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其他小说 > 殇宠 > 观星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月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

    春末夏初,花红柳绿,凉夜娆。

    用过晚餐略稍作休息后,宇文殇便扶着廉宠在炤阳宫私苑内散步。他提议秉烛夜游时,廉宠立刻点头,手一搭尖着嗓子来了句:“小殇子,扶哀家起来。”

    一句话咒了他两次,气得宇文殇险些没一拳往她脑门砸去。他阴着脸克制住,不希望自己使出楚怜的招牌技。这些日子那男人碍眼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居然令他不知不觉间面对廉宠时也开始有揍她的冲动,由此可见这家伙的感染力。

    掌灯宫女提着两盏灯笼跟在两人身后,帝后执手并行,穿廊过庑,或驻足桥头点评风荷,或迎风弄月浅笑低语,渐渐步至扶苏亭。

    宇文殇令人备来几靠水果点心,在扶苏亭露天一隅临时搭了个花架,宛若泛舟清池碧波上,置身绿绮红花中,抬首仰望满天星空,俯首身旁娇媚佳人柔弱无骨蜷在自己怀里,与天际繁星眨眼相对,如此良辰美景,令人动情。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象千万小眼睛,嗯嗯嗯嗯嗯嗯嗯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廉宠随口哼唱,见宇文殇专注凝视着自己,柔和带笑,更加来劲儿,又嗯嗯啊啊乱唱着“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夜夜想着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让迷失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陪你去看流星雨,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居然开始了串烧,一边唱着全身还不停摇晃。

    宇文殇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浪漫唯美气氛被怀里抽风的女人彻底破坏,无可奈何听着她乱七八糟的歌曲,他还真不知道她这么能唱。

    她哼哼哈哈了半天,想是口渴了,也不乱吼,用鼻子哼着一首情悠悠意绵绵的曲子,宇文殇这个唯一的听众终于开了金口:“这支曲子,再唱与朕听听。”

    廉宠立刻精神抖擞铆足表演功夫极富深情演唱道:

    我要控制我自己,不会让谁看见我哭泣。装作漠不关心你,不愿想起你。怪自己没勇气。

    心痛得无法呼吸,找不到昨天留下的痕迹,眼睁睁的看着你,却无能为力,任你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找不到坚强的理由,再也感觉不到你的温柔,告诉我星空在哪头,那里是否有尽头。

    就向流星许个心愿,让你知道我爱

    宇文殇越听眉头蹙拢愈深,很是不喜欢这曲子的词,正要开口让她别再唱了,那表情丰富多彩的女人一个猛子坐了起来指天大叫道:

    “宝贝,流星”

    千娇眼子,天上失其流星;一搦腰支,洛浦愧其回雪。

    廉宠在榻上叉腰跪直起身,啧啧惊叹:“tnnd,我以前听着天气预报追着看流星雨,不是下雨就是阴天,好不容易开个车跑郊外熬夜,连星星的鬼影子都看不见。想不到来了这里,别说你出生那日流星雨有多壮观,搞不好晚上出门走走都能被陨石砸死。”

    “你再成日里死呀活的,朕缝了你的嘴”宇文殇忍无可忍怒道。

    廉宠闻言吐舌一笑,撒娇地抱住他脖子,眉目如画:“宝贝,这算不算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呀。”

    “约会”

    “就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啊。”

    “你成日从哪里学来这些淫言秽语。”

    “”

    “你拽个p阿,淫者见淫”

    群星闪烁,陨落如雨,长尾横空,奔西而去。

    笑看夜空下一对璧人,那女子清脆笑声回旋天际,间或闻曰:

    “宝贝,陨石呢,你派人去找找掉那儿了,我给大l打把龙牙刀赔他。”

    “”

    “宝贝,我们回去吧,好多蚊子哦”

    “”

    “宝贝你是不是嫌弃孕妇难看不然你干嘛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

    “好吧,我承认,约会被我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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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孤帆一叶舟上,曼妙女子望星抚琴,苍茫古远。

    女子面如玉脂,不见风波。墨发垂地,以碧玉簪子在脑后勾束为发髻,身着月华云锦衫,十指纤纤动琴扣弦,其声嫋嫋,悠扬于天地。

    她身后男子虎背熊腰,魁伟如山,鹰鼻宽额,双目如电。

    曲罢,男子长叹息曰:“天问一曲,雄肆活脱、穷极幽渺,奇气袭人,乃千古万古至绝之作,纵使绕梁,亦难匹御,若非明月琴功独步天下,怕是要气流激荡难遏,七窍流血,而此万人羡慕的名琴,恐也化为劫灰。”

    秦明月淡然一笑,呼吸吐纳,款款起身福礼:“子飞见笑了。”

    兀子飞托手将她抱肩入怀,眼底含忧:“为何心事重重”

    秦明月淡扯嘴角,眸蕴秋露苍烟,长袖襟风,举目杳杳青嶂万重,浩瀚星空,微摇头道:

    “昨日观紫微星,左辅右弼,中冲杀傲气之性,以制四杀,又会禄马,乃百官朝拱之相。三年之内,天下太平。”

    兀子飞微沉吟,低声喃喃:“三年”

    “当年师傅耗尽心力推算天运,坐寂前曾道十五年后邪煞魔龙复苏,世间再遭大劫,为白骨地狱,如今离遇劫之日不到四年,可星盘丝毫无变化之相。因此,明日起,我将闭关一个月重新推演星辰命盘。”

    兀子飞肃然。

    秦明月继续道:“子飞,你应该清楚我的立场。当初我受师傅临终所托,辅佐西覃仁君,势必阻止帝殇屠戮人间,可此人命带破变之相,屡屡冲破命数,若大劫可化,我绝不再过问两国之争。”

    兀子飞点头道:“我明白。宇文殇乃天纵奇才,一代名将。若能堂堂正正与他在沙场决一死战,亦是我毕生所求。可既然如此,你为何告知羿昊玄算秘图的下落。”

    “以防万一。当年祖师爷命四神之力与帝幽一战,最后却被帝幽封印于剑坛,并令龙族镇守皇陵。且不说是否真能找到失落已久的玄算秘图,找到唤醒四神的方法,便是要在龙族重重守卫下破除轩辕龙剑封印,亦绝非易事。且昊儿怨戾之气过盛,阻之不若疏之。若师弟尚在人间,此事交由他去是最好不过的,无奈数年前师弟刺杀宇文殇失败后,重伤不愈,就此撤手人寰,让昊儿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兀子飞上前一步,与秦明月并立船头,望大江茫茫,兴叹曰:“二十多年前,我随师傅游学于炤国,曾亲眼目睹他出世时诡天之相。师傅告诉我,他夜窥天相,查万年一见之异数或现,闻广殊大师做客于泰阳,专程赴会拜谒。适逢武后难产,广殊大师入宫晋见炤曜彰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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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明月微愣:“此事,倒从未听师傅提及。后来呢”

    兀子飞浓眉团蹙应道:“广殊大师到底与曜彰帝说了些什么,我不得而知。只是三天后,师傅与广殊大师交谈时,我侍立一旁。听得广殊大师说起一件往事。上上代玄算,也就是你的师祖在世时,曾推算出魔神三世降临人间,先命汝师引导溟鹰入侵北炤,又竭其元神逆天改命,令紫微沦陷谷阴,因此,宇文殇原本早夭之命。话及此时,天狗食日,地摇山崩,星陨不止,广殊大师面色晦明难辨,失态自喃曰:成耶,败耶。”

    秦明月良久沉默。

    “宇文殇到底是何命盘”兀子飞终于忍不住问道。

    秦明月望星长嗟,徐徐道:“帝星入命。原本紫微在午,四正无煞,偏又逢谷阴,乃大凶大吉相生相依之相。幼童时代,无六吉禄马相会,也无四杀并照,所谓孤君在野。曜彰二十四年,四季无常变幻,日转星移,羊陀火铃冲合,无道之君相。但如今已会左右,夹于其间,不忌四杀。”

    “如此奇诡之命,的确罕见。”兀子飞感慨万千,沉默片刻,忽而忆起什么,面色大变,促声道:“廉宠”

    秦明月讶然望着他,却见他震惊道:“廉宠是何命数”

    秦明月颇为奇怪:“凤鸾星一直骤明骤现,她无疑是龙舞青鸳转世,可以我目前功力,压根看不见此人命盘。”

    “宇文殇出世那年,我在邛江上见过的女子一定是她,偏偏那么巧,她几次失踪出现,时间上与宇文殇命宫变格之年极其吻合,莫非她就是所谓变数”

    秦明月沉思片刻,谨慎道:“或许吧。若以魔龙、敦玄三生三世之说,敦玄三世根本不会出现在此世,即便出现,亦为大凶之星。在师傅寂灭前,我也曾问起所谓十五年后人世之劫是否仍与这天下第一祸水相关,师傅只说原以为自竹山坟场起,命轮既启,然而凤鸾星骤然隐踪遁迹,再不可寻,有化解之相,孰料数年后他再度推演,却算出十五年后七杀、破军、贪狼三星聚合,天下大变,江山易主,必再生事端。但宇文殇命数屡破屡立,不可以常理推之,师傅穷其一生也无法得知天命。没想到事隔多年,这个女人再次出现,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闭关一月,便是要就星轨推算杀破狼格局到底何时出现,而它出现之时,便是天下历劫前,最好的逆天改运之期,亦是西覃国趁天命兴大军行王道雄师之际。”

    “杀、破、狼如此,亦是以战止战,以杀制杀,对百姓而言,却不知是福是祸。”

    秦明月默然,素手抚琴,抱坐弄弦,奏清心咒。兀子飞踞坐一旁,坐看江山如画。

    月华广袖映波流光,潋滟水纹明灭女子恍惚亘古不变容颜,于星空下皎如月盘。秦明月缓缓阖目,若有所思:

    师傅,人皆道我玄算一族预算天命,却不知祖祖辈辈皆为逆天改命而来。原本逆龙帝驾崩后,既无铜像,又无碑文,而炤高宗十四年春,文渊阁走水,史料付之一炬,关于太宗、高宗两朝便仅留只言片语,熟料祖师爷手稿中有关记载又被焚毁,关于这百年间的历史,只能管中窥豹,几乎无从考起。我玄算一族只可推演星辰变化,步步小心谨慎。

    或许,如是种种,真的预示着这是一个创造历史,破坏命运,扭转轮回的时代。

    千万年的怨恨,千万年的仇煞,千万年的孤独,千万年的追寻炤帝、幽王、宇文殇

    魔龙,你早该偿还你的罪孽,消寂世间,却以超乎想象的执着凝合三魂六魄,强入轮回。一万年的折磨,只求换万劫不复的一世,再历宿命之苦。

    我曾翻阅瀚野古卷,里面记载着上古玄算之祖推演星盘,预言魔龙若入凡体,二世爱上天敌之女,得而复失;三世爱上亲姊,身败名裂,狂魔复苏,人世覆灭。

    敦玄,不惜以阴寿阳寿大损扭曲时空轮回,如此决绝与他永生永世不再相见,到底是憎恨他还是想救他

    恨,抑或爱龙舞、青鸳、廉宠

    谁又能料到,他的执着竟能突破时空的界限,将一个彻底脱离命运,彻底不属于此时此世,彻底无因无果的,纯净的,重生的灵魂强行唤回这个世间

    又有谁能推算出真正的结局

    宇文殇,在无情的命运折磨下,他到底能做到什么样子,我拭目以待四年,杀破狼出现之前,若他无法改变你的命运,届时,徒儿定谨遵师傅遗训,屠龙斩魔,绝不让悲剧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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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龙七年七月

    紫气辉煌的御书房内,檀香缭绕。龙椅之上,俊美无匹的帝王簪冠束发,一丝不苟。不多时,张经阖持拂尘悄无声息入殿,在宇文殇耳畔轻声道:“陛下,秦王殿下已在外候旨。”

    宇文殇搁笔,仰起冷目道:“传他进来,其余人等皆先退下。”

    “诺。”

    人去门掩后,宇文殇将楚怜领入内间密室,凤目严寒,以极低的声音道:“如何”

    “通往皇陵的各个城市隘口,我已经安排妥贴,并无风羿昊的消息。”楚怜简单几句交待清楚,见宇文殇依旧剑眉冷锁,遂道:“玄算秘图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你为何如此在意”

    宇文殇寒目不改,沉思片刻,又道:“先帝驾崩,抑或太子烨离世时,可交给过你什么东西”

    楚怜仔细回忆了会儿,轻轻摇头。

    宇文殇负手起身,来回踱了两步,方缓缓道:“这些日子朕查阅文渊阁历代文书,却全无线索。但是,皇陵、神龙寺、玄算秘图,这其中必有机窍。”

    话及此,楚怜已经明白:“你的意思,炤国皇族不可能对玄算秘图全不知情关系龙脉,必是机密之事,你身为一国之君都不知道,那么”不言而喻,这很可能是历代皇帝言口相传的惊天秘密,可宇文殇登基前,正牌太子地位动荡,甚至被逼离京;宇文衍要挟天子,宇文殇远在沙场,这秘密到底能落到谁手上“我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确定,不如今日立刻启程回云州,看能不能从太子旧物中找到蛛丝马迹。”

    宇文殇点点头,忽而想起什么,面色黑了黑,颇有些醋意支支吾吾道:“此事也勿须操之过急她,那个,最近时常伤春悲秋起伏不定,你”

    楚怜嘴角抽了抽,敢情廉宠那小兔崽子学人家产前忧郁症来着,看把这冰山大醋桶都逼得来开口找他帮忙,估计症状还不轻呢。

    作者有话要说:千娇眼子,天上失其流星;一搦腰支,洛浦愧其回雪。唐张鷟游仙窟

    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唐杜甫旅夜书怀

    同志们,最近工作很重,周末赶出来了我就先发了,不过下一章估计要12、13号了,这两天肯定没时间写,番茄砸我吧,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