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身子都快化成了一汪水,在彻底失控之前,我趁着最后一点清明推开殷元笙,撒腿就往来路跑。

    “扑通”一声,池水清凉,浇了天灵一个透亮。

    我这一跳没料到惊醒了一池锦鲤。十几尾鱼甩着尾巴,没头没脑地绕着我团团转了一圈,转头纷纷游向池中。

    忽然又是一声“扑通”,我呆呆傻傻地看着殷元笙也跳了进来。

    “你,你要干嘛”池水太凉,我冻得说话都有点子不利索。

    “药是下在酒里,你喝了,我也喝了。”殷元笙微微眯眼,抬头看向空中。

    “那你你”怎么看怎么觉得殷大公子淡定非常,和我根本就是两个状态。

    “考定力,是我当年在楚馆过的第一关。”殷元笙拂手拨弄着池水,无所谓的淡淡一笑。

    我被这句话噎住,半天才摸摸鼻子,虚声道:“对不起。”

    “都是些往事,再说,你也不是她。”殷元笙又是一笑,不知怎么地,这一笑笑得我心里有些空

    落落的。

    “你也相信了我不是周红妆,那你对我下春~药做什么”凉风吹来,我一回神,揪了上句话追了一句。

    “那时候药早就下好了。”

    我这才想起来,必定是元笙先备下了酒,再晓得我是个冒牌货儿的。

    命苦不能怪政府,我张张嘴,吐出一句:“那,那你知道后还”

    “哦,其实我也有点怀疑,就乘机试探了番。”

    今晚下来,我最欣赏殷大公子的就是这点,敢作敢当,不找借口。

    “那你可以确定了”

    “恩。你虽然胆小些,但反应还算快,定力也比她强。”想必在胆字前面,殷大公子很巧妙的省去了一个色字。

    “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这里是女尊国。我不管你来自哪里,在女尊国,女子为尊是必须记住的第一条。”

    我点点头,在府里我过得确实有点窝囊。

    “好了,今夜便这样罢。”殷元笙向岸边走去:“明日早膳时我会向他们说明,晚膳一起用过后,便开始学习朝仪罢,此事宜早不宜迟。”

    我恩了一声,恢复记忆的事情迟早曝光,在要被知道这壳子换了个主人,我就等着被抗上茅草堆,一把火烧去见马克思爷爷。

    不对,要烧也应该是烧回现代吧我想起了那个不靠谱的灯笼鬼,缩缩脑袋:算了,这个险咱冒不起,还是该咋样咋样。

    我整了整衣服,也踏水走向岸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向着殷元笙的背影问道:“殷元笙那如果,今晚我定力不够怎么办”

    殷元笙止住步子,回首朝我上下打量一眼,悠悠笑道:“男人,也是有需求的。”

    我落荒而逃。

    我耳边一直回荡着殷大公子昨晚的最后一句话,盘旋缭绕,成为继黑猫之后的魔音灌脑。是以晚膳时分,我对着一桌子白白净净嫩生生的公子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鸭梨。

    众人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但还是恭敬称了一声“老爷”,落座顿顿筷子,便吃了起来。

    人心里有了疙瘩,这顿饭吃的也觉着特别冷清。

    眼见着大伙吃完了,抹抹嘴便要离开,我不禁又发了一声:“诸位且慢,我有话说。”

    桌上十双眼睛齐齐盯着我。我干笑一声,开口道:“诸位都知道我本不是周红妆将军,只是不巧错进了这个壳子。明人不说暗话,不管前些日子大伙是做戏也好,是逢迎也罢,从今儿起,咱们都不用装来装去的。”

    四下一片安静。我沉不住气的扫一眼桌上,青离专心用修长手指叩着桌面,像是在打着曲子节拍;辞秋低头琢磨着自己的手指,还不时小动作的比划来比划去。

    维舟无衣两人寒着一张脸,不定在打着什么主意;歧阳解开随身带着的药囊系带,用手指在里面拨弄着什么。只有元笙、华眠、赵福儿和小媳妇儿,四个人八只眼,认真看着我。

    好歹还有丝安慰,我看了一眼殷元笙,厚着老脸继续说道:“虽然燕国是个女尊国,但是我的家乡不兴这一套。幸得大家不嫌弃,还愿意喊我这个壳子一声老爷。不过在府内就不必拘谨,

    愿意怎么地就怎么地,都是一家人,也不说两家话。”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联想到红妆姑娘的所作所为,又是一阵心虚。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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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歹在座的也都是些知识分子,起码的待客之道还是有的,便很给面子的齐齐敷衍了一句:“恩。”

    我耸了耸脸,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还有,大家以后不用出去做事了。这些日子府里多少也有了些积蓄,撑过月中便可去收租子了。”

    乖乖,其实现在想来,几位公子当初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个个都憋着一口气,给我专拣那低贱的活计去做。虽然多少有李安文在上边给罩着,但现在既然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就算我这水货周大地主丢得起,他们也丢不起这个脸不是。

    大家很是配合,又是齐声开口:“恩”。

    我一肚子话被灭的熄了火,咂咂嘴,自觉无趣,只得转脸看向殷元笙。

    殷元笙很有大哥派头的说道:“将军身体中确实已经不是本元,但是匪行尚在京畿,此事还需得隐瞒下来。至于其他,老爷方才已经明说,大家便不用客气罢。”

    “恩。”众人终于如蒙大赦,作鸟兽状散去。

    “唉。”

    “唉。”

    “唉。”

    我跟在殷元笙身后,一路上连叹了十几口气。

    殷大公子十分善解人意的顿步回头:“有些事情还需得慢慢来,这些年各人心里都搁着一个结,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得开的。”

    我连连点头,心里惋惜。要是这红妆姑娘品味一致,人人都如这殷元笙一般,现而今也不会一个头来两个大。

    就拿这歧阳来说吧。算算年纪,其实进府的时候,比华眠大不了多少。

    歧阳的父亲确实是个神医。一次庆帝身患怪疾,宫内御医束手无策,是周红妆无意遇见顾老神医,引荐给了皇帝。

    顾老神医无愧于神医这个名头,药到病除。庆帝龙颜大悦,将顾老神医纳进了太医院。

    至于顾小神医,当时就被出落成一代采花将军的红妆姑娘盯上。后来一次,顾老爹诊断时失了老蹄,庆帝炸毛要把老爹拖出去一刀咔嚓。

    顾小神医也是个孝子,哭哭啼啼去找了红妆姑娘。红妆姑娘为人豪爽,当即点头。不过条件是顾小神医以身相许。

    毕竟年纪小没混过社会,顾歧阳救父心切,咬咬牙便答应了。

    不得不说虽然周红妆行事毒辣了些,但绝对言而有信。小神医前脚刚嫁进府中,顾老爹后脚就被放了出来。

    可惜这老爹也是个福缘浅的。出来后,发现自个儿独子做了别人家六公子,一下子没缓过来,仨月后气郁积胸,还是撒手去了。

    这本来也没什么,红妆姑娘脾气虽不好,但是对府内公子吃穿用度皆是大方。除了周红妆发脾气时外,顾小神医在将军府也吃不到什么大苦头。

    可有一次平远侯来府中,寻周将军喝酒时喝高了,无意间说出当年顾老爹的误诊,正是周红妆有意栽赃,为的就是顾歧阳。

    当时周红妆向周老爹提过此意,结果被老爹很有气势的啐了一口浓痰。后面的事情,便是在意料之内。

    顾六公子尝试过投毒、行刺、雇凶等等一系列方法,铁了心要置周将军于死地。但人红妆姑娘可是上过战场,做的是刀子舔人头的事儿,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六公子压根儿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回回平安无事。

    顾六公子郁闷了,悲伤了,绝望了,开始了所有人初嫁到将军府都会做的一件事儿绝食。

    结果三天没到,殷大公子发挥精神,和六公子谈了整整一天的心。傍晚时分,两人并肩走出屋子后,顾歧阳也不闹了也不折腾了,安安生生的过日子。

    晚上元笙给我大致介绍了一番燕国的内朝情形,听得我瞌睡一浪更比一浪高。

    好不容易捱完了一个时辰,我伸伸懒腰准备回去,无意间瞥见元笙屋中挂着的一把宝剑,忽生顽意,上前便想取下来。

    “这把剑还未开封,只是装饰罢了。喜欢便拿去。”殷元笙在我身后开口道。

    我伸在半空的手讷讷放下,转身干笑道:“呵呵呵呵,我就是看看,看看。”

    殷大公子向来不喜人动自己的东西,我一时忘了。

    “对了,元笙。”看见这剑,我的右手又痒痒起来:“以前我会使剑的罢”

    殷元笙看看我,看看剑,半晌才“恩”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歧阳的血泪史

    今天查了些资料,所以更的有些晚,晚上还会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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