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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钗瞠目结舌,这也能颠倒黑边。
叶妩冷笑,还以为她的伎俩多么高明呢,如此伎俩太普通了。
楚明锋站在叶妩身边,冷声问道:“她说了什么冲撞了你?”
金钗气愤道:“陛下,昭媛说谎,皇贵妃根本没有推昭媛,是昭媛打皇贵妃。”
“贱婢,你胆敢污蔑本宫、胆敢胡说八道!”冯娇艳怒斥,目光森厉,然后跪在地上,泪花摇曳,对陛下哭诉,“陛下,金钗维护叶姐姐才这般污蔑臣妾的……如若臣妾打叶姐姐,臣妾怎会受伤?陛下要为臣妾做主……”
“陛下,昭媛血口喷人!”金钗义愤填膺地陈述,从头说起,“昭媛拦住皇贵妃,对皇贵妃不敬,说不会让皇贵妃专宠的。皇贵妃不理昭媛,想回澄心殿,昭媛不让皇贵妃走,说皇贵妃还未册封,比宫人还低贱,必须给昭媛行大礼。若皇贵妃不行大礼,就要教训皇贵妃……媲”
“贱婢,这些子虚乌有之事,你竟然说得头头是道!”冯娇艳焦急地打断她,万般诚恳地哭道,“陛下切莫信她,她一派胡言,臣妾素来知晓叶姐姐得宠,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怎会挑衅叶姐姐?”
叶妩不语,考验的时候到了,就看他是否明辨是非,是否相信自己。
楚明锋的脸庞仿佛积了厚厚白雪的雪原,毫无表情,寒意刺骨。
金钗气得脸颊粉红,“陛下,昭媛颠倒是非。奴婢若有一句虚言,就遭天打雷劈!”
冯娇艳怒瞪她,“你一个贱婢,天打雷劈便宜了你!”
金钗义正词严地说道:“陛下容禀,昭媛决意教训皇贵妃,皇贵妃有所防备,昭媛自己跌倒在地,与皇贵妃无关。”
冯娇艳正要说,却被他一句“够了”给喝断,默默垂泪。
“你说!”他看向站在一边的宫婢,铁面无情,“若有一句虚言,即刻杖毙!连带亲人永世为奴为婢!”
“陛下……”那宫婢是冯娇艳的近身侍婢,心虚、畏缩地看向主子,知道主子的眼神是何意思:主子不许她乱说话。可是,陛下一向英明睿智、心狠手辣,若她所说有虚,就会连累家人,那可如何是好?
“说!”楚明锋怒喝。
“实情如何,你便如实禀奏陛下,以免让人颠倒是非。”冯娇艳盯着近身侍婢,丽眸微眯,以眼神警告她,要她跟着自己的话说。
“实情是……昭媛打皇贵妃,不慎跌倒在地……与皇贵妃无关……”宫婢结结巴巴地说出实情,因为,自己死了没关系,连累家人就不行!
闻言,冯娇艳心灰意冷地呆住,再也没有方才的盛气凌人。
金钗解气地笑,叶妩始终面色淡淡,好似这件事与自己无关。
楚明锋目色阴寒,“朕最不喜妃嫔勾心斗角,你出言不敬、歪曲是非、存心诬陷,实在可恶!立即滚回去,闭门思过十日!”
冯娇艳呆若木鸡,由近身侍婢扶起来,屈身行礼,慢慢转身。
转身之际,她看向叶妩。恰巧,叶妩也看她,觉得她这一眼,虽无怨恨,却幽深得可怕。
他拉她的手,走向凉亭。
金钗知趣地站在凉亭外,等候传召。
方才站在湖畔观看的李昭仪、秦贵人,看着陛下和叶妩携手而行、恩爱痴缠,不由得心生妒忌,却也庆幸方才没有跟冯昭媛挑衅叶妩。
凉亭内,楚明锋坐下来,拉她坐在腿上,眉宇流光璨璨,毫无寒色,“朕谨记你所说的约法三章,此次朕没有犯错吧。”
“陛下总算英明,查明真相,还我清白。”叶妩的双臂搭在他肩上,决定追根究底,“真相大白之前,陛下是否相信我?”
“朕知道你不屑和妃嫔争风吃醋,你不是那种人。”
“好,就当陛下过关了。”
“那应该奖励一下朕吧。”他恬不知耻地笑,手早已滑到她的侧腰,又揉又捏。
“这是御花园,陛下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吗?”她拍开他的手。
“你不怕朕,倒怕妃嫔妒忌你、怨恨你?”
“后宫重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闻言,楚明锋面色微沉,陷入了沉思。
的确,她没有害人之心,也没有争宠之意,可是,所有妃嫔都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扒她的皮、剔她的骨、喝她的血,恨不得要她永远消失。
假若,连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他这个皇帝,也够窝囊的。
――――
玉镯说,孙太后得了热伤风,卧病在榻。
自寿宴后就没见过孙太后,如此,叶妩前往慈宁殿。
正是午后最炎热的时分,大殿前庭被毒辣的日光照得光明透亮,殿前石阶都是温的。步入昏暗的大殿,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一个光明,一个黑暗,门槛便是明暗交界之地。
一个宫人也无,怎么回事?
她和金钗径直进了寝殿,但见孙太后靠在软枕上,双目紧闭,身上只盖着薄薄的锦衾,应该睡着了。
与前些日子相比,孙太后气色不好,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唇色发白,面庞灰败,不再是之前容光焕发的模样。
叶妩看了片刻,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
“怎么办?”金钗低声问。
“明日再来吧。”
叶妩刚转过身,便见碧锦进来。碧锦笑道:“皇贵妃可是来看望太后?”
叶妩颔首,轻声道:“太后好些了吗?”
碧锦回道:“昨日好些了,不过今日病情略重,与前日一样。”
金钗惊奇道:“怎会这样?那汤药不管用吗?”
碧锦亦担忧不已,“早间太医来瞧过,换了药方。”
“是妩儿吗?”这道声音沙哑、缓沉,全无以往的柔润、中气十足。
“是臣妾。”叶妩立即坐到床榻,自责道,“太后抱恙,臣妾没来侍疾,臣妾疏忽了。”
“无妨,你把陛下伺候好,哀家就安心了。”孙太后徐徐地笑,“有宫人服侍便好,即便你来了,也无用。”
“明日一早,臣妾来陪太后。”
“不必了,哀家很好。”她笑呵呵道,“倘若你为哀家添个孙儿、孙女,哀家弄孙为乐,什么病就都没了。”
叶妩顿感窘迫,不过回宫已有两三个月,为什么毫无动静?难道是上次小产对生育有所影响?
孙太后谆谆教诲,“你自己要争气,若你诞下一男半女,陛下必定欢喜。”
金钗笑道:“太后放心,皇贵妃正努力呢。”
孙太后连说三个“好”,然后道:“哀家抱恙,寝殿有不少病气,你不能在这里多待,回去吧。待哀家好全了,再来陪哀家罢。”
叶妩唯有告退,让她好好歇着。
碧锦送她们出来,叶妩嘱咐道:“碧锦,太后这病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病情反复便不是好事,你多多留心,好好伺候着。”
碧锦应了,回寝殿伺候。
金钗问:“姐姐担忧太后的病情吗?奴婢倒觉得,人老了总会这里痛、那里疼的,热伤风罢了,过几日便会好的,姐姐无须担心。”
叶妩本也不担心,但见了形容枯槁的孙太后,就隐隐觉得哪里不妥,只不过是热伤风,怎么会看起来老了十岁。
她们走到前庭,忽然,东侧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叫,“啊……”
叶妩转头看去,惊叫的人应该是庆阳公主。
她为什么惊叫?
楚云曦身穿真丝白衣,青丝披散,好像刚刚睡醒,面色煞白得可怕。她奔过来,望着叶妩,以研究的眼神看着,眼中的惧怕越来越分明,“啊……鬼啊……鬼啊……”
鬼?
叶妩蹙眉,她竟然当自己是鬼!
金钗对身边的宫婢道:“公主发疯,快带公主回寝殿。”
那宫婢赶紧去拉庆阳公主,想把她拉回去。可是,楚云曦用力地挣脱,花容失色,指着叶妩,双眸睁得圆滚滚的,惊恐道:“为什么缠着我……你已和陛下合葬,还想怎样……我没有对不起你……你不要缠着我……”
和陛下合葬?
叶妩无奈地摇头,她真是神智不清了,这疯言疯语还真是无稽。
“我不是故意抢你的恩宠……不是故意的……”楚云曦的双手比划着,好似要跟她拼命,“我不怕你……不怕你……”
“你就是故意的。”叶妩忽然有了兴致,如此看来,她当自己是她以往认识的人了。
“不是的……不是的……”楚云曦变了脸色,凄苦、痛楚地恳求,“皇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一直缠着我……”
皇后?
叶妩愕然,她竟然把自己当成皇后!哪国皇后?难道是秦国先皇的皇后?她怎么会把自己认作秦国先皇的皇后呢?
忽然,楚云曦又是面色剧变,森厉地怒喝:“不要再缠着我!我不怕你!哈哈……你是鬼,我是人,我不怕你!我要在烈日底下杀了你!刺中你的心,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哈哈……”
叶妩搞不明白,她为什么变化这么快?
楚云曦从宫婢的发上拔下银簪,野狗似地扑过来,刺向叶妩的胸口。
叶妩大吃一惊,连忙闪避,金钗挺身相护,挡在她面前,大声喊:“来人……来人……”
“皇后,我要杀了你!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楚云曦用蛮力推开金钗,发狂似地追着叶妩,高高举着银簪,凶神恶煞。
叶妩吓得花容失色,却并未慌了手脚,在前庭绕圈跑着。
侍卫涌进来,却有一人当先出手,轻而易举地拽住楚云曦,扭住她的手臂,让她无法动弹。
两个侍卫押着她,她凶厉地瞪叶妩,一副定要啃噬她的模样,“杀了你!皇后,我必定杀了你!”
叶妩喘着粗气,心有余悸,想起刚才的惊魂一刻,暗呼惊险。
楚云曦被侍卫押回寝殿,一边挣扎一边惊叫:“放开我……她是鬼……我要她魂飞魄散……”
楚明锋揽住叶妩,关切地问:“妩儿,伤到了吗?”
她摇头,刚才疾奔,身上热烘烘的,出了一身汗,口干舌燥。
他温柔道:“朕送你回去。”
临行前,他训斥服侍庆阳公主的宫人,“公主如此疯癫,危及他人,你伺候不力,罚一月月银!”
宫人战战兢兢地低头,见陛下一行人走了,才回去伺候。
坐在御辇上,叶妩感觉好多了,问:“陛下怎会来慈宁殿?”
“朕回澄心殿,宫人说你来慈宁殿看望母后,朕便也来瞧瞧母后。”楚明锋握紧她汗湿的小手,“所幸朕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呀,陛下神机妙算。”她嗔笑。
他揽着她的腰肢,让她靠着自己。
二人坐在御辇上,柔情对视,从慈宁殿到澄心殿,招摇过市,宫人侧目。那鹣鲽情深的模样,不少宫人都瞧见了,传遍整个皇宫。
――――
次日,朝阳高照,金灿灿的日光斜射而下,将御书房前庭照得红彤彤、璀璨璨。
宋云将一盏茶放在御案,见陛下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似在沉思,便不敢出声打扰。
王统领进来,行礼道:“卑职参见陛下。”
楚明锋转过身,脸庞沉沉如水,“朕要你亲自去办一件事。”
“陛下请吩咐。”
“你去秦国京师金城一趟,查探一人。”
“查探何人?”
“秦国先皇皇后,华婉心。”楚明锋此言掷地有声。
“卑职领旨。不过陛下想查探华皇后哪些方面的事?”王统领不明白陛下查探别国皇后的目的,不过,他只知遵命行事,从不问缘由。
楚明锋指点道:“你偷偷进宫,去珍藏秦国历代帝后、妃嫔画像的宫殿找找华婉心的画像,若能找到一两个老宫人,问问当年庆阳公主嫁入秦宫后与华婉心是否和睦。”
王统领道:“卑职明白。”
楚明锋挥手,吩咐他速去速回,他当即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宋云知道,昨日陛下刚到慈宁殿,便听见里面传出凄厉的叫声。庆阳公主口口声声地叫皇贵妃为皇后,虽然是疯言疯语,但陛下还是觉得此事颇有蹊跷,于是吩咐王统领亲自去一趟秦国京师金城。
“陛下,昨日庆阳公主将皇贵妃认作皇后,这‘皇后’,是秦国先皇的华皇后?”宋云问。
“庆阳所言,皆是秦国先皇的华皇后,否则,怎会有争宠、合葬一说?”楚明锋眼神锐利。
“奴才愚笨,想不到这么多。”宋云自嘲地笑,“但庆阳公主为何将皇贵妃认作华皇后?是公主失心疯,还是皇贵妃与华皇后容貌相像?”
“不几日便能知道个中内情。”楚明锋恨不得立刻知道妩儿的真正身世,“对了,相关人等快到了吧。”
“应该快到了。”宋云回道,“奴才出去瞧瞧。”
他出去了,沈昭进来了,行礼后温润道:“陛下,万事俱备。”
楚明锋眸色森冷,“好,今日朕便还妩儿一个公道。”
涉案的人陆续来到,宋云安排这些人先在偏殿等候,待人到齐了,再让所有人进御书房。
叶妩踏入御书房,惊诧地愣了,房中至少有一二十人,大多是熟悉的面孔。她心生疑窦,难道楚明锋今日要算账?
关淑妃、李昭仪等妃嫔都在,其余的是宫人,大皇子楚凌天竟然也在。
叶妩朝他点头,他回之一笑,年仅十岁,却颇为沉着,风范不让。
“今日陛下传所有人来御书房,想必诸位心中有数。”沈昭语声清润,“陛下,开审吧。”
“欣柔寿宴那日,听风阁发生了一件事。”楚明锋冷冽的目光扫向关淑妃、李昭仪,“朕不想冤枉任何一人,亦不会姑息养奸。”
“陛下,奴才多番查问,欣柔公主寿宴那日,听风阁的确摆了两盆月季。”宋云道,“次日一早,那两盆月季就不见了,是被人搬走了。搬走月季的宫人是掌管花卉盆栽的掌事宫人王公公。王公公,如实招来!”
王公公上前几步,跪地低首,未见慌乱,“回禀陛下,奴才不知听风阁摆有月季,更不可能搬走月季,奴才真的没有,陛下明察。”
叶妩没想到这些日子楚明锋命人暗中查探听风阁那件事,还自己清白,不由得感动起来,心火热火热的。
宋云发狠道:“王公公,再不说实话,便是欺君的死罪,那可是要夷三族的。”
王公公仍然嘴硬,不肯说。
楚凌天站出来,清逸的嗓音正气凛然,“父皇,那日儿臣从御花园早练回去,途经听风阁,看见王公公和另一个公公从听风阁下来,手中捧着月季,在儿臣前头匆匆走了。他们与儿臣同为一个方向,因此,他们没有看见儿臣。”
王公公面色一变,着慌了,目光闪烁。
“大皇子亲眼目睹,你无从抵赖。罪犯欺君,株连九族。”楚明锋俊朗的龙颜越发森冷。
“陛下饶命……奴才的确搬走那两盆月季……”王公公终于承认,神色慌乱。
“谁让你搬走的?又是谁指使你把月季摆在听风阁?如实禀来!”楚明锋陡然怒喝,声色俱厉。
“是……是……奴才不敢说……”王公公惊惧地畏缩着。
叶妩看向关淑妃、李昭仪,这二人面不改色,若无其事,好似此事与她们毫无关联。
她们太能装了。
宋云怒道:“说!”
王公公指向李昭仪,低声道:“是……昭仪吩咐奴才在听风阁摆放两盆月季……”
李昭仪幡然变脸,怒骂:“***才!你莫血口喷人!陛下,臣妾没有吩咐他做事,再者,臣妾在听风阁摆两盆月季做什么?”
沈昭道:“因为,这两盆月季被王公公做了手脚,可让人神智不清,甚至迷失心魂。”
她伪装得无懈可击,“沈大人所说的,本宫听不明白。”
“那便让昭仪清楚、明白。”他笑如月下平湖,波光粼粼,“陛下,臣问过徐太医,世间有什么药可让人神智不清、迷失心魂、产生幻象。他说,中原没有这样的药,不过西域有。西域有一种叫做伊兰的香粉,如若人吸了伊兰香,便会神智不清、迷失心魂、产生幻象。徐太医说,可将伊兰香粉调成香水,涂在月季的叶子、枝干上,滴在花心,人靠近月季,便会吸入伊兰香水的香气,如此便可让人迷失心魂、产生幻象。王公公,是否如此?”
**真相当真如此吗?真的是李昭仪陷害妩儿?明锋会如何处置昭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