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一觉醒来,看到卧室里空空的,就起床来到客厅。客厅里一样没人,可她听到龙小君母亲的房间里有响动便走过去轻轻推开门,正好看到龙小君蹲在床边收拾行李。
丁香倚着门看了龙小君半天也不见龙小君回头看自己,就突然问道:“喂,你干嘛呢?”
龙小君被吓了一跳,他以为丁香现在还在睡觉,没想到竟然站在自己身后。
龙小君拍着拍着自己的小心脏起身对丁香说:“没干嘛,收拾一下,过两天出门。”
“出门?”
丁香走到龙小君面前用手勾住龙小君的脖子娇滴滴地问道:“去哪里啊?能不能不带我一起去啊?”
龙小君假笑道:“呵呵呵呵,不行,只能我自己去。”
丁香撇了撇嘴说:“真小气,我自费还不行啊?”
龙小君低头绕开丁香勾着自己的手,蹲下身继续收拾行李说:“我这次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和我一起去不现实。”
丁香后退了两步倚着门把头靠在门框上不解地问:“怎么?你还要长途旅行啊?新公司刚稳定下来你就要跑出去玩,是不是太放肆了?”
“公司的事就交给学腾他们好了。”
“哎呦,说得好轻巧啊,好像跟你没有关系似的。”
“早晚都是这个结果。”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龙小君随口一句话让丁香听出了猫腻。看着收拾东西的龙小君,丁香心里不禁的“咯噔”一下,心想难不成龙小君又要把公司抵给他人?
丁香紧张兮兮的追问龙小君出了什么事,可龙小君一边和她“打太极”,一边不慌不忙地继续收拾东西。
后来丁香急了,一把夺过龙小君手里的东西,警告他说如果不把话说清楚哪儿都甭想去。
龙小君龙笑呵呵的看着丁香,牵过她的手走到门口,然后指着客厅的沙发说:“你要的答案都在那里。”
沙发上有个大塑料袋,丁香刚刚并没有注意到。这时她走到沙发边上拿起塑料袋,上面清楚地写着“固山人民医院影像资料袋”。
龙小君在母亲的屋子里安静的收拾着东西,丁香在客厅里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袋里的诊断报告。丁香不相信眼前的一切,她想从中找到龙小君作假的蛛丝马迹,可惜最后未能如其所愿。
带着震惊与不安,丁香走进龙小君母亲的房间,坐到龙小君的身旁。此刻的龙小君正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面前的窗户,在他脚下是收拾了无数次仍没有整理好的行李箱,因为他还没想好接着来这段路该带什么不该带什么。
丁香双手搂住龙小君的脖子,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小声对他说:“哪儿都不要去了。就在这儿!我陪你!”
龙小君拍了拍丁香搂着自己的胳膊,笑着回应说:“你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龙小君顿了一下又说:“再说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办……”
接着龙小君就弯腰从床铺下面拽出两个行李箱。
“这是什么?”丁香问。
龙小君打开行李箱,里面装得都是黄锐的衣物。
看着这两箱衣物,丁香沉默不语,而龙小君则喃喃自语道:“我得给她送回去……”
从那天起一直到龙小君走有五天的时间,五天的时间里龙小君和丁香过起了“男主外女主内”的生活。
丁香“赖”在龙小君的家里不走,并推掉所有的工作与应酬一门心思做龙小君的贤内助。每天做饭、操持家务,像妻子一般在家里等着龙小君回来相聚。
龙小君每天照常出去公司,他重组了管理层并把权力下放,将自己置于一个可有可无的位置。学腾他们不明白为什么龙小君要这么做,直到最后一天龙小君说他要出远门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龙小君所做的都是在为离开做铺垫。
学腾等人听到这个消息自然非常反对,没人想到龙小君会突然离开,也很难想象没有龙小君的公司会是什么样。毕竟公司才刚刚步入正轨,这个紧急关头龙小君离开,影响实在太大。
龙小君没做过多解释,只是撒谎说他再想想,可除了丁香没人知道他已经打定主意,并且已经买好了远行的车票。
离开前的最后一天,龙小君来到父母的墓前整整待了一下午,说了许多话,有高兴的也有悲伤的,一直到天色渐暗他才回去。临走时龙小君摸着父母的墓碑,淡淡地说:“我要走了,等回来了,就去陪你们。”
可能觉得亏欠丁香,晚上龙小君主动提出要为丁香下厨。
两个人手挽手一起去了超市,选食材,挑饮品。在陌生人眼里就是新婚不久的夫妻在为晚餐做准备。
回去后,龙小君亲自下厨,丁香为他打下手,谈笑间就做好了一桌子可口的饭菜。
晚饭很浪漫,龙小君闭了灯点上蜡烛,虽然中餐配红酒有些不伦不类,但还是让丁香感动万分。因为丁香也知道,这一切都是龙小君特意为她做的。
晚饭过后,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丁香把头靠在龙小君的肩膀上,一人一杯红酒,时不时的碰一下杯,延续刚才的浪漫与温馨。
如果可以,丁香希望时间能定格在这一瞬间,可惜天不遂人愿。由于龙小君是第二天一早的火车,所以没过多久两人就各自回屋躺下了。
自从丁香住进这个家,龙小君和她就是分屋睡。龙小君怕丁香会对母亲的过世有所忌讳,所以就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丁香,自己则去母亲的卧室睡。
这天晚上丁香躺下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因为她不知道龙小君这一走,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和龙小君在一起的这几天,日子虽说平淡如水,但却是她最想要的生活。幸福来的刚刚好,可又要悄悄的离开,这让她难以接受。
想来想去,丁香带着这份绝望的悲情下了床……当她推开另外一间卧室的房门,躺在床上的龙小君下意识地拍了拍身旁空着的半张床。
丁香躺在龙小君的怀里哭泣着,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她肆意发泄着龙小君带来的痛苦。
龙小君摸着丁香的头安慰她,老实说,这一瞬间让龙小君想起了很多人,很多这样被他安慰过的人。
丁香说,她想要一个资格,一个做妻子的资格。龙小君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一个女人只穿着睡裙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其寓意不言自明。
龙小君把手放在丁香的脸颊上,掌心的温度霎时传到丁香的心里。
他拢着她的秀发,用最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辜负是一种罪,请不要让我背负更多的罪了。”
最后直到两人静静的睡去,他们之间也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第二天龙小君走时只有丁香一人送行,当然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龙小君带的行李只有黄锐的两大箱物品,而他自己则在纠结过后选择什么都不带,只带个钱包,就像当初第一次去成渝时那样。
车站的喇叭广播着进站的消息,龙小君看着身旁的丁香,微笑着说了声谢谢,谢谢她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照顾。
丁香含着眼泪笑称龙小君是傻瓜,还说:“你什么时候回来,提前跟我打招呼,我来接你。”
龙小君“嗯”了一声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提前告诉你。”
龙小君拉着两个行李箱准备进站,这时丁香突然想到一件事,就叫龙小君先等一下,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塑料盒交到龙小君手里。
“这是我在收拾屋子时找到的,盒子这么漂亮,我想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丁香说。
龙小君接过盒子打开一看,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容。
盒子里装的是当年董倩和陈启送他的运动手表还有十字架挂坠项链。
“你是从哪儿找到的?”龙小君高兴地问到。
“在你家收拾屋的时候找到的,贵重东西千万要珍惜,可不要乱扔了。”
“嗯!这东西我都找了好久了,一直以为丢了,没想到被你找到了,还得再谢谢你,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龙小君深情地看着丁香,话语间流露出一丝的爱意。
听到龙小君这么说丁香很欣慰,她眼睛红红的,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开口,她好想他留下,可她自己知道这不过是奢望。所以丁香决定把这些话咽到肚子里,把遗憾留给自己而不是龙小君。
等到龙小君消失在眼前,丁香就快步走回到车里,然后趴在方向盘上,任凭眼泪由着性子流出来,用无声的哭泣宣泄内心的不甘与苦闷……
火车上的龙小君十分轻松,这趟车就是他上大学时坐的那趟车次,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龙小君回忆着当年坐这趟车时的心情。
想到那时自己的不安与焦虑,龙小君就越发觉得好笑,即使已经过去了多少年,可那份感觉依旧记忆犹新。
三十多个小时的车程,除了中途安慰得知自己偷跑而暴跳如雷的学腾,龙小君再未遇到什么波澜。龙小君觉得这次时间过得很快,快得来不及细细品味。可龙小君并不奇怪,毕竟,心境不同了。
阳光明媚的下午,当龙小君迈出列车门的一刹那,他终于来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地方——成渝市。
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新鲜。叫卖声、拉客声此起彼伏,这些本不是乡音的语言却听得龙小君十分亲切。
龙小君站在出站口,情不自禁开始缅怀逝去的青春,忽然心像开了个怎么也填不满的洞,因为眼前依旧喧嚣的广场上,却没有了那个长发、白背心的女孩儿。
龙小君下意识地看了看戴在手腕上那块已经没了电的运动手表,嘴角像风中的叶子,微微向上摇曳了几下。
依照当年黄锐邮寄东西留下的地址,龙小君找到了黄锐的家,或者说,黄锐的娘家。
这是一个高档小区但却不封闭,龙小君下了出租车拉着两个行李箱往里走时保安只是询问了一下他是哪里的,当得知龙小君是来找人的就放行了。
龙小君站在黄锐家楼门前,摁了可视电话,扩音器里很快传出一位老者的声音。
“你找谁啊?”
龙小君朝摄像头笑了笑,刚张嘴却黯然失声。之后龙小君调整了一下呼吸,礼貌地回答道:“您好,我是黄锐的朋友,她有些东西落在我那里了,我给她送来了。”
扩音器里安静了下来,但龙小君知道对方并没有挂断,等过了好一会儿,门锁才被打开。
龙小君朝摄像头点头致意,打开门拉着两个行李箱进了楼道。
龙小君坐完电梯来到黄锐家的门前,看着面前这扇曾遥不可及的门,心中百感交集。他曾无数次幻想过站在这里的情形,可却都落空了。现实像一阵飓风,摧毁了他梦中所有的美景。
龙小君轻敲了两下门,门很快被打开,一名慈祥的老奶奶进入了龙小君的视线。
毕竟和黄锐在一起六年,龙小君知道这是黄锐的奶奶,便礼貌地朝老人家鞠躬问好。
黄锐奶奶亲切地将龙小君迎了进来,并嘘寒问暖问龙小君怎么来的?坐了多长时间的车?路上累不累?感觉老人对龙小君一点陌生感都没有。
倒是龙小君显得有些拘束,一一回答老人的问题后,跟着老人来到客厅并坐在沙发上。
老人又是给龙小君倒热水,又是拿小吃的,就像是自家孩子刚刚外出回来一样。
龙小君在老人的热情接待中渐渐消退的了紧张感,就在黄奶奶拉着龙小君的手唠家常的时候,二层一间卧室的门打开了。从卧室里走出一男一女,正是黄锐的父母。
龙小君从沙发上站起来,微笑着向二人打招呼:“伯父伯母,你们好。”
黄锐的父亲同样笑着朝龙小君挥了挥手,黄锐母亲则亲切地回应道:“龙小君吧?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我们也可以去接你啊。”
“今天下午刚到,也没其它事,就是过来看看您们,顺便把黄锐的东西送回来,所以就没提前打招呼,不然怪麻烦的。”龙小君说到。
黄锐的父母从二楼下来,走到龙小君面前。
龙小君不好意思地对二人说:“来得太匆忙,也没买什么礼物,只把黄锐的行李带回来了。”
黄锐父亲拍着龙小君的肩膀说:“哪儿的话呀,买东西就显得生分了。”
黄锐父亲让黄锐母亲把行李拿到黄锐房间里去,接着又对黄奶奶说:“妈,时候也不早了,弄饭吧,孩子大老远来,今天早点开饭。”
“要得。”
黄奶奶笑着答应到并对龙小君说:“稍安勿躁,饭很快就好喽。”
龙小君并没有想过会受此热情的宽带,所以慌里慌张地说道:“不用不用,我坐坐就走,不用麻烦了。”
黄奶奶对龙小君说:“慌啥子嘛,哪有来了不吃饭的道理呦?莫慌,踏踏实实的坐在这里等着。”
黄锐父亲也对龙小君说:“就不要和老人家争了,不吃饭就让你走,她心里会过意不去了。”
一旁的黄锐母亲也应声附和让龙小君留在家里吃饭。
话说到这份上了,龙小君也只得同意,不然就太不懂事了。
黄奶奶直接进了厨房,黄锐的母亲把黄锐的行李拎进房间后也去了厨房帮忙。龙小君想去厨房帮下手,但被黄锐父亲阻止了。黄锐父亲说想和龙小君多聊会儿,龙小君便和黄锐父亲坐在沙发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
过了没多久,一层的一间卧室门被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刚刚睡醒的老者。
龙小君抬头一看,知道这是黄锐的爷爷,就赶紧站起来礼貌地问好道:“爷爷您好,我是不是打扰您休息了?”
之前黄爷爷在卧室里只是感觉客厅里比较热闹,并没有想过会有人来,所以看到龙小君后黄爷爷多少有些惊讶。
“呦,来客人了嘛。”
黄爷爷看着龙小君说:“快坐快坐,不要站着了。”
这时黄锐父亲向黄爷爷介绍龙小君说:“这位是黄锐之前处得那个朋友,今天把黄锐的东西送回来了。”
黄爷爷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说道:“哦……这么回事啊,怪不得看着眼熟呢。”
说完黄爷爷就又招呼龙小君坐下,他自己也走了过来坐在了沙发上。
就这样,老、中、青三代人非常难得的坐在一起畅聊。如果不是太多的不得已,也许这个场景会像春去秋来那样平常自然。只可惜,世事无常,片刻的安逸终将化成南柯一梦。
三个男人说到哪儿就聊到哪儿,话题包罗万象,很随意的氛围让大家都乐在其中。
黄锐父亲的说什么龙小君都能接上话,而且回答得恰如其分,这给黄锐父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没想到龙小君会如此沉着,没有同龄人的咄咄逼人,何况龙小君又是取得过成功的人,而龙小君那种不争不抢、随遇而安的性格也让黄锐父亲颇为欣赏。
至于龙小君,他毕竟经历了太多是非曲折,早已看淡了是非对错,他现在所做的就是尽情享受每一刻,而这样的心态在无形中让龙小君看起来更加洒脱自如,多了一份魅力与亲近感。
聊了一会儿后,龙小君觉得不去厨房看一下有些不礼貌,一边起身一边对黄锐父亲和黄爷爷说:“伯父、爷爷,我去厨房看一下,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黄锐父亲连忙说:“哎呀,不用啦,你就坐在这里休息就好了。”
龙小君说:“没事我不累,我去看一下,顺便给你门露两手,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出于礼貌黄锐父亲还想再挽留一下龙小君,不过黄爷爷却把话接了过去:“既然孩子有心,就让他去吧。”
龙小君去了厨房后,黄爷爷拿起摆在桌子上的报纸,看之前自言自语了句“如果这是我孙女婿,我还是挺满意的。”
黄锐父亲知道这话是老人家说给自己听的,他并没有出声,而是静静的陷入沉思。
龙小君在厨房里先是打下手洗菜、切菜,然后又炒了两个拿手菜。龙小君炒出来的菜色、香、味俱全,惹得黄锐母亲和黄奶奶一个劲夸龙小君手艺好,还问龙小君是不是经常做饭。龙小君微笑着回答说黄锐一直来都懒得做饭,没请保姆前,都是他和自己的母亲换着做。
龙小君说的是实话,黄锐母亲和黄奶奶也知道,可扯到黄锐身上,黄锐母亲和黄奶奶总觉得很尴尬,所以只能无奈地笑了笑。不过龙小君对此倒不介意,当他看到二人的脸色有变,就主动说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人得往前看对不对?”
黄锐母亲和黄奶奶频频点头说“是”,刚刚尴尬的气氛便被化解了。
之后饭桌上也是一团和气,黄锐父亲和黄爷爷也对龙小君做的菜赞不绝口,龙小君则虚心地说自己差得远呢。黄锐母亲和黄奶奶频频为龙小君夹菜,生怕龙小君不好意思吃。同时龙小君也时常起身倒酒、敬酒,显出晚辈对长辈的敬重。
饭桌上又聊了很多话题,大家都无拘无束的打开了话匣子。龙小君询问黄锐妹妹和黄于的近况,黄锐妈妈说黄锐妹妹住在学校,所以平时不会来;黄于则替他们在上海打理生意,因此她和黄锐父亲才有时间回家待上两天。
黄锐父亲笑问龙小君对这他们一家人的印象,龙小君坦白的说自己没想到会受如此款待,心想不被打出去就算好的了,这话惹得黄家人一阵大笑。接着龙小君又说自己这次来感受到家族之间的差距,在固山有实力的人都是想着怎么享受,互相攀比,生怕面子上被别人比下去。而自己在这里却看到另一幅景象,黄家人任何事都亲力亲为,生活简朴,作风低调,很难想象黄家人有如此大的家族连个保姆都没有,这些都是让他感觉不可思议的地方。
黄锐父亲对龙小君的回答十分满意,尤其是龙小君观察力与思维,更是让他感叹以后龙小君定是个有作为的人。
黄锐父亲又向龙小君叮嘱了几句做人做事的心得,龙小君都牢牢记在心里。但他知道,自己也许没有机会去验证这些话了。
像一家人一样龙小君和黄家人吃完了这顿饭,饭后天色已经不见多少光亮。龙小君没多做停留,待收拾好碗筷后就像黄家人告别。
黄奶奶挽留说天色太晚了,不如住一晚再走。龙小君谢过黄奶奶的好意,但还是坚持要走,并说今天能一起吃这顿饭已经心满意足了,再留下来过夜实在不妥,因为他觉得黄锐知道后心里会有负担。
一提到黄锐,黄家人就沉默了,当初可是他们棒打鸳鸯拆散了二人。而且龙小君的担心也很在理,黄锐是个脆弱敏感的人,感情负担太重她的确会承受不住。
龙小君穿戴整齐和黄家人道别后刚想离开,突然想起自己的“贵重物品”还在黄锐的行李箱里,然后龙小君就请黄锐妈妈带自己去黄锐的房间取那些东西。
黄锐妈妈带龙小君来到二楼黄锐房间门前,接着黄锐妈妈对龙小君说:“你自己进去吧,行李就在柜子旁边。”说完,黄锐妈妈就后退几步躲到一边。
龙小君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握住门把,深吸一口气,轻轻地拧开了房间门。
房间里撒发着淡淡的香气,一张双人床、一个电脑桌、一个梳妆台和一个衣柜,这就是房间里全部的陈设。
龙小君走进房间,心忽然沉了下来,像是有石头不停地压在上面,令他喘不过气来。
电脑桌上摆放着许多照片,都是黄锐从小到大的生活照。龙小君上前一一拿起来过目,看着照片里的黄锐,龙小君想起关于黄锐的一点一滴,脸上不由的泛起笑容。
最后,龙小君将目光停留在那张格外显眼的婚纱照上。照片里只有黄锐一个人,身着白色的婚纱,手里捧着花捧,侧着身对着镜头微笑。
这本是一个新娘最幸福的时候,可龙小君看得出,黄锐的眼神里空落落的。好像在诉说最后的期待,好像要把最贴心的话说那个正确的人听,总之幸福的笑容背后却流露出不可说的伤感。
龙小君拿着这张照片久久不能松手,他心如刀割,而且是被切碎了剁烂了撒得满地都是。
时光在沉淀,思人忆事,那些日子与故事似乎还未消散。黄锐和自己谈起婚礼时兴奋的笑容还能浮现在龙小君眼前,那份身临其境的感觉让龙小君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幻境,恍恍惚惚,让人心旷神怡。
可龙小君知道,并却不断的告诫自己,黄锐已经披上别人的婚纱,而自己,就是那个辜负了她的人。
多一秒的停留都是煎熬,龙小君努力弹压内心的悲鸣,将所有的感伤化作默默的祝福,不停的对着黄锐的婚纱照祈祷,祈祷世界不再负她。
龙小君拿着个塑料袋从房间里出来,黄锐妈妈看到他眼圈红红的,就上前想安慰他两句,可黄锐妈妈欲言又止,因为她不清楚自己安慰的话会不会适得其反又在龙小君的心伤上撒一把盐。
既然不知道说什么那沉默就是最好的办法,黄锐妈妈叹了口气后领着龙小君下了楼。
虽然龙小君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黄家人都能看得出有多勉强,更可况那溢满泪花的眼眶是那么的夺人眼球。
气氛变得深沉,没人言语。又是龙小君,缓了缓后长出一口气,从塑料袋里掏出那张黄于给他的支票,然后恭敬地递给黄锐父亲。
支票有些褶皱但还算整洁,看得出一直被精心保管着。黄锐父亲结果支票后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龙小君说:“这……这……也许你以后用得着。”
龙小君定了定神说:“谢谢伯父的好意,真的很谢谢您。其实,曾有那么一瞬间我真觉得世界也就这样了,什么东西都可以交换,只要等价就好。但我有一个好哥们提醒了我,他让我明白很多东西这辈子只属于你一个人,其他人挖空心思都得不到。所以我想……这张支票我不能收。我得对得起自己,对得起黄锐,对得起那段感情。”
黄锐父亲的手有些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又是一阵沉默,而后黄锐父亲对龙小君说:“我希望你能体谅我们做父母的。”
龙小君淡淡的一笑,说:“当然,我的父母虽然都过世了,但他们教会给我很多东西,其中有一点让我感触最深,那就是父母的爱永远是最真诚,最无私的。”
听完龙小君的话,一旁的黄爷爷与黄奶奶不住的叹气。黄锐父亲沉吟了一会儿,满含歉意的问龙小君还需不需要什么帮助,如果有他定会全力而为。
龙小君忽然傻笑了起来:“嘿嘿……我还是有求于伯父的……”
黄锐父亲与黄锐母亲并肩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朝自己挥手道别的龙小君,心中感慨万千。
看着龙小君远去的背影,黄锐父亲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做错了?”
黄锐母亲看着自己的丈夫,第一次发现他眼睛里闪烁着质疑的光芒。黄锐母亲挎住黄锐的父亲胳膊对他说:“别想太多了,这个世界哪有绝对的错与对?可能在这件事上我们犯了傻,但人这一辈子,谁还不办几件傻事啊?”
黄锐父亲听了之后点点头,跟着黄锐母亲回了屋。
黄家以后的日子里好像没出现过龙小君这个人,没人再谈起关于他的话题。但每个人的心里却又都或多或少被龙小君打上了标签,在潜移默化中变得更加宽容。
第二天一早龙小君来到一个离黄家不远的小区,这虽然是一个新小区却远没有黄家所在小区的富丽堂皇。小区的环境很好,随处可见的花坛,道路两边依旧绿油油的树木,伴随着清晨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仿佛置身于公园之中。
龙小君来到一个路口,站在角落里尽情呼吸着新鲜空气,神态轻松自然。若不是他西装革履的服饰,陌路人咋一看会以为他是一个晨练的人。
然而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看起来如此放松的人眼睛却紧盯着斜对面的一栋楼,片刻不离。
前一天龙小君对黄锐父亲说有事相求,其实就是这件事。
“伯父,我想再看一眼黄锐。不过请您放心,我不会打扰她的,只是远远的站着看一眼,毕竟……她已经拥有自己的生活了。”
黄锐父亲犹豫过,但最后还是把黄锐的住址告诉了龙小君,并将黄锐早晨出门去公司的大概时间也告诉了龙小君,还叮嘱龙小君说黄锐是在她老公的公司里工作,两个人早晨基本上都是一起出门。
(推荐音乐《afterthefestival》)
龙小君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差不多快到黄锐出来的时间了。
“一秒,两秒,三秒……”
龙小君在心里默默的数着时间,当数到六百多秒的时候,那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就像黄锐爸爸所说的,黄锐和她老公一起出门。两人一起上了停在路旁的车,黄锐坐在副驾驶上,对着车门外的倒车镜整理自己的头发。
忽然,一个不经意的瞬间,黄锐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那个等在路口多时身影。
身影有些闪躲,面庞有些模糊,可黄锐认得那件西装,那是她第一次为他买西装,款式惹得他吐槽了好久;黄锐认得那条领带,他说喜欢黑色的领带可自己偏偏为他买了那条蓝色的领带;黄锐认得那件衬衣,那是她为他在淘宝上买的便宜货,当时她还笑成只有这件便宜的淘宝衬衫和他是绝配。
黄锐呆呆地望着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内心翻江倒海身体却僵住了。
龙小君瞅见黄锐看着自己,紧张得不停搓手。他的心仿佛变成了纸做的,轻飘飘的,忽上忽下。
四目相望,两人都贪婪的看着对方,生怕错过分毫。世界安静了下来,没有纷纷扰扰,有的只是心脏的跳动声。
黄锐的老公发动汽车,刚要走却听到黄锐用哀求的语气对自己说:“慢点开好吗?”
“慢点?”黄锐老公一脸不解,他看了看斜视前方面无表情的黄锐,问道:“要多慢?”
“能有多慢就多慢,求你了。”黄锐说到。
黄锐老公虽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还是轻踩油门让车慢慢地前行着。
车在走,人在看,缓慢行走的车逐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黄锐摇下车窗,趴在车门上,用微笑迎接她的爱人。
同样,龙小君展开自己最拿手的笑容,等待她的到来。
距离每缩短一米,他们的脑海里就多一幅画面,那些恩爱的、甜蜜的场景,现在想起来让人肝肠寸断。说好的不离不弃,最后我们却都悄然离去;说好的相伴一生,最后我们却把孤独抛给了彼此;说好的一起前行,最后我们却各奔东西。坚守,不再是唯一,誓言终被谎言打破,曾经被标榜的爱情被摔得稀碎。一切的美好历历在目,折磨得人难以忍受,想忘却,但不舍。因为没有了这些,我们的生命将不再完整。
车由远及近行驶到龙小君跟前,两点间这是最短的距离了。曾经亲密无间的爱人,现在只能无声地对望。对旧时光的眷恋与感慨让人潸然泪下。
样貌清晰了起来,黄锐看到龙小君那张清秀的脸上多了份沧桑与倦意,她知道,他定是一夜无眠。她心疼他,她有好多话要问他,问他平日里有没有好好吃饭;问他天气凉有没有记得加衣服;问他在没有自己的日子里有没有学会照顾自己。
太多的话涌上心头,同时她也被他那副黑框眼镜带回了过去那个天真浪漫的年代:他坐在学生会的椅子上,用有些轻浮的目光看着自己,开着不负责热的玩笑,说着不负责任的谎话。可就是这样一个他,竟一直到现在都让自己着迷,时光荏苒,却没有改变她对他的情意。
龙小君看着黄锐苍白的脸,龙小君知道,她的生理期又到了。龙小君好想跑过去嘱咐她不要沾凉水、不要吃凉的东西、晚上睡觉盖好被子不要着凉。他还想问她有没有坚持泡脚;有没有坚持红糖水;有没有备暖水袋;这些以前都是他做的事,她有没有继承下来。
她的面容依旧让人安心,龙小君回想起她第一次出现在自己家门时的场景,那时躁动的心立即变得温顺了。现在也是一样,面对着她,刚刚还惶恐不安的情绪,这会儿已经变得心若止水。他明白,对她的感觉此生都不会变。
他们依旧被对方感动着、吸引着,身体虽然只能远远的看着对方,但灵魂深处两人却依偎在一起。
龙小君张开嘴说着没有声音的话语,黄锐看着他的嘴型上,熟练地从心里读了出来:“要照顾好自己,我也会好好的。”
黄锐欣慰的笑着,眼角的泪光顺势滑落,一滴,又一滴……她张着嘴也说了句没有声响话语。同样,龙小君也在心里念了出来:“答应我,一定要保重身体。”看着缓缓驶过眼前的车子,龙小君用力点着头,身子不由自主地转到车子前行的方向。他看着黄锐那双泪汪汪露在车窗外的眼睛,不舍的泪水止不住地涌出来。
这是孤独的守望,也是最后的承诺。
直到车子渐行渐远,消失在下一个路口的拐角,龙小君依旧直挺着身子面对着那个方向。
龙小君浑身颤抖,抽泣着安慰自己:“既然你不成承载她的生活,那就让更合适的人照顾她吧,只要她幸福,没什么不好的。好啦,这样就没什么遗憾了!”
龙小君深情地回望了一眼黄锐所在的那栋楼,然后迈开步子悄然离开。
此时的黄锐依旧趴在车窗上,她老公不无担心的叫她回到车里来,可黄锐只是淡淡的回应让她老公开快点。她老公问她:“要多快?”
黄锐说:“要让带起的风吹干露水。”
“露水?哪有露水?”
黄锐老公瞥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黄锐,想不通妻子为何会如此伤感,他更不明白妻子说的这话有什么含义,但对黄锐的爱使他没问为什么,而是按照黄锐的要求加快了汽车的行驶速度。
其实,黄锐想要吹干的不是露水,而是泪水。泪水挥发在空气中,弥漫的是对龙小君的感情。
当人们开始留恋时间,证明已经失去了很多。
岁月匆匆,六年的感情弹指一挥间成了枉然,这不怪他或者她。
毕竟情深,终究抵不过缘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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