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
裴定应旨出仕的官职,乃是从八品下的监察御史。
监察御史属御史台察院,统共有十五人,掌“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是一个品秩低而权限广的官职。
先前郑衡说裴定得此官职,乃“不负前辈之志”,这前辈,自是指孟瑞图。
犯君颜色,进谏必忠,不辟死亡,不挠富贵。——这是孟瑞图作为御史大夫的忠,他尽忠而死,无愧于御史大夫这个官职。
在他死谏之后的四年,裴家在众多官职之中选了监察御史这个官位,是为了不负孟瑞图之志。
孟瑞图的忠,裴定或无法秉持,但其这种为国的坚持,他相信自己是能做到的。
尽忠不一途,报国不一法,监察御史这个位置,正正是裴定想要的。
哪怕在这个位置上,他不能位列宣政殿禀奏,他不能从朝堂正门而入,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监察御史这个位置,位卑而能察百官,这便是他想要的位置。
但是对其他人来说,裴定这个官职,就太不寻常了!
裴家已三代不仕,没想到时隔数十年,再一次出仕,得到的竟然是监察御史之位!
这个官职,对于裴家来说太低了好吗?而且,监察御史在朝廷百官的印象中,实在是太差了。
在许多官员看来,监察御史虽说是分察百僚、纠视刑狱,但说到底不过是刺百官阴私、皇上耳目罢了。
世人讲究名声,这官位官声就更不用说了,就是京兆二等世家,也不会看得上这个官职,河东第一、宰相世家的裴家,怎么会看得上呢?
更别说,裴定师承大儒王谟,在河东亦素有名声。这样的人。在一众应旨出仕的子弟中分属翘楚,怎么会得了这个官职?
有消息灵通的官员听说了,皇上曾给吏部的官员下令,在官位上会给予裴家优待。但裴家最后的官职竟然是监察御史。
百官也不知道,裴家脑子究竟进来多少水,才最终选了这个官职。
至佑帝听了吏部侍郎****珅的禀告,脸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道:“裴家。为何会选这个位置?”
至佑帝清楚,这一次的应制官,比监察御史权力大、名声好的还有不少,裴家为何独独选了这个位置呢?
****珅恭敬禀道:“微臣以为,裴家不愿意木秀于林,这一次裴定出仕,当是为了试水。”
事实上,****珅在得知裴家的意向时,实在有些吃惊。裴家再次出仕,竟会选择一个名声不好的官职。
虽说监察御史有纠百官的权力。但这权力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权力,其上还有察院、御史台,甚至裴定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面圣。
应制官的优势之一,本就是皇上近臣,不然哪些世家子弟何以挣破了头,都想得到门下中枢左右拾遗这样的官职呢?
然而,裴光只是苦哈哈说了一句话,****珅便充分明白了裴家的选择。
是啊,谁愿意当箭靶子呢?尤其是,出仕那个还是裴光最疼爱的幼子。
换作是他。他都不舍得吧?
于是,当时****珅微微别开了眼,不敢直视裴光过分漂亮的老脸,然后答应了裴家的请求。
****珅的说法。还是让至佑帝接纳的。裴家号称宰相世家,在仕途非一般的谨慎聪明,裴定试水,当真是正常不过了。
“准!”最后帝王清冽的嗓音,说出了这一个字。
中枢的官员对裴家的这个官职,同样感触甚深。
尚书令叶献听了。马上就唤来嫡长孙叶雍,问道:“这裴定,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能力几何?”
裴家人实在太聪明了,出仕就谋了一个小小的官职,这实在不寻常。裴家,到底有什么图谋呢?
叶献总觉得,裴家出仕会为朝堂带来大风浪,不得不谨慎以对。
听到祖父的询问,叶雍想了想,才回道:“千秋是个厉害的人。当年老师就最疼爱千秋,也曾说过千秋最得他所懂。我想千秋出仕了,必会仕途畅顺。”
叶雍是王谟最小的弟子,通常最小的弟子,总会最得老师疼爱。但他年少出仕,跟在王谟身边的时间并不长。
许多事情都需要时间积累,譬如声望、譬如感情,是以叶雍对裴定最得老师疼爱这事,他心中虽然有些想法,却觉得这理所当然。
过去,他也曾劝说过裴定出仕,以扬老师的教导。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裴定会得这个官职。
从八品下,名声还差,在京兆官场已算不入流。千秋,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叶献看了看翩翩如玉的长孙,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而中书令王元凤,则是重重叹了一口气,惋惜道:“千秋选了这个官职,倒不如不出仕了!”
品秩这么低,名声这么差,千秋这一次出仕,并非镀了金光,而是像涂上了一抹污泥。
他实在想不明白裴家人所取了。他原本以为,裴家起码会选一个六部员外郎这样的位置,不想竟是御史台的监察御史!
当年孟瑞图死谏之后,皇上就对御史台相当冷淡了,现在御史台三院的官员都像坐冷板凳似的,在三院之下的监察御史,又怎么会得皇上看重呢?
恰好,孙女王昑正来书房给他请安,听到了他这些惋惜,便轻声说道:“祖父,人各有志。裴家不愿意拂了皇上旨意,又不想秀于人前,有这个官职,倒也正常。”
早前她就想到过的了,裴家三代不仕,再出来之时,肯定不会再恢复往日的荣光。
一代没有出过官员已是不幸,更何况裴家已经过了三代?
大概,以裴家现在的势力、所能有的眼光,就只看中监察御史这个官职了。
不过,这样也好,监察御史一职有十五人,裴定这个病秧子出仕,也不会那么辛劳。
祖父何用叹息呢?这是裴家自己的选择而已!
这些人的讨论,裴定当然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作任何理会。
他全副身心都用在监察御史一职上,待到了任职的那一日,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人。
不得不重视的那个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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