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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花落尽成秋色x
一阵冷风刮过,大雨从廊外飘进来,沾湿了白吟惜苍白的脸庞。世间多少人,多少无奈,谁又真能活得潇洒
情之慢慢将琉璃盏内清酒喝完,仿佛漫长地过完了他的一生,又仿佛短暂得不过一梦。
无论我是否无辜,只因这身份,都将不容于世。情之轻轻一笑,声音里透出了不合年纪的苍凉,悠和殿下,早该是个死人了。
白吟惜觉得脸上冰冰冷冷的,以为是被雨打到的,了一把,竟全是眼泪。
吟惜啊吟惜,过来陪我喝一杯。情之望着她,对她伸出了手。
无牙扶在她手臂上的五指骤然加紧,白吟惜却摇了摇头,将他轻轻推开。
她走上前,努力展开笑颜,在桌边坐下。过程中情之一直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少年清澈如泉水的眼里满是爱慕,即便残忍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桌上的琉璃盏有一套四个,另有白瓷酒壶一尊。他纤细的手腕伸出,碗上还有一道细细的伤痕,交错在青色的脉上。他优雅地将她面前的琉璃盏倒满,自己又倒上一杯,说:吟惜,这是我最后一次与你饮酒了。
白吟惜想笑,笑啊笑啊,却泪流了满面。纵然这个少年派人来杀她,纵然她心冷如霜,可往事历历在目,他的温柔、他的执着、他的坚韧,这些都刻在了她的心尖,无法抹杀。
傻子情之你这个傻子为什么要这样做白吟惜恨恨地锤了他一拳,泣不成声。
本来可以不用这样,而如今,他真的逃不掉了。
情之握住她的手,展开,低头吻住她的掌心。
这个温柔如水的少年,却真的想杀她白吟惜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恨他。她抽不回手,他的眼泪顺着那苍白的脸庞滑落,烫到了她的掌心。
梁公子白吟惜转头望着梁北戎,悠和殿下已经死了,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个少年
梁北戎不语,表情是难得一见的沉重。
你不能这样白吟惜尖声叫道,然后求助地望着无牙,无牙只是紧抿着唇回视她,许久,方开口道:你决定。无牙站在你这边。
梁北戎侧首,视线移到他的脸上,无牙亦无惧,回望着他。
逃不掉的。梁北戎叹了口气,一醉山庄如何能对抗整个朝廷
无牙轻笑,一醉山庄,又如何能让你现在就将人带走
你可知后果梁北戎问。
无牙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望了眼廊外的大雨,笑道:梁公子未曾见过我们庄主吧,那个人,很任呢。
梁北戎方觉谨慎,道:梁某确实未曾见过贵庄主,但相信凡是明理之人,都该清楚事态的轻重。
无牙点头,笑了,可她不会让你带走庄内任何一个人。
听罢这番对话,白吟惜心中略略宽慰,虽然她不认为庄主能抗衡朝廷,可至少能保情之一时半刻的安全,或许还有逃亡的机会她回望向情之,情之却像压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一直都看着她,眸光若水,含情微澜。
吟惜,你说人的一生有多长比走到天的尽头还要长吗情之轻声问道。
你的一生还很长,还很长。白吟惜压抑着心中的悲凉。
情之笑了,笑得很轻,那样的海阔天蓝,笑容恰如少年般无拘无束地飞扬起来,吟惜,你给了我很多温暖。我一直在想,如果可以这样一直拥有你,我当真什么都愿意付出啊。
白吟惜微微一怔,他却不再看她,只是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望进那片雨幕。
吟惜,我真的好喜欢你。须臾,他对着白吟惜抬起了杯子,笑容仿佛很灿烂,可她总是看不真切,那么近,却看不真切
情之她急唤他,他却一口将酒全数饮下。
吟惜啊,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是一点点,有没有想过要和我在一起情之温柔地凝视她。
白吟惜无语凝噎,有很多话要说,但本说不出来。只有泪水滚落下来,没有声音。
为什么要哭情之的手抚着她的面容,他的手是温暖的,他的手还温暖着。
你不要这样情之你不要这样她摇着头,哭红的双眼那般无助。
愿意陪我吗这一辈子陪着我情之又说,清澈如泉的双眸中隐隐露出的,却不知是期待还是绝望。
你不要这样白吟惜拉下他的手,大声道,你自己都要放弃吗
情之垂眸,目光落在她桌前倒满了清酒的琉璃盏上。
你若自己要放弃,没人管得了你白吟惜也不顾礼仪了,鲁地抬起袖子擦了把泪,见他盯着那琉璃盏,便一手端起,张口就要喝下去。
谁想入口前,情之却夺过那琉璃盏,仰首喝下。
白吟惜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他。
吟惜,山庄对抗朝廷,就如蚂蚁撼树。情之微微一笑,竟那般凄厉绝美。这个少年,不出几年,定能拥有无牙那般的绝世之姿。
吟惜,你保不住我,山庄也保不住我,如果那样做,还会拖累你们。情之在她额前印上一吻,柔声道,我终还是不能让你来陪我
喵黑猫忽然尖锐地一声厉叫,白吟惜只觉得身上一重,情之竟斜斜地向她倒了过来
啊白吟惜脑中忽然轰了一声,她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叫声,被情之带到地上,挣扎着坐起来,抱住他。
黑色的血从他的嘴角淌了出来,衬得那张无风微波的脸庞更加苍白。
无牙一惊,几步上前,蹲在地上把过情之的脉,脸色微微一顿,垂下双眸。
白吟惜只觉得心脏一阵抽痛,浑身血都呼啸起来,五脏六肺像受了挤压,拼命想吐,头一阵阵发晕,四肢也冰冷到麻木她紧紧地抱着情之,撕心裂肺地尖叫,仿佛不这样,就无法压制住内心剧烈的悲恸
她的眼泪落到了他的脸上,低低地呜咽,痛到极致,喉间已然发不出声音。情之半睁开眼,最后一次望着她,那般不舍,那般眷恋,直到眼神开始涣散,直到她的脸开始模糊
吟惜,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他气若游丝地说。
情之你这个傻子白吟惜紧紧抱住他,低下头贴着他的脸。
可惜今生错了身份哪怕真是一醉山庄卖身的公子,我也能留在你身边了,是不是情之的声音轻得她几乎听不见,是不是吟惜
是,是我原谅你,你不要死白吟惜嘶哑得说不出话来,全是大声吼出来的,但那声音又卡着,喉咙很痛很痛,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发出这一点点的声音
谢谢情之的手轻轻拂过她的脸,微微一笑,在她的怀里死去,便是来世,也会记得这样的温暖。
人的一生有多长比走到天的尽头、海的深处还要长吗
而他的这生,就到这里了。
吟惜,我在来世等着你,不是殿下,只是情之最后一个音落下,他的手便无力地垂了下来,打到地上,发出了一个很低的声响,仿佛打在了人的身上。
没有人再说话,白吟惜喘着气,只是紧紧地抱着情之,而无牙则在她身后抱紧了他。
天地间只剩下冰冷的雨声,和黑猫低低的呜咽声。
猫落地是没有声音的,它轻踏着步伐,踱步到情之身边,拱了拱他垂下的手,呜呜地叫。情之的掌心被它翻了过来,它埋下头在他的掌中蹭来蹭去,很细很柔地叫着:喵喵
一个清脆的碰撞声响起,那是玉石打在白玉阶梯上的声音。一只小小的玉兔从情之的袖子里掉了出来,裂开了一条细纹。
白吟惜已经哭不出来了,他的身体越来越冷,无论她如何用力抱紧他,都是枉然。
黑色的血凝固在唇角,那个如风般俊朗清爽的少年,已然逝去,再不会睁开那双明亮的眼睛,微笑地唤她:吟惜。
不要生我的气,你若是真喜欢他,我将他找来便是。
情之无悔,情之愿意陪伴夫人。
我是情之,夫人,我只是情之。
你用不着贿赂他,我的错我自然会去领。
不准闭眼看着我,现在给你快乐的人是我,不是他他能给的我一样能够能你
吟惜,吟惜,爱我好不好爱我。
吟惜的
红楼香灯,笑颜开,低吟浅唱入眠;
相思未解,少年愁,情丝指尖缭绕。
花落床头,鬓角凌乱,帘蔓暗香浮;
千秋水月长天,轮回几度过,烟消云散。
一杯清酒,一曲离歌,谁人心碎魂残
人生几番,爱恨拂袖过,恍若云烟。
望尽天涯,唯有明月如霜。
红梅落雪似冬寒x
大风夹着暴雨席卷而来,哗啦一阵,亭中尽被淋湿。
梁北戎垂眸,对着情之的尸体行了一礼。
纵然这是他唯一的结果,但并非每个人都有勇气自行了断。
白吟惜却疯了一样挣扎着站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将抱住她的无牙推开,跌跌撞撞向梁北戎冲过去
吟惜无牙赶紧上去拉住她的袖子,她却已经跑到梁北戎面前,死命地打他,声音悲泣得像失了幼崽的兽。
都是因为你你这个虚伪的人,逼死了情之还敢惺惺作态这下你可满意了白吟惜尖叫起来,已然分辨不出那其中夹杂了多少悲伤。
梁北戎闭上眼一动不动任她打骂,脖子上甚至被她的指甲抓出了血痕无牙上前死命抱住她,大声道:够了吟惜
白吟惜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拿出那支玉笔,问梁北戎:你要的是这个东西,是不是
梁北戎一愣。
白吟惜转头问无牙:你要的,也是这个,是不是
无牙拧起了眉,看着她,默然。
白吟惜忽然大笑起来,李钰要的也是这个,可你们知道么,李钰守在我身边这么久,却不知道他要的东西我早就送给了他他有眼无珠,宝贝在手里还不知道;他有眼无珠,为了我这样的女人断了一条手臂
无牙你呢你这番委曲求全想要的东西,如今出现在面前,有什么想法是夺过去,将我抛弃,还笑话我的自作多情或者如你所说带着我远走高飞她死死地盯着他。
白吟惜的眼神着实骇人,无牙才只愣了那么一下,她已经把他推开,后退两步,愤怒地举起手,将那支笔狠狠砸到地上
伴随着清脆的玉器破碎的声音,玉笔碎片四散开来,露初了藏在笔中那一卷裹得很紧的黄色丝绸来。
梁北戎飞身上前欲夺之,哪想无牙已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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