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如果可以,她希望做一个凡人,没身份的束缚,没责任的牵绊,没有那些剪断理还乱的恩怨情仇。只要平凡,纵使只是短短几十载的寿命,那也是好的。
只是……这永远都不可能实现,六界之内无论是仙是魔还是神,死后皆可投胎再世,唯有神族,是形神俱灭!
“你……是……怎么会……”
岄冉步步后退,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那一字一句,那熟悉的笑容,分明……分明就是那个他早以为已经失去的人。他这一生永远的愧疚。
此时却活生生的在他眼前,而自己却再一次,差点置她于死地。
展开刚刚击出的左手,死死的盯着,仿佛看见上面已经粘上了斑斑的血迹,那个他曾经发誓,要守护之人的血,顿时手似是被火般燃烧着,止不住的颤抖着。
脑海中一片空白,一步一步的退,看着地上那个身影,眼神已经完全没有焦距,一脸的呆滞样。
他刚刚……到底干了什么,他做了什么?
“师傅?”后方的男孩,疑惑的出声轻唤,他却不回话,只是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手。
“咳咳……”骆双费力从地上爬起来,他那一掌用足了力,由于这一掌,声梦刚刚为他压制的力量,再次被体力的乱流所冲突,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席卷而来。引得她止不住的咳嗽,嘴间全都是血迹,落地便是泣血红莲。
她知道不能流血,但此时却已顾不了地么多。看向对面那完全已经呈崩溃状态的岄冉,还有地上染血的长剑。唇边的笑容却没有落下。
她做了一个赌注,一个不能输的赌注。
“我找的那个人!”她缓缓的开口,看向岄冉那明显已经混乱的神情,再笑“当真不是个好师傅呢?一个徒弟资质平庸,教了千年,仍是不会半点仙法!而另一个……”她看向他身后的男孩,又笑开“资质本是绝佳,却仍是不会法术!”
她的仙法,全承自于他,当时的神山,无人愿意教她,只有岄冉,会一遍又一遍的教,偏生她一个都学不会,急得他跳脚。真的……不是个好徒弟呀!
岄冉猛的抬起头看向她,眼里不断的闪着众多的情绪,有疑虑,有吃惊,有惊喜,更多的却是愧疚。嘴角张合了多次,半晌才挤出声音:“丫……”
“五护法!”骆双打断他的话,一边咳着,一边上前,眼里划过些什么“你说……背叛师门,这种事,我做得做不得?”那粘了血的双唇,轻轻上扬,像是想到什么绝佳的点子。
岄冉一愣,没有明白她话中何意。
她却已经挥手一扬,大声喊出声:“赤云!”
只见刚刚掉落的长剑,顿时化做一条透明的锁链,从地上飞疾起来,把岄冉和男孩团团围住,捆绑在一起。
赤云是她趁渺轩睡着,拿来防身的武器,没想到,当真派上了用场。以她的功力,即使赤云在手,也是敌不过岄冉万分的。所以她只能赌,赌他心里是否还存在一丝的愧疚。
只是她每用一次仙次,那封印的反噬便越加剧,心口像是开了个洞,痛不欲生。
岄冉还是有些发愣,不知是吃惊被人制住,还是吃惊她还活着。到是男孩不断的扭动着,无奈那锁链被绑了个死紧,怎生都动弹不得。
“师傅!”他受惊的喊着,但背后的岄冉却闻所未闻,仍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对面的骆双,不敢眨眼,只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他的梦镜,她活着,她真的活着!
“师傅,师傅!”男孩着急的喊着,转眼瞪向站得颤微微的骆双“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准动我师傅!”
骆双露齿一笑,并不理会的他的话,仍是撑着身体上前几步。
男孩更加的慌乱,心里害怕,不忘死撑着威胁“你要是敢动我师傅的话,我一定会把你碎尸万段的!”
骆双一愣,停下脚步,看向前面已经动不了的男孩。虽然已经换了一个样子,但那眉宇之间的神态,却和百年前如出一辙。
她越加的笑得欢颜,不知是否因为身上痛,她微弯下腰呢喃道:“碎尸万段!你不是……已经做过一次了吗!”
男孩愣住,不知她所言何意!
她转头看向旁边一眼,继续道:“我好生羡慕你,有一个……好师傅呢!”想了想又觉不对“不,是好兄长!”
眼中余光看到旁边呆立的人,猛的睁大眼睛。满意的继续道:“放心,这么好的师傅,我……也舍不得杀呢!”
体力的反噬越加的严重,她仿佛听得到有什么正在断裂的声音,咳嗽不止。
没时间了,必须赶紧拿到天剑,再不迟疑直接推门进了殿,无视那一直紧随着一眨不眨的眼神。
不用费力去找,那天剑就在大厅正中央,剑身似是由光亮组成,四周皆是灵气。
天剑是世间至灵之器,诞于创世之初,天帝所持之利器,除其主外,无能能驾驭。骆双一踩入大厅,原来就光芒四射的天剑,此时更是把整个大厅照得一片亮腾。
一声破空,天剑飞疾而起,在大厅之内不断的盘旋着。骆双伸手一扬,只见那剑便停止动作,安然的躺在她的手掌之上。
她收手抓紧,体内那翻腾的力量,更加的凶猛,她及力压制,却还是止不住,张口喷出一口血来,刹时化莲!
稳住心神,看了看天剑,脸色突然变了变。这天剑……
但此时却不是细想的时候,收剑入归虚。但凡有灵气的兵器,皆可收入各自的意念之境的归虚当中,待到用时催动意念即可唤出。
推门出去,看到院中不能动弹的两人,眉头微紧,直接略过。转身往西北方向而去。
“丫头!”背后转来一声急呼。
骆双脚下一顿,心口猛然收紧。
“我……你可怨我?丫……”
“五护法!”骆双回身,一脸的灿笑“在下天惜骆双,今日多有得罪,实在不得已而为之,望护法放我一条生路,自此两不相欠!”她一字一句的说出口。
岄冉僵如化石,两不相欠,两不相欠……她这么急于与他撇清关系,竟连怨恨也不愿给他吗?分不清心底涌出来的痛是什么,只是看着她头也不回,快步离去的身影。
有什么正随着她的脚步,一步一步的远离,永远也寻不回来。
骆双走得很用力,一步一个脚印,没有停也不想停。往事已矣,物事人非。岄冉有自己的选择,她亦是。
曾听说过,如若一个人,生前持念太深,就算是轮回转世亦不可消除,这股持念会跟随他进入下一世,继续纠缠。
那个带着魔印的小男孩就是如此,他没有半点法术,是因为……他从未修习过。他生来便是魔。
而他之所以有这么深的执念,那是因为……他是宿弦呀!那个对她恨之入骨的宿弦,虽然前世的记忆已经不在,却仍是那个曾杀过自己的宿弦。
这才是他加入魔界的主因吧!神山已失,仙界不会接纳一个魔族,所以他宁愿入魔,宁愿加入魔界做五护法。
呵……很好,这是理所当然的,血浓于水,血浓于水。
一百年前,他可以为了宿弦,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死在他面前;一百年后,他照样可以为了他,给自己一掌。
他们是兄弟,这是应该的,所以她不在意的,真的不在意。
所以……她利用他对过去的愧疚,取得天剑,也是值得原谅的吧!
伸手压着心口,这是最好的结果,为什么,还是这般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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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的痛,还在继续加重,她的脚步越来越迟缓,却强撑着前行,每走一步,都如踩在刀尖,却命令自己不能停下。西北方向,只要到了那里,她就可以走出去。只要到了那里,她便可以安心了。
她活不长,没关系,她早已经做好准备了。只要哥,不再为她操心,只要他别再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坚持伤了自己。
就算是死了,她也会开心的,真的。
脚步越来越重,西北在哪?为何还是没有到。那股眩晕感她已经撑不住了。心口再次袭来一阵刺痛,那涌出的力量,正在凌迟她的五脏六肺。
再也撑不住,眼前一暗,摊了下去。却没有预期倒地的疼痛,眼前黑影一闪,有人顺势扶住她,淡淡的梨花香,夹着浓郁的脂纷味传来。
紫色衣衫轻扬,一张妖魅十足的脸,近在咫尺。原来该是满脸□的脸上,此时却是一脸的严肃,浓眉紧皱,很是沉重。
声梦!
心弦顿时松了不少,一把紧抓住来人,带着似是邀功的笑容:“天剑……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说过……定可以找到的!”
“你!”声梦微愣,上下的打量着她,像是斟酌着如何开口。见她气若游丝的样子,脸色瞬间铁青,身侧的手紧了又紧。
骆双却顾不上注意这些,伸手召出天剑,递了过去,笑容愈发的灿烂“你看……你看,我是不是……很厉害!我找到了哦!你不是说要帮我?那么……帮我把它带回去,好不好?”
闻言,声梦一惊,猛的转头看向她“你知道?”
她仍是笑着,缓缓的点头“除了你……还会有谁知道我来了这里,听风!你瞧,我说过不用担心,我一个人……也可以……找到天剑!终还是让我找到了!”
听到她的称呼,他愣了一下,眉头一皱,抓紧她的手“别说话,我帮你疗伤!”
她却拼命的摇头,推开他的手“我没关系,你把它带回去……没有它,魔神的封印就解不开!”
“我怎能丢下你!”他眉头皱得更紧,上前一步去拉她的手。
她却退开一步,躲开他的手,缓缓一笑道:“听风你真是个好人,只是……你也清楚……我迟早要死,早晚都一样!”
“你说什么?”他一惊,快走二步,强行拉过她的手,扣住脉门。越看眼睛越加的睁大,一脸惊骇的盯着她。“你……你怎么会?”
她缓缓的收回手,灿笑着看向他的脸色“听风!我这辈子最……不想欠人了,所以请你带着天剑回去!交给……仙界也好,我……夫君也罢,别再回来!”
若有来生
“那你又如何?”他眉头皱得更紧。
“我?”骆双一愣,拉了拉嘴角“我自有办法回去!你先走!”
“什么办法?”他步步紧逼,那种谎言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你不适合说谎!”
骆双语塞,体内的痛还在加剧,她痛得直不起身子。
他眉心皱得更紧,探究的看了她一眼,手间紧了紧,所是在隐忍什么,半会扶起她“我带你走!”
“听风!”她反抓住他“如若带着我,你是出不去的!”没说别的,单是她身上的血,还有那压制不住的灵气,稍微有些法力的妖魔,都可以轻易找到她。
他不语,只是更加抱紧骆双,单手结印,想帮她疗伤,却猛的被她体内流窜的力量弹开,原本修长白皙的手指,瞬间被烫伤,露出血红的肉色。
“别白废心机了!”骆双拉下他的手,缓缓一笑“听风,谢谢你,我一生没什么朋友,唯有你……要是有机会,我还真想……与个做个知已!”
他仍是不动,如墨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怀中的人,沉不见底。那眼神太过露骨,露骨到一眼就看可看出来心思。
骆双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的转开头去。轻推开他的手,退后一步,赶他离开。
他却反手一把拉住她,声音低沉得似是下一刻便会被浸没:“你就这般……不愿信我?”
骆双一愣,抬头看向他墨色的眸子,有些慌乱的垂下眼去,僵僵的拉开嘴角笑:“你说哪里话,我如若不信你,又怎会把天剑交给你?”
他眼神轻眯,仍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上前一步再次拉住她的手,揽她入怀。
“听风,你……”骆双一惊,刚想要挣扎。
背后一痛,已经动弹不得,他点她穴?来不及惊讶,四周已经渐渐有了脚步声。他不再言语,收起天剑,横抱起她飞疾而去。
他飞得及快,几个起落,眼看着“生”门就在眼前,只是那方早已经布满了重兵,
“大护法有令,任何人不得出魔界,违者杀无赦!”守门的妖魔大声的传着令“另外二护法已经遇害,如若有见到形似二护法的即刻通报。”
骆双看着那处的人山人海,听风是上仙,这些人绝对拦不下他。前提是没有她,叹息一声,他又能坚持多久。
“听风!”她轻声唤道:“如果你出去,烦你帮我带句话给我夫君,就说……如若他敢做什么傻事……珞儿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他猛的回头,有几分恼怒“你认为……我会仍下你?”
“不是认为!”她笑“而是必须!有了天剑,便可阻止魔神出世,它……比我重要!”她只不过是个一个将死之人,与天剑比起来,真的不算什么。就算……就算她出去了,也活不了多久。
“我不会再扔下你!”他的脸色更沉,眼神似是可以看透人心似的,直直的看向骆双,牙关紧咬,一字一句。那坚定的模样,任谁都可以看出决心。
可是骆双,已经没有力气去看了。身上那力量的反噬越来越强,她已经没了一丝的气力,眼际也开始模糊起来。越来越暗,眼皮一寸一寸下放。
远处魔气翻涌,赤海和绯艳踏剑直向这方飞疾而来,显然是已经察觉到他们。
“拿下!”赤海大声命令着。
骆双心中一急,她想催促着听风赶紧离开的,但她却阻止不了,身上那越来越深的痛楚,还有那似要把她压倒的眩晕感。
“答应我,你再撑半个时辰,可好?”他突然贴近她耳边轻语,声音轻的似是怕吵到她。
骆双还来不及反应,他却已单手扣地,周身的地下突然亮光四溢,团团把她们包围。而她们脚下,正被一片黑暗所掩盖,那是极至的黑,似张牙舞爪的猛兽,要把他们吞噬入腹。
猛的睁大眼睛,那是……
“虚空!”魔族之中有人惊呼,围上来的妖魔,纷纷停住了步伐,一脸惊骇盯着这方。
看着那迅速蔓眨着的黑暗,那天晚上的记忆,又浮现在了眼前。一种心底最深的恐惧感延伸出来,她眨大着眼,想要挣扎,却动不了。
“不……不要!”她大声吼着,却阻止不了虚空的吞噬,黑暗越来越重。片刻已经完全陷入那片黑暗之中。那是一片死寂的黑,完全没有一丝的光亮,和上次一样。什么都没有,只有她,只有她一个人。
“别怕!”身侧一紧,有人更加抱紧她,轻抚上她的眼睛“别怕……我在这里,我陪你!”他声音柔得似是春风,很是熟悉。
她感觉自己能动了,反身一把死抱住身边的人,恐惧压着她不断的颤抖着:“哥……哥……我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
身边的人一僵,大手抚上她的头顶。却无法抚去她的恐惧,眼泪泛滥成灾,死死的抓着身上的人,语无伦次的开口。
“珞儿怕……怕……你带我走,带我走!”
他没有回答,只能更加用力抱紧她。
“珞儿不乖!背着你去偷天剑,你生气是不是?罚珞儿了是不是?所以不来救我?哥!”
“璎珞!”身前的人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似是压了什么。
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听得她一愣,拉回了些神智“听……风?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没有走?”他该抛下她的!
“你会没事的?”他边抚着她的发丝,边轻声劝着。“我们已经逃出来了!”
“真的?”她寻求保证。
“嗯!”
她咬了咬了舌头,痛意传递出来,这才信了,冷静下来,手却还是抱得紧,半点不肯松“听风……听风,我……我活着呢!活着……”他没有骗她。
“……”
突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听风!我们能出去的是不是?”
“嗯!”
“好,我……我信你一次!”就信一次可以吧!“听风,我除了哥,不敢信人呢!你没有骗过我,所以……我信你一次!”
“……”他不回话。
手心传来淡淡的温度,暖暖的,骆双深吸了一口气,心情这才一点一点的沉静下来。她抬起头看他,却只看到一片黑。只好放弃,紧了紧手。她向来害怕便就话多,所以只能继续自己的自言自语。
“听风,我跟你说过……我不怕死的!是真的,可……我怕痛!很怕痛!”她咬了咬牙,身上的痛楚更加强烈了。
身侧之人没有回答,手轻移,用力抱紧她仍是颤抖着的身子。
“听风,我怕痛,所以……我只能睡觉,哥说睡着了就不痛了!”
他沉吟片刻“那……就睡吧!”
“嗯!”她噌着他胸前的衣服点头“我是困了,一直都困的……你要抓着我的手,别让我睡太沉!天亮,就要叫醒我!”
“嗯!”他扣上她的手腕,把着脉门。
她这才安心的闭上眼,想了想,又觉得没说清楚“听风,万一……要是叫不醒我,你别带我回去,别让人看见……带天剑回去就好!”
“……”他不语。
她的声音越来越沉,眼睁闭上又睁开,自顾自的呢喃着,语无伦次,似是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听风!要是我真不醒,你……别当上仙了,叫上仙的……都不是好人!”
“……”
“听风!要是你不是上仙了,以后见到叫上仙的,你便帮我骂他……好不好?”
她眼皮越来越重,已经撑不住了。
“……骂什么?”
“就骂……负心汉,没良心,出耳反耳,小……人!不喜欢我……不稀罕。让他……一辈子也找不着……心上人!”
“嗯!”他点头,倾身抱得更紧“还有呢?”
“还有……以后见到穿白衣的掉在泥里……不要救他!多扔……几块泥……”而且要选那种又脏又臭的泥,她在心里加道,眼皮却粘在一块。
他好像听出来兴趣,继续问“还有呢?”
“还有……”她得想想了,还有什么?“还有人……忘了!”
“嗯!”他接住她已经无力的身子,疼惜的揽着,听着她半晌说出话来,接口道:“那听我说好不好?”
“……”她意识全无,沉了半晌才回应“嗯!”
“珞儿,他叫你珞儿对不对?”
“……”
“珞儿,这虚空我来过多次,早已清楚如何出去,你不必担心。”
“……”
“珞儿,我心里是有你的……千年前开始,一直都有你,只有你!”
“……”
“珞儿,此生我背负太多,必是不能一心为你!我必须凡事以苍生为重,如若你与苍生只能取其一,我依旧会弃你!”
“……”
“珞儿,如若有来生,我不是上仙,你不是神女,我定不会让你为我牺牲半点,只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
“珞儿……我不是听风,我是白竹!”
“……”
身侧已经彻底没了动静,他侧身稍放开她,虽然看不清,他却准确无误的抚上她的脸,如他所料,全是湿意。叹息一声,轻轻拭去。
她分别早就已经察觉,却宁愿相信他是听风,也不肯相信是他。
浓眉深锁,再不犹豫,单手结印,默念着法咒。正上方渐渐出现微弱的亮光,越来越明显,渐渐的形成一个光亮的出口。他神色一凛,抱紧骆双,飞身而上。
若有来生,我不是上仙,你不是神女……我定只护你!
清醒过后
第四十八章
“滚,滚开,别理我!”
“岄冉,我叫岄冉!”
“你说什么?赤姬是你娘!”
“我要杀你,我要杀你,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个白痴,笨蛋,缺条筋!”
“你是你……她是她!”
“我岄冉以灵魂的名义发誓,今生今世必拼死守护璎珞,不离不弃!宁可负尽天下人,也不负她半分!”
“我会保护你,绝对会保护你,与赤姬的承诺无关,我只想保护你!”
一个一个熟悉的画面不断的从脑海中闪过,为什么到了现在,她还会想起那些事,那本来已经遗忘了百年的事情,她不想记得呀!却还是会清楚的出现在心底。
好痛,真的好痛,即使是睡着了,身体的痛楚,还是会清楚的传来,没有一刻轻闲,她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痛了。
她是不是要死了?也好,迟早都是要死的,只是早晚而已。她已经取回了天剑,了无遗憾了。若要说这世上,她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那就只有哥了。
他太过在意她了,从小就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半点委屈都不让她受。宁愿自己痛苦,也不让别人伤她半分。全都是因为她,哥才活得这么苦。
如果她不在了,或许他可以轻松一点了吧!没了天剑,就没有魔神,没有神族的责任。更不用为了修复她的封印而烦恼。
再娶个不输他相貌的妻子,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再生一堆长长久久的娃儿,其中有一个叫璎珞。
多好呀!这么美好的未来,她都羡慕了呢!只是……她看不到那个时候了。
“璎珞,珞儿!醒醒醒醒……”
是谁,谁的声音?好熟悉,不过睡着挺好的,她不想醒呀!
正想着,那个声音再次传来,带着满满的焦急“如今已经是正午了,为何不能醒?璎珞,不是说过,让我叫醒你吗?璎珞!”
到底是谁呢?脑海浮现一个影子,心底却传来一阵刺痛。想不起来!
“快醒过来!璎珞!”
不要,醒来很累呀,她不想醒了。但那个声音却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骚扰着他,怎么都无法忽视。
“璎珞……璎珞!只能如此了!”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身上渐渐传来一丝暖意,有什么从背心透出来,流入身体的每一处,慢慢压下那还在全身肆虐的气流。痛楚一点一滴的从身体抽离,她顿时觉得全身舒畅|Qī-shū-ωǎng|,刚刚像是火一般燃烧的感觉也瞬间退去了。
心弦顿时松了不少,眷意袭来,彻底的陷入沉睡,少了那股痛楚,她从未像此刻一般睡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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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际回响着虫鸣,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有人踏步进来。
浓烈刺鼻的药味,老远就传了过来。笔直躺在床上的人,越加的笔直了。有人沿着床坐下,床上之人双眼紧闭。
一时间屋内没了声音,似是在等床上的人醒,又似是在打量着什么。
良久!
“还没醒吗?”温和的男声,似是春风拂过。床上仍是没有半点动静。
“按说不该如此,天亮便就会醒的,这会已经是几个天亮了!”那语气中夹着几分无奈,轻叹一声,疑视着床上的人。
她一动不动,眼睛紧紧的闭着,紧到有些刻意的承度。
他愣了一下,顿时明白了些什么,嘴角轻扬,那和缓的声音略略上扬“这可怎么办才好?这药你是不能不喝的!你又迟迟不醒,担搁了这药性可是不好呀!”
那声音分明是犹豫,却生生透出几分笑意,长叹一声道“唉,看来只好如此了,虽然许是要冒犯你!”
温和的话语消失了,传来几声喝水声,男子倾身贴近床上的人,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脸上,越来越近。
就要触上的那一刻!
叭哧!床上的人醒了,眼睛猛的大睁,那叫醒得一个天时地利人和。扑闪扑闪贼亮贼亮,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醒是醒了,但骆双还是被那张近在咫尺,放大了的俊颜吓得一愣“上……上仙!”
“醒了?”他灿笑如花,那张温和的脸上,透着几分计谋得逞的笑。
“是……呀!”再不醒,她就要被人光明正大的非礼了“早!”
“如今已是午时了!”
“是……是吗?”骆双嘴角抽抽了两下,僵硬着开口,他的脸贴得极近,似是一不小心两人便会撞上去“我……向来睡得久,劳上仙废心了!”
“到不怎么废心!”他眼神轻眯,眉眼之间尽是笑意“只是熬了几副药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呵呵……”她讪讪的笑,眼珠转了转,他还不打算起来吗?“上仙不觉得!这么说话……很不合适吗?”他还想保持这个态势到几时?
“有吗?”他转眼状是沉思,半会继续笑颜如花“不觉得!”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骆双无语,就他这行径,她喊声非礼,也不为过吧?偏偏他还笑得一脸的灿烂,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每每呼吸,那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梨花香,扑面而来。令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僵得那是一个钢筋铁骨呀!突然觉得她是不是应该继续睡下去,睡到天晕地暗为止。
“多谢……上仙救命之恩!”她转开话题。
暮子昕神色一正,这才坐直身子,淡淡的开口道“叫我白竹便好!”
她呼了一口声,深呼吸,自由的空气,原是这般好呀!
“还有哪痛吗?”他继续问,边说边探去她的手腕,眉心微皱,一脸正色的看着她,哪还有刚刚那般故意难为人的样子。
骆双反弹性的想要缩回手,想了想又忍了住,任由他把住脉门。抓吧抓吧,反正她天天要被人抓着,多一次少一次都没关系“谢上仙关心,我已经没事了!”
他神色一凛,眼里多了丝厉意“白竹!”
“嘎?”她一愣,有些呆呆的看向他。
“白、竹!”他再次开口,一字一句。“这里不是白暮,你不必如此拘礼!再说……我只是救了你而已!”
骆双嘴角一抽,对最后那一句词很想咬牙,救命之恩,救命之恩呀!
“白……白竹!”好!救命之恩大如天,她忍!打量的看了看四周,这是一间很简陋的小屋,似是临时搭建起来的。
“敢问上……白……竹!为何我会在此,而不是白暮?”按理说她们出了虚空,应该回白暮才对。这里显然不是。
他这才满意的笑弯了眼,淡淡的道:“虚空之境太过复杂,我虽然多次进入,却也只掌握了出入的法门,擅不能完全控制。况且你身子虚,就算我要带你回白暮,也得等你醒了之后才行!”
“哦!”她点了点头,原来进去可以,出来到哪就不一定了。她还是有些疑惑,就算她身子再怎么不好,他御剑带她回去还是可以……
突然似是想到什么,她急问道:“这里是哪?”
“西海!”
“啊!”她再次傻眼“西……西海!”
西海位西,白暮在东,此去就算御剑而行,也要一天以上的路途。难怪他不急于带自己回去,以她那时的状况,只怕还没到达,就会被魔界的人发现。
她转头看了看,这才发这屋子虽然简陋,却也不难看出已经布下了结界。恐怕无人能追查到这里。下意识的压了压胸口,那股锥心的痛,早已经消失无踪,似是彻底从她身上消失一样,就连那他不断游走的乱流,也寻不着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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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她身上半解的封印,连哥都没有办法,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还是说这只是顿时压抑住?
“你的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他放开她的手,端过手里药递给她“喝了这药,明日我们便回白暮!”
她依言接过,正要就口,突然像是想起什么,瞪着手里的药,再瞪向他“你刚刚没喝?”他一直在和她说话,根本就没有喝东西的迹象。
“在下并未受伤,为何要喝药?”他轻笑,眼眉弯弯!
“那你,刚不是要哺……”她本是要问她刚刚不是要以口哺食,却瞅到他笑成了下弧形的双眼。恍然大悟,她被耍了!
她是世间第一大笨蛋,居然被他三言二语就骗信了!
转头看他,这人真的是上仙吗?
“你好生休息,我先出去了!”他笑意泛滥,似是忍俊不禁,起身出门。刚到门口,又折回道“你若下回再要装睡,记得……眼睛别闭太紧!”
他知道!
骆双猛的睁大眼,他却已经出门而去。
嘴角猛抽,一头黑线的看着手里的药碗,良久!
不知道,这药够不够苦,能不能把人给苦晕过去?
仰头一口喝尽,精神仍是倍儿清醒,撇嘴!俗话说得好,良药苦口,这药不够,所以绝对不是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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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立在窗外的白衣身影,释然的一笑。这才放心的转身离开,缓步走出几步,抬头看着晴空万里。
长长的啥了口气,她这般精神,终是可以放心了。
心口突的袭来一股搅痛,他身形有些不稳,啷呛了一步,轻咳两声,急忙掩住口,似是怕人听见一般,努力的压下。
脸色顿时苍白了许多,急喘了半会,才缓了下来,展开手心,里面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红,他眉头微皱,轻声呢喃了句。
“这一百年来,她……便是受的这种苦吗?”
紧了紧手心,脸色一正,站直身子,单手背于后。深吸一口气,瞬间又恢复到那个滴尘不染的上仙。
已是惘然
第四十九章
“禀护法,到处都没有那两人的踪迹!”
“天剑呢?”赤海眉头紧皱,看向厅中跪着的人急问道。
“也……没有任何进展!”
他的眉愈加的皱得紧,缓缓的坐回位上,一脸的凝重。
“大护法!”绯艳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道:“虚空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虽然那两个人死有余辜,便天剑却是不能失之物,要是魔尊追究起来……”
“你此话何意?”赤海眼神轻眯。
绯艳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眼神有意无意的瞄向一边的岄冉。
赤海顺着她的眼光一看,顿时了悟“五护法!”
那方却没有反应,尤自看着前方出神。
“五护法?”他再次唤声。
那方的人仍是不动!
顿时有些恼怒,大声唤道“五护法!”
岄冉这才回过头,缓缓的看向上位上的赤海“何事?”
何事?他眉头紧皱了一下,沉声道:“这天剑向来是由你看管,如今天剑被人夺去,于情于理五护法也该给个说法?”岄冉不语,他继续道:“当时你明明就在西殿,为何不拦下?”
岄冉看了他一眼,冷冷的回答:“拦不下!”
“你贵为我魔界护法,怎么会拦不下一个女人,况且这个女人还是你带来的?”赤海更加的气恼。
“拦不下,就是拦不下!”岄冉冷哼一声,看了他一眼,转身挥袖而去“信不信由你!”
“你……”赤海气极,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身影,却又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暗暗咬牙。
只有一边的绯艳笑得一脸的阴森,来回看了两一眼道:“大护法,如今天剑已失,不知接下来的计划,该当如何?”
赤海的神色越加的沉重,浓眉深锁,永永不语。
绯艳继续道:“本来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不过现在出了此事,看来……只能做罢了!”
“不必!”他扬手一挥“还是按原定计划进行!”
“但没有天剑……”谈什么计划?
“这是魔尊的命令!”他沉声道:“在他下达新的命令前,一切按计划行事!”
“但此行根本不可能……”
“四护法想抗命吗?”赤海打断她的话,语气已经有了警告之意。
绯艳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了声,看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道:“好!虽然大护法有主意,那绯艳自是不用操心,先回去候命了!”冷哼一声,转身出了大厅。
赤海眼神轻眯,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脸上闪过一丝狠厉。看向地上的人问道。
“魔尊现在在何处?”
“回大护法,魔尊擅在赤园!”
“还在赤园!”他神色一凛,闪过几丝焦急,来回的走着步子。魔界看似强大,但领头的不在,就尤如一盘散沙,如今天剑已失,绯艳和岄冉自不会听命于他。偏偏这个时候魔尊,还在赤园!
赤园是魔尊的住所,这千年来,他皆是一个人住在里面。且不许任何人靠近一步,连他也不行。
“来人!”能让魔尊出来的方法,就只有这一个了“快去请红夫人,让她速去赤园将天剑之事告之魔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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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之滨!
骆双看着那只扬在自己面前的手,虽然明知他是好意,但看着他那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嘴角忍不住,不知道是第几次的狂抽着“上仙?我会御剑!”
要说这一百年来她有什么成就感的话,就是已经学会了御剑,虽然不似渺轩那般的迅速,却也不慢。
他却仍是伸长着手,踩在自己的剑上,灿笑如花“你可有配剑?”
她一愣,嘴角再抽,天剑算不算?
看着他那伸长的手半晌,长叹一声,万分不情愿的站了上去。
暮子昕看了看自己还是空着的手,缓缓的收回,轻语道:“抓紧!”
飞身向天际而去。
耳边呼啸的是风气,一路无语。暮子昕不说,骆双更是不想说。
良久!
“你的伤,可曾好些了?”许是觉得气氛太过枯燥了,他开口问道。
骆双一愣,客客气气的回答:“谢上仙关心,我已经没事了!”她这话说得不假,自醒来后,那伴着她百年的痛,好似瞬间消失一样。
暮子昕脸色沉了沉,去仍是持意把上他的脉。
“上仙?”骆双想要抽手,他却抓得更紧,忍了忍,只好做罢。
“不是我不信你之言!”他缓声解释“璎珞,你太会忍,凡事皆闷在心里,即使是再痛,也不会吭出半声,我若不看看,着实……”
“上仙认错人了,我叫骆双!”未等他说话,她急急的打断。
暮子昕脸色就更加的沉重了,看了她半晌,转回头去,沉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肯信我吗?”
骆双不语,只是低下头,收回手,纠紧着自己的手指。
“唉!我……就这般不能让你相信!”他看着身边不断闪过的云层,声音沉得似是压了什么东西“早在二天前,你便已经醒了,却……宁愿装睡,也不愿相信,是我救的你……如若我不迫你醒来,你当真要睡到回去吗?”
她仍是不语,只是双手抓得更紧了,紧紧咬着下唇,微微的颤着。
暮子昕看得出来,几乎是第一眼,她就看出来声梦就是他,虽然他隐藏着极好。但她分明已经认出来了,就像自己天柱再见她一样,那刻入灵魂的身影,那等待千年的人,即使是换了一副样貌,又怎会认不出来?
但她却宁愿把他当成是听风,也不愿相信是自己来救她。
是怕相信之后,又会受伤,所以干脆便不信了吗?
所以她才会早已经醒了,却不愿张开眼去看清事实。
“也罢!”他长叹一声,回身看向她扭成一团的手,想伸出手去,终还是忍住。如今只要她活着,对他来说就是莫大的恩赐了,其它的,无论结论如何,他会等着。
骆双没有回应,不动也不言语,只是心里早已经乱成了一窝粥。那些极力想要压制,想要隐藏的东西,一点一滴的冒出来。
她不想知道的,真的不想知道他的心的,那对她来说太奢侈。心里堵着好多的东西,想说,却又说不出来。
暮子昕再度拉起她的手,骆双想要缩回,却见她在自己的手腕上一扣,一个透明的环已经带在了上面,猛的抬起头,这是——赤云!
“你昏过去的时候它自己飞过来的,想来必是你的,便帮你收着了!”他解释道。
骆双心中一震,低头看着那透明得慢慢隐入手间的武器,刚刚还有些渲闹不休的心,瞬间安静了下来,她不是早已下定了决心不是吗?幸福与她而言太遥远,她只做自己当做的便好!
半晌!
“上仙可知,我为何能寻到天剑?”
暮子昕微露疑惑之色,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拉了拉嘴角,挤出笑“魔界虽然已经拿到了天剑,本来以天剑的能力,他大可称霸六界!”
“他自然不能完全发挥天剑的力量!”
“这只是其一,天剑是世间最厉害的武器,也是最具有灵性的兵器,常人连靠近都不能!”
“那何以……”他更加的疑惑,隐隐觉得她话中有弦外之音。这剑明明自己就拿在手里了。
骆双低下头,请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衣角“我……可以感应到天剑!可以知道它的位置……”
暮子昕不语,却也感觉到她要说什么,身侧的手用力握紧。
“白竹!”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他,眼里闪着坚定的光“我是神族,我是这世间最后的神族!渺轩……是我哥!”
他的手一下握得死紧,关节泛着白,脸上闪着众多的思绪,仍是看着前方,状是认真却没有半点焦距。
她却一字一句说出更加无情的话:“你是上仙,我是神族,我们皆有各自的使命,各自所要守护的,所以我对你无心,亦不能有心,璎珞无心,骆双无心,以前如此,今后……也如此!”
一瞬间,他的心里那守了千年的东西,在一点一滴的倒塌。碎得满地都是,心口泛着痛,有什么自胸腹中升起,嘴里泛着腥甜。脸色已经寻不着一丝的血迹。
他成仙已有千余载,早已习惯心若直水,原来还会有心痛的感觉吗?她这简单的一句话,却生生把两人放在永不可触及的方向。
其实此事,他又怎会不懂,怎会看不出。她昏迷之时,呢喃着的称呼,那一声声的哥。纵使再怎么傻的人,也猜得出事实。只是……他不愿去想,不愿去相信,宁愿保留着那最后一丝的毫,当个傻子,那也好……
半晌!
吞下去那口中的腥甜味,目视前方,那一片片闪过的流云,一去不返。深吸一口气,也罢,他没为她做过什么,就当随了她的愿。
“好!”
镇界之石
第五十章
白暮
“掌门,师叔回来了!”
暮冷冽抬头一看,不远处暮子昕正御剑而来,飘飘仙姿态依旧,脸色仍是一如往常一般,没什么变化。
“子昕!”他迎了上去“你去哪了?一连几天都寻不着你的踪迹!”
见他缓缓落地收剑,这才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人,竟是女子,衣着浅色衣衫,个子不高,微低着头。眉宇之间的神态有几分熟悉。
“暮掌门!”骆双侧身客气的行着礼。
“这位是?”他询问。
“天惜骆双!”她回道。
“天惜!”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眉头皱了皱似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又看向暮子昕。
“我去了魔界,刚巧途中见到她被挟持,便带她回来!”暮子昕淡淡的回答,有意无意的省略她的身份。
“原是如此!这帮魔界之徒,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暮冷冽再次看了她一眼,歉意的笑了笑,不再追问“子昕,你去魔界是?”
暮子昕沉吟了一会,看了骆双一眼,见她没有反对,这才扬手一挥,一把光芒四溢的剑,顿时出现在手里。
“天剑!”暮冷冽双眼大睁,一脸的狂喜“子昕,这……太好了,哈哈,太好了!有了这天剑,对付魔界就多一份胜算了!”
暮子昕抡手收回天剑“师兄,不知炎华门那边如何了?”
“这个你不必担心!”他眉眼之间尽是神彩飞扬,原还担心魔界如若强攻,定死伤惨重,如今有了天剑,自然不用担优。“各派已经赶往炎华门,魔界必讨不着便宜,今日就是魔界扬言要开战的日子,但目前还没有任何动静,想来必是失了天剑,没有把握,这才没来!”
暮子昕不语,眉头紧了紧,总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到是一旁的骆双被忽视得有些彻底,咳了咳开口道:“暮掌门、上仙,如若没有其它事,我先退下,向我家夫君抱个平安!”
“夫君?”暮冷冽一愣,瞬间晃然“原来你便是骆掌门的妻子?”
“……正是!”
“可骆掌门已经不在白暮了!”
“什么!”骆双一惊,心里有些慌“他醒了?”
“前几天骆掌门无故晕睡了三天,醒来后便去寻你了!”暮冷冽回答。
“三天!”听风明明说那药足以令他昏睡一个月,为何三天便醒了,她一下慌了神,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哥那般冷静的人,定不会有事的,一定!反手一把抓住暮冷冽“他……是不是回去了?”
“不!听说是……妖界!”暮冷冽想了会道。
妖界!叮一的一下,一直崩在心底的那条弦,猛的断裂。
她脸色瞬间苍白如雪“赤云!”扬手召出剑,再不迟疑御剑飞了出去,身形有些不稳,似是已经完全乱了神。
妖界!至阴之所在!
“璎……”暮子昕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有几分急色,眉头皱皱起。似是想到了什么万分紧要的事“师兄,他去了多久?”
“大概有三四个时辰,怎么?妖界有什么吗?”
“我担心到不是妖界!”他叹了一声,看着骆双消失的方向,手心握紧“师兄,请速通知炎华门的仙友,赶往妖界!”
暮冷冽情神一滞“你是说……”
“掌门!”话还未说完,却有弟子前来禀告“水镜显示,魔界几大护法突然出现在镇界石之处!”
“镇界石!那是妖界!”暮冷冽疑惑:“那炎华门呢?可有人?”
“魔界大军已经到了炎华门,只守不攻!”
他眼睛暮的睁大,一脸的惊讶,瞬间明白了什么,转过身“子昕这难道……”
哪还有暮子昕的影子,咬咬牙,立即传令道:“来人!立即前去炎华门报信,就说魔界的目的不在至暑之地,而是而是至阴之地的封印!”
弟子正欲转身,他又道:“等等!通知几位掌门,和丹云上仙前去即可!恐魔界趁机攻上炎华!”
“是!”弟子这才领命飞身而去。
但愿一切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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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之上,骆双都在告诉自己,哥不能有事,绝对不会有事。他向来冷静,有分寸。既然他已经猜出魔界志在妖界的至阴封印,而不是炎华门。那他定是心里有了对策。
绝对不会一时冲动,只身前去妖界的。所以她更要镇定,更要相信他。虽然那天他为了压制自己的封印,早已经尽了全力,功力擅未恢复。虽然赤云如今在自己手里,他手无寸铁。但他是她哥呀,那个永远会守着她,护着她的哥。
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慌,不能慌。
“璎……骆双!”暮子昕探上她的手,想要安慰两句,却发现她竟全身都在颤抖着。那种完全失了分寸,自心底延伸出来的俱意,全呈现在脸上。
印象中,她看事一向淡定无所求,就算被伤得再深,也会强行笑着撑下去。何曾有像此时慌乱。那神色像是已经紧绷到了极至,略加用力,便就崩溃一般。
“璎珞……”心中隐隐做痛,他终不住抓住她颤抖着的手,眉心拧成了一团,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却突然反手一把抓住他的手,死死的抓紧“白竹!能不能再快点?我法力低微,但你是上仙,求求你,我求求你!再快点好不好?”
她声音几近沙哑的哀求着,眼里莹着泪水,却固执的不肯掉下。双手更加的抖着厉害,像是抓着救生的浮木一般,死死的抓着他的手。颤着求着,慌乱得完全忘了自己称呼的改变。
暮子昕皱头紧皱,沉吟了半会道:“抓紧!”单手结印,催使前行,心口隐隐传来异常,他却没心思去管。
于是更加飞得快,虽然已经设了结界,但还是有风透进来,如刀割一般的吹在脸上,骆双却丝毫感觉不到。
只有心里一阵一阵的紧着,不断的告诉自己,他不会有事,他不会有事。哥答应过她,会永远陪着她,决不会扔下她一个人。她一向信的,一直都信的。
她就只有他了呀!
天空阴沉沉的,不知是否因为靠近妖界的原故,天空中飘着几分腐朽的气息,还有淡淡的血腥。
虽然早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看到镇界石边,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时,她还是忍不住哽了一口气。心纠得透不出一丝的气息。
他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只能靠着法力支持,原本是蓝色的长袍,此时已经染红了大半,却固执的站在镇界石前面,长身玉立,不动于山。身衫飘扬之下,尽是血海与残肢,显然他正极力阻止别人靠近镇界石。
但魔界之人多如牛毛,单凭他一人之人,怎么可能全数阻截,玉颜上明显已全是疲惫之色。
她模糊了视线,张口欲唤,手间一紧,转头看了暮子昕一眼,立马又改了口“渺轩!”
轻灵之声破空而来,浴血的身影猛的回头,暮的瞪大着眼睛看向空中“珞儿!”
魔界之人皆是一震,看向突然出现在空中的二人。
骆双飞身而下,只想奔向那镇界石上的人,她甚至已经顾不上自己是和暮子昕共乘一剑,直接就腾云飞了下来。
“珞儿!”渺轩大惊,清冷的脸色顿时有些慌乱,周围妖魔如此之多,她这般下来,岂不是给人可乘之机。暮子昕也是一愣,只得随行跟上,护她周全。
“珞儿……”扬手接住已经下来的人,一时间不知该恼还是该怒好,只是那颗悬了许久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不确实的抚上她的脸“珞儿……真的是你!你没事?”
骆双反手死死圈住他的脖子,那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倾泄而出,狠狠的点头“嗯!是我,是我,我回来了!回来了!咯……轩!”
声音哽得挤不出,头埋在他的怀里不肯出来,突然又是想起什么。开始上下的打量起他的伤势。触到那满身的血迹,手又止不住的颤抖,眼泪似是断了线。
他缓缓的拉下她的手,淡淡一笑“你回来……就好!”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暮子昕,顿时了悟,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一直崩紧的那根弦瞬间松懈了下来,顿时身形有些不稳,啷呛了二步。
她没事,她没事啊!
“渺轩!”骆双越加的慌张,极力稳住他的身形,连退了几步才站稳。他身上的血顺着染到她的身上,染红了一片,心痛得不能呼吸,努力挤出声音“渺轩……渺轩……”
“不哭!”他似是已经用尽所有力气,却还是伸手抚向她的脸,轻轻拭去上面的泪珠。“不是说好……不分开吗?我绝对会……没事的!”
她扶他坐下,拉开他身上的身衫,一条条恐怖的伤痕立即就呈现在眼前,每一条都深可见骨。她的手在抖,心在颤,脑子里全是嗡嗡作响。
没事,这叫没事?这么多血?满身的伤痕,他明明就是伤得极重,却还是强撑着身子,想要护住镇界石的至阴封印。
要不是为了压制她体力的力量,害他耗尽法力,他不会如此;要不是她拿走了赤云,害他无兵器可用,他不会如此;要不是因为妖界的至阴封印会影响到她的封印,他断不会如此。
这一切,全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