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袖一挥,扶摇万里。
百里双足落地,定睛一看,蜿蜒的黑色铁骑浩浩汤汤的从眼前疾驰而过。
这是耶律淳赶赴帝都的黑龙军。
百里先生一匹战马在百里身前突然驻足。
百里抬头,看向马上惊愕的军士,他认得,耶律淳座下的一名副将。
百里先生您回来了接著,又有其他将士接二连三地在百里面前停下。
百里面色如常,虽高低悬殊,仍然从容淡定,气势不减带我去见王爷。
梵天伸出两指虚空一夹,一张白色纸片凭空出现在他二指之间。
他看一眼熟睡的阿静,打开纸片:百里已归。
手指一抖,纸片消失无踪。
掀开车帘,看一眼车窗外渐渐西沈的红日,眸色暗沈,面无表情。
怀中阿静,梦中娇咛一声。
唤回他的视线。望著她甜酣睡颜,他忍不住伸手去抚她红扑扑的面颊,轻揉她小巧剔透的耳廓。
她不满的娇哼,蠕动玲珑的身子,无意识地躲避他的骚扰。
盖在她身上的袍子滑落,露出赤裸圆润的肩头。
他呼吸一窒,指腹摩挲她肩头那嫣红的吻痕。这是他留下的痕迹。
他看得几乎痴迷。
这一刻,他等了三百年。
拥抱她,亲吻她,占有她,在她白皙娇嫩的肌肤上留下属於他的爱痕。
想当初,他在梵天珠内亲眼目睹自己爱的她与百里日日欢好。那种嫉妒和痛苦,像是虫蚁一般啃噬他的心。
他恨不能毁掉梵天珠,冲出来将百里抽筋扒皮
可是,他做不到,佛祖在梵天珠上下的念力太深,让他无法摆脱梵天珠的禁锢。
但,他的灵识却可以。
於是,那日在忘川河边,他诱惑葛家先祖将他偷偷带离荼蘼阵。
分出一半灵识进入轮回投胎成耶律淳,另一半灵识则与梵天珠一起成为各家时代相传的祖传宝物,等待与阿静的再次相遇。
作为李得宠的那几年,一开始,他并未认出倾城就是阿静。直到倾城十二岁那年,他无意中得知倾城生辰命格才晓得,原来他要找的人一只在身边
至今,他都无法忘怀那刻的狂喜和激动,他恨不能抛弃一切,将倾城带离皇,带出人界,找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对她的爱越深,就越想独占她,欲望日复一日地激烈,让他深陷无可自拔。
他算出百里与她情缘未了,於是设计让倾城成为血魔,只为让百里与她成为敌对,再无结缘可能。
却不想,百里竟然为了她愿意以血喂养
他曾亲眼目睹百里喂食她的情景,难以相信即便是被当成食物,百里也能露出那种享受的表情。
他嫉妒又好奇。於是,後来他造出莲城尸魔後,也试著亲自喂养。
果然,那种类似爱的欢愉让他欲罢不能,他甚至幻想正在吸食他的是倾城,她两只纤手的手臂紧紧抱著他,凉薄的吐息喷洒在自己的肌肤上,锋利的獠牙刺破他的血管,大口大口的吮吸他的血
那一次,要不是苍昊及时出手相助,他差点被莲城吸干
自那次之後,他就迷上了那中濒临死亡的快感,每次莲城吸食时,他都会附於猎物身上,享受那短暂又剧烈的欢愉。
可倾城却说,他变态。
梵天苦笑,对,他变态,他不正常。可是,她可知道,每一次在莲城嘴下欲生欲死之时,他幻想的都是她的音容相貌当余韵退去,理智回笼,看清事实後,被绝望和孤独吞噬的痛苦,她可曾了解吗
不,她不知道,她不了解。因为她的心中,只有百里。
即便百里已失去过去的记忆,即便百里伤她那麽深,她爱的,始终是百里。
而他呢只能做一个卑微的窃儿,瞒天过海,偷得这片刻的幸福与温存却时时提心吊胆她何时会醒来,百里何时会来将她抢走
你在想什麽怀中人儿从梦中醒来,娇甜的嗓音尚带著梦中的憨软,眨巴著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疑惑地看著他表情这般悲伤说著,抬起小手怜惜地抚他冶豔的俊脸。
梵天恍然回神,低头对她微微一笑,一些旧事罢了。
阿静来了兴致,旧事什麽旧事
梵天撩开车窗,看一眼车外渐渐多起来的行人和摊贩,低头一边温柔地给阿静穿衣,一边说到市集了,快收拾收拾准备下车吧。
阿静若有所思地看他闪避的眼神,然後温顺地点点头,好。
在下车之前,梵天悄无声息地在二人脸上设了障眼法。他们彼此所见皆是对方真容,而在别人眼中,他们则只是容貌平凡的男女。
市集上,人群熙攘,叫卖声吆喝声不绝於耳。
道旁小摊上,首饰、玩意儿、摆设、布衣各色商品琳琅满目。
阿静逛得不亦乐乎。梵天笑呵呵地陪在她身边,见她喜欢的毫不犹豫的掏钱埋下,特别是遇到卖零食糕点的铺子,阿静连说都不用说,梵天就已经一包一包地往她怀里塞了。
不过半柱香功夫,他们的马车上已盛满战利品。
他对她的宠溺,显而易见。甚至带著几分急切和贪婪,就像以前从未这样宠过她这一次补回来;又像是这是对她最後的疼爱,以後再没机会
阿静大口大口地吃他递上来的马酥,望著他温柔娇宠的笑脸,心底某个角落微微发酸,脸上的笑,却愈加灿烂娇甜。
恍惚中,眼前出现一抹白色身影,耳边同时响起男人带笑的低语别吃太多,马上就要用晚膳了
口中食物一呛,她狼狈的咳嗽起来。
梵天忙给她喂水,力道适中地轻拍她脊背,好气又好笑道慢点,没人跟你抢
阿静一怔,顿时止了咳,蓦地抬头看他。
梵天被她看的诧异,怎了
阿静摇摇头,笑,想吃饭了。说著,把未吃完的马酥放回油纸包里。
梵天笑,好,想吃什麽
他的声音轻快清朗,表情生动丰富,跟
记忆里某个沈默淡然的影像有些出入。
阿静心不在焉,但未表现出来,随手指了一家客栈,就这里吧。
梵天毫不犹豫地带她进去。
小二迎出来,替他们将马车牵到後院。
梵天叫了满满一桌子好酒好菜,殷勤得替她夹菜添饭,一双盈盈黑眸一刻不停地注视著她,自己却没顾得上吃几口。
阿静笑他,给他夹了一大块牛,快吃干嘛老看我
梵天嘿嘿傻笑著,看也不看就把牛囫囵著捣进嘴里。
阿静见他不准备咀嚼就往肚子里咽,忙在他手臂上轻捏一下,娇嗔嚼啊,傻瓜
梵天笑得更傻,果真一个命令一个动作的胡乱嚼起来。
先前吃了好多零食,以至於夹了几口菜就没了食欲。
阿静索单手托腮,笑眯眯地给梵天布菜。
梵天脸上的笑幸福的放光。
梵天不知不觉吃光了桌上所有菜肴,然後要了一间上房,又给阿静叫了一桶热水沐浴。
临到脱衣,阿静才想起两人都没有换洗的衣物。
梵天便嘱咐她锁好门窗先洗著,他去买。
百里从耶律淳马车上下来,在军队中遍寻不到倾城,便拉住一名副将问在下书童去了哪里
那副将笑得暧昧,先生放心。您的小书童现在可是好好的呆在黑龙营中呢
百里面色无波,她没跟来吗
那副将见百里这副面瘫的模样,也呐呐地失了调笑的兴致,跟来了。但刚出北夷城就染了风寒,被王爷派人送了回去。
染了风寒
百里谢退那名副将,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梵天出了客栈,见无人注意,便拐进一条静谧的小巷。
静候片刻,一道倾长身影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他可曾看出破绽梵天收起面对阿静时的温柔笑颜,冷冷的问。
未曾。
梵天点点头,然後将来人打量一番,喝过佛魔之血果然灵力大增。
来人恭敬的低下头去。
梵天收回视线冷笑,苍昊,只要这次你能成功完成任务,我答应你的事就绝不反悔。
苍昊单膝跪地,谢主人
嗯。你且回去,密切注意百里动向。还有马上派人将中的人换掉。让莲城去趟耶律澶那里
苍昊疑惑地抬头。
梵天勾唇一笑,眸光冰冷残酷,耶律淳也是时出生。
苍昊顿悟,是
与此同时,百里趁无人注意,御风而行回到黑龙营。可他并没有找到副将口中好好呆在营中的倾城,反倒发现,被耶律淳留下的八万兵正在磨枪霍霍,整装待发。
他心中疑惑又焦虑,抓住一名巡逻兵,顾不得他的惊诧,问倾城下落。得到的却是颜公子不是跟王爷一同回京了吗这样的答案。
他忙掐指如飞,却算不出倾城所在。
霎时,百里如坠冰窟,恐惧将他的镇定和理智悉数吞噬。
阿静浴毕,梵天还未回来。
她便披著薄被,坐在窗前赏星等候。
今夜天空晴好,繁星满天。点点华光点缀天幕,说不出的浩渺灿烂。
她想起以前与他坐在太行山上赏星谈天,她总是会提出一些奇怪的问题来难为他。像如,她想要一颗星子做饰物,非要他摘来给她。
想起他莫可奈何的表情和强装镇定地给她讲道理,她便止不住地笑出声。
那个木讷又面瘫的家夥
木讷又面瘫的家夥
谁梵天吗
她脑中一顿,为何她记忆里却有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梵天存在且,有关那些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不过前些日子发生是前些日子吗
她茫然的想唔,她记得他们在太行山下盖了一座小屋然後呢
然後发生了什麽
为什麽中间好像隔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她却记不起发生了什麽
她真的只是忘了有关梵天的一些事吗
唔头好涨,像是里面塞满了空气。
她难受地抱住脑袋,站起身,怀疑自己的头一定是涨成了一颗大南瓜。
她急忙跑到桌前照镜子,却,在镜中见到一张陌生的脸。
啊──
刚行至门口的梵天,听到阿静尖叫,忙一脚踢飞房门冲进来,刚好接住她倒下去的身体。
看一眼歪倒在桌上的铜镜,他懊恼的皱起眉,该死,他竟忘了这个
百里不知倾城失踪是她自己的计划还是有人作祟,只好强忍住混乱的心绪,回到回京队伍中,若无其事的起居议事。得空就用心语呼唤倾城,希望能得到她的回应。
阿静梦中听到一个男人锲而不舍的唤倾城、倾城,最後那声声低唤竟带了嘶哑的颤抖,让她心莫名的疼痛。
突然,耳边一声阿静将她混沌的梦境打碎,她缓缓睁开眼,视野里一张五官豔丽的脸,她有瞬间的迷茫,然後不确定的唤相公梵天相公
梵天松一口气,方才阿静的表情让他以为她记忆恢复。
还睡,小懒猫他收敛神色,对她宠溺地笑,然後将她半抱起来。
清醒过来,阿静不服气的嘟嘴,人家哪有懒待看到窗外高高的日头,呐呐的噤声。
梵天好笑地刮她俏鼻,快起来用早膳。说著,无微不至地替她穿衣穿鞋袜。
然後,将她引至镜前,替她梳头。
她望著镜子里清秀的小脸,微微恍惚,觉得哪里不太一样。
梵天静观她神色,问怎麽了不喜欢我给你梳的发式
阿静这才注意到,他给自己梳了一个淡雅的侧髻。
你何时学会这些女子发式的阿静问,以前别说替她梳头,就连他的也是她动手。
梵天长睫微颤,神色不变,本来就会,只是未给你梳过罢了。梳头、上妆、配衣、选饰,这些女人家的技艺都是他大燕时所学,他那时就盼著能有朝一日亲自料理她的一切生活细节。
阿静从镜子里看他半垂的俊眸,困惑地眨眼,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