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尧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是在一个仲夏午后。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我不要去”
一个清亮却带着气愤的声音,在宽敞的大厅里响起。
御尧好奇的往大厅里看去,只看到平常指挥若定的老爷正无奈的坐在沙发上,而他的跟前有个长发及腰的女孩,在他的面前张牙舞爪的挥舞着双臂。
御尧看不到她的正面,只远远地看着她有一副纤细的身子,却有副响彻清亮的嗓子;有个细小的手腕,却有着能指挥人的霸气。
没多久,那一直背对他的纤细背影,突然怒气冲冲的回过头,对着门外大吼出来。
看到她的那一眼,御尧的记忆里就刻下了一个抹灭不去的痕迹,那是一张有如娃娃般精致的小脸
“我连上课都有人在门外站岗,大家背地里都说我很嚣张,说我到底是哪里尊贵,哪里与众不同了全身上下像镶了金子似的”夏曼气愤的跟父亲抗议,气得小脸涨红。
夏长峰叹了一口气,那些人说得还真没错,夏曼不但镶了金子,她的身价甚至比钻石还值钱。
许多人都知道,只要捉住了夏曼,就像是掐住了夏长峰的脖子,他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曼儿,我是为了你的安全才会让那些保镳在你身边保护你。”夏长峰无法解释自己身分的特殊,他所做的犯罪行为,全被排除在夏曼知道的范围之外,所以他无法怪罪夏曼的不懂事。
“曼儿她的名字,就叫曼儿吗”
在门边的御尧,喃喃自语的覆诵着这个名字,当这两个字滚过他的喉头时,瞬间温暖了他的心,看着那美丽的脸庞,他觉得他的心隐约被触动了。
那是个会以貌取人的年纪,他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就深深被撼动了。
客厅里的人,不知门外的心思,仍在持续争吵着。
“我不管,你叫那些人通通都走”夏曼握起小拳头,两颊气鼓鼓的。“要不然,我就再也不回学校念书了。”
“这”夏长峰听了宝贝女儿的“恐吓”,感到很为难。
他曾经想送她到国外读书,却怕鞭长莫及;也曾想过请老师到家中教书,却遭到夏曼反对。
所以他只能排除万难,捐出一大笔钱到私人学校,好让一堆人能跟着她读书,保护着她的安全,却还是没办法两全。
“曼儿,你不要任性。”夏长峰好言相劝。
“我就是要任性”夏曼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很拗
夏长峰看着她生气的嘴脸与任性的脾气手足无措了起来。
她的任性是他宠坏的,而现在,他要自食苦果了。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单独去学校上课,你要知道爸的身分特殊”夏长峰试着要解释,夏曼已经十六岁了,他想让她试着了解真实的世界。
“我知道。”夏曼冷冷地打断父亲的话,却换来夏长峰的惊愕。
“我已经不是小孩了,我有眼睛可以看,有耳朵可以听。”她只是不想问起罢了。
这下,反倒换夏长峰无言以对。
难道这就是长大之后的曼儿,越来越不想理会他的原因吗
她知道他的工作里,有太多伤天害理的不法勾当吗
“我要像一般人一样的去上学。”夏曼开口要求,她不要因为父亲的工作,就得丧失那些原本该拥有的简单快乐。
“曼儿”夏长峰敛下脸色。“既然都已经知道爸的身分,你就应该更能理解我不能让你涉险的原因,所以,我绝不可能撤掉那些保镳。”
“我有办法。”夏曼冷静的开口,迎视着父亲不解的眸色,纤纤细指毫不迟疑的指向门外。
“我要他陪我去上学”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将眸光移向门外,却不由得一愣。
站在门外被指中的那个人是御尧
十七岁的大男孩,怔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这个水灵清秀的,怎么会挑上他
“不行。”夏长峰马上拒绝她的要求。“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就因为他是个孩子,所以他可以陪在我身爆这样就不会有人察觉出我的特殊。”这就是夏曼选中他的原因。
早在一进门时,她就发现他站在门外,心下就有了主意,并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单纯的只因为他与她年纪相仿,可以与她一同上学顺便保护她。
“不行,他的技术不足以保护你。”夏长峰还是坚决反对。
御尧才刚纳入他门下不久,虽然听说学习力惊人,但毕竟时日过短,不足以有保护夏曼的能力。
“一年。”夏曼毫不犹豫的开口。“爸爸有一年的时间可以训练他,在这一年里,我可以回学校勉强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但一年后,我就要跟正常人一样上下学,不要再有人像门神一样总是站在门边保护我。”
夏长峰迎视着女儿美丽却固执的双眼,他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了。
他转头看着伫立在门爆还不知事情严重性的御尧,从今以后,他宝贝女儿的性命,就要交在这个男孩手上了。
“好,就一年的时间,我一定让他成为有能力守护你的人。”夏长峰对着女儿起誓。
他答应过早逝的妻子,他会保护着夏曼的一生,现在女儿气他了,不要他了,他不得已只好将这个担子,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上。
但,他不会让亡妻失望,他会让御尧成为夏曼一生的守护者。
从那天开始,御尧的世界就彻底的改变了。
他安逸的生活开始变得水深,为了拥有保护夏曼的能力,他的训练比任何人都来得严谨,他比所有的人都活得辛苦,却也意外的成为夏家的一分子,住进了夏家大宅。
为了获得御尧的忠心,夏长峰把他当儿子看待,一方面严厉地训练他,一方面也给予他最好的物质生活与关心期盼,持续灌输他一个观念,也是唯一的信念。
一而再、再而三的,御尧相信他灌输给他的意念,也告诉自己要去执行。
每日每夜,夏曼已成为他的重心,仿佛他的呼吸,就只是为了要保护这个名字的主人。
那个拥有清亮双眼、柔顺长发、挺直鼻梁、红唇的夏曼,她以后的安全都握在他手中了。
他告诉自己夏曼,就是他的一切
日以继夜,御尧不停的告诉自己,就算要他付出生命,他也要让夏曼过得幸福且快乐
一年后,御尧进了夏曼就读的私立学校,跟她成了同学。
严苛的训练让他在一年内由男孩变成男人,散发着极强的吸引力,不但吸引了女同学的目光,也吸引了夏曼的注意。
“不知道”才有鬼
她当然知道风大,也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但她就是喜欢看他慌张的样子,那感觉好有趣。
她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他在那一年里受了不少罪,也因而养成他内敛的个性,她无法否认,因为她任性的要求,逼得御尧不得不提早长大,所以他的不假辞色、反应冷淡,全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一个年轻的男孩,个性却这么老成,所以她总会想办法让他偶尔恢复一下慌乱的样子,训练他脸上的肌肉,要不然,他搞不好连怎么笑都忘了。
不知道她脑袋里转的鬼主意,御尧很认真的开口。
“你会曝光。”御尧掌心贴着她细嫩的大腿进退不得,充满男子气概的脸,此时涨得通红。
“有什么关系,长针眼的又不会是我。”夏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唉为了训练他脸上肌肉的运作,她真是做了很大的牺牲,连大腿都让他摸了一把。
只不过,虽然说是训练他脸上的肌肉,但她自己脸上的血管,似乎也突然活络了起来,温度瞬间飙高好几度。
御尧翻了翻白眼。所以,她的意思是说,只要他不怕长针眼,就能“看免惊”吗
从接下保护她的任务两个月来,他越来越习惯她的惊人之语了。
夏曼从草地上翻坐起身,御尧也在最快的时间里收回他的手,原以为尴尬的第一类接触已经结束,没想到夏曼紧接着再上了第二课。
她几步跪走就来到他的身爆小脸往他脸前一堆,御尧直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做什么”御尧微挑起眉,心跳漏掉了几拍,那张小脸离他好近好近,近到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吸正轻轻吹拂着他的脸。
“你的脸上有东西”夏曼的眸子微眯,再度逼近二十公分。
“什什么”一向冷静的御尧,遇到夏曼就没辙,连说话都会吃螺丝,只能继续往后退,拉开同等距离以维持他的冷静。
但夏曼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角色,在这么一进一退里,夏曼竟成功的将御尧逼躺在草地上,用她的双手支在他的耳际爆咧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这下,你还想逃到哪里去啊”夏曼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她就是这么爱逗着他玩。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你的脸看起来好红好红喔”夏曼露出得意的笑容,她知道自己很美,也知道自己有着优势,她总会在御尧眼里,读到某种近似于倾慕她的眼光。
对于御尧,她有着复杂说不清的情绪。
她喜欢他的出现,取代那些在她看起来像傻瓜的保镳;但她又讨厌他的出色,让那些女学生每个都像盯着蜂蜜的熊,对着他垂涎欲滴。
他是她的保镳,他就应该全心全意的注意着她;但是,她又骄傲的认为,他根本配不上她。
其实她喜欢他盯着她,但是她又矛盾的不喜欢他盯着她
她有着天生的骄傲,她是个被宠坏的千金,她是个连自己喜欢什么都搞不清楚的女孩,她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所以从不知道“体贴”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总是伤害人,为了自己一时的快意。
“你不会以为你有什么机会吧你只是我爸的手下,你只是负责保护我的安全。”夏曼挑起眉,话中有话的盯视着被她压制在身下的御尧,像个女王般的微扬起下巴。
御尧的身子僵了僵,像是被雷击到一样,只因他从她的眼里读到轻视。
接着,自心口翻涌而上的情绪叫“发窘”,他觉得他的心情被看穿了,他的奢望被看透了
然后,终结眼前一切的情绪叫“发怒”。
十几岁的男孩跟女孩,脸皮薄得就像纸一样,禁不起任何,一戳就破了。
御尧拉下脸,直坐起身后,将她轻推坐在草地上,虽然脸色难看,但他还是没有忘记他的责任就是保护她。
“你放心,我知道我自己的身分,我不会以为自己有什么机会,因为我只是个保镳。关于这一点,我不会忘记。”御尧握住她的肩膀,等她坐稳之后,墨瞳直看入她眼睛深处,看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一丝钦慕的情绪。
夏曼微张樱唇,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被他的转变吓坏了。
她在他的眼眸里看到伤害,看到自卫与防守,她知道,她的话伤了他。
一股涌上的歉意让她想开口道歉,但她一直是骄傲的,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她拉不下身段,只能怔怔的望着他。
御尧迎视着她的目光,清楚看见她眸底有隐隐闪动的不安,但他被她伤害了,所以他并不想先行示好。
气氛在两人间僵凝着,连周身的空气也沉重了起来。
夏曼突然觉得好气好气,从来没有人敢用这么凶狠的眼神瞪她,好像她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
骸就算她骂他又怎样她连老爸都敢骂了,老爸还不是顺从着她,那御尧凭什么这么生气的瞪着她
夏曼漂亮的红唇抿着,下颚,透露出她的倔强,一副唯我独尊的姿态。
但,那只是表相。
当她迎视着御尧那冷冽直视的双眼,她的心忐忑难安,在沉默的时间里,她几乎能听见自己不安的心跳。
但首先放弃对峙,不再僵持下去的人是御尧。
他从草地上站起身,不愿再直视那双美丽却伤人的眼睛。
“为了不让以为御尧有什么不该有的奢望,今后独处的时间里,御尧不会再直呼的名字了。”御尧冷冷的开口。
夏曼很确定他生气了,因为他的态度跟以往的确有些不同。
不过,该生气的人是她吧
她是个从小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再说,她刚才问的话有哪一句不对
光是他现在的态度,她就能在老爸面前告上他一状,让他吃不完兜着住
可是,她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只因那冷冽的眼神,看得她有些心虚。
“,快到上钢琴课的时间了,你也该回去了。”御尧仍是直视前方,用尊敬的语气开口说道。
那一刹那,夏曼知道他刻意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某种心慌突地攫住了她。
她惊慌的朝着他走了过去,伸手想碰触他时,御尧却像被火烫着般往后退了两步,他不让她碰他,只是用一双黝暗的眼神紧锁着她。
他虽然没有开口骂她,但那样的目光却让她无法忍受
夏曼喉中一哽,眼里闪着复杂的情绪,泪水在眼眶里闪烁着,小手轻捂着嘴,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看着她激动的情绪,御尧一动也不动,只是一脸漠然看着她,仿佛她的情绪,再也与他无关。
夏曼无法忍受他对她的态度,脚跟一旋,仓皇急奔离开,没发现御尧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挣扎。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御尧僵立在原地,他无法让自己不因她的情绪而波动,目光随着她远去的身影,添了一抹痛苦。
只是,当他看到不远处几个跟在夏曼身后的背影,御尧心一惊,加紧脚步追了上去,却已经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