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够只做好你的职责……”
“我没有让你平静吗?”
他摇头。“在言行举止方面有一些特别的规定,夫人。我希望你了解那些规定,让
我们能平静地共同生活。”
她以指头在桌上敲着。罗伊没有提及“爱”和“关心”的字眼……还没有,她尽量
不使自己觉得沮丧。“有哪些规定?”她问道。
他很高兴她感兴趣。他的耐心总算有了收获,他的妻子已经准备听他说话了。“第
一,”他开始说道。“你永远不可以对我大声说话。第二,你必须毫无疑问地服从我的
命令。第三,你不可以再哭。第四,你不可以让率性的行为左右你的决定。第五……”
“等一下,”她叫道。“请回到第三点。你是不是告诉我,我不能哭?”
“没错。”
“为什么?”
他觉得生气,因为她的神情显得如此不可思议。“我不喜欢。”
“我喜欢。”
这一次换他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在开玩笑。”
“我非常认真,”她答道。“我喜欢哭。当然不是所有的时候,只是有的时候。哭
过之后我会觉得舒服一点。”
罗伊盯着妮可好一会儿,才明白她不是在开玩笑。这个疯狂的女人是认真的。他摇
摇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种不合逻辑的话。
妮可想使他了解。“有时候,当我的心中充满沮丧,每一件事都乱七八糟时,哭泣
会让我舒服些。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
她耐着性子。她发誓他一定明白。她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愚蠢的对话对她如此重要,
但是这真的很重要。她决定换一种方式。“难道你未曾有过愤怒到想要打人的经验?”
“我不会哭。”
“不,你当然不会哭,”她忍住笑,反驳地说道。她丈夫似乎对这一点可能性十分
火大。“但是,当愤怒积聚在你心中,使你气得想打……”
“那我就放手去打,”他打岔说道,并且停顿了一下,皱起了眉头。“但是我决不
会为这种事情哭泣,夫人。”
她放弃了。这个男人太迟钝了,根本不会懂。
“妮可,答应我你不会再哭。”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看见你不快乐。”
她的某些怒火消失了。“你喜欢我快乐?”
“当然,”他答道。“你如果快乐,我们就能处得更好。”
“那么爱呢?”她问道。“你要我爱你吗?”她屏息静待他的回答。
他耸耸肩。
她想杀他。“要,还是不要?”她问道。
他看着她。“这个问题跟我们的讨论没有关系。”
“爱跟婚姻没有关系?”她吃惊地问道。
罗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他突然觉得失去了自信。
妮可的双手交叠在桌上。她决定告诉他事实,让他知道她真正的心意。向罗伊表白
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如果他拒绝了她该怎么办?这是一场赌博,因为她希望也祈求他能
告诉她,他真正的心意。
“我告诉桑顿我爱你。”她绞着双手等待他的反应。天哪,她觉得自己此刻十分脆
弱。
“是吗?”他的语气听起来很惊讶。
她点头。“是的。”她以更肯定的语气说道。
他叹了一口气。
她抬头想看看他是在笑,还是皱着眉头。然而,他的表情却没有透露什么。他的神
情看起来好象是她刚给他看了晚餐的菜单。“你有什么感想,罗伊?”她问道。
“我了解你这么说的理由,”他答道,并且点头强调。“你想得到他的合作。”
“他的合作?”
他再次点头。他的语气听起来满含该死的逻辑,认为自己的猜测无误。她真希望能
踢他一脚。
“你希望桑顿接受我,所以才告诉他你爱我。”
他认为她对她哥哥说的是谎话。妮可睁大了眸子,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纠正他。这次
的谈话一点也不顺利。
“我要桑顿相信我跟你在一起很快乐,”她说道。“他要我跟他一起走。”
“所以你告诉他,你爱我,想跟我在一起。但是你当时想的是尤里和杰提,是不
是?”
“对,”她悻然地说道,再次敲着桌子。“我要他相信,是我选择你做为我的丈
夫。”
“你的确是选择了我。”
他们一直在兜圈子。罗伊开始踱步。“这很有道理,夫人。你是想缓和你的兄长对
你的处境所担忧的心情,没想到却惹起他的怒火,所以桑顿才会骂你是叛徒。”
“非常合理的推测,”她说道。“你全猜到了,是不是?但是你仍然必须给我一个
满意的答复。你要我爱你吗?”
“我不知道,”他坦白说道,口气有些迟疑。“你想爱我吗?”
她想掐死他,他显然不知道这段谈话对她有多重要。他如果知道,就不会表现得这
么不耐烦。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哭泣,还是该丢东西。也许她该两者都做。
“你能对我说的只有这句话?”她问他。
“不”
她的心开始怦然大作。也许他现在想告诉她,他要她的爱。刚才那几分钟已经让她
放弃希望了,她知道他还未爱上她,但是也许他的态度正在软化。假以时日,在温柔和
关爱的耳提面命之下,他也许会稍稍地爱上她。
罗伊无法掩饰自己的怒意。妮可眼光茫然地呆望着,显然正在做白日梦。
“你必须专心听我说话。”
她微笑地看着他。“怎么了,丈夫?”
“我说到哪里了?”他显然也分了心。
“我问你是否想要我爱你,你说你不知道。接着我问你是否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
然后……”
“是的,我想起来了,”他说着转身继续踱步。他决心要转移这个话题。事实上,
他很不习惯讨论这个话题。“妮可,我知道这对你而言很困难,但是如果你能想象……”
“什么?”她屏息地问道。他现在也许会说出她渴望听的话,他犹豫支吾的态度就
是最好的线索。他似乎也正烦乱不安。那又是另一个好现象,她在心中想道。
他清了清喉咙,转身看着她。
她坐直身子,等待着。
“婚姻就像一张地图。”他说道。
她跳了起来。“什么……”
“婚姻就像一张地图,妮可。”
她摇着头。“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她问道。
老夫,她生气了。她的反应令他很惊讶,她究竟是怎么了?“你在想什么?”他问
道。
“我想你应该跟你的士兵之一结婚。”
说完,妮可绕过桌子,冲出大厅。如果她跑快一点,也许能在她开始尖叫之前赶回
她的房间。
妮可冲出去时,洛伦正好走进大厅,他们差点撞在一起。洛伦抓住妮可的肩膀,扶
住她。他立刻注意到她眼中的泪水。“发生了什么事,夫人?”他问道。“什么事惹你
伤心了?”
“不是什么事,”她怒道。“是什么人!”她转身想瞪罗伊一眼,却惊愕地发现他
正站在她身后,令她吓了一跳。他一声不响地跟在她后面。
罗伊看着妮可,同时对他的副将说话。“你有什么事吗,洛伦?”
“是的,男爵。”
“那么放开你的手,告诉我。”罗伊命令道。
洛伦想起自己一直握着妮可的肩膀,立刻放手。“你吩咐有任何变化都要通知你,”
他说道。接着,他迅速看了妮可一眼,才再次看着罗伊。“事情有变化了。他正大发脾
气。”洛伦微笑道。
罗伊点头。“这似乎是这个家族的特色,”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并且朝妮可的方向
若有所指地皱了一下眉头。“不过这一刻,我却很高兴。也该是时候了。”
洛伦点头,并跟在男爵旁边,朝门口走去。“的确是时候了。”副将同意道。
妮可暂时撇开自己的心情,她知道洛伦说的是她的弟弟。“是杰堤,对木对?是他
在大发脾气。”她冲向她的丈夫。
罗伊突然停下脚步,妮可没停,所以她撞上了他。他转身,抓住她。“你不能干
涉。”
她得到答案了,绝对是杰堤的事。
“我不会干涉,”她答应。“只要告诉我,为什么他发脾气会令你高兴,我也想高
兴一下。”
她没有要求解释,只是请求他。罗伊立刻答道:“我一直在等待你弟弟对他自己的
状况有某些反应。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强迫他吃东西,甚至强迫他动一动。杰提一直想
逃避生活,妮可。现在,他终于睁开眼睛了。这一顿脾气是个好的开始,所以我才觉得
高兴。”
一直到他拉开她的手,她才晓得自己揪住了他的衣服。“你现在要怎么做?”
他的笑容驱散了她部份的恐惧。“我要帮助他转移他的愤怒。”
“怎么转移?”
“给他一个目标?”
“目标?”她重复说道,仍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要把他的愤怒转移到我身上,”罗伊解释道。“顺利的话,在今天结束之前,
你的弟弟会将他的愤怒全集中在我身上。他会为了想杀我而活下去。”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不该告诉她。她看起来似乎很害怕。
“你不能给他别的目标吗?”她问道。
“不能。”
她叹了一口气,知道他是对的。身为领导人,他必须为每一个土兵的福祉负责。建
议他把他的责任转移到别人身上,对他无异是一种侮辱。他负起了照顾杰堤的责任,所
以她不该试图阻挠他。
“我相信你,”她说道,然后露出了微笑。“我也不会担心你。如果你毫无准备,
你的口气就不会这么愉快。”她解释道。“你一定会以你认为对杰堤最好的方式去做。”
她踮起脚尖吻了他。“我耽误你太多时间了,谢谢你耐心地解释给我听。”她对洛
伦笑了一下,才转身走向屋后的方向。
“妻子能相信丈夫实在是件好事。”洛伦跟着罗伊走出外面时说道。
男爵微笑道:“洛伦,你等在这里,”他命令道。“等她从角落绕过来,立刻阻止
她。我不要她干涉这件事,让她待在屋里。”
副将看起来很吃惊。“你是说……”
“妮可现在可能正想从后门出来。她是相信我,但是她仍然想看事情的经过。到那
时,她根本无法阻止自己不干预。”
洛伦笑道:“你很了解她,男爵。”
罗伊摇摇头,以丧气的声音说道:“此时此刻,我了解她。因为假若杰堤是你我的
兄弟,我们也会跟她有相同的反应。至于说到完全了解我的妻子,我必须承认她比我当
初所了解的要复杂太多了。即使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她都会勃然大怒。”
他困惑的语气让洛伦同情地点头。由于他从未结过婚,所以他也无法提出任何建议。
不过罗伊并没有期待他的回答。他对洛伦点个头就走开了。他尚未踏上阶梯就已经
听见杰堤的怒吼。
他看见妮可的弟弟站在一圈士兵之中,其中一个士兵的鼻子流血了,罗伊猜想这是
杰堤的杰作。他高兴极了。他简略地命令士兵解散,示意殷吉留在附近,然后单独面对
杰堤。
杰堤的外表看起来很狼狈。他的头发散乱地垂在肩上,尘垢使得他的头发变成棕色。
他的全身上下就跟他的头发一样地脏。杰堤穿着一件发臭的蓝色上衣和一条宽松的咖啡
色长裤。他的眼中闪动着恨意,跟罗伊在几天前所见到的呆滞目光有着戏剧性的差别。
罗伊双臂抱胸,瞪视着杰堤。接着,他冷静地说明了他手下的士兵应该遵守的行为
规定。即使当杰堤愤怒地冲向他时,他仍然以温和又耐心的声音说话。罗伊轻易地躲过
了杰堤的攻击,并且以脚绊倒了他。
那孩子趴在地上,但是他没有放弃,一再地攻击罗伊。罗伊毫不费力地闪躲他的攻
击,同时继续说完他的训练计划。杰堤使用他的拳头、他的头,和他的肩膀,想撞倒罗
伊。甚至咒骂出恶毒的话。当他骂罗伊是混蛋掳掠者时,他发现自己手躺在地上,灰尘
不断地落在他四周。当灰尘消失,他看见罗伊耸立在他眼前。杰堤试着想站起来,但是
罗伊以脚踩在他的胸前。
“我不是掳掠者,也不是一个混蛋,”他说道。“我是你的男爵,杰堤,而你是我
忠诚的属下。”
杰堤闭上眼睛喘气。罗伊后退一步,继续说他的规定,杰堤则蹒跚地站起来。他鼓
起最后一丝力量,往罗伊的脸上吐一口痰。他当然没有命中目标,但是他显然侮辱了他
的男爵。
罗伊的反应是瞬间的。他用力地踢了杰堤的臀部一脚,使杰堤再度跌倒在地上。这
个处罚并未带有任何的愤怒。罗伊只是给这个孩子上了求生的第一课。
同时,他也获得了杰提的注意力。在盛怒之中,杰堤注意到罗伊看起来一点也没有
生气的样子。杰堤不明白,但是他的内心十分害怕,令他无法思考。看样子,不论他如
何激怒男爵,都无法使男爵杀他。这个认知令杰堤十分恐惧,因为这表示他必须继续活
下去。
“我刚才跟你说明的可以归纳成一些基本的规则,”罗伊继续说道。“你不能令你
们的小队蒙羞。你必须发挥自己最大的能力,以尊敬的态度对待其它人,而且永远不能
显露出胆怯的一面,因为这样会羞辱你们的小队。你必须学着依赖其它人,而他们也会
学着依赖你。这些事情很简单,杰堤。”
罗伊很清楚这个孩子并不了解。杰堤看起来就像是刚逃出牢笼的野兽,有着狂野和
狩猎的眼神。
“你究竟想要什么?”他辞然怒吼道。
罗伊再次以脚踏住杰堤的胸膛。“所有你能付出的,”他说道。“甚至更多,杰堤,
你必须完全照我的要求去做。”
他离开杰堤身边,示意殷吉过来。“跟杰堤一起去,”他命令道。“带他去放制服
的地方,”他瞥了杰堤一眼。“你现在先去把身上的臭味洗掉。明天开始,你要跟其它
人一起接受训练。”
当罗伊要离去时,他故意背对着杰堤。殷吉伸手想扶起杰堤,但是杰堤挥开他的手。
当他站起来时,殷吉走到一旁等着。他没有出声示警,因为他知道男爵一定预料到杰堤
会从背后攻击他。杰堤冲向罗伊,想从背后偷袭他。但是他扑了空,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罗伊转身,再次以脚将杰堤踢倒在地上。“如果你想获得跟我对决的权利,你必须
自己去争取。但首先,你得先让自己变得十分强壮,孩子。”
“孩子!”杰堤咆哮道。
罗伊点头。“你甚至还不够资格加入鸽队,”他说道。“殷吉,我刚才命令你带他
去拿制服,你必须确实完成我的命令。”
殷吉点了头,再次向杰堤伸出手。杰堤本能地握住他的手。等到他站起来时,才发
觉自己接受了帮助。疲惫感让他无法正确地思考,他颓败地垂着肩膀。明天再来对抗他
们,他决定着。到时候他有了充份的休息,也会变得强壮些。
他走在那位年轻的诺曼士兵旁边。
“我刚加入男爵的军队时,也被他们叫过‘孩子’,”殷吉说道。“接着,我成了
‘鸽子’。你瞧,杰堤,那些年纪较大的土兵和经验丰富的骑上都叫我们‘鸽子’。这
当然是一种侮辱,但是他们所有的人也都曾经是‘鸽子’,所以我们可以昂首阔步地接
受这个称呼。只要一有机会,我们就可以跟他们较量。一旦你的愤怒消退,你就会明白
能参加这支由英格兰和诺曼人组合而成的精锐部队是很幸运的一件事。”殷吉热切地说
道,但是杰堤只是嗤之以鼻。
“我很快就会离开了,”他不屑地说道。“我不需要听这些没用的说明。”
殷吉摇摇头。“没有允许是不能离开的,”他说道。“这会令我们的小队蒙羞,你
必须留在这里。”说完,他改变话题,转移了杰堤的注意力。“你有没有注意到你每次
攻击男爵时,他在还击的时候都没有用手?”
杰提没有注意到。当他发现殷吉所言不虚时,他睁大了眼睛。不过他拒绝回答殷吉
的问题,反而沉着脸。
殷吉并没有退缩。“罗伊男爵用他的脚,但是你不是,”他拍了杰堤的肩膀。“你
刚才已经上了自我防卫的第一课。”说完之后,他笑了起来,然后附加说道:“老天,
杰堤,你的味道闻起来好象是一个饱受蹂躏的娼妓。”
杰堤听而不闻,他发誓不再容忍更多的课程。他今晚就要离开这里,就在其它的士
兵入睡之后。
当晚,他狠吞虎咽地吃下所有的晚餐。他被迫跟其它士兵坐在一起,听着他们的交
谈。没有人试图将他拉入谈话之中,但是那些人也没有真正地排斥他。
他的睡铺在殷吉和葛洛之间。疲惫不堪的杰堤最后所想的是:他只休息几分钟,然
后起床,拿起他简陋的行李,迅速地离开。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但是他根本无法走到门口,一个杰堤从未见过的土兵
挡住了他的路。他冷静地告诉杰堤,他的名字叫莱恩,也是新来的士兵。他只是想提醒
杰堤,没有得到允许不能离开。
莱恩有着黑色的卷发和棕色的眼睛,大约比杰堤矮一至二英寸;不过他的肌r十分
壮硕。“已经有人提醒过我了,”杰堤抱怨道。“现在,别挡住我的去路。”
突然之间,莱恩多了三个伙伴。他们都跟莱恩一样睡眼惺松,而且也跟莱恩一样坚
决,不让杰堤出去。
“我走不走关你们什么事?”杰堤怒道。
可恶,她讨厌自怜,但是她似乎忍不住。她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