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外有一棵高大的桂花树,此刻正是桂子飘香的时节,藏在那大片浓翠中犹如碎金子般的小小花朵,奋力吐出最浓郁醉人的芬芳。
那馥郁的芬芳在她的鼻端不断的萦绕着,花怜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伸手悄悄推开了那半掩着的木门。
换了常服端坐在书案前的霍连诀没了在大堂上的冷冽气势,看着似乎要平易近人多了。只是此刻的他似乎有些疲惫,他一手轻撑着右额,黑眸微闭,正在闭目养神。
花怜月趁机肆无忌惮的细细瞅着他。他的皮肤为何这样光滑温润,他的发丝为何如此黑亮润泽,还有那足以让所有女子嫉妒的,长到逆天的睫毛,在他平滑的眼睑下投下一道淡淡的弧形阴影。
花怜月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的睫毛这么长的,忽闪忽闪的,就像是蝴蝶的翅膀,扇得她心尖痒痒的,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柳条儿,荡起一道又一道曼妙的涟漪。
花怜月那两道比火焰还要灼热的视线,足以把死人惊醒,何况还是耳聪目明的霍连诀。对付犯人他得心应手,可他没有对付女人的经验,尤其是一个不知羞耻的花痴女。
他缓缓睁眼,不悦的轻蹙眉峰,喉中清咳了一声。
咦,居然没反应!
我再咳!
还是没反应!
在他第三次咳嗽的时候,花怜月终于回过神来,她的脸颊腾的一下晕满红霞。一颗心再次不受控制的乱跳起来,就像揣着一只不听话的小兔子。
花怜月虽然带着大双,小双几乎走遍了整个中原大地,可她却从来不是轻薄,随便的女子。为何自从见了这位年轻的县太爷后,就会频频失态?
她拍了拍晕红的脸颊,暗自忖道:都说花香醉人,定是外面那些桂子太香了,她才会如此眩晕失态。
奉上青花瓷盘里最后两个肉包,花怜月笑眯眯的道:“让大人久等了,快趁热尝尝吧!”
霍连诀莫名松了一口气,他的视线在盘子里转了一圈,饶有兴趣的道:“怎么看着都一样,这让本官怎么分辨?”
花怜月得意的皱皱鼻尖,骄傲的道:“不劳大人费心,那张大胖已经自行认输了。这些都是我家小双做的,连爹爹都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大人你可一定不能错过。”
“哦!原来是小双姑娘做的......”霍连诀意味深长的道:“看花姑娘这么高兴,本官还以为是花姑娘亲手做的。”不知为何,他一见她这副骄傲的小模样就有些牙痒痒,莫名的想要压压她的气焰。
可惜,他还是错估了花怜月脸皮的厚度,就见她牙尖嘴利的反驳道:“我虽然不会做,可我会吃呀!我能尝出这面粉的比例,也能尝出面团发了多长时间。我能尝出这馅料的新鲜程度,我甚至能尝出馅料里所有的配料比例。要是没有我这根舌头,小双还练不出这样的手艺!”
“说的那么热闹,本官还是先尝尝吧!”霍连诀算是看出来了,面前这个丫头看似羸弱,却是一位给个梯子就能窜上天的主,他立刻干净果断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咦!包子已经做好了?给我一个尝尝。”
邺捕头大步走了进来,他可是个粗人,此刻恰好肚饿,于是毫不客气的伸手从盘子里抓了一个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还不忘夸奖几句:“味道是不赖!”
花怜月眼角抽了抽,心里直犯嘀咕:大叔呀大叔,你吃的跟牛嚼牡丹似的也就算了,能不能别吧唧嘴呀!看看我们霍大人,吃的多斯文,吃的多赏心悦目......
好吧!当她没说。因为原本斯文有礼的霍大人,再次被她灼热的目光吓到,又呛咳了起来。
“大人,没事吧!快喝点水压压!”
邺捕头倒是好心,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拍在霍连诀的背上,那沉闷的声音让花怜月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这动静,一定很疼吧!她默默的为可怜的霍大人感到心疼。
“好了,好了,住手!”好在霍连诀还不想英年早逝,在结结实实的挨了几记铁砂掌,后背的骨头都要被拍断了以后,忙出声制止了邺捕头的继续摧残。
霍连诀掏出一块手帕一边擦拭着指尖残留的油渍,一边对花怜月道:“事已至此,也算告一段落,姑娘可以带着你的人离开了。”
顿了顿,他又道:“只希望花姑娘你出了这府衙大门后能安分守己,不要再继续祸害梅岭县的百姓。如有再犯,本官定会严惩不贷。”
“不,再也不会了!”花怜月挺起不太丰满的胸膛,义正言辞的道:“我已经看好了一份有前途,有意义,有价值的工作。只要能顺利上工,我保证整个梅岭县别说吃霸王包了,就算吃霸王蚂蚁的都没有!”
“什么工作?”霍连诀的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个不详的预感。
果然,就见花怜月从袖袋里抽出那张招捕快的告示,笑吟吟的道:“我决定,要成为一名光荣的,为百姓鞠躬尽瘁的好捕快!”
“噗嗤”邺捕头嘴里的包子渣瞬间喷出了老远。
霍连诀头疼的捏了捏鼻梁,道:“花姑娘说笑了,本官还从没见过女子做捕快的。”
“那是大人你孤陋寡闻。”花怜月牙尖嘴利的道:“听闻京城六扇门里就有一位女捕头,她英姿飒爽,抓贼无数,听说闻名江南的采花大盗萧凤楠也败在她的手下。”
霍连诀嘴角抽了抽,道:“你说的这位殷捕头本官恰好认识,听说她家是世袭,她爹就是一位老捕头。可惜年华垂暮却没有儿子能够继承,才让她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做了这捕头。”
“这么不巧!”花怜月瞥见霍连诀蹙起的眉峰,忙改口道:“大人既然与那殷捕头熟悉,就该支持女子做捕快才是!”
“她是她,你是你!你拿什么和人家比?”霍连诀有些口不择言的讥讽道:“似乎除了吃喝玩乐,你什么都不会。个子还没有钟鼓高,一阵风就能吹倒了。你凭什么做捕快,就凭你这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吗?”
沉默,长长的沉默,原本官民一家亲的和煦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邺捕头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有心想缓和一下气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我是个废人,不用霍大人一再提醒......”花怜月忽然开口了。她再厚的脸皮,也抵不住心上人的咄咄逼人,终于红着眼眶匆匆离去。
见花怜月离去时背影凄楚,脚步虚浮踉跄,就知道她是真的伤心了。邺捕头心有不忍,不由责怪道:“大人何必对一个弱女子疾言厉色,太伤人颜面了。”
“伤人颜面,总比丢了性命要好!就连李二虎那样的猛汉都被人卸了一条腿,她这样的小姑娘想做捕快......”霍连诀连连叹息。虽然他也觉得有些抱歉,却丝毫没有后悔。
他望着花怜月远去的背影,意味深长的道:“看来本县除了那位行踪飘忽的巨盗外,这位花样百出的花姑娘,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如果她能一气之下离了梅岭县该多好。”
邺捕头不赞同的斜瞥着他,道:“大人,老邺我虽然是粗人,也看出那位花姑娘似乎对大人有些情意。其实大人尚未娶亲,何必对个小姑娘如此不近人情!”
霍连诀嘴角抽了抽,黑着一张俊脸,道:“邺捕头看到的是情意,我在那位花姑娘脸上看到的却是麻烦,还是个大麻烦!”
“阿达......”
“来了......大人!”
霍连诀将花怜月遗忘在书案上的告示重重拍到他的面前,道:“将这个拿给章师爷,让他再重写一份,必须写明了,咱们衙门只招收男捕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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