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其他小说 > 流年(原名:当时间化成灰烬) > 第37章 恋爱中的莎士比亚
    圣诞过后就是元旦,节日的气氛一日浓似一日,但期末考试也马上就要到了,大家在玩乐之余还要分心准备复习迎考,欢乐的气氛不免大打折扣。朱莎的笔记已经成了抢手货,不但本班有人借专业课的笔记去复印,连别的系不认识的人也托关系来借选修课的笔记。朱莎来者不拒,搞到最后已经不知道自己的笔记流落到何方了。

    由于逃了很多次的政治经济学课,朱莎不得不也厚着脸皮去借了本政经理论的笔记来抄,抄了几天手指头痛得厉害只好也学人家去复印了事,印完才感慨:“在大学里开复印社也是一门挣钱的好生意。”

    郝静早早地就预定了朱莎的笔记,也早早地就复印好了,平时一向不重视学习的她此时也不得不埋头苦读了,龙哥几次邀约都拒之门外。为了答谢朱莎一贯的“照顾”,郝静送给她一张一月份的月票。“莎翁,你还没换月票吧给你张新的。”郝静边说边递过来两指宽的一张小花纸。朱莎疑惑地接过来问:“干嘛给我,难道你不用”

    郝静冲她一笑:“我自己有,这是另外多出来的。”礼轻情意重,虽然只有十块钱,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朱莎不疑有他,拿起来准备收进抽屉里。郝静想了想又给她交了底:“这是隔壁师大美术系的老乡自己画的。你凑合着用啊。”

    朱莎吓了一跳:“这也能用”她像扔一个烫手的山芋一样把票扔给郝静:“被人发现就惨了”郝静不满地捡起来说:“就你胆小,好心好意给你张不花钱的月票你还不要。咱宿舍那么多人都用了都没事,怎么你一用就会有事告诉你吧,从开学到现在我就没买过月票,都是找人画的”

    朱莎又把月票拿回来翻过来倒过去地看,边看边说:“这么粗粗地一看还真是看不出真假来耶。你这老乡的艺术水平很高啊。不过他仿制字体用的是铅笔,仔细看的话,铅字是反光的。”郝静说:“售票员哪能那么认真地去看每张月票啊还不是上车晃一晃就行了。不过你平时短途用可以,去西单、前门什么地方就得悠着点了,那里老有公交督察的人查。”

    朱莎摇着头又把月票还给了郝静。开玩笑,这种便宜怎么能占万一被抓到罚款事小,丢人事大啊。郝静耸耸肩收起来,反正这种月票有的是人要,她已经把欠朱莎的人情还清了。

    正说话间,张蕊回来了,看见朱莎奇怪地问:“哎,今儿你怎么还在这你晚上不需要排练吗”朱莎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怎么回事,罗昊没有给我打电话。”

    张蕊叹为观止:“你怎么这么老实你不会主动一点吗他没有给你打电话,你倒是给他打呀你就这么傻等着呀服了你了”

    朱莎没好意思直接给罗昊打,就给小丁打了个电话,问他们现在在哪里。电话那头的小丁明显一副喝多了的样子,大着舌头说:“你来,来,罗昊家,呃,我们,都在,呃,这儿呢。”

    朱莎听着这声音觉得事情很不妙,现在还没到八点,怎么喝成这样子呢小丁说的罗昊家就是他在校外的那套小一居。她匆匆跟张蕊打了个招呼就出发去找他们了,坐在车上还觉得心神不宁,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罗昊住的地方的时候,朱莎刚上楼就看到门还半敞着,里面还有烟雾飘出来,但又不像失火了的样子。她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进去,探头一看,马上愣住了。只见那小小的客厅里挤满了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大约有五六个,小丁天恩都在里面。罗昊斜倚在墙上,头还在不断地往后靠,一下一下地撞着墙,其他四五个人有的靠墙,有的躺沙发,有的坐椅子,集体面无表情和失语,唯一能证明他们还活着的就是他们手里的烟。大冬天的,这帮人都光着膀子,地上扔了一地的空啤酒瓶子,不知道他们总共灌下去多少酒,反正看着可不少。

    朱莎当时就愣了,不知道他们这是怎么地了,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这屋里的几个人就把她当成了透明人一样,看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小丁忽然张嘴就是一串极其麻利的京骂,朱莎听得更是目瞪口呆,小丁骂完忽地站起来,抄起一把椅子说:“妈的,老子去宰了他们”

    朱莎吓得一哆嗦,不知道他要跟谁玩命去,正在犹豫间,天恩说话了:“小丁,你他妈酒别添乱了有种你真去啊在这儿充什么英雄好汉”

    小丁被激怒了:“你以为我不敢”说完抄起椅子就往门口冲,直到这时才看到门口站着的朱莎,拿着的那把椅子放下也不是,举起也不是,一时之间他也傻住了。朱莎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酒气和烟味,心想,怎么办不会罗昊也喝多了吧小丁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把椅子放下,然后回头说:“罗昊,你老婆来了。”自从平安夜之后,小丁恍然大悟,从此再不敢说朱莎的坏话。

    罗昊一愣,转头见是朱莎,忙摆手不让她进去,站起来四处寻找了一阵,穿了件秋衣,又套了件毛衣,手里拿着外套,然后跟小丁他们打了个招呼把朱莎拉出来了。

    楼道里没有暖气,朱莎走了几步觉得有点冷,罗昊就把她揽到怀里,用胳膊搂紧她往楼下走。下了楼,还没出楼门洞,朱莎已经觉出了室外的寒冷,看罗昊手里还拿着外套,就非要他穿上。罗昊也不说话,顺从地穿上了外套,朱莎踮起脚,帮他把领子拉平。罗昊忽然一把把朱莎拉到怀里,然后把手按在她脸上,朱莎还没反应过来,他炽热的嘴唇已经紧紧地贴在她双唇上,同时紧紧抱住了她。那一瞬间,触电似的晕眩迅速蔓延了她的全身。也许是她已经熟悉了这个怀抱,也许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暴风雨般的激情,她无法抵抗这种突如其来的侵袭,天旋地转中,她闭上了眼睛,任由他的湿热的嘴唇和舌头带领她进行这灵魂之旅。

    完了,这是我的初吻。朱莎心想。罗昊把她搂得更紧了,此时一股强烈的渴求也在朱莎的身体里汹涌着,渐渐地她也轻轻搂住了罗昊,楼道里只剩下他们急促不安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罗昊放开了她,然后搂着她一起在小区里散步,朱莎的脸红扑扑的,用手一摸烫得很,风一吹根本不觉得冷,只觉得很凉快。罗昊把她的手插在自己的外衣兜里,然后继续沉默寡言地在路上遛达。看着他沉默的样子,朱莎禁不住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开始罗昊还不愿意说,显得很不情愿,但朱莎不管,就是要知道,罗昊到底还是说了。

    罗昊小丁他们学的是时下热门的计算机专业,天恩和剩下三个同学虽然学的是物理和数学,但对计算机也是触类旁通,大家一起设计出了一个门禁系统的软件,本来已经跟一私企老板签好合同要买他们的软件,但最后的结果是人家拿了东西后翻脸不认人,一分钱也不给,拿出合同一看,合同又被人早就埋伏下了手脚,连打官司的可能性都没有,近三个月的心血付诸东流,大家气得要吐血,杀人的心都有。

    朱莎看见罗昊那副憔悴的样子,心里也很难受。罗昊原来是多强硬的一个人,现在就跟个病人似的,眼睛里都是血丝,下巴上冒出一点青青的胡茬,让他整个人平添了一点沧桑的质感。罗昊说完了,两人都沉默了。朱莎知道这种事情自己根本没法劝,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静静地听着,希望他说出来以后心里会好受点。她站住了,然后踮起脚尖,笨拙地在罗昊脸上亲了一下,算是对他的安慰。罗昊把她搂紧了,继续往前走。

    不知道溜达了多久,两人已经出了小区,来到了大马路上,谁都不说话,但是也都没打算回去,就在街边溜达,就这么看着马路上的车流和人流来来去去。罗昊低头看着朱莎的侧脸,

    六夫临朝最新章节

    她那双大眼睛因为望着前面的车流而显得深不见底,白皙的皮肤在街灯的照射下显得分外光洁,一头俏皮可爱的短发被晚风一吹也已经不太成型,有几绺已经垂到了额头上和耳后边,下巴尖尖的,微微有点往上翘。正是因为这双眼睛和这个下巴而让她显得与众不同,格外睿智而且倔强。

    罗昊看着她,心里不自觉地想起张蕊的话来:“当你和她在一起时,你会假装不注意她,但是当她离开你的视线时,你又会急着去寻找她。当你看到她的笑容时,你的嘴角也会扬起一丝微笑;当她受伤害时,你会很关心她,替她着急。因为,你已经爱上她了”

    是的,我已经爱上她了。罗昊心里默默地说。她是什么时候成功地吸引了自己的眼光,让自己注意到她的与众不同呢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呢第一次看见她放声歌唱时的表情还是第二次将她骂哭之后无声的赔罪抑或是以后日积月累的点点滴滴难以言说的感动反正,她就像一场气势庞大又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样,占领了自己心间大大小小的各个角落。

    大学生艺术节之后不久,期末考试终于也结束。朱莎写信告诉家里,她不会回家过年了,她要留在学校里打工,罗昊他们已经和从前常去的酒吧老板谈好了驻唱的时间,寒假一开始就要去表演了。另外,因为大家都要回家过年的缘故,家教市场供不应求,短时间内,朱莎就接了两三个利润丰厚的家教,都是老卞给她介绍的,而且帮她砍好了价,其中有一个家教是教一个高三的孩子,两小时,朱莎简直觉得有宰人之嫌。老卞却满不在乎地说该学生的父亲是一暴发的大款,这点小钱根本不放在眼里。老卞他们的影院因为学生会的恶性竞争而不得不关张大吉了,不过在关门之前,他们粗粗算了一下,除去吃喝和胡乱花费的钱,他们已经挣了好几万了,足够每个人慷慨地花到毕业。

    老卞不开影院后,和舍友们琢磨开了家家教社,雇了个大一新生每天上外边摆摊去,这样守株待兔也居然小有财源,不过比起开影院已经算收入大减了,好在老卞他们现在已经转移了兴趣,不再整天琢磨挣钱的事了,开始考虑起帮人组装电脑和炒股的事了。朱莎想,老卞果然事事走在前面。

    郝静的这个寒假也没有回家,她宣称要留在学校里打工,但朱莎从她几次的夜不归宿和遮遮掩掩的谈话里已经隐约猜到,她不归宿的日子里都和龙哥在一起。有一次,郝静在收拾她的小包包的时候,不小心从里面滚出一个小小的药盒,掉到地上,朱莎帮她捡起来顺便瞥了一眼上面的药名“米非思酮”,她不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用的,但从郝静慌乱地一把抢过去藏在包里的举动来看,这个肯定不是什么寻常的感冒发烧药。

    好奇心让朱莎不由自主地想知道这个秘密。在一次去校医院看病的时候,她假装随意问了一句医生,米非思酮是治什么用的。

    那个严肃的中年女医生闻言些微有些吃惊,锐利的目光扫了朱莎一眼,朱莎只觉得胆战心惊,她有点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那个女医生从朱莎脸上没有看出异样来,还是郑重地告诉了她:“这是一种药物流产的药,必须算准怀孕的日期,用不好是要死人的。”

    朱莎吓得几乎落荒而逃。她在回宿舍的路上想,郝静他们肯定已经秘密地开始同居了。果然,期末考试一结束,郝静就迫不及待地收拾了东西说要住到一个远房表姑家去,那里离她做家教的地方近。朱莎只是微笑地看她小心翼翼地撒着谎,心里却很为她捏一把汗。

    朱莎正式演出的日子终于到了。晚上六点多的时候,罗昊开车带着乐队的几个人来到西直门的一间酒吧,名字叫“零度空间”。朱莎听过这个名字,是石金雅在一次聊天中提起来的,说她和朋友们曾去过那里泡吧,那里是北京酒吧的发祥地。想起石金雅,朱莎一直有种难以言说的伤感。她虽然早就猜到小偷可能是她,但最后的结果出来了,她还是很难受,为自己,也为石金雅。

    “零度空间”的生意好得出奇。旁边的“犀牛丛林”在这个时候还是一个大空屋子,没有表演,也没有客人,而“零度空间”里面已经人声鼎沸了。当朱莎第一次推开那扇厚重的棕色木门走进去的时候,放纵和尖利的笑声打破了一屋子喧闹的音乐。她感到耳根的血忽然倒流了,脑袋有种要爆炸的感觉,因为这激烈杂乱的鼓点和嘈杂鼎沸的人声让她血压上升。“零度空间”里面的装修挺古旧,椅子是那种很硬的纯木头椅,看上去就不会太舒服,地方也比较拥挤。台上正在表演的两个歌手长得不敢恭维,唱得也一般。乐队的配乐太闹,声音又太大,根本听不清楚人在唱什么。有些人在抽烟,有些人在喝酒,年轻的男的,女的,在音乐的刺激下,很多人还在大声地说话,试图盖过音乐的声音,达到交谈的目的,穿得妖媚的女的甚至发出各种可以称之为神经质的笑声。各种撩人刺眼的蓝色烟雾,刻意营造的昏暗暧昧的灯光和满屋子的酒味交织缠绕着,充斥了酒吧的每个角落,朱莎闻到这种杂揉的气味脑子里联想到的词就是“堕落”。

    她回头看看罗昊。他正大踏步地往前走,小丁和天恩也已经熟门熟路地穿过人群,进入了酒吧的后堂去找老板去了。朱莎也只好快走几步跟上他们,免得被丢在这群狼环伺的沙漠上。

    进入后堂,老板正在拉手风琴。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中等身材,一身黑衣,头发是那种剃得很短的板寸,脖子上的黑色皮绳上吊着个银质独眼海盗头像。老实说,他拉得相当狂野,那种投入的感觉甚至会让人觉得有点做作,但在朱莎的眼中,他表演得比前台上的那两个歌手真诚多了,至少他是全情投入的。一曲终了,小丁带头鼓起掌来,老板放下手风琴,走向罗昊,大力拥抱了他一下,夸张地说:“你终于肯出关了没有你们,我的酒吧生意差了很多啊咦,这位小美女是谁”

    他忽然看到罗昊身后的朱莎,随手用手一指。罗昊把朱莎拉过来:“刚哥,这是我女朋友朱莎,也是乐队的新主唱。今晚就是带她来热热身的。”

    刚哥听罢又要拥抱朱莎,小丁赶紧自动凑上去,迎接了这个拥抱。刚哥满面笑容,毫不介意,放弃了再度拥抱朱莎的念头,挥手让他们坐下,然后说:“咱们还照老规矩办”

    所谓的老规矩就是一周驻唱两次,一次一个半小时块钱。朱莎不懂,但罗昊懂,一时有点犹豫,小丁看他犹豫,知道他是顾忌着以前张蕊提的条件,又看到刚哥期待的表情,忙满口应承道:“好还照老规矩办。”刚哥大喜过望,连忙招呼了一声到前台安排去了。

    等他一走,罗昊就对小丁发火了:“你干嘛答应得那么快至少要等我们集体商量一下再决定野猫一周只能唱一场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丁毫不示弱地说:“还商量什么明摆着的事,刚哥这么器重我们,我们消失了那么久,还换了主唱,他什么也没说,一来就还按老规矩办,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重色轻友也不能这么明显吧朱朱一周只能唱一场就让她唱一场好了,剩下的一场我们自己顶上不就完了吗”

    罗昊怒声:“放屁没有主唱还叫个屁的乐队啊你长没长脑子”

    朱莎一听两人吵架原来是为了她,赶快上来制止,道歉说不要吵了,既然已经答应了就算了。一语既出,罗昊和小丁两人都对她怒目而视,齐声说,没你什么事。朱莎觉得莫明其妙,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有火都冲着我来。三个人正在缠杂不清,刚哥又回来了,说等这两个歌手一唱完,下一场就是他们的。三个人只好一齐搁置原来的争论,专心准备下一场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