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早上,头顶悠悠白云,夏树一身雪白的运动服站在操场旁边发愣。
五分钟后,体育老师抡起本点名簿走过来开始挨个点人。
“神谷麻衣”扫尾时,老师点到神谷的名字,没听见有人答应,皱皱眉又叫一次,“神谷麻衣”顺便拿眼睛在人堆里扫寻神谷的身影。
夏树端正站一边,瞥见老师不怎么善的脸色,心里一阵惊呼。
麻衣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不请假居然直接旷跑
她伸手一拨额头的刘海,瘪瘪嘴,开始神游。麻衣就在那时气喘吁吁从操场另一头飞奔过来。
“报告高二e组”她边跑边扯着嗓子喊,“神谷麻衣到”奔得太快,名字连同那记响亮的“到”凌乱在风里。
“快点入列e组就差你一个了”老师一手挥着点名簿,颇不耐烦的催她。
“是是”麻衣忙不迭点头,匆忙侧身挤进队伍里,站到夏树身旁。
刚一站定,夏树深吸一口气,情不自禁的望着她感叹,“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我是不想来,”麻衣歪着嘴阴沉一笑,“可惜我请假失败了。不得不来。”
“你怎么请假的”
“我叫小惠帮我请的。”
“你叫她帮忙请假啊”夏树表情要笑不笑,意味深长拖长了腔调,回过头去拿眼睛搜寻中井。隔了一排的同学,她正与身侧的若村有说有笑。
“她打电话给体育老师,说我来不了了。”
“那不是挺好”夏树掉回目光,看麻衣仰面朝天。几秒后又问,“后来呢”
“后来老师问她为什么,她说,”神谷垂下头,扭过脑袋,眼睛与地面成四十五度斜角隔着两排人神色忿忿的看中井,“麻衣说她生病了,没法跑马拉松。”
“她人真老实,”夏树捂着嘴偷偷的笑,“想帮你又不愿骗老师。”所以就说她说她生病了
麻衣看她笑得花枝招展,禁不住冷冷一笑,伸手拨拨刘海口吻颇为随意的问她,“听说你请假也失败了”
“你听谁说的”夏树阴沉转回脸,牙咬切齿的问。
“凤说的。”麻衣扬起眉毛,乐呵呵的看她,“他是帮你说话呢他说老师太不通情达理,应该批准你的请假的”
长太郎
夏树迅速回头,企图用锐利无比的目光秒杀那可怜的娃。
你居然把那么丢脸的事拿去班上讨论,虽然你是好心
麻衣望她两秒,突然“唉”了声,撇撇嘴两手一摊,“其实我们是半斤八两。都差不多。”
夏树神情沮丧的点点头,心里不禁忆起前两天拿着住院凭证去办公室请假的情景。
当时五班班主任手里正捧着那杯香气四溢的花茶刚喝一小口。看到夏树的住院凭证后,“噗”一下一口茶全喷了出来,“你拿一个月前的住院单来请假”
“医生说我贫血。”夏树眼睛骨溜溜一转,理直气壮的乱找借口。
“贫血不影响跑步,更不影响慢跑。”班主任额头一滴冷汗缓缓流下,扯张纸巾擦擦滴到下巴的茶水,一脸温和的劝她,“况且跑步是很重要的。尤其是马拉松慢跑,不但可以增强身体抵抗力还能抵御冬天的寒冷。你要知道,如果学生时代不多多的运动,等上了年纪那是很吃亏的。随便动两下就觉得累,而且工作时精力很难集中。所以桃生同学,你必须明白,如果你身体不好”
“老师,我不请假了。”夏树伸手抹一把额头渗出的冷汗,朝他鞠躬九十度,“谢谢您的教诲。”然后苦了一张脸迅速转身向外走。左脚跨出办公室大门的时候,老师清朗的男中音又在身后亲切的响起,“桃生同学,后天千万不要迟到啊。记住,是上午九点开始。地点是冰帝操场,跑步前要先换上统一的运动服。不能带手机,但记得要带上学生卡,跑到终点后要留记录的,还有,零钱也可以带,至于水”
夏树要哭了,“老师您放心,我绝对不迟到”
妈呀你是不是伊武深司他亲戚啊比女人还啰嗦
“你怎么了”麻衣见她歪着脑袋半天不开口,支手肘碰碰她,“想起请假的事了”
“嗯。”夏树沮丧的点点头。不但想起了请假的事,连之后的事也一并想起了。
那天中午夏树请假受挫,便跑去迹部办公室抱怨。结果迹部听了后,就捶桌子笑了半天,然后善意的提醒她,“你怎么不直接找我我可以帮你”
话没说完,夏树已经一眼瞪回去,“你又不是我班主任”你是小叮当啊什么都能解决
“的确不是。”迹部憋半天只说了四个字。想想后,又一本正经的看她,“不过你老师说得有道理,你是该多运动运动,健康不是光靠吃就能解决的,还必须锻炼体能。”
夏树瘪瘪嘴,想一想不得不点头,“我都知道,可是我”
“你看看你,”迹部盯着她,舒展唇角开始面露迷人微笑,“每次到了床上都一副要昏厥的样子。我看了真的很担心,你知不知”
“那都是谁害的”夏树怒,吼过一声后操起会长室书桌上的小册子朝他扔过去。
“但是你每次都”迹部甩下头避开小册子,笑得有点窘,“温泉那次就是,后来你不是晕过去了害我担心得”
“我说了不要在水里”夏树大怒,再吼一次,然后顺手去搬桌上的笔记本。
迹部连忙提醒她,“夏树那是电脑,里面还有要用的资料。”然后好心递了支钢笔过去,“你想砸用这个好了。”
“你去死”夏树爆发了,扬起眉毛扑过去使劲捶他,然后不等他开口调头就跑。因为再找不到可砸的东西。只好直接摔门。
“夏树越来越暴力了。”站在操场跑道另一边,迹部双手交叠于胸,隔了差不多四排学生瞅斜前方的夏树。他想起了两天前她用小册子扔他的事。还有笔记本和那支新买的ntbla.
“她怎么暴力了”旁边穴户亮好奇的问他。
“她拿小册子扔我。”迹部扬起嘴角不以为意的笑笑。
“那种东西能扔到你”穴户亮显然吃了一惊,转头不可置信的看他。
“当然不可能。”迹部摇摇头,随即沉下目光扮深沉,“以前的夏树,就像只可爱的小白兔。”
“那现在就像大灰”那个“狼”还没滚出喉咙,已经被迹部脸上那抹不怀好意的笑硬生生逼了回去,“现在嘛,就像只脾气暴躁的小白兔。”
“结果还是小白兔”穴户亮眼角一抖,扭头看下迹部。那张表情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脸上明明白白写了一行字:在本大爷面前,她夏树永远只是小白兔一枚
穴户亮全身一寒,突然觉得和迹部产生了交流障碍,遂决定不再搭话。
操场边迹部还在得意的笑,起跑线旁体育老师已经一挥手送出了二年级前四组同学。
“开始了。”麻衣望一眼夏树,语调悲怆。仿似越出起跑线的人再回不来一样。
“嗯。”夏树庄重点点头,回过头看她,“开始了。”
顿几秒,两人又同时扭过脑袋,神情凄楚的对望。
“夏树啊。”
“麻衣。”
“夏树。”
“麻衣啊。”
短短一分钟,桃生夏树与神谷麻衣之间本就坚如磐石的友谊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不可比拟的境界。
两人身后一直默然不语的a子倏然伸手顶住了胃,“我想吐。”
夏树连忙回过头去,“别吐我身上。”话音没落,身旁已经飘来体育老师阴惨惨的一声,“三位,麻烦你们越过起跑线”
闻言a子抬头冲着老师憨厚一笑,忙推着夏树麻衣跨几步跳出了起跑线。
跑了大半圈,麻衣想起一件事,十分不解的看a子,“你是后四组的”
“不是,”a子狡黠笑笑,伸手指指脚下,“刚才我鞋带掉了,所以落到你们这组了。”
夏树不语。攥紧拳头凝神又跑了段距离,快拐出操场时突然停住了。她喘两口气,撂起袖子扭过脑袋皱眉看麻衣,“我跑不动了。”
闻言麻衣也停下来,深吸口气附和她,“我也是。”
“遭了”a子瞪圆眼大叫一声,猛然向前狂奔,“我打卡时间和你们不一样,我先走了”
“那个”麻衣想叫住她,可惜a子跑得太快,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本来想让她和我们一起走捷径的。”看a子的身姿飞快消失在操场尽头,麻衣颇为惋惜的摇摇头。
一听有捷径,夏树两眼开始放光,“你找好捷径了”
“差不多吧。”麻衣点点头,“以前叫亮陪我去找的。”
想起穴户亮那脸别扭的神情,夏树抿着唇忍笑,两秒后还想问点什么,一抬头就瞥见距离两人两米左右的监督老师一直望她们,顺便露了点温和的笑,只是那眼神里却透着的却是几分阴郁。
夏树抿抿唇,尴尬的笑回去,忙拉着麻衣朝前跑。
向日站在起跑线后压腿,看看前方后不由喃喃自语,“她们两个胆子好大。居然站在老师身旁聊天。”
“十有八九是不知道。”忍足一手推推眼镜,唇边扯了个意义不明的笑。
十二分钟后,待三年级的同学全体出发。夏树、麻衣两人才跑到校门口。然后偷偷摸摸向左拐去。
走了约莫五分钟,麻衣始终觉得头顶受不到冬日和煦阳光的洗礼,不由抬头好奇的张望。神色倏然凝住,因为头顶居然一片阴影。
她拉拉夏树的衣袖。
夏树回过头去,顺着那身铅灰色的运动服一路望上去,表情愣愣的眨眼睛,“桦地同学,你也想走捷径”
桦地没说话。
夏树歪着脑袋,脸上神情慢慢恢复正常,“是景吾叫你跟着我的”
桦地没说话。
夏树不解,又问,“可是你不是前三组的吗”
桦地没说话。
“哦,”夏树点点头,一脸明了的表情,“我知道了。是和后三组的同学调了位置。”难得桦地肯和人交流,就是不知道那个和他换位置的人是谁了。
麻衣睁大了眼,揣着脸好奇的表情,不解的凑过去低声询问夏树,“他有说话吗”
“没有。”夏树摇摇头,又看眼麻衣,很小声的解释,“但只要他眼珠向下瞟,那就表示“是”,如果没动,那就代表“不是”。”
麻衣“噢”一声,点点头,一摸下巴仰头朝着桦地露了点笑,“桦地同学,你要一直跟着夏树吗”
桦地没说话。
麻衣目光不移开,直直盯着他两只眼睛。两秒后,发现桦地眼珠真往地面扫了扫。禁不住咂舌。
迹部、穴户亮一跑出校门就开始四处张望。没搜到那两人的影子,不禁有些担心。
看她们的速度,估计跑到明天也到不了终点。怎么没两分钟人都不见了
迹部想了想,破天荒停下来,依到墙上摸出手机给夏树打电话。穴户亮见了,也学着他的样子掏出了电话。
跑在前面的向日回过头见了,心里极度不平衡,“不是说跑步时不准带电话怎么都带了”
忍足拍拍他肩膀,释然一笑,“谁叫他们不是单身”
向日一撇嘴,捏紧拳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找个女朋友
可一看迹部打不通电话就魂不守舍的样子,向日不禁又有些庆幸:还是晚些找好。没女朋友就可以少操份心。
穴户亮就在那时提醒迹部,“我猜她们是走捷径了。应该是那边。”
“你怎么知道”忍足奇道。
“那条路上次我陪麻衣找的。”穴户亮回头看他,不以为意的回答。
“你怎么搞的停在校门口怎么不动”刚跑出校门的结成一头栽到摄影部副部长背上。
“他们要走捷径,”勋一郎满脸的兴奋,指指身旁的几个,又问结成,“御景不如我们也去”
“捷径”结成歪着脑袋眯眼思索几秒,而后异常坚定的摇头,“不去我不去”
“嗯”勋一郎不解的看看他,蓦然醒悟。
对于结成来说:捷径泥泞小路尘粒无数把运动服弄脏
勋一郎叹口气,取下眼镜放进上衣荷包里,“算了,我们还是走寻常路的好。”
结成挑眉“嗯”一声,然后扭过头飞快朝前跑去。
夏树与麻衣溜到附近的厕所换好了便装。出来后没走几米就见迹部四个依在墙那儿。
“你怎么换裙子了”迹部站直腰,盯着她两条腿瞠起双眼,“而且这么短”
“麻衣帮我准备的。也不算太短啊。”夏树垂下头看看大衣下的粟色格子短裙。麻衣个子比她矮,裙子自然也短一点。
迹部两步迈过去,上下打量她一圈,缩缩眉毛脱口而出,“马上脱了”
“噗”,向日一口矿泉水全喷了出来。
又不是叫你脱,你激动什么忍足斜眼球瞅一眼向日,神色愤恨的摸一把脸。
“不要”夏树飞快反对。
“脱了”迹部略一皱眉,心想这什么裙子啊,才遮到大腿一半你要在家里穿我当然欢迎。要是在外面穿我绝对不允许
“我不脱”夏树嘟起嘴。
迹部半眯起眼望她半天,身子逐渐逼近,“你怎么一点都不听话”
“你见过有谁大衣配运动裤的又不是疯子。”说完夏树又噘起嘴,不满的看他。
“那就换回运动服,反正捷径也要跑。”迹部将她压到墙壁上,一只手支过去,撑在她脑袋斜上方。
“换回去被发现了怎么办”夏树扭过头,心里觉得委屈,“我不脱。”
“我都是为你好”迹部挑眉见她不肯回头,无奈之下只得踮回她下巴,“你裙子这么短,走光了怎么办”
“走光走光”夏树嘟囔两声,猛一脚踩过去,“你就知道走光”痛得迹部松了手。趁那时间,她飞快转身朝前走,又被迹部一把拽回去,“你还想跑”
“你以为跑得掉”迹部一把抱起她,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穴户亮等人就在那时作鸟兽散。
向日揣着脸看好戏的表情,站在原地不想动。忍足嗤笑一声,拉他朝前走,边走边开导,“你要想看限制级,回家上网租碟都可以。”
“什什么限制级”向日被忍足说得脸都红了,“你以为迹部要做什么”
“不管他做什么,”忍足笑得略显猥琐,“反正他不想我们看。”
麻衣走在穴户亮身旁,迈几步又回头望。这次桦地倒是没再跟着夏树了。
那种公主抱的姿势,让她很是不能适应。就其原因,是因为在学校附近的巷子里,保不准就有路人甲乙丙丁路过,一个不小心就看到些不该看的画面、听到些不该听的声音。
唉,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迹部大爷经常激情爆发搞得夏树时常无所适从
不过,在接连叫了好几声放我下来可对方都只是充耳不闻后,夏树采取了另一种方法:两眼泪汪汪有些可怜兮兮的看他:“走光了我裙子走光了”
果然,这招效果很明显。
听到她这软弱无力断断续续的一句。迹部毫不犹豫一弯腰就把她放到了地上。末了,微一挑眉斜斜眼睛再次一瞥她裙子的长度。粟色苏格兰格子短裙,真的只及大腿一半。
夏树看对面的男人朝自己的裙摆投来一本正经的目光,视线又上移至他一脸严肃审视的表情。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轻轻笑起来。
“你敢骗我”迹部眉头微缩,表情半是威胁半是无奈。
“迹部大爷,”夏树好意的笑起来,叫他一声,又跑上前主动挽住他,“你还差得远呢”
“你”他没好气的瞅她一下,自己也无奈的笑了笑。夏树靠到他身上,头在他肩膀上来回蹭蹭,心里却还在腹诽。难怪越前那么喜欢说dadadane这句话说起来感觉真不是一般的爽
她还在想,面前她依着的那位已经转了转身,半眯起眼,一抬手就勾起她下巴,“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敢骗我了”
夏树还在想那句dadadane,表情有些木,等她回过神来,迹部已将她抵到了背后的墙上。
“你、你”她望着他,有些担心。因为看迹部现在略带了些湿意的眼神,十有八九他的激情又爆发了。
“我什么”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脸侧,又用那种极其温柔的眼神望她。或许是因了他掌心灼人的温度,又或是他眼眸中的暖意隔着空气传到了她心里。总之,她的脸很不争气的染红了些。
“你、你”她憋了半天,结果说出的话没一点创意。还是不干不脆的。
见她脸颊绯红,迹部稍稍俯身靠过去,将头支在她耳朵边,又转过头去声调故意很轻的问她,“你说话怎么结巴了”
闻言她索性将头扭向相反的一面,不去看他。当然也没怎么挣扎。毕竟他只是说话,又没真做什么。
可在他才吻了一下,说具体点,就是浮光掠影般咬了咬她的耳垂,夏树就中邪似的全身一抖,表情尴尬的瞅他,“你该不会想在这里,上演限制级片段吧”
迹部愣了两秒,又吊起嘴角神色恶劣的冲她一笑,“如果你愿意,我是不会介意的。”
“我介意我介意”她点头如捣蒜,连连重复了好几次,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他小声提意见,“景吾啊,你就不能,就不能稍微克制一下吗”
“”他呆了好几秒。脸上那副高深莫测的笑差点沦为了苦笑。
“我的意思是,这个不是不好,只是如果太过于”她话没说完,迹部就伸手轻轻敲了敲她的头,“笨蛋”
“呃”
“就算你肯,我也不会允许的”他放开手,有些无奈的看她。想想今天自己从出学校到现在,脸上已经露出多少个类似我拿你没辙的表情了
开个玩笑她还当真了
“是是”她醒悟过来,连忙边点头边看他,以此补救自己的迟钝,“你刚才是开玩笑其实我也是”夏树呵呵连笑几声,神色有些尴尬。
“你也是”迹部斜扬起唇角也笑起来,“原来你这么期待”唇边勾出的笑意一如既往带了丝帅气。等笑够了,又板起脸一本正经的向她解释,“不过这个也是要分场合的。”
还要分时间,只差一点,她就脱口而出了。可惜嘴唇嗫嚅几下,那句要分时间还是梗在了喉咙深处。
“但是你放心,”他要抬手,似乎又想把她压回墙壁,附耳在旁,声音又轻又蛊惑,“今晚回家,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完了,掉队了。”她眨眨眼,假装没听清那些令人浮想联翩的话,扯着他手就往左走,“快点我们掉队了。”
拉着他拐过那个路口,夏树抬眼睛一看。原来麻衣几个全站在巷子中央,等她和迹部。
见夏树走过来,向日第一时间视线朝下移,去瞟她大衣下的格子裙:原来真没换。
刚私底下他还和忍足打赌,说迹部一定会让她换回运动服。忍足坚定的摇头,说肯定不会。没想到真让他算对了
其实不是迹部同意她不换,实在是刚才一想到别的事,迹部大爷就把叫她换裙子的事全给遗忘了。
向日心有不甘,转回头去和忍足交换视线。忍足懒洋洋冲他一笑,用眼神提醒他:你差我一顿饭。
穴户亮见迹部牵着夏树走过来,便转过身朝前走。他和麻衣负责带路。
七个人分成几对慢悠悠往前走。没走几分钟麻衣就开始小声叹气,“我们这么多人,很容易暴露的。”他们全都穿着样式差不多的运动服。
“没关系,”穴户亮摇摇头,“这条路和原本的路线完全不同,不会有人发现的。”
他说得有道理,这条捷径有些偏僻,和正规路线不会撞车。只是,难得细心一回的穴户亮还是忽略了一个问题。这条路除了拐过许多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还得绕过一个必经之道:街头两个网球场中略显破旧的那个。
于是,当穴户亮领着一干人悠闲绕到街头网球场时,球场边完成练习赛刚休息不久的青学众人刷一下整齐划一的侧过头,脸上不约而同全露出了不解的目光。然后乾贞治不露齿的笑一下,迅速从衣服里掏出了记事本和笔。
他反应很快。别人还在发呆,他已经拿起笔准备记。
向日看看他握笔的那只手,陡然生出想解释的冲动。桃城身旁的小男孩已经跨几步满心雀跃的跑到迹部面前,张大嘴右手指向他身旁穿大衣的女生,“你穿裙子跑马拉松”
同一时间,除了迹部和手冢,几乎在场所有人的眼光全部放低,不约而同对准了夏树大衣底下的格子裙。当然,这仅是名为条件发射的正常反应。
但刷的一下,迹部大爷的脸色还是沉了下去。整个人阴沉了一圈。
众人连忙又掉回眼光。
乾愣了好几秒,看清迹部脸色后,又拿起笔埋下头想记。但这次他并不是觉得这数据有什么价值,只是单纯感觉很有趣。
裕树回过头望,瞄见乾学长似乎要记些什么,连忙好心提醒他,“学长,你不能记我姐姐。”
“嗯”乾搁下笔。
“我的意思是,”裕树朝他摆摆手,颇不以为意的耸耸鼻子,“她连拿球拍都不会,你记她纯属浪费纸。”
乾贞治冲他笑笑,干脆收起了手中的笔。原来裕树这孩子这么护短啊
小男孩提醒完学长,又若无其事转过头去。心想你要记谁都不关我的事,记我也行。但是想记录我姐姐,那绝对不准。
“你不是参加围棋比赛去了”夏树感激的看看弟弟,想起迹部叫自己把裙子脱了,不禁微微红了脸,双手不自然的将大衣往下扯了扯。
“输了。”裕树挠挠头,神色略显为难,“第一轮就被淘汰了。叶濑国中太强了。尤其是三将。”
“叶濑中学”夏树眼角一阵抽。还三将
千万别告诉她裕树对战的是进藤光,否则她会吐血身亡。
“从进藤前辈开始,叶濑就逐渐以围棋出名了。”忍足一旁适时的解释。
进藤前辈
夏树面部表情开始抽搐,顿生倒地的冲动。
忍足一个十八岁的高三学生叫他前辈,那进藤到底是二十八还是三十八啊
“你会下围棋”向日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问裕树。
裕树身后的桃城指指学弟,不以为意的一笑,“他围棋社的。”
“你围棋社的”向日一听,惊讶得合不拢嘴,“你一个围棋社的天天跟着网球部混”
“有什么问题”裕树受不了的瞥瞥向日,一脸鄙夷的神情,“围棋社的就不能喜欢网球了”
“当然不是。”向日摇摇头,偷偷瞄一旁的夏树,心里蓦然有些懂了。这两姐弟性格某种程度上看还真是一样。
桃城武一旁笑笑,抡起瓶矿泉水还想解释点什么,就听见身后不远处飘来女友温柔甜美的一声,“桃城”
越前回头看一下,一眼瞅到橘杏手里洗好的苹果,禁不住伸手压低白色帽檐,吊起嘴角开他玩笑,“学长命真不错,喝完水又是苹果。”
“小不点是不是嫉妒了”菊丸高兴的咧开嘴,八爪鱼似的一跳粘到越前背上,“不然小不点也去找一个”他开心的笑起来,却惹得越前心里一记白眼。
待橘杏跑到桃城面前,递过那只苹果时,菊丸又有意见了,从越前背上跳下来,很小声的拉过大石抱怨,“她怎么只拿一个”
夏树看清橘杏手里的苹果,再也忍不住,一捂嘴转过身就开始干呕。迹部连忙蹲下去拍拍她后背,“你怎么了”
“我想吐”她话没说完,只觉胃部一直翻腾,又开始一阵呕。
“她没事吧”大石一脸关切的表情,好心递了瓶水过去。迹部接了,道声谢后扭开瓶盖递给夏树。她抬眼睛看看
三国凨小说5200
他,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喝。
桃城看看小杏,见她在点头,连忙两步上前,把苹果递到夏树眼前,“不然你吃个苹果好了。”
夏树斜眼球瞥见桃城手里那鲜红欲滴的果子,一翻白眼扭过去扑到迹部身上。
“她怎么了”桃城见迹部抱住她不言语,脸一红忙站了起来。
我怎么了夏树眼角一阵抖。一边干呕一边想打人。
大哥,那就是元凶好不好麻烦你拿它离我远点
“迹部哥哥,”裕树蹲在姐姐对面,想半天后,点点迹部胳膊,“昨天姐姐说,她想吃酸的。”他揣着一脸天真的表情,说出的话却让人浮想联翩。
果然,迹部怔愣了好几秒,还没反应过来,一旁弓身的向日已经一脸惊悚的挺直腰杆,右手指着夏树微微发抖,“你你你怀孕了”
“你”夏树趴在迹部怀里,将脑袋扭过去与向日对视,讲,“那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向日发觉队友有当父亲的可能,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本来迹部是不怎么信的,他只是猜测夏树大约看见桃城手里的苹果才一直干呕不停。可刚才裕树那句她想吃酸的还真让他怀疑起来。
难道真的怀孕了
迹部有些高兴,扶她小心站起来,两只眼睛明目张胆的直往她小腹瞟,“真的是”
“怎么可能”夏树勉强笑起来。
因为她也不能肯定了。
要说刚才她吐得七荤八素是因为桃城手里那颜色鲜艳的苹果,可现在再看一眼,她又不怎么想吐了。更严重的是,这几天她真的只想吃酸梅和葡萄柚。
“我看,”青学的大石眉头皱皱,又开始发挥其保姆的特性了,“还是快去医院看看的好。”他摸摸脑袋,冲着夏树笑得略显憨厚。忍不住又瞄瞄她肚子。
迹部点点头,转过脸低声对夏树说,“我们去医院。”
“不去。”她飞快别过目光,尽量不去看他,“我是说,”大概是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又不禁解释,“身上钱没带够。”
“我们大家凑一凑,应该能行。”穴户亮的声音。
“我带了三千日圆,挂号肯定够了。”旁边的麻衣旋即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三张一千日圆。
忍足瞟一眼她手里的钱,突然想起了半年多前,夏树回学校那天冲进校门捡钱的事。他脸上笑一下,也从裤兜里摸出一千日圆,“我也带了一千。”为张一千日圆跑那么快,倒不该是她会做的事。不过现在回过头去看,却是像了。
青学的人显然没料到冰帝正选会突然拿出自己身上的零钱,不由都怔愣了几秒。后来桃城第一个反应过来,在裕树那声懊悔的啊我也只带了一千里飞快摸出了自己身上的零钱,想递过去。一旁橘杏看看夏树,又偷偷瞄桃城,突然脸红了。
迹部站在原地,扫视面前一圈的人。动动嘴唇没发音。他微微眯缝了眼睛,看那神态似乎是在冥思苦想。
越前也转过去走几步,把身上的两个伍佰元硬币从凳子上背包袋子里摸出来。走回来时,很自然他就想起了以前地铁站借迹部硬币的事。那天,他可没这么犹豫。
其实是越前搞错了。迹部并非犹豫,是有些发窘。接吧,真的有损自己面子。自家队员就算了,可青学的钱他是一点都不想拿。不接吧,他非常想马上带夏树去医院检查,可身上钱不够。他也只带了两千日圆。那还是认识夏树以后才带的。要搁以往,跑步什么的他是一分也不会带。
夏树深吸口气,转回头半垂眼光,颇为轻松的笑笑,“不用那么麻烦。去药店就行了。”说完轻轻扯过裕树手里的一千日圆。买验孕纸用这个足够了。
迹部低头仔细看她,脸在笑,但眼睛却不是。他心中一凛,脸色不由严肃起来,“去医院”口吻不容半点商议。
“没那个必要。”夏树声音细下去,再一次低头避开他的目光。迹部没理她,转过身去抽穴户亮手里捏的钱。向日见了,连忙递过自己包里的。
忍足也要递,被青学的手冢抢了先。
他走过来,依旧戴着那副好看的无框眼镜,脸上没一丝表情。看上去有几分冷淡,似乎只有那拿卡的动作才能真切说明此刻他的用意。
然后手冢递过信用卡,看看迹部,张嘴只吐了两个字,“拿去。”
我的妈呀
一旁菊丸双手枕头,惊讶的瞪起了那双好看的大眼睛,睫毛猛地颤几下,“手冢,你打球还带信用卡”他摇起头来,显然不怎么信。
桃城、海棠也很疑惑,对视一次后全露出了不解的眼神。只乾贞治、不二、越前三个不以为然。
他不带信用卡,你以为每次聚餐谁付的钱
乾贞治连笔都懒得掏出来。心里却在盘算似乎又该收取活动经费了。
迹部抬眼看看手冢,点点头接过他的卡,“谢谢。”他浅浅笑一下。夏树却飞快别过头,在一旁皱眉。真多事
收好卡后,迹部将钱递回穴户亮手里,又转头叫忍足替他们俩请假,然后去牵夏树的手。
她不想去医院,无奈手被他捏在掌中。这么多人她又不能任性的甩开。还要顾及迹部的面子。
跟着迹部落后大约小半步慢慢朝前走了些距离,发现裕树一直紧跟她身后,夏树连忙扯住迹部,回过头看弟弟,“你不要去。你又没生病,去医院干什么”
“我去照顾你啊。”裕树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副天真的表情。心想她还真是奇怪。问这些废话。
“我不一定是”她顿了顿,又清清嗓子,另只手指指迹部,“他可以照顾我。你不用去了。”
“我想去。”裕树老实的点点头,笑起来,眼里透了点期待。要是她真怀孕,自己就要当舅舅了。
“裕树要听话,”夏树拿出哄三岁孩子的那套对付他,“姐姐也会紧张,所以不想你去。”声音柔下去,就差没给糖了。
“嗯”裕树抬起眼疑惑的看她。
“回去后我再告诉你,好吗”她也笑起来,伸手摸摸他脑袋。
小男孩迟疑的点点头,终于又返身朝回走。
她有什么好紧张的他觉得不解,又猜大约女人怀孕时都这样。脾气让人琢磨不定,又没什么逻辑。于是他更加确定她是有孩子了。
迹部回过头望望裕树走开的背影。又转回脸低着头看夏树。她脸上的神情让他心里蓦然觉得不安。是在笑,但不是她该有的那种。
他看几秒,又若无其事收回眼光,牵着她手有些慢的踩着街头网球场的台阶往下走。一折又一折。
下到最后一级时,夏树又旧话重提,说要去药店。迹部不许,皱起眉问她,“你为什么不想去医院医院的检查结果更准确。”
“那我一个人去好了。”夏树晃晃脑袋,有气无力的伸过另一只手,“你把卡给我吧。我去医院。”
迹部转过头看她,声音冷一点,“你很怕我知道”
夏树愣一下,抬起眼。目光一接上她正想说点什么,迹部又掉回眼光盯着车流频繁来往的公路,“有空车。”他轻轻点点头,然后牵着她小心翼翼的站到街沿。走得有些慢,错过了刚才嘴里说的那辆。但他不在乎,又等下一部。
夏树站在他身旁,不再说话。等迹部拦住辆空车替她打开车门后,只听话的埋身先坐进出租车后排。
迹部也跟进去,坐到她身旁,跟司机说一声,到市立综合医院。司机点点头答是,算应承。然后轻轻一拨方向盘,沉稳的将车开到道上去。
迹部坐定后,用眼角的余光瞅瞅夏树,发现她也在瞄自己,不由勉强笑笑。然后各自移开视线,都没说话。
几分钟后,车子里很自然就沉闷起来,只听见公路上过往车流频频擦过,以及中途那大约五十来岁的司机叭叭按两声喇叭,拧眉挑着声调抱怨一句东京交通糟糕透了。
因为堵车有些严重,二十来分钟出租车才往前滑行了不到一百米。那个司机脑袋探出车窗,努力看看前方的路况,几秒后头又缩回车里叹了口气,“不介意放广播吧”
没听有人回答,他眨眨眼自顾自转了个台。里面很快一个女声传出,顶着喜之郎甜橙果冻般的声音不停抱怨,“我们从初三开始恋爱,到现在都三年了说好了一有孩子就结婚的,现在他又反悔了,不想要孩子,非叫我打掉他。当初他追我时可不是这样说的,我想要什么他立刻就去买了”听到这里,司机锁起眉心,啧啧舌伸手想换台。
夏树连忙出声,“先等等。”
迹部转过头去看她。
她侧耳听一阵,又摇着头不无遗憾的口气,“这么小堕胎很危险的。”收音机里那个女孩,听上去大概十六、十七,讨论的问题却像二十三、二十四忧心的。
她在担心这个
迹部好奇的盯着她看。她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放在腿上。听得很专心。
“东京的孩子越来越早熟了。”司机无奈的摇摇头,清清嗓子摆出副要回忆往昔的架势,“我们那个时候,不要说结婚,连谈个恋爱都要遮遮掩掩的。牵手都怕被人看见”
夏树也摇头,情不自禁笑起来。
现在的孩子,该知道的不一定知道,不该知道的一定知道。那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迹部看她低头笑起来,脸上的表情像微甜的糖果。猜她心情大概是恢复了些。不由靠过去一点,轻轻握住她手,捏一下。
夏树扭过脑袋对着他微笑。心想有个孩子其实是很好的。只是她现在尚未准备好。
迹部盯着她笑,过一小会儿视线又越过她肩膀,自车窗向外望去。栽种了梧桐树干净的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大多三五一群,嘻嘻闹闹,看上去像初中生。
车子又朝前移动两米。
迹部轻轻捏住她手,继续看外面。
似乎是一家三口,男子旁边的女人身子弯一点,右手在拍女儿小小的可爱脑袋。动作很亲昵。迹部不由朝玻璃凑过去点,看那个小女孩脸上的表情。胖嘟嘟的小脸上甜甜的神色,笑容栩栩鲜明。
夏树望望他,发觉迹部眼神柔和起来,很是好奇,也转过脸去看。
突然司机踩下油门,朝前开去。
前面的车又开始动了。
开到另条街时,又堵了可能十来分钟。然后出租车又开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司机一拨方向盘沉稳的拐上另一条街。市立医院在马路中段。
到点后,迹部扶夏树下车,动作有些小心。夏树不由苦笑起来,“我还不是孕妇。”
那个司机听了,找迹部零钱时顺便扬眉拿严父看不成器女儿似的眼光上下打量她一圈。惹得夏树心里一阵哀号:我的形象啊
进了医院,迹部先扶她进候诊室休息,然后去添登记表,因为没有预约。挂号的时候,他递过病历说要挂妇科,那个当班的女医生很年轻,听了迹部的话抬眼看一看,心里不禁摇着头感叹:东京的好男人又少了一个。
后来迹部挂完号,便扶着夏树上二楼等。前面排队的人和往常一样少。就四个。三个成年人,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似乎她们都是自己来的。身旁没坐别人。
等了一阵后,听到有人叫夏树的名字,迹部忙站起来陪她一起进去。身后等的那几个女人皆是一脸的羡慕。
诊疗室里,椅子上那个四十来岁的女医生看夏树几秒,只简单问了几个问题。无非是以前有没有流产的情况,是否堕过胎。
性生活是否频繁。医生的这个问题让她微微红了脸,尽管怀疑这个问题有没有知道的必要,夏树还是老实的答应,“也不算太频繁,最近一星期大概三次。”她声音又细下去。然后颇委屈的偷偷瞄迹部。发现他也在看她,眼光里透了点认真。
“有多久没来月经了”医生又问。
夏树小声的回答,“就这个月还没来。”迹部听后,一旁点点头。
医生听了再没问什么,只迅速开了张化验单。因为才一个月不到,b超一般是检查不出的。
迹部扶着她到门口坐下,又拿化验单去领验孕纸。
夏树听话的坐在门外长椅上,听见刚才那个初中模样的小女生正站椅子旁的角落里打电话,语气挺冲,“我不管孩子是你的,打胎的钱要你来付”
夏树睨一眼她,又摇起头来。用讨价还价的口吻谈论自己的小孩,听在她耳朵里还真不太习惯。
过了一小会儿,迹部拿回验孕纸,递过去给她。夏树低下头看两眼,笑笑,结果还是验孕纸。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药店
然后她站起来,转身去了厕所,留迹部一个人等在走廊上。
坐在刚才夏树位置的旁边,他稍稍弓起背,心里有一点紧张,手心里还渗了点汗。
他希望她真有了孩子,却又怕她怀上了非要做人流。
因为看她刚才的态度,迹部差不多猜出来了。似乎她不想要小孩。至少现在是不愿的。
没两分钟,夏树又一脸严肃的表情从厕所走回来。
“怎么样”迹部跑过去,口吻急切的问她。
“呃,只有”夏树小心看看他,头低一点点,声音有些细,“上面只现了一条,红色质控线。”
迹部有点失望,点点头后不说话了。
站他对面,夏树斜眼角偷偷去瞄他,突然心里不自在起来,声音再细一点轻言细语安慰他,“其实,我们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说完后,脸上又堆了点意味不明的浅笑。她才十七,竟也说起了二十七左右才会说的话。不过,她本来离二十七也不远了。就五年多一点。
迹部听后,勉强笑笑,说一声“是”,然后低头摸出手机删掉之前手冢发过来信用卡的密码。
“我有点饿了,”夏树站到他身旁,伸手轻轻挽住他手臂,“我们去吃饭吧。”
迹部轻轻“嗯”一声,任她挽着自己走出医院大门。
这次他们没叫出租,就只走了段路然后过到马路对面,随意找了家装潢看上去不错的西餐馆坐进去。上二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其实夏树想吃辣的。但知道迹部喜欢吃西餐,她还是附和说自己也想吃,然后两人一起坐进去。
起初菜没上时,他们先沉默一阵,然后笑着随便聊聊无关痛痒的话题。他说外面的天气餐厅的装潢和学校的课程,她说路边的梧桐东京的交通与夜间的新闻。有时候也干笑两声开开玩笑,仿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谈话一直很无聊,直到迹部再忍不住,半开玩笑地说,“其实,我还真有点期待那个孩子。”
夏树听了,莫名心里一凛,低下头秀气地抿一口咖啡,抬眼有些脸红的看他,“那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迹部点点头,又笑起来,声音听着感觉很认真又只似漫不经心般随意扯上一句,“我想要女儿。”他用勺子搅一搅杯子里的黄褐色液体。
“我以为你想要男孩。”夏树也笑起来,眼里透了点愉悦,“当爸爸的不是都想要儿子吗”记得妈妈有次回忆说生她时,爸爸好像还叹了口气,半埋怨的讲怎么不是儿子呀被妈妈一直埋怨记到她长大。
“当然也有例外,”迹部摇摇头,神色里藏了点掩不住的骄傲,“我更想要女儿。不过一儿一女更好不如,”他笑起来,眼神明快,表情显然有些兴奋,“不如你生两个这样的话,我们”
突然他停下来,转过头去看看窗外。似乎又想起了刚才医院里的事。
他曾一度以为,自己快当爸爸了。
“其实”夏树脸上显出了好些为难,仿似再说下去需要很多的勇气。
迹部奇道,“什么”
“其实就算我真怀上了,”半响后,她终于慢吞吞讲了出来,“那孩子,也不能要。”然后埋下脸不敢再看他。
果然,迹部愣了好几秒,过一会儿才涩涩的开口问,“为什么”
“因为”她用力咬紧下嘴唇,隔一会儿开始慢慢的解释,“我想你知道,我们订婚以前,我一直,”
她还没说完,服务员推着餐车缓缓走过来。一碟一碟将菜品颇有将就的摆上餐桌。
夏树瘪瘪嘴,连忙收声。
迹部有些恼,偏过头又去看窗外。
一只水晶兰的气球悠悠飘上来,隔了扇落地玻璃晃晃荡荡游在空气里。往下沉一点,风一吹过又歪歪斜斜朝上飘去。徐徐冉冉。
很快,马路上隐约听到了小孩子尖利的哭喊声。大概是他的气球飞走了。
待服务员上完所有菜肴,彬彬有礼的说句请慢用后,他才转回头又盯着她看。
夏树正低着脑袋拿刀慢慢的锯牛排。她锯了一小会儿,发觉迹部一直望着她,不由放下刀。
迹部又等了几秒,见她一直不说话,正想岔开话题,又听夏树继续,“以前我吃了很多安眠药。上次住院时,”她顿了顿,又继续,“听医生说,至少停药四个月才能怀孕。”不然孩子生下来,极有可能是畸形。
她说完了,又拿起刀开始若无其事的锯牛排。然后用叉子分一小块塞进嘴里。
迹部看看她,神情里蓦然带了点轻松。
这一层点穿后,谈话反而自然起来。他很好奇,于是问她,“你为什么一直吃安眠药”
“因为我睡不着。”夏树终于肯抬眼睛看他。眉头皱了一点,似乎她苦恼真只是为了睡不好而已。
迹部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那我们订婚以后你没有吃了”
夏树摇摇头,说:“没有。”
迹部点点头,也拿起刀子锯牛排。几秒后他忽然笑起来,抬眼睛看她,“四个月很快的。我们订婚都三个月了。”
夏树奇怪的点下头,看他两眼,终于没能忍住,“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睡不着”她不懂。接下来他不是该问问她为什么吃药的吗怎么变成计算订婚时间了。
“我问不问并不重要,”迹部把一块西兰花送进嘴里,“重要的是,你想不想说。”
“那我要是想说了”夏树歪着脑袋看他。
“那我就听你说。”
停几秒,迹部又笑着问她,“你现在想不想说”他刻意压低了点音调,让人听着觉得既温暖又淳厚。比较通俗的说法是有磁性。
夏树想一小会儿,老实的回答,“我不知道。”
“那就知道的时候再说。”迹部无所谓的拿一旁的湿毛巾擦擦手,又搁回去。
他是有些好奇,不过已不如原来那般强烈了。那时他感觉若是自己知道了就可以留下她,所以十分在乎。不过现在他已经明白,就算不知道,她也不会再离开。所以没多大关系了。更重要的是,他们订婚后她就没再吃那些药。在迹部看来,这才是他真正关心的地方。
后来又聊了几分钟,话题自然而然又绕回到孩子身上。不过这次显然明快了不少。迹部嘴上说更喜欢女儿,可提到儿子时还是一样的欢欣雀跃。还说连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景树。
夏树听后,开始怀疑迹部是不是也看言情小说,取个名字这么文艺,听得她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atobekeiki念上去倒是比较顺口。
“儿子的名字你取了,那我怎么办”夏树嘟起嘴开始为未出生孩子的名字抗议,“我也要取”
她眼睛瞠大了些,腮帮子鼓一点。迹部看着觉得很可爱,就笑,“不是还有女儿吗”
夏树瘪下嘴,生怕他说出个更文艺的名字,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考试复习得怎么样了有把握吗”
“有把握。”迹部立刻点头。
“你怎么一点都不谦虚”夏树举着银色叉子,浅浅挑眉。
迹部反诘,“我为什么要谦虚”在他看来,行就是行,不行也要想法变成行。仔细想想,他还真没怎么谦虚过。在英国是,东京也一样。
夏树被反问得说不出话,只得喝口咖啡,一手支着头歪着脑袋看他,“要是你考上了,我就送份礼物给你。”
“你打算送我什么”迹部连忙问道。
夏树闷闷地回答,“景吾,你还没考。”
迹部又笑起来,“你放心,从来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我知道,”夏树将一缕滑到肩膀上的头发勾起捋回耳后,“我是说,时间还早,我要慢慢想。”
那天冰帝的马拉松长跑终于还是变成了两人的约会纪念日。
他们锯完牛排,又去逛公园,逛完公园又去吃爆米花。吃完爆米花去逛街,逛完街去喝下午茶,喝完下午茶又去看电影。
是部动画片,孩子的事彻底勾起了少爷的童心。
看几个一身墨绿打扮的忍者相互扔暗器闪得满荧幕都是人影时,迹部靠过去,脸挨着夏树脸声音很轻的说,“以后我们带孩子一起来看电影。”
夏树脸一红,忙点头,“好、好。”又慌忙补充,“看樱桃小丸子和哆啦a梦。”火影还是等他大些了再看吧。小孩子看火影通常感觉又黄又暴力,尽管成年人多是觉得又搞笑又精彩。
谁知迹部听着竟莫名起来,“你说什么”于电影院里好奇的问她。刚才说的,他怎么从来没听过。
“没什么、没什么。”夏树摆摆手,自嘲般笑开了。似乎她弄错了什么。
电影院里灯光早暗下去。大约来看的多是情侣,周围一暗,男人的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时不时可以听见女人撒娇的声音,“干嘛啊你”似乎还有轻微的呻吟。
夏树舔舔嘴唇,扭过脑袋看迹部,发现他也在望她。他们彼此对视几秒,轻轻笑起来。都想起了孩子的事。
后来出电影院时九点都过了。
他们手牵着手沿着街走,看头顶上的霓虹灯一盏一盏亮起来,照得人行道上灯火通明,失了夜晚该有的黯淡。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走到街口的时候,迹部突然问她。
“嗯”夏树看看他,心里开始回想。是了,下个月是她生日。很久没用到以前的事,她几乎不去想了。
“我想要”夏树歪起脑袋认真思考。迹部有些好奇,他满以为她会嗔怪的说哪有你这样直接问的
夏树转过脸,对着他灿烂的笑,“我想要哆啦a梦。”
“那是什么”迹部看着她,迟疑的问,“豆沙饼”心里很是不解。doraen,长这么大他从来也没听说过。但转念一想,或许网上能查到,不由点头一口应下来,“好,我知道了。”
夏树眼光酌定的望望他。几秒后泄气的冲他摆摆手,“算了。送你想送的吧。”
“你不是想要那个”迹部微仰头想一想,神情里带了几分认真,“dorayaki豆沙饼。音近doraen。”
“不要了,”夏树眼睛眯成条缝,乐不可支的笑起来,“我想要你自己送的。”
“那个什么,doraen的,”迹部明明没听清,却还是模仿出正确的发音,“我要给你也算我送的。”他摆正了脸色。心想那张手帕就是。就是不知道面前的人明没明白。
“不一样”夏树收起笑,同他争辩起来,“那是我要的,不算你送的。”
“怎么不一样了”迹部摇着头,好奇的望她,“如果是你自己买的,那才不算我送。”
夏树又一次语塞,微微咬起下嘴唇。不同意他的看法,却不知该从何反驳。
于是俩人彻底丢掉这个话题,又牵起手沿着马路走。
送她到家门口时,迹部有些不舍,转过身抱抱她,讲,“我走了。明天见。”
“明天”夏树两手攀上他肩,“明天星期天啊。”
“我都忘了。”迹部自嘲似的摇摇头,又改口,“后天见。”
说完后,他松开手,稍稍低头俯过去在她额头上亲亲。然后转过身往回走。
夏树盯着他走了好几步,下意识朝迹部背影挥挥手,不过没叫他。
她还在望,迹部突然转过身,有些严肃的问她,“对了,刚才你说的那个什么,doraen,到底是什么”
夏树怔一下,大声笑起来,指着他道,“你还在想啊”
原来,他还真在考虑这个高难度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