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其他小说 > 流年(原名:当时间化成灰烬) > 第34章 残酷的青春
    真相其实很简单,正因为简单,才更残酷。

    整个宿舍这一年多来的失窃案最终水落石出的时候,宿舍的每一个人都哭了。有的是为了被身边亲近的人所背叛而哭,有的是为了被侮辱和被冤枉而哭,有的是为了自己曾经伤害和折辱了无辜的人而哭,每一个人都有哭泣的理由,而每一个人也都在嚎啕大哭。当辅导员小范围地通报事件的结果时,宿舍剩下的五个人除了张蕊,其他四个人一齐哭起来,因为她们一起经历了可怕的一天。而事件的主角石金雅已经暂时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了,她被她的父母办了休学一年的手续带回了老家,随同她一起走的,还有她档案里的一个记大过处分。

    朱莎报警之后,警察询问了每一个人,给每一个人都做了笔录,询问了她们各自的怀疑对象分别是谁,以及理由是什么。最后他们把眼光停留在石金雅身上,反复地问她。她的心理素质非常好,有问必答,滴水不漏,但小时以后她还是痛哭了,供认了一切。当她的父母到学校来的时候,她曾经说过的谎言也不攻自破,她家里根本不是开大饭店的,她也没有一个有钱的小姨在天津,她的父母只是一对下岗工人,为了供她上大学而买断了工龄。她的父亲只是个修自行车的,而她的母亲则是饭店做保洁的女工。她所有买的奢侈的东西都来自偷窃,她甚至不放过邻近的十几个宿舍,只要有机会,她就下手,就像吸毒上了瘾一样。

    石金雅事件在宿舍每个人的心里都狠狠地划上了一道尖锐的伤口,她们很长时间都没办法复原。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心底里最珍贵的东西已经失去了,这个流血的伤口让她们很长时间都在互相躲闪。朱莎报警的那一天也成了她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天,在那一天里,她失去了友谊、信任、名誉及很多很多无形的东西。

    石金雅走后,她的那个床位空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来住。大家每次看到那个空荡荡的床位,都会想起这一段伤心的往事来。唐宁从此彻底地朱莎疏远了,当朱莎有天晚上从外面做了家教回来,她看见枕头上放着那个黄铜珠子的手链就知道,她已经彻底地和唐宁成为了陌生人。朱莎不再费尽心力地去修复和唐宁的关系了,她在想,自己本来和她就不是一路人,勉强成为好朋友,最后还是难免互相伤害,就这样既客气又生疏地维持到毕业最好。她把黄铜手链收到了自己的抽屉深处,心里同时又松了一口气,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十二月初的时候,天气已经格外寒冷,到了晚上,室外已是滴水成冰。朱莎匆匆忙忙吃了晚饭,刚收拾好东西,罗昊他们就已经来接她了。她赶快穿上羽绒服跑下楼去。刚上大学的时候美玉表姐给的那件红色的羽绒服她已经不穿了,自己买了件新的天蓝色短款夹克式羽绒服,下面穿着黑色的修身长裤,配着崭新的黑色系带野战军靴,显得身材颀长,精神抖擞,再也不是以前那样臃肿的一团大红色了。从大二开始,朱莎的欣赏水平有了显著的提高,但随之提高的,还有她偶尔高涨的生活费,她拼命打工挣的钱寄出至少一半回家后,偶尔也会奢侈一把,留出一点钱来奖励自己。这件蓝色羽绒服就是三个月加在一起的奖励。至于野战军靴,则是某天罗昊弄来的东西,说是统一着装的队靴,十六只眼乐队的四个人人脚一双,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地响,走出去让人分外惊艳,吸引了不少眼球。已经不止一个人问过朱莎这双靴子的来历,朱莎总是王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给出确定的答案。

    下了楼,小丁已经在等她了,罗昊他们从不把车开进来,总是远远地停在学校比较僻静的西门外,然后再由亲善大使小丁到学校女生楼下来找她。朱莎和小丁一起上了罗昊的车,刚坐好,小丁就问:“今天还去区吗”区就是他们以前排练的那个仓库,那里地广人稀但冬天没有暖气,四处漏风,到了晚上很冷,朱莎握着话筒的手都伸不直,只好藏在毛衣袖子里。

    罗昊一边开车一边答道:“今天不去那儿了,去天恩新找的一个地儿。”朱莎忙问:“远吗”天恩回答:“不远,就在区附近一家小厂子里。”

    小丁问:“怎么找着的丫不会又遇着熟人了吧”

    天恩和罗昊相视而笑。朱莎还是头一次看见罗昊笑,一时有点吃惊。小丁发现了朱莎异样的表情说:“罗昊,你以后得经常笑,不要老板着个脸。你看你偶尔笑一次把朱朱都给惊着了”朱莎大窘。罗昊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天恩接着上面的问话答:“你丫还真说对了。这厂子的厂长以前是我老头手下一兵。我看中了他们的会议室,那地方在厂区一个偏远的角落,地儿不算大,但里面有暖气,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找厂长谈去了,见了面才发现他先认出我来了,问我爸现在好不好,问罗指导员现在怎么样了唠叨半天烦死,他还挺念旧,记得的人还挺多,连罗昊他爸他都记得,天知道罗昊他爸当指导员都是哪一年的事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间,一排服装加工厂厂房已经赫然在望。厂长等在传达室好久了,看见罗昊他们的车子到了,赶紧迎出来了。天恩先下了车,对那个大约四十岁的中年人说:“达叔,你忙吧,都不是外人,甭那么客气了”

    达叔又转过脸来,在一起下车的四个人中一眼认出了罗昊,赶快又上前握住罗昊的手说:“你是罗指导员的儿子吧长得太像了你好你好欢迎欢迎”罗昊点了一下头表示了一下谢意,然后小丁自来熟地说:“达叔,领我们去你们会议室吧,别在这儿干站着了”

    达叔赶快又领路,带着大家往一栋位于厂区东北角的一幢二层小楼走,达叔一边走一边介绍说:“对不起啊,郊区不让盖二层以上的楼房,我们只好照章办事就盖了两层。”朱莎觉得有点好笑,这事也值得道歉到底是谁朝谁借的房子但看看其他人一副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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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当然的样子,她也赶快加快脚步跟上。到了二楼会议室,里面已经将桌椅都码在一起,整整齐齐地堆放在角落里了,地方不算大,但打扫得相当干净,东西也摆放得相当整齐。达叔指着身旁一个小女生说:“这是我办公室的秘书小李,有什么需要你们就找她啊千万别客气”达叔唠叨了半天又安排了一下才依依不舍地出去。

    罗昊早已不耐烦这样寒暄,用下巴示意小李也出去,然后亲自关上了门。小丁忍着笑说:“他居然还有个秘书”

    天恩没好气地冲着他说:“闭嘴吧你好了,咱们开始吧。”几个人纷纷操家伙开始练,唱了没几句,朱莎就停下来了,罗昊问:“怎么了”

    朱莎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地说:“不知怎么回事,我老觉得有人在后面偷看我。”

    小丁边弹边说:“别神经过敏了,谁会来偷看你继续,继续”

    朱莎又唱了几句,又停了下来,罗昊放下吉他,走过去猛地一开门,门口果然站着好些人,包括达叔。看见罗昊脸色不豫,达叔尴尬地朝后一挥手说:“都去干活都去干活”把人轰走以后,达叔又小心地陪笑说:“农村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听说有乐队来排练,都不好好干活了,争着抢着要来看热闹。你放心,我把他们都轰走了。”说完,达叔又小心翼翼地把门给带上了。

    罗昊无话可说。天恩也很尴尬,因为这地方是他找来的。朱莎说:“算了,算了,先把这次对付过去,下次还回区吧。这儿的人太热情了。”

    小丁说:“还不都是为了你罗昊才说要换地方的我们年年都在区排练,从来没换过地方,你冻成那样,唱完一支歌就猛跺脚跑步,罗昊不忍心你受罪,才让天恩去找新地方。去年我冻得鼻炎都发作了,手指头都长了冻疮,罗昊也没说一句话。什么人呐”

    朱莎不好意思地看了罗昊一眼,他正低头调他的琴弦,不承认也不否认,头也不抬一下,表情酷酷的。朱莎赶忙低头道歉:“对不起啊,小丁,我拖累了你们大家。”

    罗昊抬头说:“废话少说了,赶紧练吧。”不知是不是新到一个地方放不开的缘故,尽管有了暖气,几个人鼓捣了好一阵也找不到感觉,只好算了,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小丁嘟囔着说:“朱朱,你能不能稍微活跃一点舞台动作多一点拜托不要像个木棍一样”

    朱莎尴尬地一笑说:“对不起,小丁。我一紧张就动作僵硬。”小丁又说:“你那不是紧张,而是缺乏专业训练。要紧张的话你都紧张一晚上了”朱莎气得直瞪眼:“说话委婉一点你会死啊我就是缺乏训练又怎么样如果你的音乐课也是由语文或者数学老师上,到了中学就自习,你还能训练有素的话,我就佩服你。否则,你不要在这里说便宜话我的舞台表现里是很差,但我已经尽力了”

    小丁大笑:“终于露出了泼妇本性。亏我以前一直还以为自己在应该扶危济困。”罗昊也笑:“野猫不光有尖利的爪子,连牙齿也是很锋利的。”

    朱莎瞪着他:“你说谁是野猫”罗昊一点也不为她的表情所动,反而和小丁、天恩一起笑得很开心。

    因为小丁批评她台风极差,站在台上唱歌的时候像根木棍一样,一点舞台表现力也没有,不但身体缺乏柔韧性,而且手脚也过分僵硬,朱莎虽然和他顶了嘴表示不服,但她心里知道自己的差距。她默默地观察罗昊小丁和天恩他们的表现,然后再加以改进。没过几天,合练结束的时候,罗昊带她去了隔壁师大的教师宿舍,说是给她找了位音乐系一位老教授指导她。

    朱莎原本很怕去上形体课,因为大一体育课学韵律操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女老师对她异常苛刻,虽然和朱莎是同乡,但经常把她骂得抬不起头来,挖苦她跳得像皮影戏小人,像深山老林里砍柴的人,像大狗熊在推冰箱,总之上一次课就挖苦她一次,只因为她的动作很笨拙,协调性不够好。朱莎一次又一次地刻苦练习仍然不能让她满意,最后考试只草草得了个中,而朱莎明明发现,考试的时候唐宁潘颖她们都是懒洋洋地敷衍了事地跳了一下,根本没把它当回事,老师却满脸笑容地给了她们大大的优。这种不公平的对待让朱莎从此恨透了这个老师,也恨透了上她的课,直到大二换了体育老师才让她从噩梦中醒来。

    罗昊给她找的这位老师却是一位很慈祥的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对待朱莎很亲切,不但不会严厉地骂她,连一句抬高声调的话都没有,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给朱莎纠正动作,讲解要领,还不惜亲自示范。朱莎进步很快,她这时才知道,原来她的形体不协调真的只是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而已,后天的指导和自身的勤奋同样能达到美妙的效果。她多么走运,最好的老师和最坏的老师都让她遇到了。

    因为师大就在朱莎她们学校隔壁,不必要罗昊接送,她和老师约好了时间,每次按点去就行。不过,因为又增加了学形体表演这一项,她的时间就更紧张了,作业也差点没时间写。最后她咬咬牙,决定逃课。按照逃课界风行的“必逃选修课和选逃必修课”的原则,她决定首先逃掉这个烦人的政经课。反正这些马哲、政经、社建什么的选修课都是几个系合在一起上,到考试的时候,老师会划出重点来,她只要最后突击去背就行了。不过,逃这种课也是有风险的,搞不好哪天老师一不高兴就点个名什么的,三次不到就取消考试资格了,就得重修。

    她和张蕊打了个招呼,让她有情况随时通报,老师点名时,如果能蒙混过去就代答应一声,反正教政经的这个老太太耳朵也不是很好使。张蕊同意了,条件是下次张学友的演唱会她要两张票,因为徐轶是张学友的忠实歌迷。朱莎闭着眼睛答应了,天知道她到哪里去弄这两张票,一张她也弄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