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其他小说 > 殇宠 > 是敌非友
    “听人说,你嗜酒如命,可要尝尝此地的玉醴香”

    风羿昊自作主张作东点了几道名菜,偏首询问廉宠。

    廉宠觉得这情景越来越狗血,明明两个见面就生死搏杀的敌人,却像老朋友似地吃酒聊天。她抱臂压在桌子上,摇了摇头。

    同样的原因,却令风羿昊心情奇佳。即便梦中,他们亦总是兵戎相见,她永远都是那个在战场上英姿飒爽、坚毅不拔、威风凛凛的女将。能像现在这样置身繁华俗世中,如一对最普通平凡的男女,没有血腥,没有厮杀,单纯地相对而坐,这是他做梦也不敢奢求的。

    几碟冷菜先呈上桌,廉宠目光落在自己满是污泥的手上,终于开口说话:“我要洗手。”

    风羿昊受宠若惊,拉凳起身:“我们去后院井口吧。”

    廉宠暗道:你怕我跑,我还怕你跑了呢。

    遂由风羿昊带路,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也不看路,只低头瞅着脚上泥巴,左脚蹭右脚,右脚勾左脚。风羿昊缓下步子,与她并行,望着廉宠从未在他面前展现出的孩子气,嘴角不住上扬。

    洗手时她顺便又脱去头盔抹干净脸,露出清秀面庞,半年前的伤痕仍留下淡淡的粉痕,看得风羿昊心里一抽一抽地,不禁失神探手往她脸颊,却被廉宠闪身躲开,小鹿般清澈眼眸恶狠狠瞪视着他,宛若发脾气的猫咪。

    风羿昊的手僵在原处,红眸晦涩:“抱歉是我害了你”

    廉宠不置可否,用湿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径直步返店堂。

    回去刚落座,小二便手脚麻利上齐了菜。

    廉宠怕风羿昊在饭菜里做了手脚,抓着筷子却不敢动,两眼亮晶晶反射着油光,直咽口水。

    “你怕我下药”风羿昊心情格外雀跃,眼睛鼻子嘴巴都洋溢着笑容,把每道菜一一试过,方冲着她道:“这下放心了”

    说到下药,廉宠又想起之前他吓唬她的什么七七四十九天毒药的事,再抬眼看了看对面邪魅张扬的英俊男子。

    “我不饿。”她放下筷子,维持双臂搁桌姿势。出门在外,与虎谋皮,她不是单蠢少女,岂能因贪嘴误事。

    风羿昊微失望,顿了顿:“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要不,我陪你出去买些零嘴”

    廉宠觉得这样很合理很安全,遂点点头道:“那你先吃完吧。”

    风羿昊露齿一笑,正欲动筷,却觉她有些行为反常,莫非菜里真的有药。他轻轻扫过廉宠,见她低头盯着桌子纹路,玉指搓磨,似在发呆走神,自觉看不透,遂不着痕迹搁筷道:

    “我一个人吃多没劲”声音略大:“小二,结账。”

    廉宠默默看着满桌好菜,叹息真是暴殄天物,面上依旧呆呆地,等风羿昊付过钱,便慢慢走在他前面。

    出门右拐就有个包子店,两人排上队后,彼此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留心对方的动作。确定无误后,才分别接过两个肉包,不约而同保持了一定距离。

    天色已晚,街上渐渐有了灯火。廉宠啃过一口包子,突然觉得肉味让胸口有些倒腾的,她也不多想,一门心思纠结着到了晚上该怎么办,总不能带着风羿昊去开房吧

    思及此,她忍不住又斜了风羿昊一眼,而他则一直专注俯视着她,两人四目相对,廉宠讪讪一笑,尴尬地别过脸,却不意见着街道十字路口有家天宝赌坊,遂道:“要不要去玩会牌九”

    说这话时,她闷呕了一下,觉得肉味油腻得让人难受,拿在手里都让人反胃,便顺手扔了那吃过两口的肉包,将剩下的一个塞给了风羿昊。

    风羿昊接过时愣了愣。

    廉宠见状道:“我没什么胃口,要去么”

    风羿昊蹙眉看着她有些发白的唇色,担忧道:“你不舒服”

    “啊。”廉宠点点头,捏拳拍了拍自己胸口,“可能受了风寒。”

    “那我先送你去药房看大夫。”风羿昊不由分说便要握廉宠手腕,却被她轻轻避开。她朝着天宝赌坊加快脚步,又似没事人笑道:“这点小病睡个觉就好了,我们去玩玩吧。”

    风羿昊顺着她目光看了看,无可奈何道:“你的兴趣爱好与可真有别于寻常女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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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赌桌,廉宠的反胃胸闷症状不治而愈。她那厢是玩得红光满面,不知今夕何夕,风羿昊却是散尽千金只求博佳人一笑,舍命奉陪。

    赌博玩牌时,时间飞逝难察,不知不觉已近凌晨。廉宠一晚上屁股没挪一下,忽而打了个呵欠,便觉尿意阵阵,拍了拍风羿昊便夹着腿一溜烟儿跑进茅房,孰料刚进门,才闻到茅房的味道,再也克制不住,“哇”地一声呕了出来。

    吐得不多,就呕得厉害。好不容易缓过气,她摸出手帕一边擦嘴一边暗道自己不会是肠胃犯毛病吧,上次喝酒也是才几杯便吐了。站着歇了口气,感觉呕过后好了不少,遂打起精神上了茅房,又折回去“再战江湖”。

    直到辰时,两人才心满意足走出赌坊,找了家铺子吃早食。

    许是并肩战斗了一夜,廉宠觉得风羿昊这人赌品不错,两人相处融洽了不少。去铺子的路上还你一句我一句闲聊半夜的赌局,说到有趣之处皆捧腹而笑。

    早餐廉宠点了大碗芝麻汤圆,狼吞虎咽一扫而光后又要了碗,似要把昨日欠下的统统吃回来,胃口其佳,她也更不把之前呕吐的事放在心上。

    风羿昊比她先吃完,手撑下巴盯着她豪迈的吃相,忽而道:“你是不是没地方去”

    廉宠讶然抬头。

    “若没去处,先暂时让我照顾你吧,等你想好去哪儿了,我再替你安排。”

    廉宠一手抓着勺子,怔怔看着这如鹰隼般的男人,血色夺魄的眸子竟散发着奇异的柔和光芒。

    “有我在,任他有通天本领,也不能勉强你。”

    廉宠直起腰,放下碗勺,看着认真的风羿昊半晌,复回首四周熙熙攘攘日出而作的人们,涩笑一声,也不答话,低下头去。

    吃过早饭,两人徐徐漫步河堤上,渐至人少出,廉宠忽而驻足,仰望身旁魁梧俊迈宛若旭日的男子:

    “风羿昊。”

    她轻轻叫出他的名字。

    “嗯”他扬着那一贯张扬豪迈的笑容,在朝阳映照下散发彩虹霞光。

    “若非立场不同,我想我们可以做很好的朋友。”

    她的身后波光粼粼,美得像一幅画。

    “你是不是喜欢我”她俏脸灵动,负手含颜。

    风羿昊只是望着她,眼也不眨。

    她偏了偏头,斟酌开口:“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们是敌人的

    天王时代下载”她顿了顿,有些为难地搔头,“不管怎样,总之谢谢你,然后,很抱歉”

    赤目微眯,蕴含深邃复杂情感。

    她抿了抿唇,歉然道:“我知道是废话,不过还是希望你别喜欢我了,否则你会很吃亏的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酷。”她再次沉默,眼中慎重坚毅,“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我们已经是敌非友。”她加重了“已经”二字。

    风羿昊双臂渐渐抱胸,深深凝望着她。

    廉宠退后一步,右手抚上腰间殇月龙牙,笔直站立。冷风拂面,将她鬓发吹乱:“出手吧。”

    两人相对,良久。

    风羿昊苦涩一笑,背过身去。有些事,不言而喻,彼此都了然于胸。比如,男女之情,又比如,敌我之争。

    心存侥幸,自欺欺人,对他而言,都不再重要。

    男人发出一声轻叹,抬步徐前。

    “风羿昊”廉宠眉头微锁,看着他略显孤独的背影。

    风羿昊顿了顿脚步,再叹一声,并不回头,轻声道:“不管你有何目的,这十几年来我最开心的便是这两天。”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廉宠才回过神来。抚柄的手松下,她再次远望他离去的方向,微叹一声,缓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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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廉宠赶到与楚怜约好的地点时,刚好是第三天凌晨。连日奔波不曾休息,便打算抱剑在雅间里稍作休息。岂料刚阖眼,兰亭阁的掌柜便引着凌夔闯了进来。

    “你这些日子跑哪儿去了,我感觉好久没见着你啊。”廉宠顿时精神抖擞,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凑上去,“是不是楚爷之前让你来这儿打点生意啊”

    凌夔阴恻恻笑了声:“娘娘精神不错啊。”

    廉宠心肝儿没来由颤了颤,小脸顿时垮掉:“他知道多久了”

    “不久只不过拆了半个琳琅轩,封了整个云州城里楚氏的店面,还把苏梦给押宫里去了。”

    廉宠背脊发寒,顿无人色,腾地站了起来:“你别吓我”

    凌夔揉了揉眉,笑得更凉。

    廉宠顿如霜打的茄子,蔫着来回踱步道:“我完了,我完了,怜知道肯定会把我给大卸八块他不是说安排了人解释么。”

    “解释什么,隐瞒这么久不报,罪犯欺君”凌夔想想这些日子损失的银子便觉得心痛。

    廉宠再也坐不住,焦躁不安道:“我得赶快回去他怎么还没到呢不行,我去接应他”

    说话便要拔腿出门,凌夔急忙扯住她道:“楚爷就是特意吩咐我在这里等你,说东西已经到手,他摹了份,师姐等人应该未曾发现军报失窃过,不过会晚半日抵达,让你等着他,别乱跑。”

    “他没事吧”

    凌夔摇头:“事情很顺利。”

    “既然如此,我也不等他了,我现在就启程回京。”廉宠一边说一边风风火火地望外走,“你见了他,记得告诉他风羿昊有所察觉,他若有什么计划安排得趁快。”

    凌夔见话已经带到,点点头也不阻止。廉宠拉开帘子出门,适逢小寰送来些点心,她便顺手抓了几个,囫囵吞枣,孰料心口一翻,不及克制,又呕了起来。

    凌夔急忙上前为她顺气拍背。好不容易歇止,廉宠有气无力道:“tnnd,最近肠胃好差,动不动就吐。”

    凌夔眉梢挑了挑,有些吞吐道:“动不动就吐”

    “是啊。”廉宠又开始自残捶胸,“我身体现在怎么这么差,回头得加强锻炼啊。”

    凌夔顿了顿,轻轻扫过她一眼,捉住她手脉半晌,神情越来越古怪,他斟酌片刻,耳根略红,似经天人交战,方低声道:“你葵水多久没来了”

    廉宠一愣,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撇了撇嘴:“不可能。半个多月前御医还帮我把过脉,说我就是风寒伤了肠胃,其他也没说什么啊。”

    凌夔沉住气,又问了次:“你葵水多久没来了”

    秀目上翻,廉宠想了想,道:“一个多月吧我葵水向来很乱的,御医老早就帮我看过,说还要养个一两年才会怀孕。”

    “是吗”凌夔拖长声音,嘴角抽搐道。

    廉宠面色僵硬看着他,跟着抽了抽嘴角:“不会吧”

    “呵呵”凌夔干笑两声,“你也别急着走了,不若我们找个大夫确定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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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城冬夜,红梅填窗。

    碧纱拔云床前,一身寒气顶着熊猫眼的楚怜叉腰伫立床前,靠门立着一脸无奈的凌夔,屏风外三名无辜的大夫面面相觑。

    楚怜从一进门便这样盯着廉宠,桃花眼底越来越多的愤怒堆积,他突而出手,指着廉宠鼻尖,连声道了好几个“你”,总算深深吸了口气,转出屏风将一众大夫好好招呼感谢,又着凌夔重金谢过,直到房中就他二人。

    “大l~”廉宠撒娇地跳下床抱住楚怜胳膊。

    楚怜想甩开,终究忍住,脸都气歪了,哼哧哼哧了半天,才咬牙切齿扔出句话:“等你生完崽,我再慢慢跟你算账”

    话音落,他忽而低眉扫到廉宠踩在地上仅着薄袜的双脚,忍不住一脚碾了上去。廉宠受惊跳开,迎上对面杀人目光,吐了吐舌头,两步窜回床上。见楚怜火大地盯着自己,忍不住鼓腮抱怨:

    “我又不是故意带着肚子到处跑的不是都说我还要调个一两年才能怀孕么我哪里知道中医也太靠不住了可宇文殇这家伙生殖能力也太强了吧”

    楚怜冷哼一声,左手掐住她脸颊,廉宠的嘴自然而然嘟了起来,还学鲶鱼上下闭阖。

    楚怜看了更是抓狂,右手重重在她脑袋顶上砸了一下:

    “要解释,回去给你男人解释去”

    言罢气急败坏地自一旁水盆里捧水洁面,刚清了一把,忽闻廉宠一声惨叫。

    “你大呼小叫什么”他无奈起身。

    “大l,刚才那大夫说我怀孕快两个月了那,那我不久前还喝过酒的啊会不会对宝宝有影响”廉宠慌张地从屏风里露出个头来。

    “你喝都喝了,难道拿掉啊回去慢慢调呗”楚怜闻言怒火更是腾腾上脑。

    “哦。”廉宠刚缩回头去,又是一声惨叫,这次干脆整个人蹦了出来:“之前那帮御医说得那么吓人,结果我就这么莫名其妙怀了,宝宝会不会是畸”

    “啪”楚怜的手上的帕子结结实实劈头盖脸飞到廉宠面门上。

    “闭上你的乌鸦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