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倒比较少见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来给德妃娘娘请安也是略坐坐便走。据德妃娘娘说是年关政务繁忙,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帮着皇上处理家国琐事,也是个锤炼的好机会。四阿哥更不必说,在皇子之中年纪较长,已经能为皇上担一方之忧,此时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直到元宵节这天,三位阿哥相约来陪德妃娘娘过节。德妃娘娘自是欢喜,一大早就命人打扫庭院、收拾屋子、准备晚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估摸着几位阿哥该到了,德妃娘娘心里盼着,于是让我和卉卉提着灯笼到院门外去迎迎。

    我往大门的一边一站,对卉卉一鞠躬:“欢迎光临,您几位”

    见卉卉一愣,我解释说:“德妃娘娘给咱们派的活儿相当于饭店门口的礼仪小姐,你看像不”说着我又朝她鞠了一躬。

    卉卉咯咯咯地笑起来:“待会德妃娘娘看见,该说你没正形了。”

    在院子里不觉得怎么冷,一推开院门,寒风瑟瑟扑面而来,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卉卉”我做哀凄状。

    卉卉也紧了紧领口,朝远处望望,说:“看那边有灯火和人影,估计他们也不远了。坚持、坚持。”

    于是我俩板板正正十分规范地站在门口恭候着。

    可是那些由远而近的灯火和人影都是从我们院经过,打了个弯儿往别的宫去了。

    手脚都快冻僵了,我于是一会儿搓搓手,一会儿跺跺脚。

    卉卉见状,说:“干嘛你,跳范晓萱的健康歌呢啊”

    我再看我自己,可不是嘛,“抖抖手啊抖抖脚啊勤做深呼吸”,这不正是我这会儿干的事儿吗

    “哈哈哈,卉卉你真逗,要不咱俩就拿这个当迎宾舞得了呗”

    “去,小心被那几位爷瞧见你这不正经的样儿。”

    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阿哥们来。

    “卉卉”我又做哀戚状。

    “唉,真是,被你搅和的,我也冷了。要不,我进去拿两件衣裳来”

    “好好好,快去快去。”我连忙推她进去。

    我把灯笼放在地上,搓搓双手,然后把手放在冻成冰块似的耳朵上紧紧地捂着,低头发呆,等着卉卉出来。

    不大一会儿,就感觉有人用温热的双手把我的手从耳朵上拿下来。我刚要说这么快就回来啦,结果一抬头看见的却是十四阿哥。

    只听十四阿哥朝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道:“你看,有人把耳朵都堵起来了,看样子是不欢迎咱们呢。”然后仍用他那笑嘻嘻的脸看着我。

    我急忙站好,准备给几位阿哥见礼。正欲把手从十四阿哥的手中抽回,却被十四阿哥复又拉住,他皱了皱眉,道:“怎么这么冰”

    十三阿哥走上前,道:“看这样子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儿了。”说着,就要脱他的斗篷下来给我穿。

    这哪受用得住,我忙摆手说:“不要冷”其实我是想说“不要紧,不冷”,结果一着急说成“不要冷”了。

    十三阿哥先是一愣,而后大笑起来,说:“是了,你都说不要冷了,还不快穿上”

    我顿时窘得不行,幸好卉卉及时出现,我抢也似地拿了她手上的衣服,也顾不得正反里外,稀里哗啦地就穿上了。

    卉卉在我背后捅了一手指头,轻笑一声,然后绕到我前面,朝几位阿哥见了礼,说:“几位爷,天儿冷,就别在这风口说话了,赶紧屋里请吧。”说罢,提着灯笼引他们进屋去了。卉卉,你就是给我解围的大幸运草

    可能是受了节日气氛的熏染,她们娘儿几个又是在元宵佳节团聚,今晚大家都兴致甚好。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德妃娘娘道:“元宵节原本是要猜灯谜的,但因昨儿个才知道你们要来,匆忙间也来不及准备花灯。”

    “额娘不用麻烦,咱们就各自想几个,直接说来猜,岂不更好”十三阿哥道。

    众人点头。猜了几轮之后,在大家想谜面的工夫,十四阿哥朝在旁边斟酒的我和卉卉招呼道:“你们可有什么好玩的谜,也说来听听”

    德妃娘娘也道:“是了,这两个小鬼灵精的,肯定有新鲜的。”

    我想了想,说:“灯谜倒是听得少,不过有几个冷笑话说给娘娘和几位爷听,可好”

    “冷笑话”大家疑惑的目光又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啊,这个所谓冷笑话”在现代那可是年轻人话语间的时尚,可是此时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这几位解释。

    “先不忙解释,娘娘和几位爷听了就知道了。”又是卉卉解围。

    “呵呵,那说来听听。”

    “那请娘娘和几位爷听好了哈。问:要把大象装冰箱拢共分几步”我学宋丹丹的腔调可地道着呢。

    卉卉朝我翻了翻白眼,小声说:“人家认识冰箱么,你就把大象装冰箱。”

    可不是么,再瞧瞧在座的,全都一头雾水的样子。我强忍着笑,说:“那个刚才的不好,容奴婢重新说一个。问:哪位古人的脚程最快提示:是三国时代的哦。”

    “可是关云长,关将军”我摇头。

    “那是常胜将军赵子龙”我再摇头。

    “莫非是英勇善战的周公瑾”我还是摇头。

    大家把三国时代的有名上将几乎都猜遍了,我仍旧是摇头。

    “不行了,再这么乱猜下去,只怕要拿书来念了。”十四阿哥先告饶了。

    “到底谜底是谁,蒖若,你说。”十三阿哥道。

    我咯咯一笑:“是曹操。”

    “曹操怎么讲,他都是指挥作战,没见他跟谁比脚程啊。”大家议论纷纷。

    “这就是冷笑话的冷之所在了。”

    “哦”

    “曹操脚程最快,为什么呢因为不是有句话么:说曹操,曹操到啊。”

    安静。忽而大家相继回过味儿来,十三阿哥直拍案叫绝,十四阿哥笑道:“好个说曹操,曹操到”德妃娘娘也不可思议地赞叹着。四阿哥则默默点头思忖着。

    又议论了好一会儿,十三阿哥道:“有趣,再说一个来听听。”

    我略想了想,说:“那再说一个也是三国时代的吧。问:诸葛亮的母亲和周瑜的母亲分别姓什么”

    “哎,这个书中好像并未提及吧,四哥”十四阿哥偏过头问四阿哥。

    四阿哥皱皱眉。

    “十三哥”又问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也纳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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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摇摇头:“我也记不得有这码子事。”

    “那倒要请蒖若给咱们补上这一课了。”十四阿哥转向我。

    “不敢、不敢。嗯其实呢,诸葛亮的母亲姓何,周瑜的母亲姓既。”

    “哦倒是从未听说,可有何考证”德妃娘娘问。

    “回娘娘,是周瑜亲口说的:既生瑜,何生亮。”我一本正经地说。

    “既生瑜,何生亮”大家各自重复着。

    “哈哈,好哇,既家夫人既氏生了瑜,何家夫人何氏生了亮,是谓既生瑜,何生亮之新解也。”十三阿哥大赞之。十四阿哥已笑得半个身子都伏在桌子上了。

    “几位爷果然聪慧过人,已经了解冷笑话的蕴义了。”卉卉在旁说。

    德妃娘娘也笑得红晕绕颊,直念叨:“这都是打哪儿听来的,哎哟,小鬼灵精的。”

    我又挑了几个他们能懂的,符合当下时代背景的冷笑话说给他们听。在座的无不面红耳赤,都跟喝了两瓶二锅头似的。最后连最矜持的德妃娘娘也撑着腰靠着桌边,直说笑得肚子痛,不能再讲了。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更不用说,早就人仰马翻,笑到桌子底下去了。只有四阿哥,脸上淡淡的,但看得出也是喜欢的。

    夜深了,大家虽意犹未尽,但是实在笑到体力不支,就说今儿先散了,改日再聚。

    送几位阿哥出了院门,我和卉卉在院内吹吹风,散散热气。

    “真行,冷笑话你也敢讲,真不怕冷场啊你。”卉卉用戳了戳我的脑袋。

    “嘿那不是有你呢嘛。”大幸运草,有你在,我就不怕尴尬

    “呵。不过效果不错,德妃娘娘和几位阿哥都挺买你帐的,哦”

    “嗯,瞧给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笑的,我都不知道冷笑话有这么好笑不过,四阿哥好像”我眼前浮现四阿哥的脸,时而皱皱眉,时而点点头,但总是淡淡的。

    “呵呵,你又不是不知道,四阿哥是出了名的深沉。”

    “是,这皇宫上下恐怕没人不知道,还说四阿哥是铁石心肠可是我倒不觉着,至少现在没看出来。我只是觉着他没幽默细胞,那么招笑的他也不笑”

    “说到铁石心肠”卉卉把我拉近了些,小声说:“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那天我听四阿哥府里的人讲的,不知道是真是假。”

    “哦什么事这么神秘”我竖起耳朵。

    “说是四阿哥前两年在外办差,有一次路上生了病,头昏脑胀中误投了家黑店。在店家就要对四阿哥下手时,一位叫紫姑的姑娘舍身相救。后来四阿哥想将那位姑娘娶进门,但无奈门第悬殊,那位姑娘又是乐户女子,最后因触犯了族规而被绑在木桩上活活烧死了。”

    “啊”我倒吸一口凉气,紧皱着眉。

    “据说回来之后,四阿哥就疯疯癫癫的,再之后,四阿哥就变铁石心肠了。”

    我沉默良久,被这个故事深深震撼着,想到一句话:“冷漠,有时候并不是无情,而是一种避免伤害的工具。”

    想到这,我不禁发出感慨:“唉,所谓的铁石心肠,还不是为情所扰那是怎样的痛彻心扉,才能让人不得不把自己牢牢锁在一个坚硬的躯壳底下,然后自己在里面慢慢舔舐伤口。唉,这个胤禛”我陷入了对那段传说中的故事的想象与对四阿哥铁石心肠背后的秘密的思考中,我相信那是真的。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男低音:“你叫我什么”

    我和卉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正是四阿哥。

    真是不能背地里说人家坏话,瞧,人家找上门来了吧

    不对呀,我们没说他坏话我们只是

    “四爷怎么又回来了是落了东西不成”还是卉卉反应快。

    “我手上的那串佛珠应该是落在屋里了。”

    “是,奴婢回屋给您找找。”卉卉急忙进屋去了。

    留下我一个人正手足无措,只听四阿哥问:“方才,你叫我什么”

    “我奴婢一直叫四爷四爷来着。”这话说的,真绕。

    “不,我问方才。”

    “方才”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四阿哥有可能听到的我的那番话。最后一句我感慨的是什么来着“唉,这个胤禛”哦天我竟然没留神地直呼了四阿哥的名讳

    这在当朝可是以下犯上的天大罪名,我都没敢看四阿哥的眼睛,立马噗通跪了下去。

    “想起来了”从四阿哥的语气里得不到半点信息,也听不出他是生气了还是怎么着。

    我实在有些为我的小命担心起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尚能蒙混,惹到四阿哥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支支吾吾,老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但我忽而又想起刚才那个“铁石心肠”背后的传说,我赌四阿哥也是有人情味儿的。

    “啊,是,奴婢想起来了。奴婢方才是说到四爷您了,但是没有称呼您。想是您误会了,奴婢最后感慨了一句唉,这个人真奴婢是想说四爷您的为人真是太”

    “太什么”

    “太太好了。这不还没说完,您就来了嘛。”

    “这个人真”四阿哥重复了几遍。

    我忐忑地掐着自己的小手指头,就在我觉得它快断掉的时候,却听见“哈哈”一声爽朗的大笑。我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要借助眼睛来判断事情的真实性。我壮着胆子抬起头,发现笑声果然来自眼前这位四阿哥上下颤动的喉结里。

    我被他笑傻了,从未见过四阿哥的笑容,从未听过四阿哥的笑声。我这是醉了不成刚才在酒席上我也没喝酒啊

    卉卉找到了四阿哥的佛珠,从屋里出来了,啊,我的大幸运草但卉卉见到此番场景,我跪在地上,四阿哥却在那里大笑,估计她也懵了。

    四阿哥收住笑,从卉卉手里取了佛珠,戴在手腕上,然后用戴着佛珠的那只手臂将我从地上拉起。整个过程我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他捏了捏我的鼻尖,“小丫头。”

    我半分钟之内仍旧不能做任何反应,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你给四阿哥讲了笑话”卉卉走过来问。

    “是。”我木木地答道。

    “他说这是他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讲过的最冷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