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痛并快乐着

    开课的第一节,老师并没有正式讲课,而是让大家用英语自我介绍。朱莎听了几个人说英语之后就目瞪口呆,自己跟她们的差距简直不是一点两点,她完全听得懂她们在说什么,但她知道,她自己根本说不出来。虽然前面说的几个人最后都来了那么一句“englishisverypoor”,但朱莎知道,那不过是谦虚而已,而且她们心里也未必真正那么想,只不过是场面上的需要。

    全班同学中口语最好的就是张蕊,因为她自己介绍说高中是在一个外国语学校上的,英语在所有科目中占的比重最大。她的爱好也很广泛,喜欢打排球、拉小提琴、看小说什么的,而且已经加入了系排球队。看着她自信地跟老师侃侃而谈,朱莎顿时有种自信心坍塌的感觉。

    后面的介绍中,唐宁、石金雅和孟欣欣这几个来自城市的小孩也都不错,清楚流利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还和老师互动地进行了聊天式的谈话。最不济的郝静也比朱莎强,至少她三言两语说完了,还回答了老师的一个问题,但朱莎就不一样了,她几乎是惊惶失措地、语无伦次地介绍完了自己,因为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把平时熟悉的句子组织成语言来表达,她说完了以后根本不敢抬头看老师,也不知道老师听懂了她的介绍没有。老师并没有抓住她不放,而是在她说完了以后,马上转向了下一个同学。她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隐约又有些失望,在这里,朱莎不是老师目光的焦点了,她被完全淹没在一群菁英中间,成为面目模糊的路人甲。

    下了课,朱莎并没有随着大家一起回宿舍或去图书馆,她一个人跑到学校东边校医院的后面大哭了一顿,然后红肿着眼睛又坐了好久才回去。虽然大家在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了,但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没怎么说过英语,朱莎也完全不知道在自己的身边居然藏龙卧虎。她引以为傲的高考成绩在她入学的第一天就成为了历史,接下来的一切她完全不知要从哪里开始了。

    接下来的几天,温文尔雅的精读老师,青春靓丽的口语老师,严肃沉闷的泛读老师,还有笑容可掬的听力老师,都像走马灯似的轮流与大家见了面。上一次课朱莎就受一次打击,上到最后她都麻木了,有点心不在焉,连精读老师讲的一个小笑话都没听见,别人笑得前仰后合,只有朱莎在愣愣地看着大家。

    精读老师看了朱莎一眼,但并没有说什么,这让朱莎更加伤心,要是换在以前,自己上课走了神,老师的批评马上就来了,虽然被骂得体无完肤,但朱莎心里是温暖的,老师批评你至少表明他重视你,一直在关注你;但现在,一切都变了,老师与学生之间变得那么客气与生疏,没有人会再批评你了,也没有人再和你谈心了,连一个责备的眼神都不会再有了,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下了课,孟欣欣照例背着书包去了图书馆,从正式上课开始她就一直是这样,下了课就进图书馆,从图书馆出来去食堂或者回宿舍,她在宿舍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睡觉,剩下的时间都在学习,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毕业以后考研。

    唐宁被她的老乡找走了,大概是去策划什么老乡会活动了,本来她要拉着朱莎一起去,朱莎现在哪有心情去搞这些,马上就婉言谢绝了。郝静则最近几天神出鬼没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据石金雅猜测说,她大概是找了份家教的工作,忙着做挣钱去了。

    朱莎沉默地一个人往宿舍走,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干什么,是像孟欣欣一样,去图书馆抓紧一切时间学习,还是像郝静一样找份工作干着或者什么都不干,像唐宁一样到处找好玩的她很茫然但她知道她玩不起,也不想玩。

    快到宿舍的时候,朱莎远远地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是石金雅。她板着脸,背着书包急匆匆地往前走,后面一个男生追在后面不停地说着什么,低声下气的,似乎在哀求她。走了几步,石金雅大概是被他弄烦了,站住了脚步,又在说什么,表情似乎还有点凶狠,一点也不像她平时娇滴滴的样子。朱莎只隐约听到一句“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就赶紧低头从另一条路回宿舍,她不想撞见这样的尴尬事。

    进宿舍的时候,张蕊正在里面穿运动鞋,朱莎蔫蔫地说:“你回来了干嘛去”

    张蕊随口说:“打球去。”她看见朱莎没精打采的样子就故意逗她说:“咋的了,这是又挨谁欺负了挨谁欺负我给你找他去,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朱莎噗哧一声笑了,狠狠地把书包扔在床上说:“打你的球去。别理我,烦着呢。”

    张蕊立刻笑眯眯地凑过来说:“有艳遇了心里长草了指腹为婚的农村未婚夫找上门来了还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天各一方失散了还是”

    朱莎扑过来追打她:“我打你个超级大嘴巴都不是人家心里正烦着呢,你还在这里胡说八道”

    张蕊一边躲一边说:“好了,好了。本大人明察秋毫,你那点小心眼哪里逃得过我的法眼不就是口语不好吗口语不好你倒是练去呀,又不是你一个人不好,大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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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过得好好的”

    朱莎跳起来:“我看大家都好好的,就我一个人差你一个人说得最好,你哪里理解别人差的痛苦”

    张蕊认真地说:“那是你没自信。不信你仔细听听,大家说的都或多或少有问题,老师不也都听懂了大家都是从高中上来的,能差多少你那纯粹是给吓的,至少你说什么我都听明白了。”

    朱莎怀疑:“真的”

    张蕊煞有介事地点头说:“十足真金,真得不能再真了。别整天愁眉苦脸的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啊”她也不待朱莎点头,自顾自地拎起毛巾和矿泉水瓶子走了。

    朱莎看着她的背影发了会呆,就掏出本英文故事书白雪与红玫准备看,看看大家都不在,又拿出磁带,插到唐宁的随身听里,戴上耳机开始听起来。朱莎没有随身听,老师布置每周要听的磁带她听不了,后来唐宁慷慨地把她的随身听拿出来共享,说朱莎可以在她不用的时候听。

    朱莎一边听磁带,一边想,老借唐宁的随身听也不是个长久之计,自己要尽快找到兼职工作挣到钱,买一个属于自己的随身听才行。

    短暂的苦闷和彷徨之后,朱莎的牛脾气彷佛发作了,开始自己跟自己较劲,想她朱大姑娘把庸医都送去坐牢了,现在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遇到点事就只能躲起来哭吗哭能哭出好成绩吗哭能哭出奖学金来吗要是她只会哭,王春生现在还坐在家里打麻将呢

    想通了之后,朱莎胆气大增,不但每天跟着磁带念念有词,而且上课的时候,老师和同学说到什么有意思的句子,她都要在心里默默地跟着说一遍,然后拿笔记下来,记不下来的就下课以后再去问张蕊。下了课也跟孟欣欣一样上图书馆自习去。不过她没有孟欣欣那么生猛,还达不到她那种不问世事的境界。

    张蕊十足地发挥了一个老大该有的作用,不但不厌烦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又时时对朱莎照顾有加,有一次还拿来一个半旧的随身听给朱莎,说是她表哥淘汰下来的,让朱莎凑合着用。

    朱莎拿着那个随身听看,虽然是半旧的,但是却是正宗的sony牌,效果比一般国产的新随身听都不差,如果是新的,要好几百才能买得到,现在虽然是旧的,但想必也不便宜,张蕊旧这样随随便便地送给了她,在张蕊那里,是好意,但在朱莎这里,她却不肯收,因为父亲从小就告诫过她,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没办法报,就只有不受。平白无故占人便宜的事,朱莎是坚决不肯做的。

    推辞来推辞去,张蕊恼了:“干嘛呀你这是我表哥那里随身听多的是,个个都比你手上这个好。他喜新厌旧,看到好的就要买,买了没两天玩腻了就扔到一边了。噢,就许他把东西扔在角落里着灰,不许我拿来送朋友呀咱俩是朋友吗是朋友就收下别废话”

    朱莎只好收下,过了一会儿又说:“我拿什么报答你呢要不,我替你打两个月开水或者代写一个月作业也行。”

    张蕊“噗哧”一下就乐了:“亏你想得出来我没那个做小姐的命,打开水的事还是我自己来吧。你平时替唐宁打开水就够那什么的了,再加上我,还不得累死呀再说了,你替我写作业,我老爸知道了还不得打断我的腿呀还是算了吧,我心领了。”

    朱莎一边收拾桌子上唐宁的那堆乱七八糟的零食和书,一边轻声说:“老大,你真的对我很好哦。”

    张蕊得意洋洋地说:“那当然,小时候我的理想就是成为扶危济困,行侠仗义的侠女耶。见到有柔弱女子蒙难,我当然要出手了哎我跟你说啊,唐宁够懒的了,别惯她那臭毛病了,一到做值日、打开水就不见人影,你老替她干活,感情上辈子是她丫鬟托生的啊别那么烂好人了。她有手有脚,让她自个儿干去”

    朱莎笑笑,把东西整理好放到唐宁的床上说:“老大,真搞不懂你,你那么无条件地帮我,却又跟唐宁搞不到一起。唐宁最小,也许还有很多活不会干吧”

    张蕊捋了一下挡在眼前的短发:“拜托不会干和不肯干是两码事好不好你看见她主动干过一回活吗一到宿舍大扫除就装病逃避劳动。我就看不惯她这心眼格外多的样子。南方人是不是都这样啊”

    朱莎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老大我抗议你又搞地域歧视了我就是南方来的。”

    张蕊忙举手投降:“好好算我没说。反正我认为她有点儿鸡贼。”看朱莎不懂的样子,她又连忙解释说:“所谓鸡贼就是北京话说一个人精得有点过了头的意思,比较小气,爱算计别人。”

    朱莎心说,唐宁算计别人倒未必,只是有点懒,有点以小卖小的意思,仗着和朱莎关系亲密,就撒娇卖好哄着朱莎替她打开水,做值日什么的。别人都不买她的帐,只有朱莎好说话,她也就乐得只缠着朱莎一个人了。她的那点小心眼又怎能骗得了朱莎,只不过朱莎不愿意和她计较而已。

    张蕊说了半天,看朱莎只是笑笑,并不随声附和,知道她并没上心也就不再多说,拿了饭盆两人一起去食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