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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阿九睡得实在不好。

    心忧阿宝,又恼谢劲的种种言行,让她根本无法安睡。

    一早起来,早有下人为她备下洗漱器具并各色衣衫,她也不推辞,洗漱一番后,便挑了件蓝色的衫子穿上。

    穿戴整齐,她走出屋门,想着既然过了一晚,倒不知太子是否依言放她离去

    刚出客房,便远远看到孟无尘过来。

    她心里暗想,孟无尘每次出现,必有古怪,这是不知这次又是何事

    孟无尘一身白衣,傲然清绝,走到阿九面前一拜道:“阿九小姐,早安”

    阿九淡问:“我是否可以走了”

    孟无尘闻此,轻笑道:“恐怕还需等待片刻。”

    阿九眼中有几分厌色。一再推脱,强留自己遇此,这些人到底是何用意

    两人正说着呢,那边谢劲远远而来。

    原来他昨晚愤然而去,一夜不曾安眠,想起阿九往日便是那等清冷模样,自己又何必为此自寻烦恼呢至于第五梦和费增,他心里一痛,心想,只要她心中并没有那两人,自己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如此一想,反而觉得自己昨晚所作所为,未免有些小家子气,最后打定主意,一大早便过来阿九这边,看看她的脸色。

    其实谢劲心里对那两人之事还是有些心结的,只不过他才和阿九互诉衷肠缠绵悱恻,一时舍不得因为这事把关系再次弄僵,才会勉强自己暂且放下此事。

    谢劲一到阿九房门前,便看到了孟无尘。

    孟无尘见谢劲过来,面有尴尬,上前僵硬地打了个招呼:“师弟,早。”

    谢劲已是四年没见他了,忽地看到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久,才慢腾腾地回说:“早。”

    孟无尘眼中一黯,淡道:“师弟,为兄正好有事,先告辞了,你们慢慢聊。”

    说着便要离去。

    谢劲却忽然出口道:“四师兄”

    孟无尘陡地止住脚步,背脊僵硬。

    “四师兄,你我兄弟几年没见了,既然今日都聚到了这天门镇,何不趁此机会,畅饮一杯”谢劲的话,依然冷,但孟无尘却从中听出了暖意。

    他慢慢地转过身,冷傲的脸上慢慢现出一丝暖意。

    “好,你我兄弟今日定要畅饮一番”他唇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阿九冷眼望着这师兄弟二人。

    男人就是男人,事情过去了,一声兄弟两杯酒,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你们去喝酒吧,喝吧,你们喝着,我便走了。

    谁知她正想着呢,外面忽地有侍卫进来,见到几人都在,躬身一拜道:“皇上圣驾已到,请阿九小姐,谢副将,孟公子前去迎驾”

    皇上

    阿九闻此一窒,谢劲面色也是一变。

    当日阿九冒充公主一事,皇上不知打算如何处置,今日怎地忽地来了这天门镇

    孟无尘却是胸有成竹镇定自若,笑道:“既然皇上来了,你我还是赶紧前去拜见吧”

    当今皇上骤然驾临天门镇,这算是一件天大的事。

    大战前夕,以鼓舞士气为名,亲临边塞。

    随驾同行的有朝中王、莫两大阁老,还有一些朝中将领随护,行容也算隆重,却几乎悄无声息而至。

    皇上一早赶到天门镇大将军府,几乎没做任何歇息,就命人传阿九觐见。

    皇上的心里,是忐忑不安的,也是期盼激动的。

    当年,萧阁老和大莫先生向他回禀此事时,他龙颜大惊,当即便要召见凝西公主和那墨儿姑娘,谁知凝西已被陶知非放走,从此之后他是再也不曾见到

    他碍于大莫先生的情面,况且终究是对凝西有着深厚的父女之情,既然凝西无法找到,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倒是大莫先生,罚了陶知非远离盛京城,再不许踏入盛京一步,又罚了公孙若跟随彭世雄前去边关,同守边疆。

    而那墨儿呢

    墨儿确实与凝西长得极为相似,既有大莫先生等人作证,又有身上那块胎记,或许这的确才是真正的女儿,况且凝西公主又负罪潜逃了,他也就认下了墨儿。

    可是,数年的父女之情,他早已把凝西公主疼到心里,又哪里是轻易能忘记的呢

    夜深人静时,他也时常想,凝西公主真得不是自己的女儿吗若她不是,又怎地和自己的素玉贵妃如此之像

    这些事,他想不透,也就不愿意去想了。

    他本来就是个没有野心的人,现在年纪又大了,更不愿意多想。况且他也知道的,以素玉贵妃的出身,无论是墨儿还是凝西,都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女子。

    从他认下凝西的那一刻,他便知道,那个笑若山花的小姑娘,心里又有多少对自己的孺慕之心呢。

    可是,他依然疼爱凝西,因为她是素玉的女儿,是那个他永远无法忘记的女子为他生下的女儿。

    如今,又有人说凝西是假,墨儿是真。

    他们说凝西做下的那些事,他相信。来自束屠的凝西,素玉贵妃的女儿,又怎么会是那么简单的女子呢。

    可是,若说凝西不是他的女儿,他疑惑,却也不能不接受,毕竟,眼前还有一个女子,叫墨儿。

    很多个晚上,他一个人对着天上的月亮,不禁会回想起他曾疼至心坎的那个小姑娘,那个叫凝西的小姑娘。

    她如今不得不抛下夫儿,远遁它处了。

    她现在过得如何

    他会想她,却也知道,自己虽贵为天子,世间事却总是多无奈。

    如今,几年过去了,又有太子站出来说,大莫先生已经查清楚了,墨儿是假,凝西才是真

    听到这个消息的皇帝,几乎是即刻下令,带领身边几位重臣,亲临北线鼓舞士气。

    皇上身边的几位重臣却都知道,亲临战线是假,去见凝西是真。

    皇上坐在风威厅的正位上,心里想着几年没见的凝西。不管如何,她曾经是自己视若珍宝的公主,几年没见,她过得如何

    他环视着周围众人,扫了眼陪在自己身边的大莫先生和太子,忽然觉得,世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当他听到自己的女儿出现在盛京城寻父时,他坐在大莫先生府中大厅里等着那个女子姗姗出现,便是如今的心情吧。

    而大厅里,人员众多,有当今太子和墨儿公主,有当朝王、莫、萧三位阁老,并有王阁老之女王姑娘,萧阁老之子萧望北,大莫先生座下弟子彭世雄、公孙若,还有边塞的一些将领诸如陈四回等,都恭敬

    京城十案帖吧

    地立在下首。

    这一众人等,都屏声敛气地等着那位女子。

    谁知那位女子还没出现,却有侍卫进来,说守城将领有急事禀报。

    彭世雄微一皱眉,就听皇上道:“既有急事,不妨请他进来回禀吧”

    彭世雄只好对那侍卫道:“还不快传。”

    侍卫领命而去。

    片刻,阿九随同谢劲孟无尘一起步入了大厅。

    孟无尘清傲绝伦却面色温和含笑,谢劲面色冷峻不发一言,阿九淡然清冷,似乎要见的只是一个毫无关系之人。

    当皇上看到阿九走进的时候,脸上一片震惊,不由自主从宝座上站了起来

    若说之前有过多少犹豫怀疑,如今是再也没有疑惑了,眼前这个叫阿九的女子,这个曾被自己宠爱多年的凝西公主,确实就是当日素玉贵妃为自己产下的那个女儿

    也许只有皇上才知道,暗夜的深宫里,世人面前一笑倾城的素玉贵妃,无人时便是这么一副冷冷清清模样,任凭他以帝王之尊屈尊逢迎,也换不来她的笑逐颜开。

    而他身边的墨儿见阿九走进来,脸一下子白了。她怎么会来到这里

    阿九淡淡环视过在座众人,今日的阵势,只是不知要唱得是哪出戏

    身边大莫先生轻轻碰了下皇上,皇上一下子从震惊中醒过来,咳了一声,正要说话呢,谁知外面有将领大阔步地走进来,倒地便拜道:“回禀皇上,城门外有众多科菲族人,说要进城来保护他们的部众大人”

    皇上一时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茫然地问彭世雄:“这是怎么回事”

    阿九一听是科菲族人在外,轻蹙柳眉,不知道科菲族出了什么事,竟然使得他们来到天门镇外

    彭世雄看了眼阿九,恭敬回禀皇上道:“科菲族人要找的部众大人即是阿九小姐,或许这中间有些误会,不如叫几个科菲人进来,问个明白”

    皇上点头:“也好。那就照办吧。”

    于是那将领得命而去,大厅中又陷入一片沉寂中。

    皇上殷切地望着阿九,满面伤感,开口叹道:“朕枉为一国之君,竟无法护得爱女周全,实在是人生憾事”

    阿九听到这话,心里冷笑,置若未闻。

    皇上见阿九那般冷淡模样,目中一黯,更显伤感,目中隐约含泪。

    阿九见此状,更觉今日之事莫名其妙,便淡淡开口问:“不知道大昭皇上今日召阿九在此,所为何事”

    皇上听她这话,心中伤感更重,含悲开口道:“凝西,莫非你今日连父皇都不认了吗”

    此言一出,不知情的众人皆惊,依今日皇上的意思,莫非是要重新认回凝西公主

    皇上身边的墨儿此时面色惊疑不定,脸色泛白。她并不知道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谢劲凝视着身边的阿九,四年前的事犹在眼前。

    今日的形势看来,莫非此事又有变故

    无论她是谁,都是自己结发之妻。他只希望,今日之事,不要像当年那样惨烈结场。

    他怕是无法忍受再一个四年了。

    阿九听到那声凝西从曾经的父皇口中唤出,目色已带了分凄凉。

    她轻轻垂眸,闭目片刻,复又睁开,眼中便已是一片清绝。

    她望着满面期待的皇上,皇上身后惊疑不定的墨儿,凉凉地道:“四年前,此事早已有了定论,阿九只不过冒充公主进宫罢了皇上真正的公主,是现在坐在您身边的墨儿,而不是阿九。”

    皇上一叹,语音哽咽:“凝西,你莫非是怪朕当年之事,朕得知之时,你已远走他乡,音讯全无这几年,朕一直挂念着你啊”

    阿九垂眸,当年之事,她并不想提起了。

    那个曾经的凝西公主,早已随风逝去。

    今日的阿九,也不再愿意去做回曾经的凝西公主了。

    所谓的身世,她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如果可以,她只想这一生做一个二十四天的阿九,永远不去想,她到底是谁。

    她再次轻抬眼眸,眼前这些人,却不会让她逃避。

    她到底是谁

    难道非要一个答案吗

    这时外面将领前来回报,说是带了两个科菲人前来,皇上一听,忙命传进来。

    随着那将领进来的两人,一个是萧行,另一个,却是当年那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左儿非,如今已是一个翩翩少年,持剑而立,形容潇洒器宇轩昂。

    这两人一进大厅,并不看正座上威严的皇帝以及臣下众人,只是对了阿九恭敬一拜道:“我等来迟,让部众大人主人受惊了”

    阿九见他二人,目中一暖,口中却淡问:“受惊倒谈不上,只是你们为何擅围天门关”

    萧行和左儿非面面相觑,终究萧行恭敬一拜,垂首道:“主人,我等昨晚获得消息,得知主人在天门关前遭遇埋伏,被迫入天门镇,因此便连夜带了族人,前来天门关搭救主人”

    阿九轻哼一声,反问:“难道我便如此没用,还需你们搭救若我真有什么事,又是你们能搭救得了的吗”

    萧行和左儿非面色一凝,皆垂首道:“部众大人说得是,只是我等心忧部众大人安危,也未及细想。”

    阿九轻摆手:“今日之事便罢了,只是从今往后,不可如此鲁莽行事”

    萧行左儿非赶紧垂首称是,再不敢言。

    阿九转首彭世雄:“彭大将军,我科菲族人不知礼数,擅自围困天门关,阿九在这里替他们请罪了。”

    彭世雄忙摆手道:“阿九小姐,此事的确是我等行事不周,才有了这番误会,彭某在这里向阿九小姐请罪了。”

    大莫先生见状,笑道:“你们二人不要赔来赔去了,既然这两位科菲族人来到这里,便是贵客,”他转首皇上问道:“皇上,不如今日就请他们留在这里,做个见证吗”

    皇上刚才见阿九冷对那两个族人的样子,真是看得一愣,这个女儿,从小不在他身边长大,自己终究是对她所知甚少啊

    此时他见大莫先生提起赐座,这才反应过来,忙道:“今日之事的确是一个误会,不过两位既然来了,又是凝西的族人,便是朕的客人,就请留在这里做个见证吧”

    萧行和左儿非望着他们的部众大人,想弄清楚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部众大人根本没看他们,两目清冷,柳眉微蹙,不知道想什么呢。

    而阿九在想,见证见证什么

    难道,真得是四年之事有了一个分晓

    想到此,她心中泛起一种恐惧。

    她到底是谁

    她的亲生父母,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