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石道中静谧且清冷。
花月楼拿着夜明珠凑近前方的石墙敲了敲,然后又顺着四周的缝隙不断地摸索,却是始终毫无所获。
凑近看了看上面刻画的五行图,花月楼只能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
当日他和西门吹雪看到这图的时候,本来强记了下来打算回去问问一向对杂学颇有研究的花满楼。
可谁知这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地道的事情虽是简单的说了,但那图案竟是丝毫没有来的及听花满楼的解释,就出去赴宴了。
花月楼退了回去,走到坐在墙边的一个老人身边席地而坐,看着老人不眨眼。
这个老人形容疲惫,脸色苍白,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脏乱。
但即使是这样,老人的神情中,却依然透着睿智与威仪,显露出不凡的气度。
老人似乎是感受到了花月楼的视线,慢慢的睁开了一直闭目养神的双眼,叹了口气,道:“六公子,你不用这么看着老夫,这断龙石一下,除非合四十人之力,再加上机关巧力,是无法将其打开的。”
他顿了顿,接着道:“那机关的钥匙,也早已被南王世子拿走了。”
花月楼微笑道:“在下只是有些好奇,想要请教老岛主罢了。”
闻修泽看了看花月楼,笑道:“有什么事是老夫可以解答的,定知无不言。”
花月楼道:“如今在下与老岛主被困在这里,老岛主似乎并不惊慌。”
闻修泽闻言哈哈大笑,道:“六公子不是也没有惊慌。”
花月楼笑道:“在下不惊慌,正是因为老岛主不惊慌。”
闻修泽抚须笑道:“老夫不会惊慌,自然有其道理。”
花月楼挑眉道:“狡兔尚且有三窟,相信老岛主也是有不少后路的。”
闻修泽微笑道:“若是老夫没有后路,岂不是辜负了六公子的厚望”
花月楼道:“那么,老岛主为何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在下到处探路击敌,却从来不给些指导”
闻修泽道:“佟儿放心将一岛之安交予其手的人,老夫自然想看看他究竟有些什么本事。更何况六公子盛名远播,老人家也是多少有些好奇的。”
花月楼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道:“那么在下可让老岛主满意了”
闻修泽笑道:“佟儿没有信错,六公子确实是诺之必行的人。”
花月楼笑道:“闻老岛主的儿子也是聪明不凡之辈,一首平仄不分的破诗,就哄得花月楼前来救人了,他也不怕我听不懂。”
诗词讲究韵律,四句尾字通常都是平仄交错而成,但闻远佟的诗却是仄平平平,听起来好不怪异。某紫没记错的话,貌似现代汉语中的一二声是平音,三四声是仄音,希望这点知识某紫没有还给老师,飘走
闻远佟之所以这样安排,除了为让花月楼有所奇怪,进而推究,也是想告诉他,第一句根本就没有用,让花月楼可以从尾字开始推测,当然,这个尾字却是从整首诗的尾字开始猜了。
还好花月楼并不笨,没过多久就破出了密语。
闻远佟当初在花月楼面前颂的诗,从最后一字起分别隔一字,隔二字,隔三字取字,再依此接连下去,便是一句简单的暗语请助吾父脱危。
闻修泽听闻花月楼夸赞自己的儿子,也是颇为自豪的哈哈而笑,道:“小儿才疏学浅,可是不及六公子博文广记的。”
花月楼看着笑得不亦乐乎的闻修泽,不禁暗骂一声老狐狸,他怎么就没听出来这老头的语气里有半点谦虚的意思了
洪桐看着刚来的陆小凤三人慢慢的走了过来,站在他们的四周,形成合围之势。
他看了一眼一手执剑的西门吹雪,道:“没想到西门吹雪也是功利之人,为了把莫须有的宝剑,也会前来出剑。”
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洪桐,道:“花月楼在哪”
洪桐挑了眉,笑道:“原来阁下是为了人,而非为剑。”
他顿了顿,接着道:“花月楼曾跟我说过,他从不将热心世俗之人放在眼里,西门吹雪竟然也会为了世俗功名而为人拔剑杀了我,想必最高兴的会是并不会是花月楼。”
西门吹雪淡淡道:“对你,只是战之约。”
洪桐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我倒是忘了我还给西门庄主下过战帖。如今倒是自寻死路了。”
陆小凤在旁边笑道:“南王世子千金之躯,如今却将自己处于危堂之中,此举实非聪明人所为。”
洪桐笑了笑,看向陆小凤,恨声道:“陆小凤,当真以为我就会被你们抓住了不成”
陆小凤道:“孤岛无援,世子还是不要负隅顽抗了。”
洪桐淡淡的笑道:“你就不怕我把这岛炸了”
陆小凤笑道:“世子的太过金贵,想必也不会使出同归于尽的招数。”
洪桐看着陆小凤,慢慢的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道:“我劝你们最好还是让我走,因为那八百斤炸药,我并没有埋在岛上。”
陆小凤闻言微怔,随即便露出了认真的神色,沉声道:“世子看来是想毁了这大明的基业。”
洪桐冷笑道:“我得不到的东西,为何还要留给他人。”
陆小凤道:“世子可是将炸药都埋在了京城”
洪桐淡淡道:“陆小凤果然聪明。”
陆小凤此时叹了口气,道:“想必阁下弄出试剑之举,也并不是为了诛杀武林中人,而是为了将我们都引来,困在岛上。”
洪桐道:“紫禁那战便是你们几个毁了我的计划,如今,我自然要让你们远离中原,才好实施计划。”
陆小凤闭上了眼睛,露出了一丝忧虑的,道:“若是我们将世子擒住,世子与京城的手下,必定会炸了北京城。”
洪桐笑道:“你们确实拦不了我,我派出的人,一个时辰前,已经启程去了中原。”
西门吹雪却不理会这些阴谋鬼魅之事,依旧冰冷的看向洪桐,道:“我最后问你一遍,花月楼可是在这地道里”
洪桐怔了怔,看向西门吹雪,笑道:“西门庄主不已经知道了,还何必要问”
他顿了顿,又颇为暧昧的笑了起来,道:“庄主如此关心花月楼,好似已经超过了一般般朋友的地步了啊。”
西门吹雪冷笑道:“此处哪有你插嘴的地步”
洪桐闻言脸上怒色一闪,随即又瞬间消失,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道:“莫非这世上第一之人,竟是对花月楼存了别样的心思你们果然不是真的朋友。”
他说着,便好似回忆着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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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一般,笑道:“不过说的也对,花月楼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毕竟也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人,无论是身姿气质,肤质韧度,都是绝世之色。尤其是他身上那股莫名的幽香,也着实叫人流连忘返。”
洪桐话音刚落,便已感到一股逼人的剑气迎面汹涌而来,冷冽而冰寒的杀气,也瞬间充盈了树林的四周。
剑气强劲而凛然,竟是夹杂了一股内力的冲劲,破胸而来,逼得洪桐不禁气血翻涌。
洪桐强咽下口中些微的甜腥,不甘心的看向西门吹雪道:“果然猜对了么原来西门庄主也是此道中人。也是,将花月楼这种天性傲然之辈压在身下,看着他的铮铮傲骨一点点的化为娇喘吟唱,确实是端得美妙无比。”
他眯了眯眼,笑道:“那滋味,我可是已经尝过了。”
在场的几人猛然听见洪桐的这句话,不禁都骇出几分的愤怒。
西门吹雪闻言气势更胜,浑身的剑气毫无顾忌的宣泄出来,就连四周的落叶轻风,也被这剑气所染,围着几人站的圈子,打起了转。
面对西门吹雪的迎头杀意,洪桐此次却是没有能再有所顽强,猛地咳出了一口血。
西门吹雪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声音冷至极,寒至极,冻得人身中的血液,都有种凝结的错觉。
西门吹雪话音刚落,人们便只见他白衫微动,一阵劲风迅即而过。
弹指刹那之间,西门吹雪已经在原处站定,而他手中的剑尖,也缓缓的滴着血珠。
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凄吼,让人听闻,都不禁身心一寒。
西门吹雪冷冷的转头,看着在已经被齐肩削去双臂,倒在地上惨叫不已的洪桐,以及站在他前面护着他的陆小凤。
西门吹雪寒声道:“你想拦我”
陆小凤勉强笑了笑,道:“他不能死。”
西门吹雪看着陆小凤,只是冷冷的盯着他,似乎并不打算与他妥协。
被他这样注视的陆小凤,也不禁冷汗直冒。
护着洪桐的十几个黑衣人,仅在刚刚西门吹雪出剑的一瞬之间,便被他一剑穿吼,瘫倒于地,再也没能开口说话。
这也只是因为陆小凤以极快的身法及时拉住洪桐后退,西门吹雪杀人不成改势削去他的双臂后,才选择转过利剑,诛杀其他挡路之人。
谁知此时的洪桐好却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喘着粗气,边咳着血边咯咯的笑道:“你们难道真的以为那炸药就没有埋在岛上么”
他看向西门吹雪,露出强烈的恨意,狂乱的叫道:“你这下贱的东西竟敢对我做这种事你不是喜欢花月楼么哈哈哈我便叫他永世深埋于地底不得翻身”
洪桐怪笑的声音刚落,便见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于山丘茂林之中呼啸而过,地面巨颤,山崩石裂。
闻远佟听见这声响,立刻叫道:“他在这山地也卖了炸药”
花满楼同时大喊了一声:“六哥”
陆小凤闻声,迅速低身拎过洪桐的衣领,飞奔到想要向树洞冲去的花满楼身旁,抓住他的胳膊就向外急掠,几乎是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拉着两人快速飞奔而去。
同时向后面的两个人急声喊道:“快跑”
百川沸腾,山冢崒崩。就连前岛一众喧闹的武林宾客,也被南面这剧烈的震动惊住,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争执。
待到一切烟尘静落,树林中已是一片破败之色,林木崩坏,土地塌陷,几十个巨大深坑横列于眼前。
陆小凤弯下腰,将已经晕厥过去的洪桐点住止血的穴道,放于地上。
花满楼此时却好了傻了一般,怔怔的任由陆小凤扶着,向前走去。
闻远佟看到眼前的景象,双目赤红,喃喃道:“我爹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我这就去叫人,肯定能找到的,肯定能找到”
他说着,便也不顾已经踉跄的身形,急速的向前岛跑去。
陆小凤半抱着已经有些瘫软的花满楼,走向前面静静的站在已经被连根拔起的古树旁边,一身白衣胜雪的人。
陆小凤看了看已经完全倒塌的地道入口,狠狠的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艰难的道:“他不会死的。”
过了许久,西门吹雪才抬起脑袋,转过了头,安静的看向陆小凤。
苍白无血的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就连眼睛里,也是无光无亮,黑黑沉沉的什么感情也看不出来。
陆小凤心里蓦地一痛,努力的咽了咽堵在嗓子里的那股子憋闷,开口道:“他经历了多少的阵仗,什么险地没有去过,不会死在这里的。”
靠着陆小凤的花满楼闻言身体轻颤了下,猛力地抓住了陆小凤的手臂。
陆小凤将花满楼往怀里紧紧的抱了抱。
而此时的西门吹雪,却仍旧静静的看着陆小凤,没有任何的表情。
陆小凤突然很痛恨现在的不言不动的西门吹雪,他希望西门吹雪能给他一点反应,哪怕简单的吼两声,喊两句,也要好过此刻静得犹如深海沉渊,无论有深处多么汹涌的情绪,表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波澜。
但是陆小凤除了说话,也不知道还应该怎么办,他的朋友现在可能正深埋在黑暗无比的地底,而且他的那个最爱,也可能正在崩溃之中。
陆小凤道:“前去救人是他自己选的,他若是没有把握,定是不会这么做,肯定是已经谋划好了退路。”
西门吹雪没有移开注视着陆小凤的眼睛,却仍旧不发一言。
“花月楼本事可不小,凡是小瞧了他的人,现在可没有一个不在后悔。”
“那家伙本来就是个祸害,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么”
“等闻少岛主叫来了人,咱们肯定能找到他。”
“这地道也不一定就这一个出口,说不定他还能从别处蹦跶出来了”
陆小凤干巴巴的絮絮叨叨了一通,说的口都干了,除了好像已经平静了下来的花满楼,西门吹雪竟然还是没有反应。
正当陆小凤已经开始哀怨的看向西门吹雪时,西门吹雪开了口。
“我知道他没死。”
“”
“我能感觉的到。”
“”
“他若是死了,我会感到痛的。”
“”
西门吹雪淡淡的扫了一眼已经傻眼的陆小凤,便转身向深林外走去。
陆小凤瞪着眼睛看着西门吹雪极静无声的消失在乱林碎石的尽头,转头向花满楼呆呆的问道:“是他疯了,还是我癔症了”
花满楼闻言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