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大都市,七点多夜生活才开始。游乐场人声喧嚣,处处人影晃动。
几个湿漉漉的比基尼美女,身上挂着游泳圈,在小吃休息区买了奶茶,转头就看见两米外烟灰色短发、双腿很修长的少年。
熟女们直接,眼神在他明显的喉结和嘴唇上不停转。兴致勃勃地嬉笑谈论。
南栀一手举着一颗冰激凌转身,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
许措插兜站在红皮小火车旁,冷酷的眼神像一条直线,偶尔扫一眼人群。空气像围着他降了一二十度。
南栀当然看见了那几个胸脯饱满、对许措充满兴趣的女人,犹豫着要不要晚点过去,免得坏了人家桃花。
她看四周,寻到一张黑漆斑驳的长椅,刚挪步,又突然改变主意......
不行。
她迅速转身,然而目光立刻陷进一双十分不愉快的眼睛——在几许灰色发丝下,穿透光影,笔直地盯着她。
“磨磨蹭蹭的!”
许措肩上还挂着她书包,一抓她雪白的手腕,扯着往前走。声音小了很多:“没看见我快被别人抬走了......”
许措拉着南栀在唯一无人的长椅坐下。旁边的绿皮垃圾桶,不时有人来丢炸串竹签,窸窣掉落些在地上。
他把她隔离在干净的那边。
“桀骜”的干净味道,一点点驱散空气里的油污气味。
耳畔,过山车和跳楼机制造的尖叫声,一浪一浪的时近时远。
许措侧头,因为个子高、背也长,居高临下的样子。语气收敛了些冷酷。“脸色为什么这白?”
南栀回神,扬起黑亮的眼睛。
许措看她始终握着一只手腕。“不舒服?刚被我拽疼了吗。”
他想查看,却被南栀瞬间躲开,只剩右手错愕地晾在空中。
南栀张了张口,显然刚才的动作只是下意识,并不是故意让他难堪。
“没有,不疼……”
收回手,许措变得不耐烦,撇开脸无语地搔搔后脑勺。但说话的声音并不凶。
“要这么不喜欢我,真用不着跟我出来。心不在焉的没意思...”
“对不起。”
南栀转头,看见少年冷冰冰的侧影。过山车呼啸,尖叫声从左耳一瞬飞驰到右耳方位。想了想,她觉得应该补救一下。
“我......只是在想刚才的事,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哪个们?”
许措敏锐地回头,看她,“你打扰我什么?”
“刚才那几个女的应该——”
“我没有看她们。”
“...是吗。”
南栀低头,看见自己的帆布鞋,也是黑白色。
一样的款。
远处DJ台的探照灯晃过地面,像跳跃的白水瞬间流过。许措有点惊愕地看着南栀的鞋子。
他目光落回自己的,嘴角忍不住一点上扬,但很快压回去。
声音冷平地给她解释:“我又不喜欢那种......”
话到这,停止在无色无味与微甜之间的刻度。
身边不时有一对对情侣坐下,又离开。两人始终呆着,也不怎么说话。
许措偶尔稍微偏头,看着南栀吃一小口冰激凌。
明明那么躁、热衷逃课飙车干一切叛逆事情的男孩,居然坐得住。
两人散了会儿步,看完水上飞人表演,就遇到几个结伴卖花的。卖花的阿姨沿着一对对情侣挨个推销过来,很快到许措跟前。
她笑吟吟地用眼神指指南栀,“小伙子,给女朋友买一朵呗!百年好合,天长地久。”
许措没吭声,立刻掏了钱。
下一秒一支花被递到南栀眼前。
玫瑰很新鲜,芯儿还带着露珠。她却没接,站起来,挑挑拣拣地在卖花阿姨怀里重挑了一朵白色康乃馨,抽/出来。
“换这个吧。”
她微笑,嗓音柔软:“你误会了,我们是姐弟。”
许措脸色一阴。
他一语不发。分明夜还不深,南栀撸了撸胳膊,觉得硬是在他旁边被冻出一层鸡皮疙瘩。
“快九点了。”
她看看手表,嗓音还是温温柔柔的,站起来,“我们走吧,该回家了。”
说完并不等待回答,往前走。书包还在长椅上,少年身边。
“姐!”
许措站起来,嗓音低沉。
南栀脸微微往后侧。
许措锐利的目光看着她,缓缓说:“等我喜欢上别的女孩儿,就不会再跟你出来了。”
风静。耳畔发丝回落脸颊,一阵轻柔摩挲。南栀很久没说话。
——“嗯,我知道。”
游乐场的人声与音乐在远处嘈杂。
许措攥紧拳头。
南栀清晰地回答了他,迈开步子。倩丽清秀的背影,每每单独出来,头发才会完全披散。美毫无遮掩。
她有一双大眼睛,但通常不会睁得很大,平静地盛着热闹的世界。夜色与灯火,在这双黑宝石里落成星光,落成浩宇。
她静静看着全世界,往前走。
我不会喜欢你,但是,你现在必须喜欢我。
就这样。
但你有一天会自由的。
等我也自由的那一天,你就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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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学无术的学生,整天想的都是怎么玩乐。变着方儿的闹!
今晚赵品言、鹿皖、宋魁兄弟仨在KTV大包房请客搞联谊,先问许措他说不来,结果冷不丁出现。几个狐朋狗友都措手不及。
许措要了酒,一个人灌,吓得鹿皖和宋魁二人都甩开各自桃花,过来陪他。
“别别别啊。”宋魁忙摁住他想举的酒瓶,“酒不是这么个喝法的措哥!”
“就是,一个大男人喝寡酒有什么意思?”
鹿皖用眼神瞄瞄那边沙发区,或素面清纯、或打扮妖艳的女生,罩着嘴小声说,“附近几个学校的校花都在哦,随便抓一个呗!”
许措瞄过去,他眼神酷,立刻弄得几个女孩娇羞地低头躲闪,紧张地不敢对视。
他瞄完,却没表示。
宋鹿二人摊手耸肩地对视一眼,觉得意料之中,又不能理解。
许措晃酒瓶,“这玩意也能醉人?”
他胳膊一扫,桌上的酒全噼里啪啦在地上摔得稀碎,酒沫乱流——
“拿好的来!艹!”
服务生在门口忙点头答应。
那边的女孩儿个个吓得噤声,咽唾沫:九十二中的大佬,好恐怖啊!虽然长得也是真高级~
鹿皖、宋魁当即手掌捂额头。
——这位爷脾气上来,就是谁哄都不管用。哪个天杀没长眼的惹了他。
“到底咋了今晚?”鹿皖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个原因,“难道是因为肖阳的事?”
宋魁嘁了一声,“跟措哥比肖阳算个鸟!怕他个diao哦!”
“我就胡说嘛。”
“不知道别瞎说,看咱们措哥心情够糟了。”
许措家庭不用说,从小九十二中就是他的地盘。而他们俩,还有那边跟女生调笑没完的赵品言,随便拎一个都背景够硬,不然也混不到一起。
他们这群人就是一起烂,将来也不愁出路,人生辉煌的富家子弟。
那边赵品言终于调戏完妹子,走来用眼神询问鹿宋。两人摊摊手,表示毫无进展。
兄弟仨不知道许措怎么了,想来是有难言的烦恼,也就不强问。富人家庭谁没几个烦恼事?
所以他们就干脆一起陪许措喝酒,许措不说话,他们也不烦他,接着刚才的话题聊。
“当时被冰山美人撞见,我就知道处分没跑了!”鹿皖亮着小鹿眼说。
“唉,真衰!”宋魁粗声一叹。
赵品言回忆,“可我听说冰山美人从来不理男生啊,直接当空气,她应该不会告你们的状。”
“那倒是...”鹿皖道,“不过后天的全校广播大会,念咱们处分的肯定是她。哎~”
宋魁也一起叹气。倒不是怕,主要是有个处分要通知家长,难免被家里念经。
赵品言抛着酒瓶盖子,不正经道:“念就念呗?被冰山美人念名字也是种享受嘛。你们见她平时叫哪个男生了?你们仨还能被她亲切地念名字,多棒?”
他摇着头,一脸向往:“我真是后悔啊,那天没跟你们一起去。”
鹿皖:“我们四个里头就你爸还没放弃你,你不怕被骂死?”
“怕什么?仙女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许措肘桌晃着半瓶酒,无语地评价两个字。“傻逼。”
宋鹿二人同竖大拇指,表示这一词简单明了、总结精辟。
“不是!”赵品言有点急,“我说你们三个脑子也太直男了,啧啧。措措就算了,老魁、鹿子,你们俩也交过女朋友的,咋还这么不开窍。”
许措正转头含着酒瓶,闻言漆黑的眼珠瞄回来瞧他。
宋魁、鹿皖也不服气。
“我们咋不开窍了?”
“就是。”
赵品言回忆几次在学校里和南栀的擦肩而过,露出点笑意:“你们不觉得,这种女生很极品吗?”
他分析:“她对男人越高冷,说明越纯洁啊。而且没有和男生交往的经验,所以你一旦和她在一起,那得到的就是她全部。多干净?多美好?是吧?”
“你怎么就知道。”
许措眼神笔直,勾着唇盯他,“她不会跟男生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