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死了 ...
古木清香伴随着温暖熟悉的气息一起扑来,小火俊朗鲜明的笑容忽然近在眼前,颜初静分外诧异,没想到他们会亲自过来,不禁浅笑:“你们找到月流镜了?”
“没呢。”小火摇摇头,面上露出一丝惭愧,然后盯着她的脸,“这样子没原先好看,我要看原先的。”
站在床边的大火随手抛出几块灵石,在寝间里布下一个最简单的四象阵,杜绝房里的动静传出去。
颜初静见状,便默运敛神诀。清丽之相瞬间褪去。妩媚浮现,不浓不淡,与那幽谧澹然的眼神形成一种独特迷人的韵色。
小火亲了亲她脸颊,心满意足,把头枕到她大腿上。
大火飘上床,趺足而坐,问起她近况。颜初静遂将入凤京后发生过的事情略述一遍,最后如实说出自己的疑虑。他听罢,敛目沉吟,过了半晌,竟道:“皇G所在乃是紫运龙脉盘踞之地。皇帝身在其中,旦坐龙头,夕卧龙腰,多少沾染了点龙气。与之Y阳交合,对你修炼有益无害。”
“……”
颜初静面色不变,长袖下的纤纤五指却缓缓地攥住了被褥,心里难受得很,分不清是屈辱还是失望。
自从修炼蜜意经之后,除了第一次,需要处子的至纯至阳之气来突破境界的时候,她无法可想之下,才碰了那个对她心存倾慕的阳光少年李合洵。
而与萧潋之缠绵,她是自愿的。她喜欢他健美强壮的身体,喜欢他花样百出的技巧,喜欢他温柔体贴的方式。她视他为枕席情人,时而悄悄反渡一缕Y阳真气给他,并未觉得借他的至阳之气来修炼有何不妥。
有时候,她想,倘若没有那场海难,没有遇上大火与小火,没有连尊的慷慨相赠,没有陵云的无私指点,那么,她的修炼之路定然是漫长的,绝非像如今这般,在数年之间,境界接连晋升,几乎省下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光Y!
对于男女欢爱之事,或许她比这世间的女子都要看得通透。她不在乎所谓的贞洁,她也不会随意与男人调情放荡,除非是天时地利人合。当初,在凤栖岛上,她未拒绝大火与小火的亲近,一开始是因为心知彼此实力相差太远,觉得抗议无用。后来却是被小火的开朗纯朴感动,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那份无邪的热情。而面对大火,这个神秘强大的树妖,始终如隔云纱,她看不穿,猜不透,心动莫名……
于是,即使她非常欣赏秦可久的正直阳刚,但彼此相处将近大半年,她与他依然未曾有过十分亲密的身体接触,最多也只是握一下手罢了。
潜意识里,大火与小火的身影总是不经意地闪过。
有他们,足矣。
君不负她,她也不会做出有伤君心的事。
只是,如何能预料,他竟亲口说出让她与别人Y阳交合的话来?!多可笑,她一直以为他是喜欢自己的,否则不会那么……
颜初静暗自苦笑,感觉似乎有些什么被人活生生地剥了去,不是很疼,却禁不住心颤。是那么难堪,无能为力。
小火枕着她大腿,原想好好地睡一会儿,这时感受到她心情的变化,便睁开眼瞄了瞄哥哥,不明白他为何要那么说。
初静是他们的,他讨厌她与别人亲热!
“你生气了么?”大火不管弟弟埋怨的眼神,径自问她。
“没……”
颜初静刚说出一个字,余下的违心之语皆被大火的唇堵住。他抱住她,不顾她的反抗,深深地吻了一盏茶工夫,才吐出一声低沉轻叹:“你生气了。很好,我就不生气了。”
无暇细忖他这话究竟是何意思,颜初静气得想咬破他的嘴,只恼自己斗他不过。
复杂至极的情绪在他眸子深处微微荡漾着,好似有把火,明明要烈烈升腾,却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控制着,压抑着。
“你可以进G,别让那个皇帝碰你,不然我就把他的脑袋踢下去喂狗。”他的语气舒缓如常,好象在说一件无关重要的小事。
颜初静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忽然明白他刚刚提到的Y阳交合G本只是阐述事实,实际上已准备警戒她不要贪心。她哭笑不得,自己之前误会他的意思了。不过,他这么明目张胆地警告,就不怕她反感?
真的反感么?
可心里面怎会有那么一点儿甜呢?
该死!
喜欢与讨厌,有时不过是一线之隔。
颜初静咬了咬下唇,暂且放弃内心的挣扎,不再于男女私情上多做纠缠,而将话题重新引向正事。
大火听她问起天命神官,想了想,道:“此人应该不会再C手这些事。天凰命格,千载难逢,历史上确实出现过。想当年,嬗司娘娘的寄体也曾被此人断定是天凰命格,后来惹恼了魑离帝君,一刀砍掉他右臂,才使他消停了一阵子。一千年,也足够此人修炼到元婴中期了。放心罢,除非有人谋杀皇帝,否则他是不会轻易出手的,更不会管封妃册后之类的事了。”
“这么说,皇帝只是找借口?”她若有所思。
“神农氏在民间一直享誉极高,皇帝封妃,多半是为民心。”大火再次叮咛,“后G里的争斗无甚可说。你将皇帝迷昏头之后,他自会心甘情愿地交出乾弓坤箭。只需提防皇G底下的修士,别让他们察觉出你的真容与修为。”
颜初静轻轻地唔了声,想起秦可久昨日拔出那把乌光幽幽的魑离刀,至今仍觉森寒莫名,不由问道:“魑离帝君的成名武器怎会流落到他人手中呢?”
大火微微一怔。
听得差点睡着了的小火突然竖起耳朵,浓密修长的睫毛如同扇子似地扑闪几下:“哥,他会不会是故意的?”
“不可能。”大火一口否决。
颜初静难得好奇:“你们在说魑离帝君?”
“当然啦。”小火不假思索地应她,眼神里充满崇拜,只差没冒出红扑扑的星星,“魑离帝君帅死了!”
大火睨了小火一眼:“男人要那么帅干嘛,招蜂引蝶,没个安生。”
“怎么个帅法?”颜初静伸手MM小火滑溜如豆腐的脸蛋。
崇拜变成憧憬,小火这时一点也没有同X相斥的自觉:“唔……天底下所有的美人加起来,所有的强者合一起,也比不上他一半。”
好夸张的形容,无法想象,颜初静狐疑道:“那还算是人么?”
“他本就不是人。”
大火叹息,手指在她眉眼间轻轻地描画着,带着几分温柔几分惆怅,“他是嬗司娘娘一生一世的劫数。”
情字伤 ...
一生一世的劫数……
她的思绪随着他的话漂浮,恍惚间,心底仿佛有一G弦被轻轻拨动,漾出不知名的旋律,忧伤浅浅,怅惘隐隐。
这夜,颜初静依偎在大火的怀里,听他说起一些尘封已久,不为世人所知的千年旧事。不知不觉地沉入了谧谧梦乡。心神宛如浸润在温暖的海水中,得到彻底的放松。
小火枕着她的腿,嘴角微翘,似乎美梦连连。
三个人的体温纠缠无间。
直至晨霭渐淡。
天色仍未透进绣白薇银边丝罗帐,她在半明半暗中承接细碎轻吻,手指缓缓抚过大火棱角分明的下颌,修长的颈项,宽厚的肩膀,结实的X膛,这一切,都是属于她的。她不敢奢望永恒,惟记此刻。记得他此刻的专注,眸中只她一人,让她的心,在变幻莫测的世事里,还保留住一份单纯美好的期待……
渐渐,寝间外陆续传出丫鬟们穿衣叠被梳洗的声音。
秋日已探出一弯金红轮廓。大火撤去四象阵,与小火悄然离开。他们还要回天雾山脉继续寻找月流镜的下落。
颜初静躺在暖洋洋的被窝里,考虑大火昨夜提过的一个建议。他说,太黎神G会在两年后再度现世,希望她尽快结束这边的事,参与神G考验。倘若能够得到神G第九层的九晶仙甲,那么她在星际传送阵运转期间,哪怕不幸出了意外,至少也能保证身体不会被时空洪流粉碎。
事实上,连尊也曾言及,他们如今所在的这个星球名为昆仑星,与地球同属银河星系,相距不算太远,只是中间隔着一大片危险的流煌焰域,无法直达,需要两次中转。传送期间发生意外的几率可说是万中或许有一,运气差的人遇到时空飓风,碰上流煌焰,通常会落得个粉身碎骨,魂飞魄散的下场。因此,地球上的修士在星际漫游历练时,一般不会选择来昆仑星。除非是境界已达大乘期,有望飞升仙界或其余三界,自持实力过强的修士才会不惧流煌焰。而以她目前的修为,只能借助仙级防御法宝方能勉强抵抗,并且还必须是在真元充沛的前提下。
真元可以通过服用丹药补充。
颜初静打定主意,魑离刀与乾弓坤箭一到手,就寻个清净偏僻之地,练习炼丹术,多准备一些地、玄两阶的丹药,然后去见识一下太黎神G。
时间真的不多了……
她轻叹一声,掀衾下床。
未几,两名丫鬟端了温水等物进来,侍侯她更衣梳头,漱口净脸。
早点刚上桌,院门外响起几声中气十足的“将军”,颜初静放下白瓷粉菡纹茶盏,抬眼但见秦可久大步走进来,面容衣饰上皆沾着层薄尘,显然是刚从城外回来,便直接到她这儿来了。她也不多问,只让丫鬟添上一碗白粥与两碟香菜蛋卷。
见她J神尚好,秦可久缓了口气,就着丫鬟捧来的小水盆,净了手,拭干。而后端起碗,咕噜几下,一碗稀粥便已见底。
女儿毁容,神智不清;儿子失踪,音讯无全。秦可久一边忙于安抚女儿,给她找大夫,一边分析凶手的来历目的,指挥手下J兵四处查寻儿子,何来胃口用膳?自昨日至今,总共也就草草吃过两顿,应付了事。
册封贵妃的圣旨会在今日正午吉时正式传予神农杳。秦可久昨夜反复思量,心中已有了定夺,于是赶在城门开启时,先行回府,打算与她说明一切。
他遣退丫鬟,对颜初静说道:“杳儿,等会进G,我会向皇上禀明你我之前已有夫妻之实,求他收回圣命。皇上若问起,你只须咬定此事在入京之前发生。余下之事,由我一力承担。”
颜初静压着心底的愧疚,轻声道:“将军肩负一府兴衰,秦关十万将士的前程更是与你息息相关。为了杳儿一人,得罪皇上,陷秦家于危境之中,这个不忠不孝不义的罪名,即使将军背得起,杳儿也受不起。”
秦可久大为震动。
事到如今,她还处处为他着想,试问,他又如何能够弃她不顾?!
“贪生怕死非君子,忘恩负义枉为人。杳儿,秦家欠你太多,可久身为人臣,不能公然抗旨,唯有此法方能免你入G受罪。皇上如今还有用我之地,顶多不过是降职杖责,不会伤我X命,更不会在此时对秦家下手,你放心罢。”
颜初静低下头,生怕被他看见自己眼底的羞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服他。
她可以不动声色地说谎,但不能泯灭自己的良知。
秦瑶琨固然是禽兽一只,秦瑶月亦是自私自利,心X不纯的女子,但秦可久却是个顶天立地的正直男儿!
他对她的爱,不掺功利,不畏皇权,确是真心真意。正因为他的这份情意太深厚,太贵重,才令她愧不敢当,心生退意。入G为妃,一举两得,既可以迷惑皇帝又能尽早截断他的情丝,已是事在必行。
正当颜初静苦思劝言时,定国公的到来无疑解决了这一困局。
原本,经过她前几日的金针续元,定国公的J神气色已经大有好转,然而,自昨日接到皇帝封妃的消息之后,他的心境就再亦无法平静如水。
他年岁已高,朝中大小事,早就不C手了。府里头的事有儿子恩策掌管,他也放心得很,唯一挂心的就只有宝贝孙子可久与曾孙瑶琨。秦可久少年成名,稳重果敢,智勇双全,深得他心,是最有可能继承他爵位的人选。至于秦瑶琨,武功学得不错,可惜心X与其娘亲一个样儿,浮躁了些,又刚腹自用,实在难担大任。因此,定国公一直想为秦可久续弦。神农杳的出现,可说是寄托着他此生最后的期望。
无奈天意难测,封妃圣旨一下,秦可久与神农杳的亲事顿成泡影。定国公久经风浪,震惊失望之余,一直静观其变。秦瑶琨和秦瑶月两人同时在观澜别院出事,自然瞒不过他的耳目,但他最担心的却是秦可久。
因为定国公太了解秦可久的X情。神农杳既已成为他的人,哪怕是皇命难违,刀架于颈,他也不会将自己心爱的女人拱手相让。
“拥有天凰命格的女子,注定会诞下天龙转世的皇子,这就意味着天龙不死,江山永在!”定国公目光犀利如剑,直指秦可久,“贞洁算得了什么?说句不恭敬的话,即使恒仙子体胖如猪,貌比无盐,皇上也会迎她入G,只待天龙太子一出世,还会让她执掌凤印,坐镇正G。”
秦可久站在一旁,一张脸绷得如钢板似的。
这些事,他怎会不知!?
但要他眼睁睁地看杳儿变成皇上的枕边人,从此之后,一个孤锁深G,一个独守边关……只是想想,已然痛彻心腑……
“爷爷!”秦可久双膝跪地,语气里情不自禁地带上了一丝哀求。
定国公闭了闭眼,同时硬起心肠,缓缓起身离座,拱手弯腰,竟朝颜初静深深一拜揖:“老夫愧对仙子,死不足惜,只望仙子舍儿女私情,以大局为重,辅助吾皇,母仪天下,令江山太平,使黎民安乐。”
颜初静坐着不动,承他此拜。
秋日旭辉洋洋洒洒,照入花厅,将菱窗上的花纹清晰地映在地面。秦可久侧光而跪,只觉透心的凉,骨僵成石,万念俱灰。
喜欢你 ...
昆华历七三零七年,九月九日。
正午时分,阳光灿烂,凤京城内秋意未浓,大街小巷两旁,草木葱茏,不见枯黄败落之象。秋风卷走夏末的闷热,不时送来阵阵清凉,令人大感爽快,喜道天公作美。
六十六名身着华美银铠,腰悬朱鞘威武大刀的羽林军骑着通体雪白的骏马在前开道。其后是三十名高举龙凤旌旗与三重金黄华盖的盛装G婢。二十二对肌肤粉白,相貌可爱的金童玉女跟在后面,一手提彩绢绣篮,一手抛撒时令鲜花,留下满地绚丽芬芳。
迎接神农杳入G为妃的队伍从皇G的朱雀门出发,经过宽达数十丈、全以白琼沙玉石铺就的御街,直往定国公府所在的仁义坊,然后原路返回。
成千上万的老百姓早早就挤在了御道边,只为一睹贵妃尊颜。
八抬云凤舆乃以桃红色为底,J绣流云百蝠的皇室专用绸缎作帷,舆顶立着一只半人高的纯金打造、宝石镶嵌的七彩凤凰,其形栩栩如生,经秋日一照,霎时流光溢彩,夺目眩神。
颜初静独坐在舆里,双眸半敛。
任外面万人欢呼,震耳欲聋,她始终是无喜无忧。
偶尔,有那么一双充满不甘与绝望的眼睛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总让她为之微微心悸。
颜初静默默地对自己说,她真的无意伤他。只是,辜负了的情意,何以为偿?她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举行册封大典的黄道吉日定在下月。因此,临近皇帝就寝的正阳殿的瑞灵G便成了颜初静的暂居之所。
下舆后,两名身材娇小的美貌G女一左一右地虚扶着她进殿。
瑞灵G是由一座坐北朝南的前殿与东西配殿组合而成的独立G院。前殿外种有数株紫薇,枝繁 叶茂,长势极好,点点黄蕊衬着紫红色的花瓣,开得如火如荼,正是似痴如醉丽还佳,露压风欺分外斜。周围朱廊曲折,悬吊于檐的银薇玉铃随风摇曳,发出细碎的叮咚声,十分清脆悦耳。
前殿面阔五间,进深三间,形制堂皇,装饰J致。颜初静一眼瞄去,顿觉此处比皇帝的勤政殿少了几分庄严,又比幸王的佑安殿多了几分繁复,总体而言,华美中不失典雅。
踏过殿堂时,地面上的乌金砖光滑可鉴,几乎将她们裙裳上的花纹都清晰倒映了出来。
颜初静甫一落座,G女随即奉上热茶,她端起青花G窖茶盏,就着茶盖子轻轻地拨了拨毫无茶末漂浮的水面,开口问:“你们,谁是管事的?”
皇帝未曾大婚,皇后之位一直空悬着,太后又早薨,听说目前后G诸事多半由贤妃与淑妃共同掌管着。颜初静对这G里面的规矩不甚了解,心想贵妃等级高于贤良淑德四妃,皇帝多半会亲自派人来教导指点一番。
一名头绾茶茉髻,身穿宝蓝G裳,衣饰明显比其他人高出一等的G女站出来,深深一曲膝,回道:“婢芝拜见娘娘。”
G中奴婢除了G女就是太监,自称的时候通常会在婢字之后加上自己姓名的最后一个字,用以表明名字。
颜初静听这声音有些耳熟,略感诧异,便叫这G女抬起头来,待一看清其貌,不禁大吃一惊,差点儿脱口而出——
小芝?!
G女芝低眉顺眼,似乎压G儿没察觉到颜初静的惊讶。
颜初静细细打量了她半晌,定了定神,语气不变:“你素日负责些什么?”
“婢芝奉命侍侯娘娘起居饮食。”G女芝徐徐回道,未多言一词,亦不少语一字,显得极是安分守礼。
虽然神情动作不像,然而,即使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的也不多,更何况声音与身形竟皆相同!若道不是同一个人可能么?
记忆中,小芝是孤身卖入江府,家中并无姐妹。那么,眼前这个端庄稳重的女子与那个天真活泼的小芝真的毫无关系?颜初静这么想着,心底隐隐浮起一丝寒意。
这时,一阵齐齐整整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太监高亢中带着点尖锐的嗓音从G院门口传进来。颜初静微微一愣,起身。还未步及殿门,幸王那张柔婉秀美的绝色脸蛋已映入她眸中,后面还有个清俊绝伦的……
幸王进得殿来,先声夺人:“本王昨日等了你一天,你怎不来?!”
颜初静干脆得很:“不想来。”
幸王气结,抬起一G白嫩光滑的手指直直指着她。
随他而来的江致远转眸间瞥见G女芝,亦为之一惊。颜初静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愈发郁闷。幸王不管这些,坐上软榻后就喝退所有G婢,要颜初静给他施针。
颜初静没心情逗他,当下取针出来。
“等等。”幸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过去对江致远说道,“你先出去一会儿,别让人进来。”
江致远先前为幸王案杌,听他说要来瑞灵G看神农杳,甚想亲眼见识神农氏的传奇针术,于是开口请求幸王允与同行。却未料及,事到关头,幸王竟要自己出去帮他守门,顿时气得无话可说,缄默着退出殿外。
初秋之时,气候仅是微微转凉,殿堂宽敞,又未放置火盆之类的取暖物什。颜初静担心幸王的身体受不住,便收起金针,先将他抱入暖阁里躺好,然后找出两只瑞兽型的青铜暖炉,烧开了香炭,等暖气蔓延开来,才卷起他的绸裤,准备施针。
幸王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动作,在金针未落之前,幽声道:“本王向皇兄请旨娶你当王妃,可你为何偏偏是天凰命格呢……”
颜初静抬眼看他,眸子里含着浅浅笑意:“殿下因何而娶?”
“本王喜欢你。”
幸王答得无半点犹疑,见她依然是一脸清平宁和,无惊无喜,不由得蹙起了秀眉:“虽说圣旨不可抗,但你终非南陵人,倘若不愿入G,皇兄在明面上也不会为难你。可你来了,难道你喜欢皇兄么?”
他问得坦白,颜初静答得也很坦诚,全然不怕隔墙有耳:“我与皇上不过只见了两面,谈不上喜欢与否。”
幸王听罢,血色淡薄的唇角扬起一道可爱动人的弧线,随即又垂下。水汪汪的杏眸有气无力地瞪着她,眼神着实哀怨得很:“不喜欢人,那你喜欢什么?贵妃之位?还是皇后的宝座?”
真正的原因自然不能公诸于口,她轻轻叹息,五指飞速起落,十三G细如毛发的金针逐一C入他腿上的X道。
幸王盯着她那露在袖口外的小半截纤润手腕,只觉冰肌玉骨这四个字用在她身上最贴切不过,再闻着她袖子里逸出的若有若无的清香,更感舒怡非常,连带着她的声音亦悦如天籁。
“定国公有句话说得好,江山太平,黎民安乐。我不信天凰命格,却也想看一看什么是太平盛世……”
鬓如霜 ...
车辕辘辘,碾过蒙蒙尘埃,驶向晴朗明媚的秋光里。
京郊的驿道宽广平坦,只是一旦转入鋈特儿群山麓下的黄泥沙路,人坐马车里,颠簸之感顿时大增。
江致远阖着眸,似无所觉。
后G严禁男子出入,唯太医身份特殊,通常情况下,经妃嫔传召,方可进出。江致远身为圣医颜叠吉的亲传弟子,论医术,其J妙之处丝毫不逊太医院内的几位老太医。无奈长相太好,X子又孤傲了些,没少惹人嫉妒。因此,历年来,为了避嫌,他只负责为皇亲贵戚与朝廷官员看病,极少会去后G应诊,昨日得进瑞灵G,不过是沾了幸王的光。
G中最不缺的就是眼线。对于那名酷似小芝的G女,江致远的诧异与怀疑并不比颜初静少,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同样选择了不动声色,直至回到太医院,才悄悄吩咐心腹弟子蔚良去打探G女芝的来历。
蔚良外表温和,看似斯文无害的书生模样,然处事圆滑,手段高明,人脉极广,要打听一个G女的出身背景也算不上是什么难事,只花了些银两,当天下午,G里头便有人通过医童偷偷递了讯条给他。但出乎意料的是,G女芝的身份非常神秘,就连内虞司掌管人事调度的吕女尚使也不晓详情,只知此人是由内禁司直接调去瑞灵G的。
内禁司掌后G纠察,本该由皇后亲自管理,如今正G位缺,此权责便落于太妃之手。
江致远得到消息后之,让蔚良向内禁司着手,务必查出G女芝的真正来历。
他一夜辗转难眠,冥思苦想,终未得解。
天色始白时,晨雾犹未散,他用过早膳,便到定国公府拜访秦可久。老管家秦立却道将军不在府中。于是,他先去太医院请了事假,然后坐上马车,赶往观澜别院。
江秦两家结亲至今已有五年,这观澜别院,江致远也只在两年前的暮春时节来过一回。此时秋风乍瑟,别院外枫红似火,片片盛燃,映着高亭秀阁,粉墙黛瓦,美如艳墨泼描于雪白丝锦上,浓淡恰好,绚华与清雅并重。
可惜江致远心事重重,无心观赏美景,行至堂前,只发现别院里的气氛格外凝重,守卫也比印象中的森严数倍。
别院总管秦荣额系一条三指并宽的镶玉锦带,掩盖了日前磕头时碰伤的皮肤,却掩饰不住眉宇间的倦意,以及日夜难安的焦虑。
“姑爷稍等,老奴这就去请将军。”
江致远微感奇怪,想不出别院里发生何事,会让秦荣变成这般模样。
一盏温茶入喉。
闻及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江致远随即起身。
他与秦可久相差不过五岁,原是同辈的,只是娶了秦瑶月,这辈分自然就降低了一阶。两家结亲之前,两人并无往来。之后,秦可久仍旧长年镇守在边关,鲜少归家,江致远见他的次数,寥寥无几,只记得此人威武轩昂,言谈举止间皆带着一股凛然正气,令人望而生敬。
事实上,江致远对秦可久也颇为敬重。与辈分无关,纯粹是出于对他们这种以生命热血捍卫家国的将士的一种无言感激。
正因如此,当秦可久高大健硕的身形准备迈过堂前门槛的时候,旭日明亮而不灿眼的光芒洒在他轮廓刚毅的面容上,那两鬓沧桑一如冬至下的茫茫霜雪,无声无息,刺伤人目……江致远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华发早生,气息憔悴的男子竟然会是堂堂秦大将军!
“将军……”
对上秦可久那双血丝满布,仍不失凌厉的双眼,江致远隐隐闻到了一丝酒味,突然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借酒消愁?
究竟是秦家出了事,还是他……
秦可久双眉微微蹙成浅川,以为江致远收到了些风声才赶过来,于是沉声道:“月儿如今情绪未稳,你去看她,好好安抚一下。”
“月儿?”江致远愣了愣,语气困惑。
见他面露意外之色,秦可久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你不是为月儿而来么?那为何事?”
江致远不答,反问:“月儿怎么了?”
“前两日有刺客夜闯别院,月儿面上受伤。”秦可久顿了顿,续道,“伤口极深,即使愈合也难消创痕。”
江致远不惊不怒:“将军抓着刺客了么?”
秦可久摇摇头。
秦瑶月醒着的时候,语无伦次,只会胡乱嚷嚷妖怪蛇虫什么的,G本提供不了有用的线索。秦可久只能G据她的只字片语,推测刺客多半是江湖高手。
“致远有一事,想请教将军。”
“你说。”
“将军如何肯定当日送药拯救大军的女子便是神农氏?”江致远想知道,如今住在瑞灵G,即将成为贵妃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他迫切查探G女芝的身份,目的亦仅在于此。
秦可久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道他心系月儿的伤势,方有此一问,便道:“恒仙子隐居荒域如来圃一事,周医师也是从太医院院使那儿听说的。当日我遣亲兵前去,虽未亲眼得见药圃奇景,但试问除了恒仙子,荒域之中还会有谁培植得出百株冰菊草?又有谁会无偿相赠价值百万的回元药汤,尽解我军困局?”
说着说着,秦可久再度回想起初见那人之时……
漫漫黄沙中,她一身素白如雪,不嫌脏,不畏旱,亲自给濒临癫亡的将士一一施针,从日升一直忙至日落,未曾停歇。
心慈乐善,周医师的形容何其贴切。
纵然有冠绝天下的医术,但若无一颗至纯至善的医者之心,神农氏之名又何以能够流传千年,至今仍被世人称颂?
故此,秦可久坚信,从未怀疑。
江致远不死心,旁敲侧击,想从秦可久的话语里得到更多线索:“将军可曾见过她身上有足以证明神农氏身份的物什?此女若当真无欲无求,为何会随将军来凤京?如今她被皇上册封为贵妃,只为名利倒也罢了,万一她意图对皇上不利,岂不是引狼入室?”
他这么说倒也不无道理,只是秦可久哪里听得进去,只觉得他每一句话都万分刺耳,尤其是“贵妃”两个字,更如尖利冰锥一般,戳得他心口鲜血淋漓,疼痛难当,几欲呕血!
“够了!无凭无据,你若再侮蔑她,休怪本将军不念亲谊,参你一本!”秦可久沉下脸,目光冽冽如玄霜之锋。
“致远妄言了,将军请息怒,勿要伤身。”江致远若有所思,起身道,“我先去看看月儿,刺客之事,有劳将军费神。”
秦可久摆摆手,示意他快去,眸底一片意淡寂冷。
小厮带路,转过几道朱栏游廊,几道通幽曲径,来到一处置有青石流泉,枝影扶疏,雅致宁香的院落。
门前有两名家将守卫着,江致远刚踏入门便听到屋子里传出瓷器碎地之声,接着是秦瑶月歇斯底里的尖喝声——
“出去!出去!”
丫鬟夏露一身药汤湿淋淋,狼狈不堪地退到门外,见到江致远,又惊又喜,忙躬身道:“四少爷,少夫人她……她……”
江致远眉角微微一挑,轻轻推开门,掀起隔影珠帘,只见寝间里满地狼籍,洒落的汤药散发着甘苦交杂的味道,其中有宁神补气的药材,也有为中和苦涩之味而添加的冰糖。榻几四脚朝天。白玉花鸟屏座斜歪在墙角一边,磕碎了一角。
“啊——”
秦瑶月捂着脸,缩到床角,抓起被子就往自个脑袋上蒙,蒙得紧紧地:“不要看我!出去出去!”
因与果 ...
江致远止步床前。
绢边布帘垂窗,日光透不入,寝间内格外昏暗。
“你不吃药,身子如何能好?”江致远看着缩于床角边上的人形衾堆,眼神平静,声音清泠如常。
秦瑶月躲在秋香花锦衾里,不吭声。
江致远等了半晌,又道:“菱儿见不着你,哭得厉害。你躲着不见人,是打算任由她把嗓子哭哑么?”
“不是!我不是!”秦瑶月听他提起女儿,忍不住使劲地晃了晃头,泪水再度涌出眼眶。其实她现在已然比前两日清醒多了。只是,越清醒就越茫然,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顶着这半边残破不堪的脸,往后的日子该如何继续……
天晓得,她宁可死,也不愿意失去自小引以为傲的美貌啊!
江致远微扬音量,吩咐门外的夏露去准备汤药。
夏露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从厨房重新端了碗药回来,却只见得少夫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而四少爷已不知去向。她不知方才发生了些什么,也不敢作声,摆正榻几,将药碗搁在上面,就轻手轻脚地退到外间。
圣医之徒卓立杏林,其容清俊无双,其X孤傲如鹤,寒冰钓雪,青山眠月,置身繁华一身素,是为凤京第一君……
江致远的清冷,仿佛是与生具来的。
成亲之前,秦瑶月曾经疯狂地迷恋着他这种高洁清傲的气质。
然而,数年相处下来,他的清冷,在她的眼中,早已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冷淡。相敬如宾这四字便是她与他之间的真实写照。从江府下人们的口中,她得知从前他对颜氏并非如此。故而,她的爱慕不变,幽怨却日增,
他对颜氏有过温柔的笑容,也有过体贴的关怀,却一直啬于她。她渐渐感觉自己的努力犹如杯水车薪,幸福明明如此近,伸出手,往往只触及冰冷的虚空。但她始终不敢挑明这一切。她想,只要自己坚持下去,总有一日,他会被她的真情打动。他是她的夫君,只有她能够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因为颜氏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是她做梦也没想到,一夜之间,自己面目全非,从云端跌落泥泞里。余生那么漫长,她却已失去了时间,失去了得到幸福的资格。
面对她的痛苦悲伤,他一如往昔,询问过后只有淡淡的劝慰。
原来,她奢望的拥抱怜吻终究不过是奢望。
听着他的脚步声声渐远,秦瑶月泪如雨下,忽觉,这一生,似乎已结束。
当天傍晚,秦可久派出的J兵终于在距离别院十几里外的一处偏僻山坳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秦瑶琨。
秦瑶琨□被废,等同阉人,生不如死。秦可久问出凶手的相貌特征,猜着是何人所为,震怒不已,上书请旨全城搜捕,誓要抓拿花明观归案。皇帝允。
尽管秦可久竭力欲瞒秦瑶琨的伤势,但这一消息仍然传进了定国公的耳中。定国公当场勃然大怒,气极攻心,一病不起。
颜初静身在深G,不敢动用法力,因此对G外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直至五日之后,接到皇帝的口谕,她才晓得定国公病入膏肓,太医们束手无策。
怀恩殿靠近垂拱殿,远离后G,格局严谨,是朝廷大臣等候皇帝传召时的休憩之处。
虽然封妃大典还未正式举行,但颜初静身份已变,自然不能再随意出G。皇帝安排定国公在怀恩殿候诊也不为过。
时值隅中,阳光正暖,颜初静乘舆而来。
秦可久与父亲秦恩策一起守在定国公的榻前,听到殿外声响,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颜初静步入暖阁,一眼望见秦可久,两鬓华发早生,眉宇憔悴,竟似苍老了十岁,不禁为之一惊。
秦恩策心知儿子对她情深,生怕被旁边的G女太监看出端倪,招来皇帝猜疑,于是立即上前行礼,隔断他们二人的对望。
定国公躺在梨木六足开光榻上,身上盖着一张黄栌百寿衾,双目紧闭,昏迷不醒,灰白的面色尽透风烛残年之象。
颜初静探指把脉,半晌之后,收回手,默然不语。
“敢问仙子,家父可还有救?”秦恩策见她如此反应,心里的希望已灭了一半,但仍祈求她再次妙手回春。
秦可久站在一边,默默地将颜初静的一举一动都刻画在心底,同时也期待着她能够施针开药,延续爷爷的X命。
俗语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所谓的六道轮回,亦即是顺应天地循环。
古来多少帝王将相拜神仙,求长生,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一堆。
为何?为何!
只因人类的身体潜能是有限的,当生机断而再续,透支的可就不仅仅是当事人的生命了。
谁为谁续命,谁种下的因,谁就要承担这个果。
修仙之人感悟天道,讲究因果,区区凡人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他们不是舍不得灵丹妙药,而是不想轻易沾染世俗之事,更不愿得罪冥界。改写生死薄,那是冥王的专权。除非对方是自己感情深厚的亲朋挚友又或是身具灵G、前途无量的子孙后代,否则,他们绝不会出手干扰轮回之道。
颜初静虽然修炼日短,但也明白其中道理。之前为定国公施针续元,不过是想以最温和的方式来激发他身体里的最后一分潜能。然而如今情况有变,定国公油尽灯枯,按照民间的说法,就是他一脚已踏进了Y间!
救,或不救?
对上秦可久深情隐藏,充满期盼的目光,颜初静暗叹一声,犹疑如烟散。
就当是还他这份情吧……
她如此想着,自腰间的紫薇香囊里取出一个拇指宽的白玉小瓶,递给秦可久:“内里有丹,温水服用,有起死回生之效。”
秦可久闻言大喜,伸手接过,指尖微微触及她。
秦恩策假装看不见,只盯着那白玉小瓶。
颜初静低着眸,抿了抿唇,起身离座,让G女准备笔墨,然后行至明间外写下一张调理机能,强身补气的药方。
几位仰慕神农氏的老太医眼见机会难得,纷纷上前请教。论行医经验,颜初静当然比不上这些老太医,但她在玉简中得到的医药知识却远胜他人百倍,一番研讨下来,彼此皆得益非浅。
定国公服下丹药,没多久便悠悠转醒,听说是神农杳赠的药,长叹一声,挣扎着要坐起来,想见一见她。
秦可久劝不住,只好顺了他意。
颜初静回到暖阁,先给定国公又把了一回脉,才轻声道:“秦公若是放宽心怀,也不至于引Y入体,魂临冥门了。”
定国公听她竟能道出自己在昏迷中,隐隐感觉到的景况,不由得凝目直叹:“仙子大智!只可惜……”
他言而未尽,右手颤巍巍地从锦衾里伸出来,蓦然用力握住颜初静的手,老泪盈眶:“只可惜老夫时日无多,仙子的大恩大德,也只有等到来世再报答了。”
定国公突然如此逾矩,站在不远处的几位G女太监,有的目不斜视,有的眉头微蹙,缄默着,都以为他可能只是一时激动。
“不过是举手之劳,秦公勿须放于心上。”察觉到掌中有物,颜初静借着宽长锦袖的遮掩,悄然接过。
怀恩殿内人多眼利,颜初静不敢轻举妄动。回到瑞灵G,借更衣之名,她寻了个独处的空儿,取出那物。
薄笺卷如指节长的细筒。
展开来。
笺上只有一行字。
皇上,花明观,小久有难,救。
窥真相 ...
chu矿的字体,余力不足的笔画。
所谓字如其人,颜初静虽然对书法之道不甚J通,却也能从中猜测出定国公落笔时的情况,想必是在病重当中,强撑着一口气,留下这几个字。
定国公明明知道她在G中势单力薄,还央求她救秦可久,多半是指望她的医术,而非在政事上影响皇帝。至于花明观,在她看来,并不难对付,只是不知他与皇帝有无关系。
颜初静思忖着,两指发力,纸碎成末,不遗一丝痕迹。
午膳时,皇帝又过来蹭饭。
这已是第三回了。
颜初静自从可以辟谷,口味就变得较为清淡,皇帝若不来,她通常只要求两三道小菜,加碗清汤即可。
二十六道佳肴摆放在朱玉镶紫檀木长案上,山珍海味,色香诱人。
司膳G女先试食。
G女芝在旁斟上甘甜开胃的果酒,皇帝轻啜一口,问道:“朕听闻杳儿今日给定国公服用的灵丹有起死回生之效,不知还有余否?”
颜初静早猜着他会有此一问,便道:“余有两丸。”
“如此妙药应当多备些。”皇帝扬眉而笑,“杳儿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唤人去取,太医院里没有的,也可来朕的内府,任由你挑。”
颜初静浅笑:“多谢皇上。只是此丹炼制费时甚久,非一时半刻可成。”
“无妨,你得闲再弄便是。”皇帝呵呵笑着,状似漫不经心。
换作是别个,自然不会以为皇帝真不着紧,即便真不着紧,也会加紧时间炼制出来,好讨皇帝欢心。可是,颜初静又没打算在这G里与皇帝混一辈子,此时应下了,也不过是存着到他内府里去淘淘宝的心思。
用完膳后,皇帝回御书房批奏折子。颜初静则让一名小太监拿着她写好的药材单子去太医院,她也不担心药方外泄,毕竟用量火候什么的都在她脑子里,别人想偷也偷不着。
傍晚,一场大雨伴随着沉沉暮色,滂沱而下。
殿门开合之间,漏入瑟瑟秋风几阵,吹皱纱缦如涟。G女芝一边吩咐小G女准备往暖炉里添加香炭,一边用丝绢捂住微微发红的鼻子。
颜初静眼见G女芝双手捧着个温茶的暖笼走进来,想了想,将手里一本从太医院里借来的孤本搁到榻几上,神色淡淡的:“过来让我瞧瞧。”
G女芝微微一愣,走近她:“娘娘有何吩咐?”
颜初静指了指软榻边的藤芯矮脚凳,示意她坐下,然后让她伸出手腕:“冷暖交集时,最易招引风寒,你却……”
说话间,颜初静的手指已搭上了G女芝的右腕。
G女芝受宠若惊,待颜初静把完脉,连忙起身曲膝谢恩。
“幸无大碍,你先去煎碗生姜葱白汤,喝完之后便去歇息吧。”颜初静倚回靠枕,纤纤皙指轻轻地按在眉骨上,语气仍是一贯的不冷不热。
G女芝道:“这如何使得?婢芝侍奉娘娘,哪有先行就寝的道理。”
颜初静缓缓勾起唇角:“区区风寒,我倒不怕,只是外头那些小丫头万一染上了,赶明儿你可有得忙了。”
话里之意无需挑明,G女芝已明白过来:“谢谢娘娘体恤。”
G女芝退出前殿之后,自有G女暂替其位,在旁侍侯。颜初静喝过半盏暖茶,拿起孤本,却无心再看。
入G这么些天,她默默地观察着G女芝,日渐确定周围没有修真高手监视自己,忍耐至今,才再度施展搜魂术。
其实,她真的很失望。
在颜初静的记忆里,小芝一直是个天真活泼的小丫鬟。即使去年,在离江镇重逢,小芝已为人妇,但言谈举止间仍然流露着纯真如昔的气息,所以,她才会把宅子的屋契转至其名下,并送了一瓶保命灵丹。这些对于她而言,已不过是身外之物,算不得什么,但终究是她的一番心意。
然而,谁又能料想到,小芝竟会是皇帝安C在江家的一枚暗棋?!
更可怕的是,皇帝的意图,由始至终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这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到如今,颜初静却不得不相信,皇帝之所以要册封她为贵妃,并非因为她出身神农氏,而是因为他早已洞晓了她原来的身份。他处心积虑,想要的竟然就是江致远的原配——
拥有天凰命格的颜氏!
可怜颜氏对此一无所知,死得不明不白。
而她,不过是莫名其妙地占了颜氏的身体,难道这该死的天凰命格还延续下来了么?要不然,当日她随手写的生辰八字,天命殿的老祭司怎么就没吭声呢?
窗外,雨声哗然不止。
夜渐深。
颜初静躺在华美温暖的锦云金凤床上,思绪万千。
皇帝的城府深沉,小芝的通风报信,国师的焚香尘鸾,天命神官的默许……这一切的一切,环环相扣,让她有种自投罗的感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知为何,皇帝并不晓得她已是修仙之人。
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一点……
九月下旬,当紫薇凋谢,淡竹褪青,菊花绽彩,秋色日渐鲜浓时,瘫痪多年的幸王终于可以如同常人一般,下床行走。
“走,陪本王出G玩去!”兴奋过头的幸王抓着颜初静的手,也不知是真忘了男女之别,还是假忘……
颜初静兴趣不大,毫无诚意:“皇上同意么?”
幸王仰起雪白小巧的下巴,一副他敢不同意的得意样子,转身跳上锦舆,直接去御书房问皇帝拿出G谕旨。
皇帝见他终于康复,龙颜大悦,一时兴起,非常爽快地下了旨意,三人同行。
幸王眨眨眼,无异议。
皇帝出G游玩,非同小可,大小诸事准备下来就花了四日工夫,累坏了一大帮被幸王整天耳提面命的G人。
地点选在落雁山。
落雁山位于鋈特儿群山之中,山峰峻美,风景秀丽,素来是凤京人喜游之地。皇家的仙乡别苑亦建于此山内。
御驾的队伍自清晨起,浩浩荡荡地离开皇城,将近午时才抵达落雁山山脚。幸王坐腻了龙舆,队伍一停,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下去,御前太监阻之不及,吓得冷汗直流,生怕他一不小心摔着磕着贵体。
颜初静乘坐的凤舆跟随在龙舆之后。此次出游,皇帝只带了幸王与她出来,惹得后G众妃心生不满,私下议论纷纷,敢怒不敢言。颜初静在瑞灵G也略有耳闻,只是她所求与旁人不同,故未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山麓下有一小湖,湖边酒楼茶馆林立,早经羽林军清场,是以皇帝等人行来,未见游人影踪,只望得青山碧水,孤舟临岸,偶见几株枫红如火,分外鲜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