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生活在大漠的人们来说,比能在瞬间将人吞没的沙暴更令人敬畏的,是沙漠之城的城主:孤光。

    他是那样冷血的一个人,没有人见他笑过,他以强硬的铁碗肃清了所有政敌,果断而残酷的手段让所有人都清楚地认识到他这个沙漠之王将在一片颓废中开辟一个崭新的天地。

    他所带来的,除了血腥和残暴之外,更多的是井然的秩序和安定的生活。

    在他的治理下仅仅三年,沙漠之城已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坚固堡垒,甚至连沙漠里的强盗也不敢靠近那附近的方圆百里。

    他就像突然出现在沙漠里的神话,屹立在所有人的心里,比飞翔在苍穹的雄鹰更令人敬仰。

    然而在这个权利至上,用实力说话的大漠,却有一个毫无战功的人拥有与他并肩而立的地位。他就是被称为神眼的月华,一个虽然失明,却能预测大漠未来的青年。

    在孤光成为大漠之王前,月光就已经预言了不知多少次大漠的灾难,直到有一天,他在举国欢庆的节日里,站在城楼上,对所有的子民宣布大漠即将迎来新的王以及久远的和平。

    见证那一日的人们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幕。

    夜空中的烟花不停地绽放在黑夜里,月华穿着雪白的衣衫迎着风,神圣而庄严地微笑,烟花的光芒映照在他俊秀的脸上,白发在身后随风飞舞,仿佛整个人会乘风归去。

    那一刻,人们突然意识到,或许在他们心中,月华才是真正的王。

    即使他没有战功,即使他出身卑微,即使他双目失明,但人们对他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他的一言一行能轻易的左右人们的心情和生活,他的善良和煦如雨露甘霖普降在终年干旱的大漠人心里。

    他在大漠人的心中如神一样,不可亵渎接近,只可仰望相信。

    在他与孤光联手夺得了沙漠之城后的多年,他却再未出现过,没有他的死讯,仿佛隐世一般再无消息,没有人知道在最后的征战中发生了什么,于是那一夜,城楼上飘逸的身影成为人们心中永恒的画面。

    沙漠中的黑夜冷得可以结冰,暗沉得毫无生机,然而静谧的夜里却暗藏了一股诡异的气息,这诡异之气强得几乎要穿透一切,扑面而来。

    一个迅捷的身影巧妙地在暗影中穿梭,最终来到一间屋子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那身影快速地闪进门内。

    屋里的人似乎早已等候多时,在这深沉的夜中穿戴整齐,微笑地迎来了夜访者。

    “豺狼已经对你动了杀心,你收拾一下,我们立刻就走”来人扶着那人的肩膀,眼中带着担忧的柔情。

    “没什么好收拾的,既然我孑然一身的来,就孑然一身的走吧。”那人的嗓音轻柔悦耳,仿佛最上乘的丝绸掠过肌肤般令人感觉舒适。

    “你啊,总是对什么都不在乎。”来人爱怜地摸摸他的额头,“可这次我要你知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带走你,也许我们会死在逃亡的路上,但是我若带不走你,我也不会把你留下接受叛变的惩罚,我会亲手杀了你,再跟你一起死。”来人的眼里有着石破天惊的决心,坚毅不可动摇。

    “孤光,你难道不相信我的预言我说过你会成为大漠中的王,你就一定不会死在此刻。”那人的笑容比月光耀眼,比太阳温柔。

    “月华,我不在乎能不能成为大漠的王,由始至终,我在乎的只有你,我不允许你再从我面前被带走。”捧住他的脸,孤光霸道地吻上他的唇。

    “你不是说来不及了”被吻得气息不稳,月华面色红润地问道。

    “嗯,我们走”抱起月华,孤光的动作仍然轻盈敏捷得好似豹子。

    孤光带着月华很快来到院落外面,那里有他准备好的马。

    两人顺利的上了马,急急地奔走在月光下。

    那是一个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夜,广阔的天地间除了沙漠还是沙漠,冰蓝色的月光照耀在两人身上,后面隐隐传来追兵的马蹄声,即使两人身下的是匹宝马,也不免因为长时间的奔跑和两人的负重而显得吃力。

    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形势迫在眉睫,孤光果断地停住马,跳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月华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

    “你不是说过我会成为大漠的王,所以我不可能轻易死去,相信我”孤光边说边在马鞍上绑紧了一圈绳子,然后将绳子的另一头拴在自己腰上。“你带着马往前跑,我一会儿就追上来。”说着看后面的追兵已然到了眼前,便在马屁股上抽了几鞭子。

    “孤光”月华什么都看不见,除了紧紧抓住缰绳,便只能忧心的呼唤。孤光,不要受伤,不要有

    血狐天下:狂傲杀手妃帖吧

    事

    因为他,再也不能失去什么了

    七岁那年的一场大病夺去了他看见的权利,他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一切,身边没有家人,只有孤光始终不离不弃地陪伴,他们这两个孤儿由始至终只有彼此,他们不需要别人,也不相信别人。然而上天却又恩赐了他另外的本领,若他在一片黑暗中看见了其他情景,那便是这大漠里以后将会出现的吉凶祸福。

    他由此摆脱了奴籍,一跃成为人们心中敬仰的神眼,无需为生存担忧,即使在大旱的日子里,也依然可以奢侈得日日洗澡。

    可他不希望这样,他宁可像儿时那样忍饥挨饿,被人唾弃追打,甚至是在某一日终于忍受不了贫穷而死在哪个角落。

    他宁可仍是那个孤儿,他宁可如正常的盲童那样没有被上天眷顾过,他只希望自己还是沙漠里最普通的一颗沙子,也不愿像如今这般,与孤光仿佛隔着世上最远的距离,无法相见,无法团聚,无法依偎。

    永远忘不了孤光与他被迫分离时是怎样的痛彻心扉,那可以穿越一切的哀嚎比独孤的野狼更悲凉

    身后的喊杀声,兵刃相撞声,受伤哀嚎声,连成了一片,声声传递的都是血腥。

    马越跑越远,后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只剩下马蹄的奔跑声。

    “孤光”凄厉的声音回响在荒芜的大漠中,夜风无情地将其吹散,只余冰冷彻骨。

    “这么快就想我了”马鞍上绑的绳子一紧,身后仿佛从空中落下一人,自己一下子被抱进熟悉的怀抱。

    “孤光”月华欣喜地颤抖着。他回来了,他平安的回来了

    “别忘了我是大漠里的狼王,怎么会轻易的死在家畜手里。”孤光骄傲地一笑。从那帮混蛋硬将他怀里年幼的月华抢走那天,他就以大漠男儿的骄傲发誓,此生若不能夺回月华,他死后就生生世世沦为沙漠里的畜生,饱受日炎夜寒之苦

    他的月华,那么善良温和,比大漠里最清甜的泉水更温润,竟被囚困在奢华的笼子里终日不见阳光,渐渐白了一头的乌发

    此仇不报,怎对得起月华对他的一片真心

    如今,他回来了,带着属于他的势力,他来带月华走,离开那个囚禁了月华自由的笼子,他要放他自由,让他比雄鹰更加骄傲地翱翔。

    “嗯”月华坚信地点头,唇角渐渐露出笑意。没错,孤光,就这样自信下去,一步步登上权利的顶峰

    两人一马,继续奔驰在荒芜的大漠里,四周除了偶尔能看见凹凸的沙丘,再无其他东西。

    寂静的黑夜里,只能听见焦急的马蹄声,空空的回荡在沙漠里,风卷着沙土在沙丘和凹地之间打着漩儿,砸在两人脸上,像刀割一样地疼。

    不知又奔出了多久,马儿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像是再也跑不动地停在空旷的沙漠中。

    孤光抱月华下马,然后把缰绳套在手腕上,又背起他继续前行。

    月华不说话,静静的任孤光背着,将脸侧贴在孤光的背上,除了风声,还能听见彼此的心跳,这一刻,美好得令月华沉醉。

    若时间能停在这一刻,他愿永远留在孤光的背上,没有骄傲,没有自由地依附他。

    可他知道后面的追兵仍穷追不舍,此时还不能放松,否则等待他们的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他不怕死,既然他敢在大庆之日说出沙漠将迎来新的王,他就再没有为死的事担心过。只是辗转波折多年后才见到孤光,他舍不得和他分开,他再也无法容忍,自己的生命里失去了孤光的温暖和气味,在他那个几乎永夜的世界里,所有的光芒和温度都来自孤光的给予,如果失去了这一切,他将真的只剩下永夜。

    还记得他刚刚失明时,正逢一场大旱,只有富裕人家还剩余些救命的水,除此之外,渴死的穷人不计其数,那是最难熬的一年,艰难得让他以为自己会成为秃鹫的食物。

    可他活下来了,比那些强壮的大汉更顽强地活了下来。

    不是因为他幸运,只是因为每当他渴得不行时,孤光总会想办法弄来水给他喝,甚至有一次连狡猾果敢的孤光都弄不到水时,他就端来一碗鲜血,说是宰杀畜生时接的,自己信以为真地问他有没有喝,在听到他已经喝过后,便真的喝下那碗仍然温热的鲜血。此后每逢找不到水,孤光就总能弄到或多或少的鲜血来。

    直到后来自己摸到孤光手腕上的绷带和他干裂的嘴唇时,才明白自己是在怎样的谎言中存活下来的。

    所以至今,已经所向无敌的孤光的手腕上,仍然留着一道狰狞的伤口,那是把将愈合的伤口反复划割开留下的伤痕,而那道伤痕不仅留在孤光的手腕上,更留在了月华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