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朝山,红山主峰,一座华丽却不张扬的大厅内。
尽管不是阴天,但大厅内气氛却不算融洽。
大厅内人数不少,左右两排有坐着有站着的,其上首两个座位是空着的,下首的一众人神情严肃,更有怒目而视的。
左侧的一位穿着洗的发白的灰衣老者沉着脸喝了一口有些凉的茶水,不知是嫌水凉了还是味淡了,显出更加不悦神色。
微凉茶水顺着喉咙流下入腹,多少滋润了喉间的燥意,但想到刚刚对面的回应,老者心的怒意更盛。
“风云宗难不成真不承认这人、这事了?”老者沉声说道。
另一侧风云宗的一众弟子神色虽然严肃,但从众人闪烁的目光还是显出了些许轻松与不屑,听闻老者的话语,众人的目光偷偷瞥向了端坐在椅子上的一位年男子。
男子神情淡漠,一双丹凤眼眨了眨,顺势在自己的淡蓝宗派服饰上看了看,竟然发现了一丝褶皱,男子长眉不易察觉地皱了皱,而后轻轻伸抚了抚,褶皱虽然顺势抚平,但瞬间再次皱起。
男子心叹了一声,有些事不好抚平,就如这褶皱,但院主躲在后院,自己作为院监似乎也不负责接待和处理外务啊。
不说话终究是解决不了问题,男子双目闪过一丝精光,看着那老者说道:“非是我风云宗不认,实则我宗不存此人此事,实不知贵门从哪里听得。”
听着男子极不负责且不轻不淡的话语,老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着实气了够呛,而随他一同前来的年轻弟子更是气愤,一名弟子气的脸色通红,虽然知道不该自己插言,但实在忍不住,怒道:“哪是我们听来的!红河丙处仙河关关主萧师叔亲眼所见、亲身所经。”
“那吴天小子一身精纯的风云宗仙术,自西南部州开始一直到红河岸杀了我门多少弟子?这难道还能有假?就连萧师叔都被这小子暗伤,至今元气未复……”
“退下!”老者一声厉喝将那插嘴的年轻弟子喝退,虽然事是这个事,但说出来多少还是有些挂不住脸。
“殷副仙统,我风云宗弟子九千,多在部州行走,且不说不会到西南部州如此遥远的地方,便真是我宗子弟,能够伤到萧关主,自然非无名之辈,我宗真无此子,其或许有误会。”
“误会?”被称作殷副仙统的老者面色一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们风云宗找的理由竟然如此荒谬,早在两年前我们两派便有过知会,如今竟然反悔不认,有失大派风度,万年底蕴,哼哼,着实不深!”
原来自吴天杀了江百杀以及数名人仙弟子,并且重伤萧一笑后,万仙门终于开始正视这个看似无门无派的少年,最终将目标锁定在风云宗。
万仙门作为州历史最为悠久的门派,向来以修仙界领袖自居,虽然近万年来被风云宗压着,但无尽岁月的厚重积淀岂能将传承千秋的傲气抹去,况且在自己地盘上被杀伤了多名弟子,竟然还包括萧一笑这位地仙级别高。
万仙门自然暴怒,便派出了人前来讨个说法,灰衣老者是万仙门南方冥焰仙域的副仙统殷不离,性情怪癖刚硬,一向一言不合便拔剑开战,今日已然是压着脾气了。
尽管如此,这位名声不弱的殷不离副仙统最后一句话,还是将风云宗一众人刺激到,风云宗劈山建宗万年已是不短,但在万仙门这种老牌修仙门派面前资历尚浅,但修仙界不论资历,只论实力,所以风云宗弟子想来瞧不起已然堕落的万仙门夜郎自大的神气儿。
万仙门更看不起风云宗两页纸就能翻尽的宗派底蕴,新学小生只在两纸间、乍富之人不脱贫寒之肌等言语更是万仙门弟子失落之余的调侃。
年男子闻言剑眉一竖,他还真听不得别人说风云宗的风言风语,特别是万仙门的人,不仅仅他如此,站在男子身侧的风云宗弟子都显出怒色。
年男子看着站起来的老者殷不离,面色一舒,道:“不然让韩风笑跟你来说?”
这话一出,风云宗弟子一阵哄笑,而殷不离的双眼都冒出火来。
年男子说的是一个梗,凡人不懂,但修仙界的人都知道。
上一甲子轮回的宗派大比,风云宗一位新晋修仙天才暴打万仙门自称万年一遇的修仙奇才,夺得此届大比魁首,着实狠狠恶心了一把万仙门,万仙门以此为奇耻大辱,发誓要在下一届大比雪耻,而那风云宗新晋天才进入风行院,成为风行院第五位行者,号风笑。
大厅讨论的原本是那个叫做吴天小子惹出的一干大事,但吐沫横飞之后,争来争去,最终还是落在了年岁底蕴上,但这东西风云宗真真不瞧在眼,现在谁的胳膊粗谁又话语权,无论多少年的历史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所以,万仙门的殷不离差点将红山院的桌子拍碎,喝道:“王晋瓶,你们不要欺人太甚,交出吴天我们都好说,若是不交……”
“不交又能怎样?”被叫做王晋瓶的年男子也站了起来,面对气势汹汹的殷不离,他虽怒却不发。
大厅之内灵力鼓荡,天地元气倏然变动,强者之气将温度都降低了许多。
然而,就在前厅争得面红耳赤、剑拔弩张的时候,红山院后院的一座翠竹掩映的木屋里,却是茶香四溢、气氛怪异。
屋坐着的是两位老者,年纪都在五十岁左右,一人穿着绛紫衣袍,另一位穿着墨绿长衣。
着紫色长袍的老者眉眼宽阔,宽额浓眉,双目炯炯有神,面庞清癯,颌下一缕长髯,此人身材高大,屁股下的椅子都仿佛小了半圈,忽略这点尴尬,老者无论近看远观颇有仙风道骨之气。
而另一位墨绿长衣老者神丰气足,头发乌黑似乎并无一根银丝,眼睛细小但却精光偶闪,颧骨微突,嘴角处延伸几道细小皱纹,整个人虽不突出,但却不失修仙大家沉稳神气。
二人表情都颇为严肃,还夹杂着莫名的认真,尤其以那墨绿长衣老者,老者沉吟了片刻,在紫袍老者的注视下,吧嗒吧嗒嘴,长叹一声说道:“果然是经龙山的老树,冲和淡雅,舌有余甘,哈哈哈,好茶好茶!”
紫袍老者神情瞬间一舒,随着哈哈大笑道:“好茶必有知音品,这茶叶值了!”
站在一旁侍奉的小童眼角微微跳了跳,最终化作一丝无奈,前厅的针锋相对的谈判他是知道的,渐趋白热化他也是知道的,但真正决定谈判结果的关键人物而却是这两个极为不靠谱品茶的老者。
紫袍老者风云宗红山院院主水微寒,风云宗内修为、权势皆都极高的大人物。
那墨绿长衣的谈秦在州特别是南部州声名极壮,乃是万仙门八八六十四名仙统担任职位时间最长的一位,没有之一,掌管南部州东方,号称长木仙统,在南部州跺跺脚也能抖抖的人物。
谈秦是这次万仙门排出谈判的主使,但这老家伙极不负责地将事务扔给同来的殷不离,自己则和水院主躲在小木屋品茶谈天,竟然惬意至极。
好在谈秦并不是个糊涂的人,喝茶归喝茶、聊天归聊天,事情终究要解决的。
谈秦将晶莹如玉杯的茶水喝下,使劲儿地睁开小眼睛,看着水院主笑道:“老水,咱们也是老友了,茶喝了,但事也得办啊,你说说,吴天这个小子怎么办?”
水微寒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一边伸提起茶壶将谈秦的杯再次续满,一边说道:“我说你这个人啊,如此好茶好景好心情,偏偏要提煞风景的事,喝完再说,喝完再说。”
谈秦白了一眼这个认识已经不知多少年的老友,说道:“再喝我嘴可就该软了,别扯别的,说吧。”
水微寒一看糊弄不过去,放下茶壶,笑道:“心急喝不了热茶,也解决不了事,你们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主要看你口的那个小子的身份。”
谈秦闻言,眉头轻皱,但也并未接话。
“你也知道风云宗管教弟子极为严苛,不会有随便越过红河跑去你们南部州玩耍的,便是我们那位小祖宗也只在部州的地盘胡闹,更不提其他弟子。”
“至于你口的吴天,虽然之前有些风声说是我宗弟子,但宗确无记录,而且也没有人认这个弟子,所以,说来说去跟我们风云宗关系不大,所以真要解决起来不算个大事,何劳你们兴师动众来要人?直接寻找便是。”
“但是若是真是我们宗的弟子,这事确实挺大。”水院主稍稍顿了一下,谈秦闻言嘴角动了动,道:“怎讲?”
身材高大的水微寒轻轻直了直身子,说道:“不是因为你们上门要人而事大,而是因为此子必定不是普通弟子。”
谈秦似乎想到了什么,微眯的小眼睛精光一闪。
而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道声音:“院主,有要事通报。”
水微寒和谈秦都颇为意外,对视一眼后,水院主沉声道:“进来。”
只见一名风云宗的弟子推门而入,而后来到水微寒身前,也不避讳谈秦的存在,躬身道:“前厅事情有变,请院主及谈仙统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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