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弯过两个街角,终于停在车阵当中,红色座车里的女人,正双手抱胸的依在窗爆神色凝重非常。
坐在她身边的男人一样锁着眉头,手上抱着笔记型计算器,即使看着上头的数据,但眼尾还是不停地瞟向女人。
她是猪头,她确认了好多次,她简直是世界上最无可救药的白痴猪头
她在干什么离婚协议书都签好了,也下定决心跟梁至尊不再往来、卸下夫妻名分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睡死在他怀里
更别说昨晚那悱恻的欢爱,她根本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了,被侵略式的热情覆盖住理智,大脑完全堵塞,外人说她罗浔歌是什么冷静睿智的新时代女强人,全都是屁
被梁至尊一吻一搂,所有的脑神经都短路了。
天哪她为什么会这么没用就算发现自己仍旧爱着他,也不该做出这种事这只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复杂化,甚至没完没了。
“总经理”程克威忧心忡忡,“你到底怎么了这几天都心不在焉。”
“啊没什么。”罗浔歌看向程克威,难免有一丝愧疚,“让你担心了,真抱歉。”
“我打你手机都没有接,一连请假三天,公司上下都很紧张。”
“没办法,我回家有事”那是因为她不回答梁至尊的问题,他就不放她住
人犯错不可耻,最怕一错再错第一天晚上发生的事已经够糟了,她竟然连着三天都被秒杀,连举白旗的力气都没有。
“你看起来很累,晚上要到我那里去吗”程克威温柔地笑笑,“我可以做点东西给你吃。”
罗浔歌一怔,不由得看向身边的新好男人。
他们出去吃过几次饭,克威对她很好,公私分明,总能在上班时当个称职的秘书,下班后成为体贴的情人。
只是她的心里先住了一个影子,而现今,这个影子化为真人,存在于她的世界当中。
“克威,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罗浔歌深呼吸一口气,很多劓必须速战速决,“我知道对你很抱歉,但我暂时无法跟你交往了。”
程克威没有很讶异的神情,仿佛他早就知道的样子。
“是董事长吗”他知道,他们七年前是夫妻。
“他还没把离婚协议书递出去,所以我跟他现在还是夫妻。”最糟的是,有名也有实。“他已经跟我警告过了,我还不能另外交男朋友。”
“那如果你们离婚作功了,你会考虑我吗”程克威微微一笑,那笑容温柔得让罗浔歌有些心痛。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果离婚了,对至尊就不能再有眷恋,彻底地成为陌路人,对彼此都好。再深的爱恋也要深埋心中,因为日子总是要过。
“但是我们还没离婚,所以”希望克威能谅解。
“我知道的。”程克威意外地泰然,抖擞起精神,“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这几天有十五通留言,我几乎都处理完了,只剩下两通留言需要您亲自处理。”
“谁”她皱起眉,这种事情通常都很棘手。
“是您父亲,口吻很紧急。”程克威转述留言,“他说小狗溱溱一直拉肚子,送给医生看了也没有用,还发烧,问你该怎么办。”
总经理的父亲很有意思,通常都是直接拨给她,万一她在开会或手机不在身边时,都会留跟小狗有关的讯息。看来总经理的父亲是个标准的爱狗人士。
总经理也是。
“发烧拉肚子”罗浔歌脸色苍白地会起手机,飞快拨给了陈大祥,“喂,爸,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退烧了吗你确定”
看程克威看着紧张兮兮的罗浔歌,爱狗的人都是好人,只是他没想到在公寓没养狗的总经理,竟会是爱狗人士。
“好,我抽空一定会下去不,先别讲万一有事回不去就糟了她会生气”
哇,还怕狗生气啊程克威挑了挑眉,只觉得有趣。
罗浔歌挂上电话,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低首打了几通文字留言,再看向身边的程克威。
“我跟我父亲会联络的事,不能跟董事长说。”
“知道。”
至尊一直逼问她跟父亲的联络状况,她都推说不清楚,过去的事随风而逝,欠梁家的债她已还清了,至尊现在找父亲做什么
生活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她不希望父亲的生活再起波澜。
“啊总经理前面那个是董事长吗”程克威眯起眼看着不远处的高大身影,正双手抱胸地站在大楼底下。
“什么”罗浔歌以为自己听错了,慌张地往前头看去,随着车子越来越近,她发现,该死的,真的是梁至尊
“停车”她无力地交代司机,“你送克威回去之后可以下班了。”
大楼前的梁至尊正皱着眉头,看起来不大高兴。
“浔歌”程克威突然抓住她的手臂。
“怎么了”打开车门的她,回首问着。
“需要我陪你吗他看起来不是很友善。”连在车内的程克威都觉得气氛。
“呵至尊从来没友善过。”优雅的双脚挪出车外,嫣然一笑,“而且我们是夫妻,你放心好了。”
程克威迟疑地松了手,他看着罗浔歌那放松的自然神情,却觉得心底像有根针在扎似的。
他们是夫妻啊,是的,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罗浔歌一下车,梁至尊大步走向她。
管理员瞪着一双眼看着他们,这是第一次看见罗带男人回来虽然这个男人先站在这里等她。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跟管理员招手,请他开门。
“听说你盖了一栋大楼,顺道过来看看。”他说得轻松自若,其实苦等了半小时,火气正大。
“下次要来,先打电话给我,别这样明目张胆地站在外头。”她责难地提醒他,一转头却可以跟管理员亲切地笑着。
下一秒她拉着梁至尊的手,急忙往里头走去。
“这栋大楼有一半是我的,站在这里又不犯法”
“是,是不犯法,但是会有麻烦”好不容易把他拉进大楼里,罗浔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想找我麻烦的人有多少对吧”
她可以说吗她可以将七年前就想说的话,裸地表白出来吗
她会换得幻想中的幸福与谅解还是会遭到遍体鳞伤的恶言对待
“我期望得到你亲口说的答案。”他用力扣住她的双手,“七年前你一句话都没说,现在我要亲耳听你说。”
那个充满痛心与泪水的日子,他希望能有人说出个答案,打开他心中的死结。
罗浔歌觉得为时已晚,现在说得再多,也挽不回七年的空白与伤痛
她想离开,转过身冈想避开梁至尊。
从他们重逢开始,每当遇到重要的话题时,她除了闪躲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我早问过你要不要听”她有尝试过挤出几个字,但是他没有意愿听。
“我现在要听了。”霸王依旧,为了满足他,大家得为他随时准备着。
罗浔歌不禁开始,只要一想起这件事,她就会全身发抖
她不知道是恐惧还是什么原因使然,这明明是事实,她却害怕面对。
“我的确是有计划地接近你、引起你的注意,这也是我父亲要我这么做的我是个从小就没有父母的人,为了得到父亲的关爱,我什么都愿意做。”罗浔歌开始述说,两眼却发直,“我假装孤傲,我公然挑衅,都只是为了让你注意到我。”
“这计划很成功。”梁至尊的声音还是不自觉地扬起,这段往事一直让他不舒坦,即使过了七年,感觉依旧。
“但是,我也被你吸引了。”她缓缓地抬头看向他,“这不是只有单方面的事我那时,也喜欢你。”
梁至尊静静地看她,没有表情,她无法揣测他的心。
“很多事情我没有跟父亲说,我一方面想获得父亲的称赞,按照他的希望做事,但另一方面我又保留些秘密,担心伤害到你”她忽地一个苦笑,“像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小提琴的事。”
那是她独享的秘密,全世界只有她跟至尊知道他的琴音。
“旅馆邀约呢”他轻柔地拉着她往沙发坐下,因为她实在抖得太厉害了。
“那个”一提到这件事,罗浔歌竟跟十七岁的少女一样,红着双颊,“那是,是我父亲希望我、我诱你去开房间,然后他再叫人来、来”
“捉床在床。”亏这伟大的父亲想得到这招,“那万一来不及呢就是我跟你已经不是你父亲真的叫你这样做你就照做万一他赶不到呢或是我们之间真的”
事实上是真的发生了,他们那天非常顺利地初尝禁果。
“你有手机,我可以趁你洗澡时打给他,告诉他我们在哪里再拖延时间”明明是七年前的事,她却连耳根子都红了,纯倩得像是个少女。
“但是你没打”他猜得到,毕竟那天他们完全没有受到阻碍。
嗳罗浔歌尴尬地闭起双眼,再度别过头去,她那时真的不知道薯使神差还是怎么了,真的就没喔,她记得那时发生了什么事,是他把帘子拉开,害她分散注意力。
“你不打,是希望事实成真,好顺势嫁进我们家。”他想了七年,每次的结论都是这个。
“不是我怎么想都没算到我们会结婚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有资格嫁入豪门门不当户不对的,我从来没这样想过”她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就连奶奶的出现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那时甚至连我爸都不知道我们已经上床了”
梁至尊有点讶异,他突然发现到,一向冷静的浔歌什么时候会变得激动。
就是她生气的时候。
不管是微愠的辩解,或是护着那个碍眼的男秘书,她生气时都会出现这种瞪大双眼、讲话很快的情形。
“奶奶到学校门口堵我们之前,我们已经去过多次旅馆了,你说你爸不知道”
“我说我去你家教你功课所以,我那时不准你在脖子以上留吻痕。”噢,该死她干嘛说这些
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活像廾七岁的高中生,尴尬地道出羞愧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说,你那时有“真心”喜欢我“其实他只想确认这一点。
罗浔歌咬着唇点头。她那时的确非常非常喜欢至尊而且历经七年的光阴,那份爱恋不减反增。
爱一个人,原来可以不管时间或是距离,即使相隔天涯海角,依然深深惦恋着。
“你知道要我相信这些有一定难度,我被你伤得很深。”这是肺腑之言,因为那段历史,让他在美国过着相当荒唐的岁月。
“我不期待你相信,我只是想要你听我说而已。”这就是她坚持不肯签字的原因。
只是直到他回来,面对那冰冷的感情,她才领悟到,说再多已经枉然。
“我那天听到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深刻在我脑海里,你跟你父亲一手演出来的戏非常令我恼怒。”
“我说过,我是照着父亲说的话去做嫁人是意料之外的事,当然我也没有想到,我爸会需索无度地一直跟我要钱不这是骗人的,在我爸想制造丑闻威胁奶奶时,我就该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后来她也知道,父亲的的确确盗用公款,却反过来利用父女之情,要她相信他是被冤枉的,进而要求她帮他出口气,转学去勾引梁至尊。
接下来是长长的沉默,罗浔歌却觉得松了一口气。她终于把心底的想法都说了出来,系了七年的大石总算放下。
梁至尊坐在沙发上头,他发现这件事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尤其当他发现自己对罗浔歌不但还怀有感情,甚至依然对她有所眷恋时,所有狠心的话语跟行动全然做不出来。
他望着她起身去厨房的身影,只是这样看着,他就有一种想泛出笑容的感觉。
罗浔歌泡了他最爱的乌龙,重新走到茶几爆他教过她怎么泡茶,那时还被她取笑说,十七岁的男生竟然喜欢泡老人茶。
结果,从那时开始,连她都喜欢喝茶了。
“这七年你怎么过的”他盘踞在她的沙发上,那浑然天成的气势,正鼓动着她的心。
她比过去更加喜欢现在的梁至尊。
“我以为奶奶会把报告书给你。”梁家人的习宫什么事都要有份报告书。
“我想亲口听你说。”他忽然直起身子,接过她执起的壶,“我来。”
他的手轻柔地包覆住她的,虽然只是短暂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却已不自觉地交换了眼神。
他为她执壶,为她沏茶,这不是第一次,但距离上次实在太久了,久到她有点想哭。
“那我也想知道你在美国的七年。”她接过他递上的茶杯,小心翼翼地捧着,也蜷上了沙发。
“没有秘密。”他若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重新栽回沙发上。
两人各据一角,面对面地窝在长沙发的两爆眼神交会着,同时品尝着香气十足的乌龙。
“没有秘密。”她好一会儿,难掩笑容地回答了。
七年前在凉亭下停止的齿轮,突然间又开始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