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都市小说 > 血缘(下) > 第五章
    关茜的预感没有错。那夜她对聿邦彦兄妹说出真相两个月后她刚上完这学期最后一堂课聿希人特地来接她准备先带她去化妆换装稍晚他们得一道去参加聿氏金控公司的六十周年庆祝酒会。

    今天是这学期最后一天明天就开始放假了但请各位同学千万记住下学年度一开始我就要

    好了、好了不管小关要威胁什么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啦

    小关

    小关可恶就说妮可拉适意让她不好过的自从她的真面目在学生面前曝光之后再变装就多此一举了因此她就回复本来面貌不再浪费精力做老的打扮结果学生们也在态度上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面对一个看上去年纪比他们还小的教授要他们如何尊重得起来

    于是在课堂上他们依然正正经经的上课很好至少他们还记得学生的责任就是专心听课念书。

    可一旦下了课情况就完全走样了那些笨冬瓜学生们不但频频在口头上吃她的豆腐有的竟敢像疼爱小妹妹一样揉揉揉揉乱她的头发甚至捏捏捏捏红她的腮帮子。

    唉真不敢相信小妹妹竟然已经二十九岁了还结婚生孩子了呢

    小妹妹

    小妹妹

    竟敢叫她小妹妹她已经二十九岁了好不好

    对我也不太相信老实说妳唬人的对不对

    对她就是唬人的其实她今年已经九十九高龄了叫阿祖吧晚上我们要举行通宵烧烤派对小妹妹敢不敢参加竟敢问她敢不敢他们以为她是谁好歹她也是个成年女人了好不好家里又有谁敢管她呃除了爷爷他是长辈:也还有老公他关心她表哥他年纪比她大算了

    我们会好好教妳怎么玩的

    玩

    请问玩什么

    他们不会是想小妹妹去参加那种3p、4p甚至5p的烧大会吧

    八成烧的是她的

    以往下课后她是抬头挺胸的走出教室现在她却是仓皇狼狈的逃之夭夭就怕稍微慢个半步她就会被他们整只捉去烧烤然后吃干抹净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很有牺牲奉献精神的捐赠给医学院全体学生做研究。

    唉她真伟大

    决定了下学年我不再续任了我宁愿回去看病人

    一钻进聿希人的轿车里她就大声宣告要辞职要回去做医生不想再留在医学院里被学生嘲弄取笑了。会长得比实际年龄年轻又不是她的错是她的血的错不是她彷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似的聿希人只是瞄了她一下唇角微勾随即发动引擎上路驶向聿家在雅典市区内的住宅。

    当初我们是担心会让人怀疑是妳医好我的才决定妳必须改行。

    没错。

    不过表哥跟我谈过这件事了他认为妳没有必要改行。

    哦怎么说

    欲盖弥彰既然我们已经有一个很好的说词就不需要再做更多的遮掩。

    嗯嗯说得对。关茜像啄木鸟一样连连点头赞同。

    所以过两天我们回台湾去巡视过医院之后妳可以重新考虑未来的工作不必顾虑太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百分之百支持妳。或者聿希人飞快的瞟她一眼。妳想留在台湾工作也行我会陪着妳的。

    那是最好的了她最想要的就是留在台湾守住老爸、老妈留下来的医院实现老爸、老妈的愿望。可是

    她深深望住他专注于开车的侧脸。虽然他的家人都在希腊但他愿意陪她留住在台湾这是他个人心甘情愿的牺牲她却不能视之为理所当然。夫妻之间本就是相互的体贴与体谅她不愿意由于他需要她的血来维持生命就认为他一切都要听从她一切都要为她牺牲这种不平衡的关系早晚有一天会山朋溃、会瓦解而且同时毁了他们两个人。

    所以现在她应该考虑的是哪一方的牺牲对双方最有益呢

    她非常认真努力的思索着以至于没发现车子已到达聿家住宅聿希人正逐渐减缓车速打算将车子直接驶入住宅侧方的车库。

    奇怪这种时候不应该有人到聿家来拜访吧他是谁呀

    他狐疑地遥望停放在住宅前的轿车一个从没见过的中年人正从车上下来身旁还跟着两个保镳亦步亦趋地守护在他左右。

    闻言关茜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在她的视线一触及中年人那一瞬间脸色骤然转变成一种非常可怕的青灰色双眸震骇地圆睁全身剧烈地不但呼吸停了连心跳也停了。

    他

    是他她想尖叫、想大吼喉咙却梗住半点声音都出不来直到聿希人将车子驶入车库内停好侧过目光来才察觉到关茜的不对。茜茜妳怎么了他惊慌地抚着她的脸颊急问。

    是是是--是他她的声音无法自制的着。

    他

    谁

    困惑了两秒聿希人才猛然想起是他他惊叫。

    下一秒不待关茜的回答他立刻跳下车砰一声将车库门拉下锁上再转往通向内宅的通道消失。

    三分钟后他又回来了先把她扶出车外搂紧她。

    放心爷爷和表哥会应付我们先上楼去。

    然后他们刻意避开玄关客厅从佣人使用的后楼梯上二楼到他们的卧室接着他坐上窗前的摇椅怀里抱着浑身抖个不停的她像哄婴儿娃娃似的拍抚着、摇晃着耐心等待那人离去。

    短短十五分钟对他们而言却有如一世纪之久。

    终于那人走了聿爷爷、聿姑姑和聿邦彦兄妹马上集合到他们的卧室里来研究下一步该如何。

    那是个可怕的人心机深沉得连我都探不出深浅。这是聿爷爷的评语。

    虽然外表实在看不出来那样温和斯文又满面哀愁的人怎会是小茜所说的那种人呢可是聿姑姑若有所思地喃喃道。他的眼神真的有点邪门

    我们得小心应付聿邦彦重重道不管是谁要伤害聿家人他都不允许。

    我不喜欢他聿邦婷的反应最直接。虽然他看上去人很敦厚态度又相当诚恳但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让我起鸡皮疙瘩

    你们不能回台湾聿爷爷突然颁下这道命令。

    没错聿邦彦即刻附议。在台湾我们没办法很周全的保护你们。

    对对希腊才是我们的地盘嘛聿邦婷连声赞同。

    最好是聿姑姑来回看聿希人与关茜。你们暂时住在岛上一步都不要离开只是你们需要一个理由:小茜为何要辞掉工作

    聿希人咳了咳脸色有点赧红。呃她又怀孕了这个理由可不可以

    咦真的顿时忘了眼前的危机众人异口同声欢呼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庆祝庆祝要庆祝有人欢呼有人立刻跑去拿香槟来庆祝有人拿杯子还有人跑去厨房问有没有蛋糕。不过当事人却始终在状况之外。怔愣地旁观聿家人在为她的事忧心为她的事绞尽脑汁想办法又为她的事欢呼庆贺关茜的心不酸酸涩涩地扭捏起来。

    虽然老爸、老妈十分疼爱她也一直都陪伴在她身边但在某方面她始终都事孤单单一个人的出现某些状况她也只能自己一个人害怕自己一个人担忧情况若是不对她应该要如何解决

    然而此刻当她还沉浸在恐惧之中尚无法冷静下来思考时聿家人便已护卫在她周围甚至不要她动动脑只要她乖乖的待在他们为她设置的防护罩之中。

    太看不起她了她是天才耶

    可是

    好贴心、好温暖、好感动喔

    在这一剎那她知道自己不再孤单了就算将来有一天他们不得不背叛她、出卖她只要曾经拥有过这一刻她也已经满足了。

    不过今天晚上的酒会你们还是得照常出席。

    对免得那人起疑那人说他也会去参加酒会。

    放心表嫂我和安德鲁会紧跟在妳和表哥身边有任何状况都由我们来应付

    重要的是妳自己要冷静千万记住一点妳守茜

    是的她守茜不是萧弄雨守茜

    在聿邦彦语重心长的提醒中关茜终于冷静下来了。萧弄雨早已消失了现在的她守茜有关茜自己的身世关茜自己的际遇还有关茜自己的人生她要活出自己的命运

    她不是萧弄雨。

    她守茜

    札皮欧宫是一楝在一八八八年左右完成的历史建筑物气势磅砖的露天中庭高贵典雅的环状柱廊赭色墙面映照着温暖的晕黄正中央的喷水池环绕着浪漫烛光与蝴蝶兰首次亲临其境的人总是久久无法平复心中的震撼与感动。

    聿氏金控公司六十周年酒会就是在札皮欧宫举行的想当然耳能够在这种地方举行酒会的身分大概都不会差到哪里去由出席酒会的人数上也可判断出主人在上流社会的地位。聿希人与关茜大约在晚上八点左右到达会场当时天色还没准备要暗下来仰头望是蓝天白云飘低头看却是乌压压一整片人群。

    爷爷不会把全希腊的人都给来了吧关茜咕咕哝哝。

    当然没有聿希人失笑道。这里也装不下全希腊的人。

    可是这么多人关茜努力踏高脚尖张望。怎么找得到爷爷他们好啦、好啦她承认自己是矮了一点可以了吧

    为何那年轻人对他抱有敌意

    为何那位少女会如此僧恨他刚刚上车的那对男女是谁他低声问自副驾驶座下来的男人。

    聿老爷的孙子和孙媳妇。

    就是他们中年人因为惊讶而瞠大了眼继而露出恍然的表情那么那少女对我的僧恨就不奇怪了如果她就是她的话。他低喃而后嘴角笑开无尽的兴奋和期待。

    幸好这回他心血来潮决定亲自跑一趟。

    二十多年来他生存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寻找她这回他再也不会放过她了

    自酒会那晚聿希人和关茜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梦岛了。虽然岛上的生活极为平淡但他们也能自得其乐的过得好不惬意聿希人照样用计算机处理公司里关于数字上的问题而关茜也能由看书、上网查资料做她的医学研究这是她自担任医学院教授以来不知不觉养成的兴趣。

    难以忍受的是隐伏在心中的忧惧总是悄悄啃噬着、折磨着她的心灵使她愈来愈不安。

    在想什么处理完公事聿希人来到面海的露台遮阳篷下铺着一条大毛巾胖小子啃着小鸡腿睡得正熟嘴角带笑还流口水一旁关茜席地抱膝而坐怔愣地望住儿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关茜低喃。你是不是应该带着孩子离我愈远愈好

    聿希人眉宇微微拧了一下旋又松开唇畔笑容更温柔好我会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包括他在她身边坐下的手轻抚上她的小腹。妳肚子里这一个。

    那不等于她也得跟他一道走那他还走什么

    关茜娇慎地横他一眼随又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你也离不开我不然也活不了多久了。

    妳明白就好。聿希人圈臂将她整个人搂住唇瓣在她额上亲昵地磨赠着。

    或者送走孩子

    为什么这么担心妳不相信我吗

    关茜仰起脸儿清秀稚嫩的少女容颜上是成熟隐敛的忧虑掩不住的不安浓浓地压在她眉眼之间。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是你不明白那人有多可怕

    当年妳还是个小孩子爸爸、妈妈不在身边就会觉得很可怕;但现在妳已长大了应该不至于

    不你真的不明白那人他关茜更忧心了因为他的不明白。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却连那人的底细都还不清楚如何能斗得过那人呢你应该听邦婷提起过吧有个人他能够医治任何病痛患者到他手上就绝对死不了可是那人一年只治疗一个人

    听说过、当初我病重时姑姑和表哥也找过那人不过咦等等难不成聿希人眨了一下眼。他就是那

    对就是他。关茜点头证实。虽然失去了我但在爸妈带我逃走之前他已然研究出复制我的血液的方法只不过复制出来的血液功能不全细胞修复速度只有二十分之一还必须用复制血换掉患者全身的血--

    全身聿希人吃惊地重复道。

    对全身。而且复制血液的白血球寿命只有三个星期倘若是癌症患者每三个星期就得换一次全身的血

    聿希人骇然抽气。那不是很很辛苦辛苦是含蓄的说法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可怕关茜耸耸肩。那就由患者自己决定啰想活下去就乖乖忍受三个星期一次的辛苦;吃不了苦那就算了反正命是患者自己的。

    那也得患者有足够的财力活下去聿希人脱口道。

    没错你说到重点了关茜嘲讽地勾了一下唇角。复制我的血液并不容易最麻烦的是需要时间与耐心权势有价时间无价因此那人没有办法大包大揽地把所有向他求治的患者全接下来他只能选择的挑患者而那人会挑选的患者只有一种:有财又有势的绝症患者

    猜想得到。聿希人喃喃道。

    首先患者必须把所有财产分一半给他另外那人若是开口要求帮忙患者就必须全力协助不得有任何疑问不然患者就别想再继续活下去了

    所以他的患者也就等于是他的奴隶。聿希人叹道。

    这二十几年来他用这种方法控制了不少大人物譬如--她说了几个那种随便跺跺脚就能够跺掉一整座阿尔卑斯山的大人物的名字。现在你应该想像得出来他究竟拥有多大的力量了吧

    的确那人所拥有的力量可能比美国总统更可怕吧聿希人无语了垂眸默然深思岂料片刻后当他再抬起目光来时表情竟已恢复镇定还带着点诡谲的笑意。可是真要比可怕又有谁能比我更可怕就算对方能一脚跺垮整座阿尔卑斯山甚至跺沉一整个美洲那又如何他只要动动手指敲敲键盘不超过三个钟头全世界就会整个崩溃了

    他

    关茜挑了挑眉梢子旋即也跟着笑了。说得也是不过我担心的是那人使用的使俩他可能书读得不多一直学不会光明正大这四个字他只会耍阴的、耍狠的没人又没节

    那么聿希人慢吞吞的点了点头。我最好先给他一点警告。

    警告

    是的我要让他知道再有权有势的人一旦财力崩溃了也只不过是小卒仔一个

    现在就来看看究竟是谁最可怕吧

    雅典是一座现代与古典交杂在一起的城市城内到处可见古文明时代的古迹也有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化建筑譬如山坡上的高级饭店就是一栋现代化高楼拥有最佳的景观视野往上可以瞥见卫城的遗迹往下亦可眺望整座雅典城。此刻饭店顶楼套房内克劳德切斯特静立于露台居高临下地眺望着雅典城神情安详眼底却深蕴着晦涩诡谲的合影阴沉不可测。

    我回来了。标准的美式英文。

    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是他的保镳之一不过他依然动也不动双瞳始终流连在雅典城内。

    雅典真是一座充满矛盾的城市彷佛沉浸于某种触动心灵的情怀中回不过神来似的他自顾自用一种感慨又感动的语气喃喃道。今古就在一线间前一秒眼前犹是现代化的摩登城市但下一秒

    目光稍移。视线不过转个方向而已时光便已穿梭回两千五百年前恢弘伟大的古迹巍然耸立彷佛又回到了拟辉灿烂的古文明时代了他说得好不感慨却听得身后那人刷的一下满头黑线淋下来不知道老板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他又该如何回应才好。

    呃得不到该有的呼应克劳德终于回过身来叹息着摇慢条斯理地步入屋内在铺着精致刺绣的羊毛毯上落坐。说吧

    聿总一口就拒绝了他说他表弟夫妻俩在梦岛休养不想让任何人打扰。

    为何突然要躲起来休养

    他表弟的妻子怀孕了听说有流产的迹象为了保住胎儿她只好辞去教职静养。

    为了保住胎儿

    是为了躲他吧

    那么另一个办法呢

    梦岛出入管制森严无法轻易。

    一点机会也没有

    可以试试看但成功机率渺小。

    多渺小

    不到5。

    这么少克劳德喃喃道。

    我只要她一根头发那么困难吗

    要人家一根头发干什么不过付钱的就是老大老大要他干嘛他就得干嘛就算要他去偷拔撒旦翅膀上的黑羽毛他也得去拔只是不保证成功就是了。

    那么只好再换另一种办法了手指轻敲着扶手克劳德自语道。

    跟在克劳德身边那么久了那人大概也猜得到他在说什么。

    如果你打算去请希腊富豪尤金先生帮你牵线引见我最好先警告你他最近可能没什么空闲理会你。

    克劳德双眉耸高。他敢不理会我他不想让他老婆继续活下去了吗

    上星期尤金财团股价突然一路狂跌至谷底有人怀疑是人为作却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尤金正为这件事搞得焦头烂额不要说他老婆恐怕他自己都想跳楼了

    克劳德瞇了瞇眼。那就找

    费兹先生恐怕也很忙。再一次那人就像克劳德肚子里的蛔虫一样一口就猜出克劳德的想法。

    哦他又怎么了

    虽然费兹先生是外交官与商界毫无牵扯但他儿子与朋友合伙搞了一家公司上星期

    他儿子的公司的股票也崩盘了

    不是客户交付的货款跳票一大笔数目公司因而周转不过来。

    客户为何跳票

    国际原料突然涨价起码涨了两倍多客户的公司一时应付不过来。

    是吗轻敲着扶手的手指停下克劳德若有所思地皱了一会儿眉。告诉我聿家的背景如何

    将近五十年前聿老爷白手起家创建了聿氏公司十多年前更名为聿氏金控公司是希腊数一数二的大富豪不过现在已是半退休状态聿氏金控全权交给他的外孙女与未婚夫接掌;他的女儿正在为险些倒闭的查塔斯公司整顿业务他的外孙是聿氏金融投资公司的总经理负责人是聿老爷的孙子聿希人

    一家人都是精明强悍的人物

    除了聿希人他从小身体不好三天两头住院几乎什么事都不能做勉强念完大学已是他的极限了。

    是吗克劳德怀疑地钻起了眉头。那天晚上看起来他似乎好得很

    没错自从癌症痊愈之后他的身体状况就有了彻底的改善只是他生内向不喜交际应酬因此依然极少出现在社交场合上。

    彻底的改善吗

    克劳德溢出淡淡的笑愈来愈有把握了只不过不过还得经过证实确认而这一步骤却十分难以完成

    嗯不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事是完成不了的需要点狡猾一些的手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