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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斛兰开花了。

    迪尔里石斛兰在这秋风乍起的季候竟然抽出了串串绿喉白花,一支花梗上簇簇的拥了十数朵,远看像朵花球,花喉那抹翠绿镶在纯白深处,暗香浮动。

    指间的雪茄晕染开一个个精致古怪的烟圈,忽明忽灭的火星坠入温凉的叶片,无迹可寻。伊部凌次长身而立,狭长深邃的眼睛似千年寒冰,波澜不兴,无欲无情。

    紫檀木雕花的窗棂后面,那个男人永远沉睡不醒。

    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渥太华十月的寒风似剪,将躯体片片支离。

    微微阖眼,那双金色的眼眸里痛极的涟漪,挥之不去。

    究竟是谁,杀了谁

    死结。

    曾经樱庭俊彦依着病榻,清冽的日光将俊美的脸庞掩映的苍白如雪,他的眼睛却是含着笑意的,“每个人爱的方式不同,我是一个没用的男人,只能用没用的方式。那么你呢,你要为她做些什么”

    好一个没用的男人

    他记得当时自己是大笑出声的,笑的耳膜轰轰作响,汹涌而至的疼痛让他近乎灭顶。事到如今,他还可以做什么呢

    “你不是已经做完了吗还需要我做什么”

    人人只道樱庭俊彦寡情薄幸,抛妻弃女,懦弱无能,平庸无奇,可谁人能如他手段高明,大智若愚,当年耶鲁大学叱咤风云的青年才俊,只因为芳菲江南惊鸿一瞥,所以甘愿用一辈子下一局注定无望的棋,樱庭俊彦,你够狠,你够绝情。

    除了自惭形秽,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做什么。

    他们之间,早已没有转圜的余地。

    伊部凌次,又何尝不是骄傲的

    “青木,把这个交给夫人签字。”

    “少爷,你怎么”青木惊得说不出话来。

    “告诉卉,我们协议离婚。”茶色的车窗不留余地的摇上,似是隔绝了前世今生,保时捷流畅的线条在飘满红叶的穹顶间缓缓滑过,有候鸟自天穹之下划过,过季仓皇,留下一道垂死挣扎的痕迹。

    一望无际的白色花墙。

    缀了雪割草的月牙白和服,轻若无物,恬淡的面容看不出情绪,微风袭来,冷酷无情的夺走脸颊温凉的温度,白百合柔软的花瓣滚落的脚踝,雏菊飘零的花瓣在空中飞舞。

    面前晃过一张张肃穆哀戚的脸孔,有人握住她的手,温暖被隔绝在心房之外,他们说“节哀顺变。”

    她乖巧恭顺的点头,落落大方的还礼。

    “樱庭先生有你这样的女儿,还是福气啊。”一个贵妇人打扮的女子拿刺绣的白手绢拭去眼角的泪水,叹息般的出声。

    “您谬赞了。”深施一礼,金色琥珀的眼睛干燥温暖,空气里却平添了湿润的气息。

    “祈月,好不好看”挽起的银色发髻上凭空添了一个花环,素雅的白玫瑰缠绕君子兰厚重温润的枝蔓,无暇透明的水晶灵柩上一个倒影笑的纯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俊彦睡着了。”

    “百惠姑姑”她听见自己久未出声的音色沙哑的可怕,唇瓣微微开启,含了一片珍珠白的花瓣在嘴里,淡淡的苦涩。

    午后阳光静好,清冽如雪,柔柔的洒在男子俊逸非凡的面庞上,仿佛睡着了一般,他的手边是一个浅蓝色的文件夹,荏弱的支在柔亮如新的桃木地板上。

    乌木的窗棂,枫叶飞舞。

    她怀里抱着波斯猫,猫儿烟红色的瞳眸浓艳凄绝。

    猫儿叫了一声,奔向主人的怀抱。

    祈月慢慢走过去,她的指尖冰凉,探向父亲的鼻翼。

    人的心脏是两间房子,一间住着快乐,一间住着悲伤,我们不可以笑的太大声,因为会吵醒悲伤。

    你算什么爸爸

    宫川祈月本来就没有爸爸。

    只是烟花一样短暂的温暖,就让她贪恋了么

    被遗忘了太久的幻境里,尘埃柔柔的舞蹈。

    狐颜乱羽小说5200

    漫步在礼厅前的追忆回廊里,窗边的香炉里焚上了一炉香,袅袅升起的轻烟,那些音容笑貌,多半是没见过的,祈月一张张就着细细查看。

    “听说樱庭俊彦那两个女儿不是一母所生啊。”

    “你才知道么,不就是一个花心的男人,一辈子碌碌无为,女儿倒是挺有本事的,刚才我还看见迹部家和幸村家的人了。”

    “难怪会得血癌”

    妇人的脸被重重的打了开去,白皙的脸颊上时五个红红的指印浮现出来,触目惊心。

    流伶脸色煞白,茶色瞳眸里两团苍白的火焰炽烈燃烧,死死地盯着对方。

    妇人满脸羞怒不可置信,泪水带花了精心描绘的妆容,“你、你敢打我”

    素白的手臂再一次高高的挥起来,却被人生生截断在半空中。

    “姐姐”

    “道歉。”垂眸凝视和服下摆雪割草的图案,祈月加重手腕力道,声音仿佛是从胸腔中发出来的,然而坚定而不容置喙。

    “我不要”流伶气急败坏的对她大吼,泪水已经盈满眼眶,仿佛随时会掉下来,她竭力想要搜寻祈月的目光,终究功败垂成,视线凝结在那一片瑰丽的羽睫下,言语破碎支离,“这两个恶妇爸爸不是姐姐你”

    “我代我妹妹向您道歉,我想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会影响到您的心情,所以我派人送夫人出去。”将流伶一把拽到身后,祈月低头弯腰,礼数周到,银白的刘海被西风剪碎,身形单薄,腰身清浅,淡白的和服穿出别样的凌霜风致。

    妇人意欲再说点什么,只是那水墨画出的淡雅黛眉下,点金的眸子所释放的光芒,月下剑锋的流素,让她禁不住心头一战,悻悻然随侍者离开了。

    “姐姐,有时候我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你呢。”方才一直默不作声的流伶于一个错身之间锁住了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睛,神色奇异的悲伤,“你到底有没有把他当做父亲”

    瞬间捕捉到那静如幽潭的眼里一错而逝的慌乱,流伶移开了视线,庭院里的木犀花将凋未凋,香气馥郁,一束束微芒穿过枝桠,鹅卵石的小径有跳跃的光斑,“爸爸可以为你挡子弹,樱庭家的一切都是你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你的身体里流动的血液铭刻樱庭俊彦的生命,纵使他曾经辜负你的母亲,你要恨也应该恨我这个私生子”

    “不是这样的,小伶”

    “你知道爸爸的病,比我们都早。”她用的是肯定句,眉目凄楚艳羡,“爸爸真的很在乎你呢,你为什么不愿意救他”

    “你说什么”仿佛被雷电击中,颤抖的指尖泄露了深深的惊恐。

    “这个是你的吧。”流伶将左手紧紧攥着的文件举起来,雪白的纸片漫天飞舞,“只可惜,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纸片是远航的蒲公英,却难免陨落的命运,落在草坪上,落在曲径上,落在桂花树枝头,她步调杂乱无章,气息纷乱,一张张的捡起来,拂去沾染的细尘和如血的红叶,渐渐拼凑成完整的一份。

    还少一张。

    目光放远,西窗竹花,桂花青甜,粉白的半树海棠,微风阵阵,如细雪飞过,缓缓覆盖了薄薄的一页。

    她伸出手,就像溺水的人试图抓住最后的浮木。

    雪割草的花瓣缓缓瘫在地上。

    有一双手把它捡了起来,骨节精致。

    云海翻腾,空气里有若有似无的保加利亚玫瑰的香气。

    仰望那支离破碎的天空,日光稀稀疏疏的打在脸上,那么疼痛,祈月站起来,眼前的人面容她看不清楚,只有那一枚精致的泪痣灼灼泛蓝,几多纠缠,然后她听到自己说,“景吾,告诉我结果。”

    “tch。”

    祈月张开口,发不出声音,嘴角弯起来,她知道那一刻她一定笑的很灿烂。

    与此同时,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从他手里接过那一页纸,那是一份完整的血液配型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