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其他小说 > 女神的沉沦 > 有人竟会因失恋而死!…
    有人竟会因失恋而死现在他们吵架时,让再也不敢说将要离去,也不敢

    在生气时说:“幸好,这一切就快结束了。”她只需简单地答道:“好,你走好了

    我呢,我一定会自杀的,就像她一样”这样,就能唬住他。他从她那忧郁

    的目光和歌声中,从她那静默的冥想中看出了危险的迹象,他感到不安甚至恐惧。

    可是他已经通过了晋级考试,结束了在外交部的实习,即将升为领事馆专员。

    他在考试中大获全胜,一有空缺的职位便会成为首选派往国外的人,这只不过是几

    礼拜甚至几天中的事已是晚秋,天时渐短,周围的一切都在急速地变化成冬

    天的容颜。一天早上,芳妮推开窗,看见这个季节的第一场大雾,叫道:

    “看啦,燕子们已经不见了”

    一天一天,那些乡村中产人家都把百叶窗关了起来;维萨伊路上的搬家车排成

    了长龙,高大的乡村公共马车上堆满了包裹,车棚上、平台上一盆盆的绿色植物在

    风中翻转着叶子,远远看上去像是低空中飞着的云一样,一个个稻草堆树立在光秃

    秃的田野上。果园里的绿叶已经落尽,褪去了绿色的果园好像变小了,果园后面的

    避暑别墅大门紧闭,有红色屋顶的洗衣烘干室凄然而立。在房屋另一边,光秃秃的

    铁轨沿着树林伸展成一条不尽的黑线。

    想到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满目凄凉中,他就感到自己真是太残酷了他

    觉得于心不忍,他永远没有勇气说再见。而这也正是她有恃无恐的,她等待着最后

    一刻,在这以前她故作安静,什么也不说,履行着她那对于他的离去不加阻挠的诺

    言,这是他们起初就预见到并约好了的事。一天,他回到家中,带来这个消息:

    “我被任命了”

    “哦上哪儿”

    她装作毫不在意地问道;但她的唇色惨白,眼光黯淡,整个脸都在抽搐,他赶

    紧说:“不,不,还没有我让埃杜安去了这样我们至少还有半年的时间。”

    她泪如泉涌,大声笑着,疯狂地吻他,哽咽着说:“谢谢,谢谢我要给你

    更加快乐的生活你知道,想着你要离我而去,我才如此凶恶”她想,慢

    慢她会更有心理准备,会听天由命。另外,等六个月以后,就不是秋天了,德苏勒

    特及其情人的死留下的阴影也淡漠了。

    她果然信守诺言。不再发神经,也不再吵吵闹闹,甚至,为避免小孩子在跟前

    会使让不快,她还决心把他送到维萨伊的寄宿学校去。他只有礼拜天回来,如果说

    学校的环境还没有改变他叛逆、野蛮的天性的话,至少教会了他假装老实。他们平

    静地生活着,同好吃的赫特玛夫妇风平浪静地共进晚餐,钢琴又打开了,心爱的乐

    曲又奏起来了。但在内心深处,让比从前更加不安,更加困惑,他不知道他的软弱

    究竟要把他置于何种地步,有时他想放弃去领事馆任职,永远留在部里工作。这样

    就可以把他现在这种同居生活的契约无限期地延长下去;但他所有的青春美梦都将

    化为泡影,被毁灭的家庭也会陷入绝望之中,他的父亲肯定会跟他决裂,永远不会

    原谅他放弃大好前程,尤其是当他发觉其中的原因之后。

    而且,这一切是为了谁呢为了一个他已经不再爱的、衰老憔悴的女人,

    面对她的旧情人他毫不在意就证实了这一点事情既是这样,那这种生活究竟还

    有什么魔力呢

    十月末的一天早上,当他走进火车车厢时,与一个年轻姑娘的目光相遇了,他

    突然想起这就是他在树林里遇到的那个女孩,她那姣媚的少女风姿曾让他思念了好

    几个月。她还穿着那条被阳光印下美丽图案的浅色长裙,不过裙子外面还披了一件

    宽大的旅行斗篷;身旁放着书,一个小包,一大捧芦苇和秋日最后的花朵,显然她

    这是在乡间避暑完回巴黎去。她也记起了他来,眼中微笑含着笑意,就如一泓泉水

    一般清亮。一刹那间,他们俩已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您母亲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达芒德先生”老布其勒突然问他,被阳光照花

    了眼的让一开始没看见他,因为他缩在角落里读报,苍白的脸低垂着。

    让回答了他,他居然还能记得他的家人,这使让深为感动;更使他感动的是那

    姑娘问到他的孪生小妹妹,因为她们曾经写了一封很可爱的信给她的叔叔,以感谢

    他替她们的母亲治病她认识她们他觉得十分快乐;不过这天早上他似乎

    特别冲动,一听说他们要回巴黎去,布其勒即将开始医学院新学年的课程,他再没

    有别的机会遇见她时他又忧伤起来车窗外掠过的田野,刚才还阳光普照,这时

    黯淡得似乎如同太阳正在日食一样。

    火车汽笛长鸣了一声;巴黎到了。他鞠了一躬,便离开了他们,但在出站时他

    们又遇见了,在嘈杂的人流中布其勒告诉他在下个礼拜四以后他一定在家,就在旺

    多姆广场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去喝杯茶她挽着叔叔的手,让觉得一定

    是她对他发出的邀请。

    他无数次下定决心要去布其勒家拜访,但都没有去因为有什么必要让自己

    在事后白白后悔呢不过最终他还是对芳妮说部里最近将有一个盛大的晚会,

    他是一定得到场的。芳妮为他挑选衣服,烫了几条白色的领带。可是到了礼拜四晚

    上,他突然感到很没意思,不想出去。但他的情人劝他说这种宴会是必须得去的,

    她自责过于引诱他,过于霸占他了,最后她说服了他,温柔地为他穿衣服,打领带,

    整理头发,她一边忙个不停一边咯咯直乐,笑说她的手指有卷烟味恐怕他的舞伴们

    要扭头而去;她的香烟是不时放在壁炉上又不时拿起的。看见她是那样快乐而好心

    好意地忙碌着,他后悔不该说谎,差点就想说愿意陪她在家里烤火,如果不是她坚

    持说:“我非要你去你非去不可”并强行把他温柔地推到外面夜色笼罩的路

    上去的话。

    他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她已经睡着了,灯光照着她那熟睡中疲倦的面容,使他

    想起了在他刚刚从别人嘴里得知她那些可怕的秘密后,他也是这么晚回来,也是这

    样看她,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当时他真是太软弱了是什么阴差阳错使得本应

    被砍断的锁链反而更加牢固了他恶心得想吐。这房间,这床,这女人,全都

    令他厌恶。于是,他轻轻拿起蜡烛走到隔壁去。他想一个人静静呆会儿,仔细想想

    今天发生的事噢并没有什么事,几乎没有什么事

    在我们常用的一些字眼中,有几个字包含着秘密的源泉,有时这源泉会忽然把

    它最深的蕴涵流露出来,并把它那特殊的、幽秘的含义告诉我们;不久,它又把自

    己隐遁起来,变成平常的样子,被人习惯性地机械地使用着,毫无意义地飞来飞去。

    爱情便是这些字眼中的一个:凡是曾经明白了解过这个字眼的整个含义的人们,定

    会明白什么叫甜蜜的焦虑,一小时以来让便处在这种甜蜜的焦虑中,起初他还不太

    清楚自己的感受。

    在旺多姆广场的客厅的一角,他们坐在一起聊了很久,他所感到的只是一种完

    美的舒适,觉得自己被醉人的柔情包围着。

    在他还没有离开那所房子而且还没有走出门的时候,他就被一阵狂喜抓住了,

    接着又像全身的血管都爆裂了一样昏迷了许久:“我这是怎么啦,上帝”回

    家路上,他觉得巴黎的大街小巷都是崭新的,光明的,灿烂的。

    是的,在那些习惯于夜间活动的野兽们自由巡荡猎食的时候,在阴沟中的污秽

    都蒸发出来,在昏黄的煤气灯下流得满街都是的时候,他,萨芙的情人,对一切荒

    淫放荡都充满好奇的人,刚参加完全是华尔兹舞曲的舞会。但他此刻所看到的巴黎,

    是抬起满缀银饰的头对着星星吟唱的年轻姑娘眼中的巴黎,是沐浴着皎洁的月光令

    纯洁的心灵开放的贞洁的巴黎当他走在车站的大楼梯上,就要回到自己那龌龊的

    住所时,他突然连自己也觉得诧异地大声说道:“可是我爱她我爱她”,

    于是他知道自己恋爱了。

    “你回来啦你在干什么呢”

    芳妮从梦中惊醒,惶恐地发现他不在身边。他只好走过来拥抱她,对她撒谎,

    给她描述部里的舞会,告诉她那儿有什么漂亮的衣装,以及他同什么人跳舞;为了

    躲避她的诘问,尤其是要避免他所厌恶的爱抚,因为他满脑子里都是另一个女人的

    音容笑貌,他谎称有紧急的工作要做,说在为赫特玛赶制图纸。

    “没有火了;你会着凉的。”

    “不要紧,不要紧”

    “至少,你要把门打开,让我看见你屋里的灯光。”

    他只得撒谎撒到底。收拾好桌子,铺开图纸,坐下来,一动不动,屏着呼息,

    凝想着,追忆着这天晚上的一切,而且为了使他的美梦深印在脑海中,他给塞沙利

    写信,详详细细地向他叙述发生的一切。夜风吹动着树枝,唿哨着,怒号着,但并

    没有树叶的沙沙声。火车一辆接一辆轰隆隆地驶过。被灯光搅得不得安宁的拉巴吕

    在它小小的笼子里挣扎着,惊叫着,不停地从这根栖架跳到那根栖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