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的月亮已经偏西了,从窗户外洒进来的月光,仅仅是些概念。
博爱公寓……
呼、呼、呼、呼……
博爱……
呼、呼、呼、呼……
第二天一上班,孟浪就来到辛佳丽的办公室打着招呼,说昨晚自己睡着了,没有听到她的电话。
“其实也没什么。”辛佳丽认真地对孟浪说,“姚倩玫的先生去瑞士已经一年了,昨天下车时,我忘了告诉你。”
“还有什么事情?”
“就这事情。”
“噢。”
在市场营销专家的眼睛里,什么都是可以量化的,都是商品。
策划宣传部在公司大楼的辅楼里,作为部长的孟浪有单独一套办公室,他的办公桌被安置在里面一间,外面放些沙发。外面一扇门能自动关闭,谁想进去,必须按一下门口的通话键,
先是一位美工到孟浪这里报到,他在辅楼的地下室有三间一百二十平米的地方,做画室。辛佳丽让孟浪自己挑选两位小姐,孟浪说还是辛总看着给谁,都可以,反正来小姐也是帮着打打下手的。只要辛佳丽答应给钱,所有的媒体都能搞掂。辛佳丽见孟浪执意让她来指定人,也就欣然答应。
孟浪坐在办公室里等来报到的小姐。
孟浪没有猜辛佳丽会给他派哪位小姐来,他不猜,从来不猜测辛佳丽的意图,这是跟辛佳丽学的。辛佳丽曾经在汽车里告诉过孟浪,对于吉陵市能够成为她后台支柱的人物,她只是向他们表达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从来不去猜测他们的意图。一个营销专业人员,最忌讳的事,就是对市场进行猜测。那样的话,事情的计划安排,就会随着猜测者的主观情绪变动。而主观猜测,总是根据自己猜测者自己的需要而设置的谜底。
谜底往往就是毁灭的陷阱。
在表达完自己的意思之后,干什么呢
等待。辛佳丽说,除了等待,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至于怎样等待,辛佳丽没再解释。
孟浪正在等待。
孟浪去了一趟洗手间,把膀胱里的尿全部放掉,用洗手液洗了一下手,反复地冲洗了几遍,嗅嗅,确认手上没有洗手液的气味了,才回到办公室。双脚搁在桌子上,脚下垫着的是本市的四种报纸和九种杂志。孟浪的姿势所表现的,并不包括随便。
是信心。
是短时间内疏通好这些报纸杂志关系的信心。
让它们在孟浪需要,不,应该说是在辛佳丽需要的时间内,在指是的版面和栏目中,出现飘扬集团公司的名称和事迹。
有人敲门了。
准确些说,是有人按了门铃。
是飘扬集团公司的一百一十一位女姓中,惟一看到孟浪PP的人——舒曼宁。
孟浪惊愕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舒曼宁。脑子里便充斥了熟悉的引起冲动的气味。
舒曼宁像是初次看见孟浪,公事公办地把人事部开出的调动单递到孟浪的手上,“辛总说,暂时安排我一人到策划宣传部。”孟浪依旧看着那张人事调动单,惊愕于舒曼宁的从容。
“我能走了吗”舒曼宁问发着愣的孟浪。
“不。”孟浪抬起头,他的眼睛没敢接触舒曼宁的胸脯,“我……你……应该说……对你的到来……我非常欢迎,有些事情……”
“我会按照孟部长的要求行事的。”舒曼宁的回答,让孟浪感到满意。
孟浪伸出手,握着舒曼宁的手,使劲地捏了捏。
舒曼宁被捏得咧了一下嘴,“咩”地冲着孟浪轻轻叫了一声。
算是沟通了。
“这是你办公室的钥匙。”
舒曼宁伸手接过一把钥匙,问,“就一把钥匙”
“是啊”孟浪说,“办公室门上就一把锁,当然就一把钥匙了。”
“若是我把钥匙掉在家里了,孟部长能帮我开门吗”
“没有钥匙怎么开门”
“你该有把备用的。”
“备用没有。”孟浪摇着头。
“没有就没有。”舒曼宁斜着脑袋说,“我今天想早点回家。”
“为什么”
“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是什么意思”
“女人每个月总会有那么几天。”
“你可以走了。”孟浪惭愧自己天天喝女人打交道,却连女人的“身体不适”这样的专业词汇都不理解。
舒曼宁告别了孟浪,走到门前,回过头来看着还站在那里的孟浪,忽然用手一指孟浪的腹部下面,“孟部长,你的钥匙。”孟浪脸居然腾地红了,不是难堪,而是激动。在舒曼宁离开时的欢快笑声中,孟浪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下面。妈的,自己刚才还挂在裤子口袋上方的钥匙扣,不知道什么时候,皮带上的钥匙扣一直滑到了小腹前了。
祁樱打电话说晚上她来望景公寓,让孟浪给她准备点现金。
“多少”
“不多,就二千元。”
孟浪对祁樱惟一的意见就是手脚太大,祁樱在电视台上班,每月的收入最少也在五千元左右,一分不落地花光,还得让孟浪每月支持她一千元至三千元不等,而孟浪每月的收入也就在三千元左右。到飘扬几天公司上了三年班,挣了十二万左右,公司在开出工资时,想着办法逃脱了上缴个人所得税。
孟浪平时的开销不算大,三年下来,有八万元的存款。幸好在认识祁樱之前,取出二万元钱,带回上海给了老妈,要不然,被祁樱“坑”去的钱,就不是六万元,而是八万元。好在飘扬集团公司赠送了一套望景公寓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加上一辆有使用权的奥迪牌汽车,要不然,孟浪连居住的地方都没有。
祁樱在报了个数字之后,挂了电话。
孟浪掏遍了口袋,也只有一千八百元。妈的,明年夏天来临前,一定要和祁樱领结婚手续,哪怕结婚后就离婚,也得结婚。要不然,这钱都给她白花了。孟浪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一千八百元钱,赌着气。
看看时间不早了,孟浪把钱收起来,走出了办公室。
他得找好朋友陈见明,凑足二千元。
陈见明一看到孟浪,就像祥林嫂遇见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你无论如何得给我想想办法,让我也离开学校,教师这碗饭说什么我也不愿再吃下去了。”
“你没有忘记当年我辞职时,你劝我说,还是在学校里定心,每月工资不少,旱涝保收。”孟浪看到陈见明一脸的委屈,笑了起来。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陈见明头摇得跟拨郎鼓似的,“新旧社会两重天啊。”
“你不是一直是学校领导宠爱的对象吗”
“可现在来了个恶棍。”
“恶棍”
“谷大红是不是恶棍”
“算不上恶棍,最多是街上的小痞子,小混混。”
“你怎么当年要辞职”
“我是告密者。”
“揭发罪犯的人,反而被迫离开。”
“他不是罪犯。”
“他是罪犯。”
“他不是罪犯,他现在是你所在中学的校长。”
“还兼书记。”
“那他怎么会是罪犯呢”
“妈的,读不懂这个社会了。”
“记得还是在大学读书时,就听过崔健在唱‘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世界变化快’,别自卑,是世界不愿意让你明白。”
“我恨不得找人修理他一顿。”
“那你不也成了混混了”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怎么迫害你了”
“刚来十三中半年时间,不是整你,就是整他,把学校里搞得鸡犬不宁。”
“你想强出头啊”
“我身上还有点正义感。”
“我劝你算了。”
“你当年不是也挺身而出了吗”
“不过是在特殊环境中,一时的愤怒。”
“你不会这么低的觉悟吧”
“我不就是个没有觉悟的人。”
“喂,老兄……”
孟浪摆摆手,拿起桌子上的香烟点了一支,看着陈见明,“当年纪委书记问我,是不是与谷大红有什么矛盾,想整他一下那时我就觉得自己是个傻瓜。现在的谷大红从教育局不是又到中学里,校长书记一肩挑了吗你让我相信觉悟还想让我相信什么”
“那我怎么办”
“若是真的不愿意在谷大红的奴役下生存,就出来。”孟浪看着陈见明,“别去和谷大红计较什么,他若真是一个奴隶主的话,也只是一个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