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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静静让他抱在怀里,感受到他的颤抖与绝望,以及那真真切切的悔不当初,心窝一涩,突然抬起手,回搂了他健实颀长的腰身。就当这是最后的诀别吧,没有恨,便没有爱,所以她不会恨。
黎明,两人来到位于西京的风僢医馆。
只见馆内馆外尸横遍地,她和长风埋伏在医馆四周的钢针手全数倒在血泊中,而馆内的大夫、药童、男丁,一律身首异处,死状惨烈。两人一路走,一路的鲜血和断肢,惨不忍睹。
“綦儿和僢儿受伤了吗?”她的声音吓得颤抖起来。这的确是凤翥宫的极端手法,一个不留,出手凶残。可是,凤翥宫为什么偏偏选在她和长风入宫的这日寻了来呢?知晓她落脚处的人只有凌弈轩和慕曦,还有翩若。那么,是他吗?
她回头,冷冷看着站在她身后的男人。
男人看着她,看着她眸中的怀疑与不信任,笑道:“如果是我做的,你是不是打算杀了我?”
她纤长眉梢一抬:“五年前你可以对我们赶尽杀绝,五年后,你又有何不可?现在即刻带我去见綦儿和僢儿,我要确
保他们的毫发无损!”
“好。”他淡淡一笑,担然接受她的指责。而后转身,边走边说道:“没想到这两个小子这么聪明,知道使用臭鼬弹爬柱子脱身,呵,不知道这对宝贝还藏了什么好玩的玩意儿……”低哑磁性的嗓音里满满的宠溺。
他记得当时他接到消息急匆匆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小家伙的房间里卷起一团乌溜溜的黑云,臭气熏天。熏得凤翥专使不敢靠近,而两个圆圆小小的身子则p颠p颠拱出瓦片,熟练的往后房爬。
所以,现在只要一想到一左一右搂住两个小宝贝的瞬间,他的唇角就会不自觉勾起。多么聪明捣蛋的儿子呀,这么小就懂得救自己,保护娘亲。只可惜,在两个小家伙的观念里,父王等同叔叔。
随即他咂咂嘴,暗笑自己的贪心。能喊他父王叔叔不错了,至少没再喊他冰山叔叔,或是大伯。
晌午,两人共乘一骑到达距离京城两个小辰脚程的白湖。
白湖城门大开,迎接他们入城。轻雪回首望,已望不见皇城里的硝烟滚滚,却一路见到京城外各个要道口的士兵尸体,那是凤翥宫与朝廷大军交战后的战场,尸横遍野,多数为东梁军。
“王爷,行馆已经准备好了。”一身青衣的青书勒马过来迎接他们,多看了她一眼,眸中抑不住惊奇,“侧夫人?”
她扯开男人抱着她腰肢的健壮手臂,翻身下马,礼貌笑道:“青书大哥,别再叫我侧夫人。”
青书呵呵一笑,方晓自己的失言,忙说:“云大夫来的正好,前不久青书刚将青寰从洛城接了来,带来了那两株结了果子幽蓝,却苦于不得用药之法……”
“青书,这话以后再说,綦儿和僢儿呢?”凌弈轩亦踩鞍下马,沉稳看着青书。
“刚刚让王妃从行馆接了去,说是陪陪骞主子。”
“慕曦是如何知道两个孩子来了白湖?”他剑眉不悦的一挑。他现在还不想让轻雪母子与慕曦母子见面。接孩子过来,是为了保护他们,等将长风的事查明白了,便会将轻雪母子送到长风身边。因为他知道,长风能照顾好他们母子。
“是青书在王妃面前无意说漏了嘴。”
“回府吧。”他暗哑出声,面色凝重,无意再责备青书。
而轻雪,早已重新跨上马背,挥舞马鞭,往睿宗王府一路疾奔而去。她的孩子落在慕曦手上绝对有危险,她早说过,他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人!这又是一个圈套!一定是的!
睿宗王府,穿着一身崭新小袍子小鞋子的綦儿和僢儿乖乖坐在綦儿曾经住过的房里,明澈大眼睛四处打量。
“弟弟,这里好熟悉,我以前好像来过。”小綦儿望着天花板上吊着的那只八角风灯说道,并下意识的跳下凳子,爬到床上躺着,大眼睛望着那盏灯,“我害怕的时候,就不让阿碧姑姑熄掉这盏灯。”
“阿碧姑姑是谁?”小僢儿也跳下凳子跑过来,趴在綦儿的床边,调皮的扯那浅紫色的帐子,“哥哥,我肚子饿了。”
“我去上阿碧姑姑端点心来。”小綦儿爬起来,往门口跑。其实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阿碧姑姑是谁,只是完全顺着身体反应。
“綦儿,僢儿,点心来了哦。”笑脸盈盈的阿碧出现在门口,掺着简单披着外衫的慕曦走进来,边示意丫鬟鱼贯端进点心,边对两个孩子说道:“这些点心呀,都是王妃和阿碧姑姑亲手做的,王妃说好久没见綦儿了,分外想念。”
僢儿看看笑脸的阿碧,再看看娴静的慕曦,小嘴张成o型:“原来你就是阿碧姑姑,她是哥哥的母妃。”綦儿的母妃他见过的,而且还亲自喂点心给他吃。
“母妃?”小綦儿看着慕曦,眼眶一热,突然扑进她怀里。
而这边,轻雪正往王府赶,一把推开房门:“綦儿,僢儿。”
“他们刚睡着。”慕曦揽揽外衫,从帐子里从起,‘看’着她:“弈轩将你接过来的?”
轻雪没答她,急急撩开帐子,竟看到两个小家伙肚皮吃得圆圆的,摊开四肢,打着小呼噜,睡得极香。
“你给他们吃了什么?”她扫 眼房里,冷冷看向长颦减翠、瘦绿消红的慕曦。
慕曦淡漠一笑,在凳子上坐下:“做了一些点心给他们吃。轻雪,你急什么呢,綦儿也算我半个儿子,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轻雪面若寒霜,将僢儿搭上綦儿肚皮的小胖腿放下,拍拍綦儿的脸:“綦儿,醒了,娘亲来接你们回去。”
綦儿翻个身,继续睡,僢儿则开始不断呓语,“母妃,点心真好吃,僢儿还要吃……哇哈哈……”
轻雪的脸立即黑掉大半。
慕曦道:“让两个孩子睡吧,这里不是狼窝蛇窟,不吃人。”
不吃人?轻雪放开孩子,朝慕曦走过来,“这里的确不是狼窝蛇窟,可是慕曦,你的自私毒辣,有人比我更了解,更有体会么?”
慕曦掩着帕子厮力咳嗽几声,脸蛋愈发白,淡道:“轻雪,我没有多少日子可以待在弈轩身边了。往后的日子是你们的,我只是借了他五年,五年后就还给你了。所以我希望能在死前,听到你叫我一声姐姐。”
“你得的是什么病?”她微微挑动纤眉。她以为她会稀罕与凌弈轩再续么,特别是在她自以为是的‘借还’之后!感情不能借还,伤害不能弥补,她永远不会再叫这个女人一声‘姐姐’。
“凤翥宫的乌蓝花,没有解药,拖了十年。我的骞儿也受了乌蓝花侵蚀。”
“当初为什么不跟我说?”她暗惊,却更受伤,“孩子是母亲心头的r,你的骞儿要死了,那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就该来救你的骞儿吗?”
“如果当初我让你打掉孩子,你肯么?”慕曦绝冷道,挥袖站起身,“这个男人是我的,我不允你怀他的孩子!”
“那你就让他陪你一辈子好了!”她才不稀罕!将孩子一左一右夹在腋下,疾步往门口走。
“先别走!”那守在门口的阿碧一鞭子拦住她,将她往门内,“你走可以,但是綦儿必须留下!”
“休想!”她将右边的僢儿放下,素手灵活扯过阿碧的长鞭,毫不客气一鞭子朝那肆无忌惮的婢女反抽过去,“五年前的陷害,五年后对我綦儿的毒害,这笔帐我还没跟你这个贱婢算!”
阿碧被打飞到屋里,托儿所着爬起来,破口大骂:“云轻雪,你勾引主子的丈夫在先,主子让你执意生下的孽各救骞儿有何不对?这叫一报还一报!”
“好,那我们一报还一报!”她冷笑,素手一抬,凝白指尖突然弹出一支绣花针,掷向这个得寸进尺的婢女,“这一针,还你对我綦儿的胡乱教导!我看你以后还能不能胡说八道!”
银针带银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阿碧的喉咙,阿碧身子一僵,立即掐着喉咙在地上翻滚起来,“痛,好痛,主子……”不大一会,喉管便发不出声音。
慕曦闻声,黛眉不悦紧蹙,红裳一翻,跃起一掌朝轻雪击过来:“你的内力是我传授的,我说过,你没有办法对会我!”
“我也说过,谁伤害我的孩子,我让她拿命相抵!”她接慕曦那一掌,反手一击,将慕曦震开十步远,吐出一口红血,“慕曦,五年前你打通我x脉,授我内功,难道真的是为了让我防身么?你可没有告诉过我,早在我出世的翌日,娘亲为救我性命,已将这颗珠子喂到了我体内,分化成我的血y。只有当我背上神凤印记显现,通得笪嫠火凤功,融化在我体内的血凤珠就会重新聚成珠,能救你性命!“
慕曦掺着廊柱,捂着胸口再吐一口血,说道:“那那颗血凤珠呢?“
“你觉得我会给你么?”她勾唇冷笑,不再与慕曦纠缠,抱起仍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僢儿,疾走在游廊下。
转角,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立在那里,眉目萧索,看着廊下的幽池繁花。
“孩子没事吧?”他问道,侧影沉重,想必是见到了刚才的一幕。
她抱着僢儿,将醒过来的綦儿放在地上,牵着他的小手往前走,“很好。”要是善音在该多好,她也不必抱着两个孩子这么辛苦。
“若你真有血凤珠,就用它来救长风。”他朝她走过来,抱过她怀里呼呼大睡的小僢儿,再将小綦儿抱起来,往门口走,“慕曦今日的苦痛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不关你们母子的事,我会想其他办法救她。”
“这样最好不过了。”她挑眉笑,撩裙坐上马车,望着站在窗外的他,“不过,我身上没有血凤珠。即便有,我也不会救她。”冷冷一笑,不再言语,驱车前行。
他薄唇紧抿,目送她离去,直到马车转过转角消失不见,方转身大步往后殿走。
这个时候,慕曦站在游廊下等他,冷静说道:“我让你难做了吗?我只是想见见綦儿,这个孩子毕竟是我带大的。”
他朝慕曦走过来,静静看着她,“不要再为难她的孩子。”
“呵。”慕曦冷冷一笑,脸上呈现痛苦,“我见綦儿难道有错吗?我养了他五年,比云轻雪亲……弈轩,是她动手在先,伤了阿碧。”
“阿碧为你办的错事还少吗?”他紧紧盯着慕曦病态的脸,越过她,看向她身后那个被缝了喉咙的婢女:“她帮你毒害轻雪,教綦儿杀人,刺杀生母,一直到现在还想着伤害綦儿。你却自始至终告诉我,你一概不知。”
“我是真的不知情!”慕曦立即急吼,突然一把紧拽住他袖子,急切颤抖地解释,“除了给轻雪喂一钩毒,阿碧做的事,我一概不知。再说了,这些全是我一个人的错么?”
“慕曦,你没有错。”男人拨开她的手,双掌缓缓扶住她的双肩,墨眸中有怜惜、有愧疚、有浓浓的失望,“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伤了你,也伤了她。你不要自责,也请停止对她的伤害,好吗?”无力放开这个曾经让他拿命爱的女子,满身伤痕往回走。他对慕曦狂烈的恨,炽烈的爱,就那么一夜之间凋零了。是那样地快速,那样地让他抓不住。他怎么能恨慕曦的自私?因为,他曾经比慕曦更自私呀!也许,他这样的男人天性就是寡情薄性的,不配得到任何女人的爱,也不配爱上任何女人。爱一个,伤一个。
“我没有伤害她!”慕曦对他的背影大吼,站在原地,嘶吼着,想抓住什么,“这五年我对她只有深深的愧疚,我没想过再去算计她,弈轩,你不能因为这样而结束我们这些年的感情,这样对我不公平!我们分分合合十二年,你与她才一年,你对她只是一种愧疚,因为伤了她,在心里留了疤,可是那不是爱呀,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得不到他的回应,她颓败地跪下来,低着头,第一次这样为曾经所做的一切悔不当初。践踏别人,就要付出代价,可是弈轩这五年来的样子让她好不甘心!他们在一起十二年,中间分开五年,竟是敌不上一声露水姻缘,这让她如何甘心!
而男人的身影已远去,将自己关在书房,不再出来。
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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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白湖的当日,轻雪并没有逗留太久,而是连夜带着两个孩子出城往京城赶。
战事起,皇家之城血流成河,她想知道留在宫里的长风怎么样了,有没有突围,又有没有打退凤翥宫。她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长风一定在担尽她。
“主子,请留步!”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一黑一白两骑朝她的马车急急飞奔过来,‘唷’的一声勒马挡住她的去路,“主子,我们是白壁无瑕,请主子留步!”
她住开窗扇:“是你们?”
两女子翻身下马,将面纱斗篷取下,“主子,睿宗王放了我们,让我们来保护你。现在请主子速速返回白湖,从长计议!”
她微微思索,点点头。白壁无瑕是跟随了她五年的双生姐妹,对她和长风忠心无二,誓死护主。所以,她一般很信任这对姐妹。
片刻后,她带着一双睡过去的孩子返回凌弈轩在白湖给她准备的行馆。
白壁无瑕各自持剑,肩背面纱斗篷站在灯下,说道:“凤翥宫和三王爷的兵马正在京城周边城市放火虐杀,以众凌寡,长风主子在京城有些寡不敌众。若主子现在贸然带关綦儿和僢儿回京,必定成为长风主子的软肋,有弊无益,况且我们让凤翥宫的人盯上了,每走一步都危险,不如暂且待在睿宗王这避避风头。“
她静静听着,看着这两个婢女:“长风的情况怎么样?”
“长风主子已得知主子你来到白湖,不出几日便来接主子和两位小主子。”
她轻轻颔首:“我知道了,你们下去歇息吧。”
“是。”白衣白壁和青衣无瑕躬躬身,退出去。
她站起身,走到床边撩开两个孩子身上盖着的锦被,拉出那两双小脚儿。只见两个小家伙的脚踝上各自戴了一个银环,银环上挂着小铃铛,精致无双。这便是长风给两个孩子戴上的,说根据这对银环铃,可以找到他们母子的所在。
而她的身上,也有一对。那是五年前长风送给她的一双翠玉耳环,长风便是根据这对耳环找到了藏在伙夫营的她,不知用的什么办法。只是,那对耳环她一直没戴,放在贴身的香囊里,随身携带。
“娘亲。”床上的小僢儿翻个身,闭着眼睛钻到她怀里,扯着她的衣裳,“僢儿要跟娘亲一起睡。”
“好。”她唇角笑开,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合衣躺下。而后一边抱一个,渐渐入梦乡。
翌日,她坐在前厅,与青书一起研究那幽蓝果的入药之法。穿着女儿家碎花紫裙,梳着两个辫子的青寰则与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得不亦乐乎,银铃笑声响彻整个行馆。
青书偶尔会抬头去看外面的身影,黑眸中染上宠溺。
她穿一袭素色斜襟居家长裙,腰束带结,闲情逸致坐在窗边的暖阳里,笑道:“治好青寰后,青书大哥打算怎么做?其实感情之事不一定受礼法牵绊,青书大哥爱青寰,那就放手爱吧,不必太在乎师徒关系。”
青书收回投注在厅外的视线,眸中闪过一抹愧疚,说道:“当年我跟随王爷时,南诏家中已有妻儿,妻子贤惠淑德,女儿乖巧俏皮……可是,我却为了当年那个坐在杏子林里弹曲的红衣女子,入府做乐曲先生。不知妻子病弱,直到乌氏的祁阳王掳了她去,让她带着女儿坠城身亡,我才追悔莫及。”
“那个红衣是慕曦?”她蹙眉。
“嗯,正是王妃娘娘。”青书如实答道,一张温润成熟的脸庞闪过后悔,“其实当年我并不是迷恋王妃娘娘,而是研究乐曲成痴,整颗心钻在音律里难以自拔,以致冷落了她们母女。而青寰,在我回南诏后,背着王爷和京云,偷偷随我追了来,我当时悲痛欲极,伤了她……”
“京云说,青寰曾有个孩子。”她看着青书,脑海突然想起另一个男人的脸。这些男人非要在伤过后,失去后,伤痕累累后,才懂得珍惜么?
青书将眼帘垂下去,唇边泛起苦笑:“那个孩子是在青寰追去南诏后怀上的,当时我沉浸在自责悲痛里,将青寰当成了替身,与她有了一夜露水。之后我将她送回洛城,半年后才知她有了孩子,并哀伤过度,心脉受损。”
他抬起哀伤的眸子,望着静静看着他的轻雪:“王爷现在的心情跟我是一样的,我经历过,所以能感受到王爷的悲痛与绝望,但是我比起他,又算是幸运的,因为你不仅比青寰坚强,也比青寰坚韧。”
“坚韧?”她轻笑,黛眉微挑:“青书大哥是想说我是一颗顽固的石头吗?呵,轻雪不敢当,也不敢奢望王爷的回心转意。”
青书见她不以为然,脸上自始至终是闲淡的表情,似是真放下了,也不好再说,站起身告辞:“轻雪,我现在带青寰回去了,研究若有了结果,派人给我送信,我过来取。”
“好。”轻雪淡淡微笑,让白壁送客。而后将两个玩得一身泥的小家伙叫进厅来,亲自给他们擦拭小手上的泥污。
“主子,刚才青书大人说长风主子想拉拢睿宗王,消息可是真的?”一直守在门外的无暇走进来。
“应该是真的。”她不急不缓说道,纤眉一蹙,看到僢儿的脖子上有条红色的抓痕,“怎么回事?”她看着小家伙。
小僢儿鲜艳欲滴的红唇一撅,小手指着旁边的哥哥:“是哥哥抓的,他要抢我的五毒水。”
“綦儿?。”她即刻瞪向旁边的小凌綦。小凌綦小脸蛋红润,小小的下巴有了婴儿肥,一双大眼睛如黑葡萄闪亮,奶声说道:“娘亲,我没有抢僢儿的五毒水,是他自己抓的,赖到我身上。”
“娘亲,是哥哥抓的,他抢我的五毒水!”小僢儿急了,小嘴一瘪抱住她的大腿,拼命地摇晃,“哥哥是坏小孩,哥哥是坏小孩!”
她一个头两个大,将两个小家伙分别交给白壁无瑕,严厉道:“打架就是不对,去外面罚站一个时辰,不认错不准进来!”所谓的罚站,就是让白壁无瑕分开两个小家伙,让他们自己玩自己的,直到玩得什么都忘记了,再让他们到一起。
“娘亲你偏心,明明是哥哥的不对!”小僢儿还在白壁怀里犟,小身子扭来扭去不服气。小綦儿则让无瑕牵着,乖乖往外面走,没有僢儿那般调皮。
一会,无瑕匆匆来报,急着道:“不好了,綦儿不见了。刚才奴婢带他上街,他说想吃桂花糕,让奴婢买,奴婢一转身,就发现他不见了。”
“快带我去!”她摔下茶杯,听得心都停止了跳动。
无瑕带她去的地方是王府附近的集市,人流不大,摊贩上的小商贩都说看到一个穿红袍的小家伙往王府方向走了,但没亲眼看到他跟谁走,大街上也没有光天白日掳人的事发生。
“睿宗王府?”她看着远处那金碧辉煌的气派殿宇,忧上心头。昨天她伤了慕曦和阿碧,那心狠手辣的阿碧一定不会放过他们母子的。
“哟,这是谁呢?我没看错吧。”有人拍拍她的肩,故作惊讶。
她回头,看到一个裹着米色披风的女子站在她面前,眉眼含笑,满面春风,手里牵着一匹青骢马,正是多日不见的翩若。
“你也来了?”
“是啊,我刚入城。”翩若摘下她的帽兜,好奇望望四周,一身率性:“战事起了,京城没法住人,我便来这里投靠熟人了。想不到这么巧遇到你,收留我么?”
“我在找綦儿,他不见了。”她急得没时间跟她寒暄。
翩若眨眨眼睛:“喔,是吗?那我帮你一起找吧。“
“你来找睿宗王?”她上前一步,冷静下来,回首看翩若:“帮我看看綦儿在不在府上。“
翩若轻咬红唇,不冷不热睨她,片刻,突然‘扑哧’一声媚笑出声:“明明是你想见凌弈轩,非要找什么寻找儿子的借口,笑死人了。”
她眉尖拧起,俏脸黑了一层,即刻带着无瑕直奔睿宗王府。
翩若上马跑在她的坐轿前面,‘唷’的一声在王府门前勒马止步,“喂,云轻雪……”正想再取笑她几句,突然看到等在门口的布衫男子,俏脸立马一僵:“姓君的,你怎么来了?。”
一鞭子朝对方的骏马甩过去,惊得马背上的男子后退一步,一把抓住她的鞭尾,“云翩若,随我回边塞!”
轻雪下轿,刚好看到男子转过去的背影,心头微惊。这位不就是当年在军营救她的那位将军吗?
男子扯过翩若的鞭子转过身来,恰好也看到了站在轿子前的她,眸中的讶异不少于她,朗声说道:“这位夫人,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剑眉斜飞,神采奕奕的双目噙着好奇,乌黑的长发一泻而下,雄姿英发,带着几分疏狂。他的背影跟凌弈轩很像,可是他的五官却少了冷与傲,好似天边的烈日。
翩若说得对,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男子。
她浅笑,礼貌颔首:“谢将军当年的救命之恩。”
君圣剑放开翩若的鞭子,踩鞍下马,走到她面前:“当年我是路过救你,你莫要再记在心上……对了,那时弈轩送我出营,我跟他提及这件事,他不等我把话说完就急匆匆冲进了营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面无血色的惊慌模样,所以想知道你跟他是什么关系,那个孩子是他的吗?”
轻雪笑看着男子,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爽与直接。
“君圣剑,有什么话来问我!”王府大门在此刻轰然大开,凌弈轩替她作了答,:“我并没有让你来白湖。”再扫一眼门前的几个人,英挺的眉梢一挑,沉声问轻雪:“孩子出事了么?”
轻雪看着他,斟酌着该不该答他。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预感,感觉两个孩子会受到慕曦的伤害,不让她省心。
“主子,主子。”照顾僢儿的白壁气喘嘘嘘跑过来,将她一拉,贴着她的耳背说道:“綦儿刚刚回来了,手上捏了串小泥人,说是跟着那卖货郎跑到了城东。
“一切还好吗?”她的眉心舒展不开。
白壁点点头:“一切很好,綦儿说并没有遇到那个阿碧。”
她方放下心来,嘱咐道:“以后带他们上街要注意些,莫再出这样的岔子。”
“嗯。”
“嗨,你们主仆俩在嘀嘀咕咕什么呢?我们能顺便听听么?”被冷落了的翩若步履生香走过来,搂着她的肩,笑道:“想不到五年不见,你孩子他爹越来越有魅力了,真是迷死人……”
她拉开翩若的手:“我现在要回去了,要随我去行馆么?”
“当然!”翩若咧嘴一笑,忙不迭走在她前头。
凌弈轩看着,从王府的台阶上走下来,对翩若的背影沉声道:“赤练仙子回来了,不先跟主子打声招呼么?。”
轻雪脚下一顿,只觉得此刻的气氛变得森冷起来。凌弈轩说话的口吻很冷很凌厉,不留一丝余地,君圣剑在旁边也不再出声。
“小婢赤练见过主公。”翩若终是停住脚步,收住笑容,突然转身单膝跪地,头颅垂得低低的,“赤练办事不力,还请主公赐罪!”
“随我进来!”凌弈轩抿唇,冷睨翩若一眼,什么话都不再说,挥袖转身进府。
片刻后,轻雪站在旁边将凌弈轩与翩若的话听了个大概,忍不住出声道:“翩若受尽五年屈辱,卧薪尝胆,睿宗王不该这样怪罪她。”
男人侧首看她,利眸深凉如水:“本王不是怪罪她,而是卸去她赤练仙子头衔,逐出我龙傲,做一个平凡的女子。”
“主公?”翩若跪在地上,吃惊抬起头,“你成全我了吗?太好了!”随即语中是藏不住的欣喜,双眼含泪,“多谢主公!多谢主公不杀之恩!”
凌弈轩目光深邃,俊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看着翩若:“你为我龙傲尽忠尽职,本王为何要杀你?你能逃脱祁阳王之手是你命大,本王便成全你做回平凡女子的心愿。好了,你先退下。”
轻雪在旁边看着,只觉他现在的态度与刚才的傲气凌人截然不同。她一度以为,他会杀掉翩若。
只听得他又道:“圣剑,你也退下去。”
“好。”君圣剑此刻也没心情跟他打趣,带翩若急急退下去,出府,而后一把将翩若拉到僻静处,警告道:“不要以为主公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我劝你快快收手,早些离开白湖……”
“放开!”翩若不等他把话说完,猛力甩开他的手,并推了他一掌,眯眸道:“你以为你是谁?不杀我,就滚回边塞做你的大将军去!你这样追着我跑,又不抓我,算什么!我也奉劝你一句,我是亡命之徒,早已拿这条贱命不当回事,你若再这样纠缠,我让你一块死!”
“你有那个本事吗?”君圣剑直起被她推倒的身子,剑鞘一动,一剑削掉她颊边的一缕青丝,“你的武功已经让那老色鬼废掉了,你现在谁也打不赢!所以,不要再为凤翥宫的人办事,弄得众判亲离。主公现在是给你机会,只要你懂得收手,就可以留下性命。
“我的事你都知道?”翩若朝他走近一步。
“知道。”君圣剑后退一步。
“既然知道,为何不向主公禀明?这样可以记你一功,受到他更多的赏识。”
君圣剑停止后退,将利剑c回剑鞘,无语道:“你所遭受的一切不该怪罪在你妹妹身上,她也是受害者,过得不比你好……”
“放p!”翩若冷冷一声怒骂,手拽紧,一张妩媚风情的脸立刻变得扭曲起来,“我与她根本没有一丝姐妹情义可言,争白杨、争凌弈轩,永远都是争来争去。后来她成为凌弈轩的侧室,我成为赤练仙子。”
“主公是何时收你做赤练仙子?”
“在将我带出宣城后,先授我内力,让我入南极宫做宫女,而后办婚宴,娶我做侧室,以压制大夫人。谁料我让云轻雪调包,三个月后回来,主公已放不开她了,因为那个时候主公开始知道她就是神凤,也受她吸引。我不甘心,无视龙傲宫规,试着去做主公的侍婢,对他表白,做我真实的自己,告诉他,我要做的是他的女人,不是他的部下……于是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在我闯入他的书房后,他赐了我一粒红色丹丸。”
“鹤胆?”君圣剑倚在柱子上,剑眉狠狠一挑。
“是。”翩若点点头,神情萧索难看不已,“他当时对我的感觉介于女人与部下之间,但依旧选择赐死我,或者送我回宣城。而我的选择是,帮他试探云轻雪的心意。”她咬咬牙,眉眼间又怒气横生起来,“他留下了我的性命。我以为他是为了解惑心蛊才留下云轻雪,所以开始改变策略,默默待在他身边,为龙傲做事,从宫女升做赤练仙子,自愿去军营做妓官……谁知,他是来真的。”
说到这里,她看向脸色沉重的君圣剑,突然掀唇笑起来:“君圣剑,你觉得我不该恨这对姐妹吗?不管是妹妹,还是姐姐,都占据了他的心,唯独我没有。呵,我只是在云轻雪面前撒了个小谎,她就完全相信了,以为主公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而且又犟又任性,写休书,闹脾气,当自己是什么……若要怪,就怪他们的感情太脆弱,经不起任何人挑拨。两人又太自负,让慕曦钻了空子。而我云翩若,只是在一旁煽风点火,不断提醒云轻雪,慕曦会害她,让她有心理y影;而后在他们大婚的当日,带着凤煮宫的人追杀云轻雪和凌长风……”
“哈哈,真是痛快呢!”她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碧空,“一想起云轻雪被着打掉孩子的那段苦难日子,我的心里就舒坦啊,这就是她当年将我调包,让我惨遭白杨凌辱的报应!她不是对我放话说,绝对不允许别的女人抢走这个男人么?不是一样被她的亲姐姐抢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永远以为天下的男人都会爱她,她不是喜欢试探么?试探就是不信任,不信任的后果就是让本来就不坚固的感情形同散沙,不堪一击。凌弈轩是对她动过心,却永远比不上知他懂她的慕曦。活该!”
君圣剑站直身子:“前几日你又为何要血洗她的医馆?你已经成功的离间了他们三人,已经让你出了所有恶气,为何时过五年,还不肯放过她?”
“放过她?”翩若眉梢一挑,轻嘁了声:“我放过她,谁来放过我?你能明白那种被老色鬼凌辱的滋味吗?我被凤翥宫抓去,凌弈轩就没有想过来救我,而是派了你来。你来有什么用!我已经被糟蹋了,永远比不上那对冰清玉洁的姐妹……所以,我索性做了老色鬼的妾……呵呵,现在只是一个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你还可以重新开始!”他始终相信她还是有救的,因为,他曾经抱住无助的她,见过笑靥如花的她。
“你喜欢上我了?”她笑着反问他。
他勃然大怒,似被踩到了尾巴,挥剑柄抵住她脖子:“从现在开始,我们只是敌人!”
“随便。”翩若眼眸娇媚一压,推开他的剑,扭着腰肢走开。
罪妾…妾若浊水泥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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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若与君圣剑退下去后,他什么话没再说,亲自送她回行馆。
而行馆里,綦儿与僢儿两个小家伙又玩到了一起,正蹲在院子里斗蛐蛐,‘哥哥’‘弟弟’叫的欢快。
“綦儿,过来娘亲这里。”她唤那红色小身影,走到正厅里。
“娘亲!”小綦儿戴着金项圈,小脸上沁满薄汗往正厅里跑,突见凌奕轩站在他面前,大大叫了声‘父王’。凌奕轩欣慰一笑,伸手为小家伙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哑声道:“在和僢儿玩什么呢?”
“斗蛐蛐!弟弟的将军被我打败了,他就哭鼻子。”小家伙回头指指院子里那一p股坐在地上的僢儿。
“输了就哭鼻子吗?”他再轻轻一笑,深邃的眸子噙满宠溺,一把将儿子抱起来,走到僢儿面前。而后蹲在那里,将小僢儿哄起来,父子三人一起斗蛐蛐。
一会,玩的一手泥的僢儿爬到了他宽厚的肩背上,说要骑马马。小綦儿则在后面拖弟弟的小胖腿,争抢着也要爬上去。凌奕轩无奈,转过身将两个儿子揽在怀里,笑着吻了吻他们的小脸蛋,长腿一弯,欣长健壮的身子一曲,让两个家伙都爬上来。
站在厅里的轻雪稍稍诧异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真的给儿子当马骑,而且还是穿着锦袍的睿宗王牌骏马。
她看着,听着父子三人的欢声笑语,没有走上前去,而是让白璧无瑕准备擦脸的清水、湿巾、解渴的凉茶、冰镇鸭梨、精致小点。而后等他抱着两个玩累的孩子走进来,将浸湿的湿巾给他递过去。
他怔了一下,黑眸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伸手接过湿巾在俊脸上抹了抹,大步走到铜盆前自己浸湿巾,拧干。
她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出声道:“你真的打算与东梁军联手?”
他背影一僵,缓缓回首,玉冠束起的墨发掉下一缕搭在颊边,“我现在是作壁上观,是否联手,我正在考虑。”
她与他默默对望,碧眸无波,冷静说道:“如今凤翥宫与三王爷已连成一家,两军合力,兵强马壮,若一举攻破京都,便是所向披靡,无人能及。我希望你能和长风联手退外敌,再一字平肩。”
“呵。”他深眸中掠过失望,勾唇冷冷一笑,将头转过去,“女人,你应该比谁都明白,我现在就能渔翁得利。摄政王妄想借用大典之机将我们一网打尽,关死在皇城,岂知棋差一着,反受其害,不但让我逃脱,更让凤翥睿晟两军围困。他前日送来求和信函,要求与我联手对付外敌,再与我平分天下。”
他似笑非笑扯动唇角,微微仰起头,“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救他,助他脱困。但是,你给我一个救他的理由。”
“长风与你情同手足,只求,你能救他一命。”龙尊的江山,他们无意去争,只希望长风能留下性命,回来做一双儿子的爹爹,“留他一命。”
“留他一命?”他回首,眸中的情绪悉数敛去,换上深深地幽色,抿唇嘁道:“真正的长风不会有这样的野心,也不会这般鲁莽行事。轻雪,这五年来,待在你身边的人一直是拓跋睿渊,不是长风。若不信,我们可以去鹤望谷看看。”
“你寻到了鹤望谷?”
“嗯。”他点点头,朝她稳步走过来,身板高硕伟岸,俊脸无波无澜:“纳太妃可以寻到,我的人自然也可以寻到,不过很可惜,等我的人寻去时,鹤望谷已经面目全非了。”
“带我过去!”她听罢,俏脸骤冷。
鹤望谷。
一片大火烧掉了这里所有的鹤望兰和竹屋,徒留一片灰烬和残j。躺在竹椅上的睿渊不见了,不留一物。连谷里设置的机关也被一一破坏殆尽。
她心凉如水,在那片灰烬废墟里寻了寻,始终寻不到睿渊的尸首。
他则站在鹤望兰下刻有八卦图案的圆形石板上,用脚踩了踩,沉声道:“这里没有死人骨,我猜,他应该还在这个谷里。”
她冷冷回头,朝他走过来:“什么话都是你在说,什么事都是你在做,睿宗王,我不想跟你玩这种游戏,将睿渊交出来好吗?”这个鹤望谷方圆很小,一眼见底,现在又被夷为平地,睿渊能藏到哪?
“你真的就一点都不怀疑待在你身边的长风?”他心头醋意微生,酸酸的,暗暗咬牙:“五年的时间,他医术大退,内力却在急增,面上皱纹、白发,都是假的,难道你看不出来么?他有衰老症,可是手和脖子、耳背,都是年轻的!”
“那是因为他常年泡药澡!”她同样暗咬银牙,气得发抖。长风与她朝夕相对五年,他身上有多少箭伤和刀伤,她比谁都清楚。那两处伤痕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当年如若不得那颗血凤珠,她与长风只怕已是天人永隔。
“不一样的!”他无奈看着她,站在如血晚霞中,声线肃冷:“那些疤痕是东海千年泥塑成,越是用七珍泡澡,疤痕越是真,可以以假乱真。而且衰老症若恢复,肌肤上不可能不留下一丝痕迹。”
“你为何就是不肯放过长风?”她看着他,心底渐渐升起反感,“当年你将我们至浊水河,长风为救我,背上c满利箭,头发一瞬间霜白,你能明白我当时抱着他的撼动吗?你不让我活,他却用命来相救,这样的长风我怎么能去怀疑!”
他抿唇沉默下来,不再言辞犀利她接受,而是转身落寞往外走。他终于知道,她是永远不会再相信他了,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做,他都是当初那个她打掉孩子,将她当成解药的混蛋,连长风的小指头都比不上。所以,多说无益。
只是刚走一步,突闻‘轰隆’一声巨响,他踩在脚下的八卦阵圆盘突然剧烈转动起来,快如闪电,响若闷雷,下一刻,他抱着轻雪被摔在一个黑漆漆的地室里。
轻雪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只觉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双目就沉浸在了黑暗里。而她的后背,紧紧抿着一具温暖宽阔的胸膛,身子契合。两人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躺在了坚硬冰冷的地板上。
随即,男人在暗夜里吻了吻她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