想起了他的家庭情况,有些懊恼自己在他面前提到家庭的幸福美满,感觉像是在炫耀,但她真的没这种恶劣的想法,只是一时无心。
「呀」满意摊开覆住小脸的手掌。
「妳买面包回来当下午茶吗嘿,我喜欢吃咸葱口味的,妳果然没忘记。」他挑起咸葱面包,也给她一个蛋塔,真弄不懂她怎么如此爱吃甜腻腻的蛋塔。
「他们走了吗」客厅已经安安静静,没听到动静。
「走啦。」
满意看他脸上表情轻松,完全没有争吵过后的面红耳赤,心里安心多了。
「你们都谈妥了」
「谈个屁呀,他只会从头到尾骂些听烂的废话,手机里没骂够,当面再来骂一次,理他哩。那男人是我爸。」都忘了跟她介绍一下。
她猜也是。
「他好象很希望你能回去虽然他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但是那也不是他的错呀,我看他还满疼你的。」她小心翼翼地措词,毕竟她是局外人,不能明白贺世祺的心思,更不能假装自己好象很懂似的开导他。
贺世祺在床边一角坐下,有一口没一口啃掉面包,回望着她时,他缓缓笑了,这种感觉,就像是他父亲找上门来,他原本应该会和他父亲争执发火,在他父亲被他气走之后,自己也愤怒得不知如何倾泄,但有她在,他就能心平气和地笑着、说着--
「我可以感觉到他还是希望我回去,毕竟在这之前,我是他唯一的儿子,他确实将所有心思都花在培育我上头,给我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环境、最好的一切。我成为他的儿子,自然也知道自己该担的责任,我从小到大的努力,都是为了贺家,我不仅仅要帮他管理产业,我有更大的野心,要将贺家现在所拥有的以两倍、三倍甚至十倍以上无限扩展,但是有一天,他们告诉我--错了,抱错了、养错了、认错了。」
他的努力,在那一刻,全部化为乌有。
「那种滋味,真的很干。」贺世祺说出他对整件事最贴切的用词。
「你怎么在淑女面前说脏话」
「那改说:很不通体舒畅。」这样文雅多了吗哈。淑女哈哈。
听起来还手。「但你父亲还是当你是他儿子,你们说不定可以维持现况,你继续当贺家的一分子,我相信你父亲会很乐意接受吧」几十年的亲情不是一句抱错就能抹杀的,人是感情的动物,相处久了自然会舍不得。
「这不是单纯一个家庭的问题,另一边抱错小孩的家庭,他们失去一个儿子,难道不会想找回亲生儿子」他淡笑提醒。
「你是说你的亲生父母」对了,现在不仅是贺家的事,还要考虑另一个家庭。再说,他们怎么可能会愿意两个儿子都给贺家那对他们也不公平。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我也还没决定要不要回去认他们,不是因为我舍不得贺家的财富或物质享受,而是对我来说,他们跟陌生人没有差别,说什么亲情浓于水,实际上不会有距离才有鬼--」
「发生这种认错的事情,他们也不乐见吧,可是你说那位正牌的贺少爷已经回去和你父亲相认,那么他们应该会急着想找回你。」
他点点头,也同意她的想法。
「但有很多事,我都还没作下决定,我还没选择好。是要回去贺家和正脾少爷争宠,用本身的能力将贺氏抢过来,反正血统纯正和血统不纯正的两派斗争也不稀奇,好象血统不纯正的那方一定要要一些下流手段才像在尽义务;再不然,就安安分分回去那个我完全不熟的家庭,乖乖去学习做别人的儿子,我还在思考。妳认为呢」
呀问她
这种事情太复杂了,她偏头思考,一会儿沉吟,一会儿默想。
「我也不会作决定,反正你就挑会让你高兴的决定就好啦,如果你想去争或是选择放手,只要那个决定能让你笑,那就是对的决定吧。」
「就知道妳给不了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贺世祺笑觑她,故意给她一记睥睨眼光,但眼神温柔。
「我本来就不擅长思考太艰难的问题嘛。」
「不过妳把问题变简单了。」她要他摒除其它考量,不用担心任何一个人的想法或意见,更母需在乎任何眼光,只要他觉得快乐,就去做。
「有吗」她自己完全不觉得。
跟她解说清楚太累了,他刚和老爸吵完一架,没太多脑力做这种苦差事。
「对了,我刚刚开门进来的时候,妳在捂脸什么」肚子痛喔
「你听到了」满意瞠着圆圆大眼。
「没听得很清楚。」只听到什么在意不在意的。
「没听得很清楚就算了,不要问了。」她挥挥手,不自觉抿紧嘴。
她越是要他别问,他就越是好奇,尤其她突地扁着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让他跟着正色起来,拍掉手上的面包肉松屑,朝她靠过来。
「妳的表情有鬼。」
「没有啦。」
「是不是因为我老爸对妳不礼貌别太介意,有钱人的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我保证,他今天的态度还算彬彬有礼。」要是真想见见什么叫有钱人的嘴脸,一定要去看看贺氏企业的会议报告,贺总裁骂人像在骂狗一样。
满意没说话,只是蠕蠕双唇。
「还是他那句我挑女人品味变差的嘲讽」
猜中。
「那个丽莲,很美」她挣扎良久,还是问了。
「说腰是腰,说胸是胸,脸蛋五官精致完美,不管任何人看她,都不得不承认她美。」贺世祺实话实说。
「真的比我漂亮千倍」
「不。」贺世祺连思索停顿的半秒钟都没有,「万倍。」
「你--」
可恶决定和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满意忿忿地从他跃起,快步捉起老当他裤管是玩具咬的宝宝,抱在怀里就要走人。
「啧,说实话也不行吗」贺世祺手长脚长,轻轻松松地扯回她,「我要是现在睁眼说瞎话,哪天妳亲眼见到丽莲时,不就立刻知道我满嘴谎言吗」
丽莲是真的比满意美,有眼睛的人都不会否认这个事实,一个是女人,一个是女孩,韵味上就差了一大截,难道要他昧着良心说假话
「不要拉我我要回去了--」满意想挣开他的箝制,可惜他的手掌太有力,轻而易举就牢牢锁住她。
「不管是谁和丽莲相提并论,都会被她比下去,妳不用自卑呀。」以上的所有评比都不针对她一个人发表,甭对号入座。
「我、我才不会自卑咧我长得也够可爱的,我自己很满意就好」她不想输,只好很无耻的替自己加分。
她腮帮子气鼓鼓的、红通通的,眉头纠得死紧,视线偏到另一边不去看他,薄薄的氤氲笼罩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眼睫毛的阴影像是一大片的乌云,只要再累积一些,眼底的雨水就要倾盆而下。
「我老爸说得对,我看女人的品味真的变差了。」他抚上她的脸颊,逼使她不得不看他--或许说怨慰的「瞪」他更合适。「我竟然觉得」
「」她用力瞪他。
「妳比丽莲美。」
说完,他在她鼓胀的脸颊啾了一记。
满意怔得无法做出反应,只能让他得寸进尺在另一边脸颊补上第二个唇印。
「真的,妳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