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数年。
西域最大的草原有一条月河,相传月河的源头便是天山倾斜下来的圣水,这一条养育了整片草原,月河最大的一面镜湖便坐落在玫驼岭上,夏季的玫驼岭,水草肥美,各种奇花异草争相开放,一眼望去最耀眼便属六月盛开在月河镜湖边上的各色玫瑰,清水涟涟碧草鲜花越显艳丽夺目,好一派迷人的草原风光。
疾驰的骏马一路直奔月河边上,奉昭跳下马匹取出水壶,正要从河中取水,却被一个六七岁的男娃娃挡住了去路,男娃娃站在原地好半天,才抬起头来期期艾艾地说道:“这月河是我家的,所以所以取水是要给银钱的。”
奉昭看向对面的小男孩,一身华贵的锦衣,唇红齿白婴儿肥的娃娃脸,只是一双杏仁般的眼睛却是浅灰色的,奉昭的心微微一紧,轻声问道:“是吗你是哪家的孩子。”
男娃娃小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我家就在”“木头你猪呀他问你,你就说,万一他去我们家告诉娘亲怎么办到时候你可别供出来我”一个女娃从树后面敏捷地窜了出来,狠狠地敲了一下男娃娃的脑袋。
奉昭看向女娃娃,她和男娃娃穿着一样颜色的长裙,两个人的身高和长相都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便是她滴溜溜转得不停的杏仁眼是黑曜石般的颜色,那狡黠的小模样几乎与醒之小时候如出一辙。
奉昭不知不觉地屏住了呼吸,许久才平复了翻涌的情绪,奉昭慢慢地蹲下了身,轻声道:“如此荒郊野外的,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可是偷跑出来的”
女娃娃小脑袋仰天,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三声,双手抱胸,极为不耐地说道:“什么荒郊野外,整片玫驼岭都是我家的,你别想转移话题,要想取水就给我一钱银子,否则免谈”男娃娃站在女娃娃身后,不安地拉着他的衣角。
奉昭想了想,问道:“为什么要一钱银子”
男娃娃想也不想答道:“郝诺叔叔说,给他一钱银子他就给我们做武林匹敌痒痒粉,这样我们可以洒在爹爹身上。”
女娃娃责怪地瞪了男娃娃一眼,将他推到自己身后,语气不善地对奉昭说道:“你到底给不给不给就不能取水”
男娃娃拉了拉女娃娃,小声地说道:“他年纪那么大了,头发都有白色的了,咱们就不要要他银子了好不好我们可以找奶奶和爷爷要,奶奶爷爷会给咱们许多的。”
女娃娃回头怒道:“妇人之仁,奶奶的银子也是自己家的他是外人而且你没看到他身上还穿着好软好亮的丝绸吗他那么有钱,你干嘛可怜他”
奉昭紧紧的注视着两个小人儿轻声道:“你们的爹爹不喜欢你们吗”
女娃娃不耐地说道:“当然不是啦,爹爹总是喜欢把娘亲抢走,而且爹爹都没有自知之明,他总喜欢抱我们,可他的身上又冷又硬,胡子又扎人,哪里有娘亲身上香软,爹爹都好小气,每次都要和我们抢娘亲的怀抱,人家都还小好不好也不知道让着人家点”
奉昭掏出一小锭银子递给了女娃娃:“这是五两,够吗”
女娃娃顿时喜笑颜开手舞足蹈道:“够啦够啦,一看大叔你就是好人,大叔是哪里人不知道大叔来我们玫驼岭干嘛若要找人我们也可以带你去,这里的牧民我们可是都认识的”
奉昭笑了笑,揉了揉女娃娃的一头的小辫子,柔声哄道:“我并不找人,只是游历路过此地而已。”
女娃娃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奇怪地看了看奉昭和他的马:“大叔为什么一个人游历呢爹爹不管去哪里总是喜欢带上娘亲和我们,娘亲说和我们还有爹爹在一起才是全部,大叔的家人在哪里呢”
奉昭一下一下的摸着女娃娃满头的小辫子,目光悠远地说道:“叔叔很久很久以前弄丢了自己家人,上天为了惩罚叔叔的狠心,让叔叔的后半生都是一个人,这些年叔叔走了很多地方,可不管在哪里都呆不久,因为叔叔没有家人。”
女娃娃拉住奉昭的手,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溢满了同情,安慰道:“大叔你来我家吧,我娘亲是草原上最漂亮最温柔的人,你不知道,我娘亲笑起来就好像就好像给人吃了最甜最甜的糖一样。”
男娃娃皱着眉头,拉了拉女娃娃的衣角,为难道:“还是不要了,娘亲已经有那么多人抢了大叔没有家人又不是没有家,大叔为什么不回自己家呢大叔丢的家人也许已经在你家里等着你了呢。”
女娃娃眼眸微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忙傻笑道:“对对,大叔又不是没有家,大叔家是在哪里好玩吗有我们玫驼岭美吗”
奉昭有些好笑地看着两个不停相互使眼色的小娃娃:“叔叔有时会回金陵住上一段时间。”
女娃娃顿时瞪大了双眼,惊喜地说道:“是吗大叔是金陵人呀那一定认识武林盟主啦听安澜姐姐说,武林盟盟主莫苛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俊美无铸、玉树临风,而且还武功盖世、富可敌国、雄韬伟略、心怀天下,做下了不少惩恶扬善的好事,最主要的他如今还没有娶妻呢你们中原的人是不是都将对他崇敬得很呢”
一直温温吞吞的男娃娃立即大声反驳道:“才怪奶奶说那武林盟盟主长个妖孽脸,一看就不是个好人爹爹说他就是一个口服蜜饯两面三刀阴险无比的狡诈小人”
“胡说安澜姐姐说他英俊又多金才不是什么妖孽”女娃娃转过身来,揪住了男娃娃的前襟,怒道,“闭嘴你再乱说我揍你”
男娃娃梗着脖子,无惧无畏地喝道:“肤浅花痴”
女娃娃伸手拽住了男娃娃的童子髻,恼羞成怒道:“木头今天廖朝朝不打得你满眼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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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朝朝,你为何又欺负阿暮”一个清脆的声音,让女娃娃立即放下了手。
朝朝和阿暮同时转身,如赛跑一样朝远处的绿衣女子跑去,不想半路却被一个玄衣人一手一个捞到了怀中,朝朝用小拳头使劲捶打着玄衣人:“爹爹不要你抱,要娘亲抱”相对朝朝,阿暮就无比乖巧地窝在了落然的怀中。
落然一手一个抱着两人朝月河的方向走去,脸颊轻蹭了蹭生闷气的朝朝,轻声道:“乖,娘亲会累。”
醒之瞪了朝朝一眼:“娘亲才不抱你,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许欺负弟弟”
阿暮乖巧地说道:“娘亲不要骂姐姐,姐姐没有欺负我,姐姐只说把我打得满眼桃花开,好让阿暮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呀。”
醒之又瞪了朝朝一眼,转过身来轻轻地拍了拍阿暮的小脑瓜,柔声道:“还是阿暮最乖了。”
朝朝委屈地呜咽一声,朝落然怀里扎了扎。
阿暮奇怪地看向朝朝:“姐姐不是说,爹爹身上又冷又硬,胡子还很扎,那姐姐为什么还让爹爹抱着走”
朝朝抬起眼恶狠狠地瞪了阿暮一眼:“你给我闭嘴”
阿暮缩了缩身子,搂住了落然的脖子,落然满眼宠溺地看向两人,亲了亲气势汹汹的朝朝,又蹭了蹭阿暮的脸颊:“不吵,爹爹给你们烤鱼吃。”
落然将母子三人安置在河边早已备下的长毯子上,捡起一块石子朝月河边走去,打了一条肥美的鲤鱼,将火架在三人的不远处,时不时地抬头看看三人。
朝朝偷偷地瞟了醒之一眼,小心地动了动身子,不动声色地朝醒之身边挪了挪,娇声道:“娘亲朝朝错了,朝朝以后再也不欺负阿暮了好不好”
醒之揉着那那满头的小辫子笑了起来,朝朝见醒之笑了,大起胆子朝醒之飞扑了过来,醒之张开双臂接住了扑过来的小身板:“小赖皮,就会撒娇耍赖。”
朝朝嘿嘿地傻笑,小脑袋扑棱着朝醒之怀里钻:“娘亲不要生气啦,我又没有真的要打他,不过是吓唬吓唬他”
阿暮斜眼看了朝朝与醒之一眼,有些负气地转开了脸看向正在烤鱼的落然,落然自然也看见了自家儿子遭了冷落,放下了手中的鱼,走了回去,鼓励般地拍了拍他的小脑瓜。
醒之看见了朝朝一直握在手心的银锭子:“手里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阿暮立即回头道:“是个大叔给的,姐姐让我在月河边拦截过来取水喝的人,让他们给银子才能喝水。”
醒之看向月河边:“朝朝快去将银子还给人家。”
朝朝攥住银子狠狠地瞪了阿暮一眼:“大叔听见你们来,上马就跑了我才不要还给他,他穿的是好软好亮的丝绸,一看就是个冤大头”
醒之绷起脸:“你要银子可以找爹爹和娘亲,怎么可以让弟弟去做这样的事呢平时牧民伯伯给你吃奶酪的时候,可曾要过你银子”
朝朝搂住醒之,小声说道:“娘亲不要生气了,奶奶说这玫驼岭所有的一切都是咱们家的,所以我拿月河的水挣银钱又没有什么不对,奶奶说当年为了这月河让你和爹爹独占,可是给了下面部落不少银钱呢,我不过是只要了一钱银钱嘛,那位大叔穿的是好软好亮的绸缎,那匹马也是匹难得的好马,所以才会给了我那么多嘛这又不能怪我。”
落然鼓励地在朝朝脸上亲了一口:“好聪明。”
朝朝得意地笑了笑:“那是那是”
阿暮伸手拉住醒之的手:“娘亲不要生气,姐姐没有要那么多,是大叔非要给的,娘亲就不要生姐姐的气了,一会阿暮给娘亲烤鱼吃好不好”
醒之暗暗地瞪了落然一眼,反手将阿暮搂在怀中:“还是阿暮最乖,最让娘亲放心了。”
朝朝不甘示弱地搂住醒之另一只胳膊:“娘亲朝朝也乖乖地听话,全天下全江湖全草原朝朝只爱你一个,你不要生朝朝的气嘛,朝朝长大了天天给娘亲买糖吃好不好”
醒之忍不住笑了出来,伸出手去咯吱小朝朝:“甜言蜜语、油腔滑调,小滑头”
朝朝尖叫连连,朝落然身上爬去:“爹爹快来救可爱的小朝朝呀娘亲又伸魔爪呀呀”
落然伸手抱起朝朝,将她护在怀中:“不怕,爹爹在呢。”
阿暮看着被落然护在怀里的朝朝,表情诚恳地说道:“嗯嗯姐姐好聪明的,姐姐说挣来的银钱给郝诺叔叔,让他给我们做痒痒粉,洒在爹爹身上,这样爹爹去洗澡的时候,可以把爹爹关在门外,我们就和娘亲一起睡了。”
落然看着身下的朝朝,面无表情地问道:“廖朝朝,你想的”
朝朝快速地朝外跑去,一边爬一边尖叫道:“爹爹我可以解释的我可以解释的”
落然哪里肯听朝朝解释,猛地扑到了她身上,小心不让自己压在她身上,伸出手便咯吱她,阿暮不动声色地跑到落然身后,待到落然压在朝朝身上时,阿暮猛地扑到落然的身上,落然不察,半个身子压在了朝朝的身上,朝朝大声的尖叫着。
阿暮充满正义地喊道:“姐姐不要怕,阿暮来救你”话毕,又狠狠地朝落然身上压了压。
朝朝挣扎着从落然身下爬了出来,高声尖叫:“阿暮压死我了你这个口服蜜饯两面三刀阴险无比的狡诈小人”
醒之凝视着满头杂草闹成一团的三人,眉宇间是说不出的满足,嘴角溢出一抹幸福的浅笑。
月河碧水粼粼,草原上碧草随微风波动,各种奇花异草开得正是烂漫,夕阳的辉光给四个人晕染上金色的光晕,欢快的笑闹声,响彻整个玫驼岭。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