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天山童姥身前,刘飞扬恭恭敬敬地说道:“师侄惭愧,没能一举歼灭贼子,有负师伯期望,望师伯勿怪!”
天山童姥面上闪过阴鸷戾色,恨声道:“罢了,便先便宜了这群狗贼,待我功力全复,便要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消我今日之恨!尤其是庄霸和李庭登这两个狗贼!”混战中便不再见两人的身影,想是二人早就在战起时,便悄悄下山去了。顿了顿,她面色一缓又说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武功修为竟到如此境界,倒殊是不易,逍遥派后继有人矣!”
刘飞扬连连谦了几句,看来自己的用心并未被她识穿,这便是最让他安心的了。天山童姥终是身受重伤,之前一直不肯离下,便是想亲眼见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的死状。此时见战斗结束,也杀了近半的叛贼,心下稍微解恨,说了几句便在梅剑兰剑搀扶下进内疗养去了。
刘飞扬来到楚依依身边,也一起跟着又进去了。至于恶战后灵鹫宫前的狼籍,自有诸部宫女清理去了。
虽平了这场叛乱,但灵鹫宫天山童姥身受重伤,诸部宫女也亡了两百余人,轻伤重伤更是数百人之多,众人心情也都不轻松。刘飞扬楚依依薛慕华三人被安排在堡后西南处的一座别院中。而天山童姥一进堡内,便到密室疗伤去了,数日不见身影。刘飞扬心内着急楚依依的眼睛,可每次去寻天山童姥,都被梅兰竹菊四姝客客气气地以“尊主正在疗伤,不便打扰”为名给挡了回去。不过第二次去时,终于得梅剑传天山童姥的吩咐,退而得其次,允许刘飞扬自行先去神农阁查翻医术典籍。刘飞扬倒也欢喜不已,是以每日和薛慕华便在浩瀚的神农阁藏书中,寻找医治眼疾的书籍记载。
这日午饭后,刘飞扬别了楚依依,正欲去神农阁查寻医书,身穿浅红衣衫的梅剑和心蓝一起进了别院,心蓝一见二人,便甜甜叫道:“刘大哥好,楚姐姐好!”笑嘻嘻地来到了楚依依身边。她这几日来常来探望楚依依,每日里皆要聊个许久,而大战后对刘飞扬也甚为崇拜,每次见他都是“刘大哥长,刘大哥短”的。梅剑向二人问好后,对刘飞扬欠身道:“姥姥有请刘公子大厅一叙。”
刘飞扬喜道:“师伯出关了,那可最好了!我这便过去。”向楚依依告了一声,便随梅剑往大厅而去。至于心蓝只是顺道过来看望楚依依,自是留下来陪伴她了。
到了大厅,只见天山童姥正高高坐在那雕鹫大椅上,面色已恢复如初,容颜更长了数岁,可见伤势已痊愈。刘飞扬不禁暗暗佩服灵鹫宫的神效医术及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神奇,上前说道:“恭喜师伯伤势痊愈!”而梅剑则恭敬向她行礼后,退了出去,整个大厅便只剩刘飞扬和童姥二人了。
天山童姥步下石阶,说道:“李庭登那小子的小无相功不过三成不到的火候,若不是使诈偷袭,如何伤得了我。只不知李秋水这贱人为何自己不寻上山来,却派了个不中用的小子前来?”
刘飞扬心道,这李庭登可未必是李秋水派来的,只是说道:“这点师侄也不明白!”
天山童姥又道:“这贱人深知我练功的周期,当知每过一日,我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功力又深一分,想伤更是难上一分,直到今日却还没寻来,倒是颇为蹊跷!”脑中还尤在思索其中的原因,在她返老还童期间,她最担忧的便是李秋水寻上门来。上次她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返老还童时,不过数日,李秋水便摸上宫来,还亏她手下拼命抵挡,折了许多的人手才堪堪打退了李秋水。而这次李秋水迟迟不见现身,她反倒更为担心李秋水还有什么厉害的阴谋手段要对付她,反更是忧心冲冲。
刘飞扬心道:应该是无崖子寻到了李秋水,二人感情复炽,去寻他们的女儿阿萝去了,李秋水哪还有心思来寻你。当然他这话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只是陪伴天山童姥作思考状。
良久天山童姥想不出什么头绪来,道:“好在你武功不弱,便是这贱人来了,你也尽可抵挡得住!”刘飞扬只得唯唯应是。
天山童姥何等人物,自是看出他只是敷衍了事,也不说破,只是说道:“听闻薛慕华这小子几日来在神农阁查找医书,倒是废寝忘食,他对你倒是忠心的很。”与刘飞扬不同,刘飞扬虽也想亲自找出医治楚依依眼睛的方法,但每天终还有许多时间陪伴楚依依。薛慕华可谓天生的医痴,对医术一道极为痴迷,入了神农阁便如穷人入了金山银山,欣喜若狂,终日不出神农阁,整日只与医书为伴,恨不得一口气把其中的医书全塞入脑中。
刘飞扬忙躬身道:“师伯医术远胜慕华,定能医治小依的眼睛,请师伯施以妙手,1^6k小说1……6kcn首发飞扬感激不尽!”
天山童姥道:“我是能医治得了那丫头的眼睛,只是此时我功力未全复,倒有些巧妙手段施展不开,便待我功力尽复后再说吧!”
刘飞扬心中暗道:功力未复和医眼又有何关系,分明是你的推脱之词。面上当然不敢露半分不满,愁着脸道:“多谢师伯,那师侄便静候师伯功力全复的那日了!”
其实那的确是天山童姥的推脱之词,她那日看了楚依依的眼睛状况,已知自己能够医好她的眼睛。只是她也看出刘飞扬对李秋水同样也有师门之情,若医好了楚依依,李秋水寻上门来,她又功力未得全复,刘飞扬未必会乖乖听她吩咐,出手对付李秋水。只听她问道:“那楚丫头是沧海小师妹的外孙女,却又如何和你走到了一块?”
刘飞扬不禁又想起了认识楚依依的经过,脸上泛起笑容,当下从巧遇楚万千说起,直说到擂鼓山与金善明一一对应核实,及在明教光明顶楚万千证实楚依依之母的确是从小被人收养,这才最终验明无误楚依依是李沧海失散多年的外孙女这一事实。
这一切约说了近一个时辰才讲完,天山童姥不禁听得啧啧称奇,道:“这真是奇之又奇了!想不到沧海师妹还有这么一段往事,想来我也四十余年没见过她了。那黄裳也是混蛋透顶的人,竟忍心抛下沧海师妹的母女,当真是铁石心肠无情无义。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说到后来,语声越见高亢,显是从黄裳身上想到了对己“冷酷无情”的无崖子。
刘飞扬见状,一时倒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出声。过了一会,又听天山童姥道:“不过在男子中,你也算重情重义,为楚丫头不惜违了自己的性子,肯替姥姥诛杀那些逆贼!”
刘飞扬忙道:“哪里,师伯谬赞了。那些人背叛师伯,弟子也只是稍尽免力!”
天山童姥道:“不错,你也只是稍尽免力,要不然以你的身手,全力以赴也不会令那群狗贼跑了那许多人!”
刘飞扬一惊,背脊不由现出冷汗,心下暗忖:难道真给她看出什么了端倪不成?在这当口可不能惹恼了她。连忙低头说道:“弟子办事不力请师伯责罚!”
天山童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念在你终究救了姥姥一次,便当功过相抵吧。”话音一转又说道:“那样也好,如此简单杀了那群狗贼的确太便宜他们了,便让他们多活一段时日。到时姥姥亲自把他们抽筋剥皮,让他们尝尽生死符生死两难的滋味!”
姜终是老的辣,看着她面上阴戾之气愈重,话中虽没过多责怪自己,刘飞扬也是心内惴惴,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看穿自己的心思,只得应道:“是,弟子本不敢居功!”
天山童姥轻轻点头道:“身为逍遥派的掌门,依旧能对姥姥恭敬有加,也算难得。那姥姥且问你,若姥姥要你去杀了李秋水这贱人,你却当如何?”
刘飞扬闻言大是为难,呐呐道:“这,这……似乎不妥……”
天山童姥喝道:“有何不妥?”刘飞扬抬眼望去,正好对上她那晶莹含怒的眼神,不禁忖道:刘飞扬啊刘飞扬,虽说大丈夫一言九鼎,可难道你便不会便宜行事么,更何况为了小依的眼睛,便依了她的意又如何?可马上脑中又有一个声音道:不成,若此时应允了天山童姥,难保她不以为不为小依医治为要挟,要我提李秋水的首级过来等等,到时我又该怎么办?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时,突感左肩如针刺般的疼痛传来,身子不由踉跄向后退去。只听天山童姥阴恻恻说道:“身为逍遥掌门,你该知道你中的是什么了吧?”
几这句话说完,刘飞扬只觉伤口处麻痒异常,更有如万蚁咬啮,惊声道:“是生死符!”慌忙运起真气,可真气一到肩膀处,那麻痒仿佛是活物般,又向别处移去,更把他痛得呻吟出声,出手封住那几处穴道也是毫无作用。心中不住自责:早该知道她心狠手辣,怎么还是着了她的道了?
天山童姥道:“正是。你也不用白费力气了,生死符如能如此轻易破去,那又怎么能令三十六洞七十二岛那群狗贼对姥姥惟命是从,服服帖帖?便算你是逍遥派的掌门人,尽得无崖子师弟真传,但没有姥姥的特别手法那也是没用!”原来,天山童姥乘他犹豫之际,不惜划破自己的手指,逼出血液施展生死符,暗算刘飞扬。本来,以此时天山童姥的功力,生死符绝难打得到他。只是一来二人距离不过数尺,二来刘飞扬的确做梦也没想到,天山个童姥竟会对他下毒手,神思不定之下立遭暗算。
刘飞扬忍着痛,说道:“我终究是逍遥派的……的掌……掌门,也对你……你尊崇……尊崇有加,你竟然也对我……”混身剧痒疼痛之下,说话已打起口吃来了。
天山童姥冷笑道:“你是掌门不错,但无崖子师弟没和你说过么,便是逍遥派掌门见了灵鹫宫之主,也得客客气气,不敢有任何不敬!”
刘飞扬蓦的记起,从逍遥派典籍中看过,的确是有这么一条。当年逍遥派创派祖师逍遥浪子,深觉愧对结发妻子,便立下了一个规矩:逍遥派第一女弟子出任灵鹫宫宫主之位,便是见了逍遥派的掌门人,也只以辈分论就,不拘尊卑之别。当下说道:“是,可你……为……为什么对我种……种这生死符?”
天山童姥手指一弹,一颗小药丸射入他的口中,说道:“这是生死符的镇痛止痒之药,却只能镇得了一时,除不了根,只要你乖乖听姥姥的话,姥姥念在你对我还算恭敬,又救过我一次,替你彻底除去生死符也未尝不可!”
刘飞扬咽下药丸,没多久药力发作,身上疼痒才渐渐消去。这才说道:“你是要我去杀了李师叔么,那我明确告诉你,办不到!”到了这时他反而对天山童姥没有顾虑了,也不再以“师伯”相称。
天山童姥闻言并不发怒,只冷笑道:“你也尝过这生死符的滋味了,还敢不依我的话么?还有你那楚丫头,没有姥姥替她医治,她那双眼便休想再有复明的一日,你道薛慕华那小子可以给她医治么?”
刘飞扬一挺腰干,朗声道:“之前我希望你能医治小依的眼睛,那是不错。当时我是打定主意,不论如何也不能让你受到伤害,便是对李师叔,我便是舍了自身性命也绝不会让她伤你一根汗毛。可你要让我伤海李师叔那却也万万不能!小依的眼能治便治,实在不能,我便一辈子与她不离不弃便是!”说着,眼睛直直对着童姥,分毫不让。
天山童姥嘿嘿笑道:“说得好笑,什么‘一辈子与她不离不弃’你没有姥姥我给除你生死符,一年后你便奇痒剧痛发作,直直疼痛九九八十一日方爆毙而亡,你道你能有那么多时间么?”
刘飞扬一怔,但随即大声道:“死便死了,我也绝不做这等违心之事!”短短一句话,却是落地有声,尽显铿锵之色。
忽听一人说道:“好!不愧是我逍遥派的掌门人,宁死不折志,师兄,你真没选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