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修长的手裹住她的鹅蛋脸,掌心托起微尖的下颌,指尖划过秀挺的鼻梁,勾勒那双弯弯的长眉,温柔细腻的磨蹭,仿若在描摹精致的白玉瓷器。
她的肌肤被冰冷的手指抚摸,激起微微的颤栗:“这是做什么?”
“我已经知道你的长相。”他轻佻的笑,“以后你还能避开我吗?”
她恼怒中掺杂一丝羞赧:“你过分了……”
“抱歉,情不自禁。”方奕旸语气却毫无愧疚之感。
刚开锁花费不少功夫,许温岚不愿再耽误时间,连忙催促:“没多久就天亮了,我们得赶紧动身,不能让他们发现。”
两人一前一后溜出仓库,趁着夜色正浓,悄然行走在湖岸的泥石路。
许温岚跟他解释:“抓你来的主谋打算直播砍掉你的脚趾,胁迫你的父母转账给国外的匿名银行账户,你必须尽快离开这座湖岛。”
方奕旸问:“那你呢?”
许温岚怔了怔,没有回答。
如果能选择,她当然想离开。
不过她比谁都清楚,湖岸停泊的快艇没钥匙的话,根本没办法载他们离开湖岛,从廖哥那里偷钥匙是极其困难的事。
许温岚带他来到湖岸边,在绿水萦绕的两座岩石间,藏有一张小小的木筏。
仓库存放数根粗木头,每次看望方奕旸,她都会扛根木头出来,避开人的耳目,溜到湖岸偷偷制造木筏。由于资源和技术有限,这张木筏勉强能载一个人。
许温岚说:“说来你可能也不信,我在湖岛生活那么多年还是旱鸭子。我只能造出这种水平,不过应该可以承载你的重量。”
方奕旸沉着声问:“你还打算留在这?不怕他们怀疑你?”
许温岚说:“我对付他们自有办法。你走你的,我留我的,不要成为彼此的拖累。”
方奕旸似笑非笑:“原来你把我当做拖累。”
许温岚不置可否,抬手指向湖面:“往日初的方向走,乘竹筏大概两小时能到岸。”
东方的天际,一抹红日映照水面,像化开的水墨晕染沉黑的天地。湖边的风鼓鼓吹起,拂动她齐腰的黑长直发,丝丝缕缕的落入他掌心。
他拢起她的发丝,在手掌轻轻摩挲。
她看着山光水影,感受到发丝的牵扯,回头一看,发现他在凝视她的侧脸。
站在他的面前,她的个头只到他的胸口,仰着下颌撞上他幽深的目光。
这是他们初次看见彼此的模样,即便天光还朦胧着,眼前的人却无比清晰深刻。
那一刻,她产生一种幻觉。他的眼眸是氤氲暗沉的湖水,而映入眼帘的她,就是被困湖里的一座孤岛。
离开时,她扔下一句话:“再见了。”
或许再也不见,这是她对自己说的。
仿佛间,她听到他在背后回答:“看来你很喜欢自作主张,可惜我没法让你满意。”
廖哥和胡飞要睡到十点钟以后才醒,许任文每晚忙着打牌也要九点起床,这段时间足够方奕旸逃脱。
许温岚回到仓库,将一根铁丝丢在枕头底下,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回到许家像往常一样七点半做早餐,意外的听到急促的下楼声。
许任文随意披着衬衫,急匆匆地跑出门。
许温岚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连忙喊住他,故作轻松的口气:“哥,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维特刚来了电话,他明天就到湖岛。”许任文声音略显激动,“廖哥要我们去仓库把港仔绑到汤池家。”
许温岚内心波澜起伏:“这是好事,你快去吧。”
许任文警告她:“你就待在家里,哪里也别去。”
许温岚望向墙壁的时钟,心烦意乱起来。
这段时间完全不够方奕旸划船逃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他在半路上被逮住。
仓库内,胡飞最早发现方奕旸不见了,吓得两腿发软:“我的娘啊,大变活人。”
许任文检查完仓库,给还在补觉的廖哥拨电话,不出所料的被他臭骂一顿。
胡飞走进栅栏门,握起方奕旸用过的勺子,认真的研究起来:“是不是用这个挖洞逃出去的?”
许任文挂断电话,拍下他的后脑勺:“你看电影看多了?用勺子挖不通砖头和水泥。”
廖哥闻讯赶来,见仓库空无一人,猛地一脚踹开铁门:“难道有谁放他走的,非拔了他的皮。”
“这事跟我无关啊,我连仓库钥匙都没有。”胡飞一心想撇开关系,“我的仓库钥匙给了许任文他妹。”
矛头一下子指向许温岚,廖哥阴冷的目光瞥向许任文,咬着牙说:“要你妹给老子讲清楚,她是不是真想当阔太太,偷偷把人给放了?这小妞总是不听话,明天把她送给维特做玩具。”
许任文吞咽口唾沫,摊开手心的铁丝:“廖哥,我和我妹妹绝不可能出卖你,很可能是他用工具逃跑的,我发现枕头床底下有根细铁丝。”
胡飞惊异地说:“这港仔还会撬锁?”
廖哥心烦得很,大手朝门一指:“我现在不管他怎么逃的,你们赶紧把人抓回来。”
许任文和胡飞乘着快艇,沿着湖岸搜罗一遍,发现在湖面飘浮着一张木筏,木筏上只有船桨不见人影。
找了整整一天,他们两个一无所获,只好回转跟廖哥汇报情况。
廖哥一听完,勃然大怒:“那木筏是他逃跑用的?他娘的,啥时候造的?”
许任文说:“我猜他很早就撬开了铁门,偷偷造的木筏。”
胡飞瞪大眼睛:“那木筏离陆地还有段距离,人不会淹死了吧。”
许任文沉着脸说:“淹死倒还好,就算人活着,那可麻烦了。”
廖哥只能等维特明天来,再商量如何对策。
许温岚在楼梯口听到他们的对话,手心微微发汗,正踌躇着如何是好,
“你站在这干嘛?”孟佳琪立在她的身后,用胳膊肘戳了下背,猛地把她撞了出去,不怀好意地大声说,“鬼鬼祟祟的样子。”
许温岚被推到客厅,对视上廖哥怀疑的眼神,扬了扬手里的水果盘,很冷静的应对:“没看到他们在讨论重要的事吗?当然要等他们说完了再过去。”
“再重要有人家重要吗?”孟佳琪窝进廖哥怀里,撒娇的蹭了蹭,“哥哥,你说是不是?”
廖哥心情很糟糕,昨晚就腻味了她,一巴掌猛地扇在她的脸上:“以为自己算根葱,万人骑的贱婊子。”
孟佳琪捂着被扇的脸,呈痴傻状,突然哇的声大哭起来,腾地坐起身狼狈的跑上楼。
许温岚端着水果盘放在茶几上,默默地退回到楼上。
廖哥阴狠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嗤笑地说:“阿文,你要好好看住妹妹了,维特明天就要来了。”
……
夜里下了阵小雨,他们在湖岛翻了个遍,到很晚才回屋睡觉。
许温岚立在卧室窗口,见他们一无所获的冒雨回屋,悬在心底的大石头稍稍落下,暗想方奕旸很可能已经逃出湖岛,她煞费苦心的忙碌总算没白费。
疲惫一天,她开了盏小夜灯,钻进被窝很快沉睡过去,睡得半夜,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皮,恍惚间瞧见床头挺立着一道高大的身影,微弱的莹白灯光照拂他清俊的面庞,那黢黑的眼眸正凝视她朦胧的睡眼。
她仿佛做了场噩梦,险些惊叫出声:“你怎么……”
“嘘。”他以指尖抵住她的唇,像梦呓似的开口,“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
她的唇被摩擦得微痒:“你没划船离开?”
他嘴角微微上扬:“就你那造木筏的手艺,我担心在路上就散架了。”
她拍开他的手:“就算木筏真的散架,你还可以抱浮木游上岸,总好过继续在湖岛困着。”
但细细一想,要他真的照她说的做,也可能被开着快艇的两人逮住。
“我只是担心你被牵连。”他一字一顿地说,“要走一块走,要留一起留。”
许温岚对他的行为很难理解,又拿他无可奈何:“你这家伙……”
方奕旸一脸的认真:“那你愿意收留我吗?”
许温岚对视他的眼眸,怔了怔,说不上话了。
许温岚从床上起身,才发现自己穿着吊带的淡绿睡裙,连忙对方奕旸说:“你转过头。”
方奕旸单单看了一眼,背过身说:“我喜欢你穿白色裙子,就像今天早上那件。”
幸好卧室有小卫生间,她跑进去换了身朴素的衣裳,上半身t恤上半身长裤。
方奕旸回过头,眼神浮出一丝失望。
许温岚就是不想要他满意,正想着男女共处一室,岂不是太不方便了,可想着门外的豺狼虎豹,她又不得不收留他在卧室,总之这一切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方奕旸倒是很有教养的人,表示自己愿意睡卫生间。
许温岚想象他那么高的个头,挤在狭小的卫生间,会是怎么样的缩手缩脚,无奈的说:“算了,你睡地板吧。”
她只能动手给他铺被单,暗想他应该不敢做出啥事,卧室里的动静一大,外头的人全部听到了。
他躺在地铺上,轻声说:“晚安。”
她关上小夜灯,深吸一口气:“晚安。”
今晚又是糟糕的一夜。
庆幸的是,维特答应第二天过来,到下午都不见他的踪影,把廖哥给急坏了。
许任文看似松了口气,对许温岚说:“你今天胃口不错,吃了两碗饭。”
许温岚心里咯噔一声:“可能这几天太累。”
许任文点点头:“回屋好好休息。”
许温岚上楼后,脚步都虚飘着,不知许任文如何发现,电饭煲多了一个人的饭量。
以后一定要注意点,千万别让他发现,她的房间藏了个活生生的大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