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赌上了我的爱情,你却赌上了你的一生。
何必如此
痴傻的,究竟是你,或是我
踏月而来的男子,一身素净,几分狂傲。
他向少年伸出手,只问一句,“敢不敢与我赌”
少年嘴边露出讽刺的笑容,身体三处大穴被封,肋骨断了两根,却根本没看清男人用的招数。
“赌什么”
男人低笑着,一如以往运筹帷幄时的处变不惊,“赌你,有没有能力杀我不过很可惜,现在看来,就算再给你三十年,也未必是朕的对手。”
“你”少年勉力撑住重伤的身体和变得混沌的意识,心中除了恨,更多的是纷杂难诉的情绪,头一低,视线避开男人精明锐利的目光,“小人小人怎敢犯上作乱”
“敢不敢,可不是朕说了算,”男人这天的心情不坏,看着眼前倔强的少年,果然近朱者赤,也沾染了那人的几分感觉,“灭族之仇,护主之心你的眼神没有丝毫掩饰,就算及时向朕低头,你那点心思,朕岂会不知”
少年没有说话。
“让朕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成为朕的影卫,让你学到最高段的剑法。”
短暂的沉默笼罩了两人,但见少年紧握颤抖着的拳头,和一直低下看不到表情的面容。
终于,少年缓缓抬起头,黑亮的双眼是殷无遥喜欢的神色。
不甘、愤恨却又带着一丝忍辱的希望,和对于自身身为弱者的自卑。
“陛下,你究竟想做什么”
男人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再赞一掌,真气打通了三处大穴,少年终于口吐鲜血,体力不支而倒下。
影卫的试炼,比起角逢殿的训练还要严苛,两相比较,经历了前者方体会到后者的不足为道。
在七皇子成为太子,走上储君之路时,沐翱也在影卫的试炼中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
然而,成为影卫岂止严苛的训练而已,影卫首要任务,乃是以陛下为主,以陛下为命,君命一言,不仅是生命,甚至身边任何重要之人都必须舍得牺牲。
这与他的初衷不符。
他成为影卫,是为了在剑术上取得更高的造诣,而非全身心效忠皇帝,而且,他与帝王,新仇旧怨,不是三两句能说得清楚明白的。
想起那一夜他未能听见的男人的回答,只余男人嘴角那抹深沉的笑。
难怪殿下也感叹,殷无遥不愧为一代帝王,心思莫测,只怕就连殷无遥自己也无法猜透,哈。
原本的恨意,渐渐在磨炼中坚定了心智,转变为沉静心思的好奇。知己知彼,一昧的恨并不能让人变得更强,反而会蒙蔽人的双眼,殿下是这么说的。
回忆就此打住,沐翱隔着一扇门,双目的视线似乎穿透了这层隔膜,看着房中的人。
随着殿下的不断成熟,自己的剑术也不断增进,只是分心剑术的同时,也渐渐离那人越来越远。
殿下的心思,殿下在意的事情,他越来越不能把握了。
而房中的执废,此刻独自面对摇曳灯火,表情不明。
手中的锦盒,是当年的模样,而当时单纯的心思,却成了如今导致如今局面的一环,算是揽祸上身,也算是毫无自觉的后果。
执废轻叹,天将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凝神定气,最终打开了盒子,取出内中唯一的鲜红丹药,含入口中。
“你可以中途变卦,一旦选择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信王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少了几分云淡风轻,而一脸的严肃,正让人不得不想起他本身为皇族的聪慧。
事到如今,哪里还有后悔的余地
就当做是给信王一个机会,给帝王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殷无遥没能想明白的动机和没能亲眼见到的移魂仪式,其实很简单。
早在殷无遥还是个没有能力的小皇子时,当年的太子并不若后来演变的那般,是明君之材。只比太子小一岁的信王,当年也不过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与太子皇兄关系甚亲,两人常结伴踏青,春色满园,不如纵马高歌。前太子广交奇人,其中一名号称“邋遢道士”,终年一身褴褛衣衫,言行怪异,为人却极为有趣,从皇兄口中,听到了不少关于道长的事迹,两人皆佩服道长的乐观豁达,而道长也常赞太子慧根不凡,与太子相处,不称太子,而叫“小五”。
然而,天命到时,人力终究难以回天。从小身体不好的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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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因一场重病而险些丧命,信王不忍见敬重的皇兄尚未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便撒手人寰,不顾皇兄的劝阻,找到道长,哀求救得太子一命之方,道长只默默不语,良久,拗不过顽固的信王,才长叹一声,将延命之法告诉了他。
那便是移魂转命之术。
这种禁术,非但对人造成的伤害深重,而且对移魂的对象及实施的条件也颇为严苛。
年轻气盛的信王,单靠一颗急切挽救兄长的心,竟以自身来承接兄长的魂魄。而他并不知道,他自己本身并非一具空壳,他也有自己的意识,身为皇族,自我意识本就比一般人来得强,精心摆布的术法终究失败,不仅让信王饱受魂魄侵蚀之苦,更让他极力挽救的兄长失去了身为人最重要的一魂一魄,正是良知与慈悲。
于是才有了皇族史上最黑暗的一页,更让少年殷无遥成为狠心绝情、手段强硬的帝王。
时隔多年,云游四方的道长回到皇都,物是人非,手中练好的丹药早已救不回身陷囹圄的两人,如今的一魂一魄尚在信王体内,而信王绝大部分的自我意识已经疏离体外,只能依附在执废的梦境里。
也许与出生之前体内灌入的蛊血有关,十几年间从未出现过的梦境,因机缘巧合来到信都与信王咫尺之遥的缘故而出现,也让执废看到了一段不平凡的兄弟情。
皇族冷情,可也多情。
这对兄弟如此,殷无遥如此,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多情之人往往难以专情,可一旦认定了某个人,就是一生一世。
非关爱恨,心里有这个人,便是不可抹灭的存在。无论如何否定,心总不会出卖自己,诚实地将内心深处所思所想反映到梦里。
闭眼之前,竟然是承认了那个人在心里占据的位置,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围剿沐家的最后一役,大获全胜。
在群臣大唱赞歌的同时,帝王挥挥手,且让他们纵情享受胜利,适当的放纵,可增加我军的信心,只在宴上喝了几杯酒,帝王便离席。
全军驻扎之地三里外,荒芜坡道上,一名青年正哼着着大漠民谣。
听到逼近的脚步声,也不过是稍皱了下眉头,继续我行我素,歌不成调,音不能全,青年仰躺在荒草上,神情慵懒。
“你是朕见过最狂的人。”来人停下脚步,面无表情。
“你是我见过最可敬的敌手。”青年一扫慵懒,用探寻的目光看向帝王。
“喔只会横冲直撞的蛮牛,也有头脑清醒的一日”帝王语气里尽是揶揄。
丹鹤被这句话气得不轻,却没有轻易爆发,而耐住了性子,缓缓拔出身边的刀刃,“要打就打,少废话”
殷无遥但笑不语,双手背负,没有任何动作。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丹鹤怒目圆睁。
“朕笑你才称赞你稍有沉着,转眼又是一头蛮牛。”虽然手上毫无动作,帝王身上已是淡淡杀气,“之前与朕周旋时,倒是少有的明智,可惜你没能把握朕给你的最后的机会,依然执意要与朕一战。”
“废话难得高手,不好好过上两招,将会留下遗憾。”
“那若是你败,从此实践承诺不再见沐妃母子,又何尝不是遗憾”
丹鹤一时语塞,回过神来更觉得被帝王摆了一道,出招狠厉,直击帝王面门
多少个日夜,闯荡江湖,苦练武术,忍耐家族的利熏心,为的就是救回最敬爱的姐姐,如今,更多了才相识还来不及深交的侄子。
这一战,不仅是实力的交锋,更关乎男人的尊严。
他沐丹鹤,绝不能败
东方既白,薄雾溟溟,露水清冷,鸟鸣悦耳。
沐翱直直盯着开门而出的少年,一袭素衣,略显憔悴的容颜上,却是陌生的气质与神情。
书卷气的睿智双眸中,是仁慈和平淡,仅一个眼神,便让人如沐春风,仿佛那人的立足之地便是一片绚烂春色,如阳春三月的风,沁人心脾。
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从容走出房间,踱步到院子里,不知哪里来的折扇缓缓展开,驻足在树下凝视枝头欢唱的鸟儿,手中折扇一摇一摇,气度非凡。
君子风。
淡如水,深似渊。
不确定地踟蹰道,“殿下”
那人转过头,轻描淡写地一笑,杨柳依依,露不沾身。
“是你吗”
笑容更盛,少年清秀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狡黠,“用你的心来找寻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