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摩智闻听逍遥派之名,只觉心内一跳,暗道:原来他竟是逍遥派中人。是了,若不是逍遥派出身,他年纪轻轻如何有这高强的武功。难怪他适才能看出我所使的是小无相功,只是看他的内力却不是小无相功的底子,想必练得是逍遥派其他神功。这逍遥派果然博大精深,奇功异学层出不穷。
萧远山心中不耐,喝道:“废话少说,慕容老贼,纳命来吧!”和萧峰对望一眼,双双攻向他。鸠摩智欲上前相助,身形匍动,眼前一花,刘飞扬已横移在他面前,笑嘻嘻地道:“那是他们间的私事,国师就不用插手了吧!”
鸠摩智心中暗叹,好快的身法,口中却道:“适才公子不是说此事关乎天下苍生么,怎现在又成了‘他们间的私事’了?公子这么说岂不是自相矛盾!”若说词锋锐利,鸠摩智为佛门高僧,平日辩才无碍,妙口生花,刘飞扬如何是他对手?
刘飞扬脸上一红,说道:“明王辩才,在下甘拜下风。”话虽如此,身形却是不动,鸠摩智为武学大行家,一眼便看出他虽是不丁不八的站姿,但周身真气节节贯穿,发于肩,挺于腰,缀于两腿,实是攻守兼备之势,非武功达极高境界不能如此自如随意。一时找不到刘飞扬的破绽,也并不抢前动手,只把目光转到场中搏斗的三人。
刘飞扬身形微侧,也望向场中。只见沙石飞扬,掌风拳劲四射,带着细小沙粒扑面生疼。三人皆是武功绝顶之士,身法皆是快绝,在尘土包裹中,只见三条身影纵高低俯,只是不断传来拳脚相击的碰撞声。在三人战团外两丈处,少林群僧呈合围之势,倒似某种阵势。他们武功虽不如场中三人,但要防止其中逃逸,却是不难。看来他们不当要防慕容博逃走,也是在防萧远山。刘飞扬暗暗头痛,心中苦思善后办法。
慕容博却是在苦苦支撑,萧氏父子任一人武功都不在他之下,掌力都是刚猛绝伦。两人掌力一浪接过一浪,汹涌不绝。在他们的掌力包围下,自己犹如置身怒海,稍一不留意便有粉身碎骨的下场。此时他的武功可说发挥到了极至,拳挡脚拆,无一招不是妙到毫巅,纵是萧氏父子看了,也不得不佩服,自己使来也不过如此。
玄慈知道慕容博已是绝无幸理,败局已定,说道:“我佛慈悲,慕容老施主你数十年来在我寺中难道丝毫不曾受佛法感召么?你若能放下心中执着,随老衲等回转少林,修身戒性,也不失解脱之道!”
萧远山听罢,怒喝道:“放屁,今日老夫与慕容老贼不死不休,各位大和尚休要多言!”群僧见他对方丈口出粗语,皆是面含愠色,玄慈倒是涵养不俗,知他对慕容博实是恨之入骨,倒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他身为佛门中人,实不愿多见杀伤,心中便打算只要战局一定,便隔开他们三人,再作打算。
慕容博身处萧氏父子掌力包围中,听闻玄慈的话,刚欲开口,只觉一道沉重之极的掌力压了过来,逼到他的胸口,他的气息一沉,喉间的话被硬生生压了下去。只恨地他在心中暗骂:老和尚说得好听,还不是要把我囚禁在少林中。
慕容博家传斗转星移绝技本也是借力使力的巧妙功夫,奈何萧氏父子内力深厚,掌力更是雄浑异常,两人合力之下,慕容博不要说借力打力,便是稍微牵引借力也难,这边力道还未牵引,另一边便又已攻来。在刚才欲开口之际,体内真气一滞,身形慢了半分。萧峰见状突的插上,双掌直拍他胸腹位置。慕容博右手被萧远山缠住,匆忙中左掌回于胸前,护住要穴。只是仓促间,左掌功力凝聚不足,只听喀嚓一声,萧峰那两掌全击在他左臂上。慕容博只觉手臂剧痛传来,左手腕骨已断成几截,还是他见机的快,借着那股冲力,脚下连退数步,每一步皆把地面踩出个坑来,卸去了不少力道,要不然单那两掌之力便有摧胸裂腹之厄。
鸠摩智大声叫道:“慕容先生!”脚下连点,人已纵了过去。刘飞扬听他喊得真切,心中暗道:他倒对慕容博甚有情谊。也就这犹豫间,鸠摩智已到了场中,双掌齐出,分拍萧远山和萧峰,逼得萧氏父子难以追击慕容博,回身出掌挡格。砰的一声,饶是鸠摩智功力高强,也挡不住萧氏父子合力的掌力,连退数步,哇的一声喷出大口鲜血来。
也正是他这围魏救赵之计才免了慕容博立毙当场之局。萧氏父子见他如此重情重义,皆是心存敬佩,也不再出手为难他。慕容博也没想到鸠摩智竟待他如此真挚,他当年赠送少林七十二绝技给他,本就不安好心,现在想起来,不由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说道:“国师高义,慕容博感激不尽。在下能交到如此的朋友,虽死何憾!”他这句话倒是出自真心,说得诚恳无比。
萧氏父子对望一眼,萧远山想道:这慕容博若不是那挑拨离间害死爱妻的大仇人,人倒也不错。萧峰心中也是觉得这慕容博若不是矢志复国,以他的人品武功倒是位值得钦佩的人物。
刘飞扬也是暗自长叹,慕容家的人世世代代为了那了无指望的复国美梦营营役役,每一代慕容家传人皆是身负重担,何尝有自己的快乐了。想起《天龙》原书中,慕容复回答西夏宫女的问题时,回答竟没有快乐的时候。这慕容博半生筹谋,想必也是丝毫没有快乐可言,也是可怜人儿。
鸠摩智道:“当日小僧与先生邂逅相缝,谈武论剑,更得蒙先生指点数日,尽释生平疑问,才有今日成就,小僧一直对先生都是感激不尽。”
玄慈说道:“善哉,善哉!慕容老施主,当年老衲便敬重你的为人,以你的大智慧难道还看不明白么,那复兴燕国终究是一场空梦,何不放下心中枷锁。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生老病死人所难免,余下三苦复又成贪、噌、痴三毒,慕容施主到现在还不明白么!”说到最后一句,已是用佛门狮子吼的功夫道出,便是欲让慕容博从此醒悟。
但这种以音波醍醐贯顶之术,施展者本身功力必要高出对方甚多,要不然难有作用。慕容博纵是受伤在身,功力仍是高过玄慈,更何况他从小便是以复兴大燕为己任,那深入骨髓的思想岂是这么容易便说忘便忘。只听他摇摇手道:“老方丈不用多说了,兴复大燕便是我历代慕容家传人的使命。你说的怨憎会,不就是宿因所种,方得宿业么?”说到这,忽又提高声音道:“但老夫偏不信命,若天要亡我慕容氏一族,老夫也要抗争到底!”仰天长啸一声,一股坚毅不移的决然之色尽现面容。
玄慈长叹一声,说不出一句话来。萧峰也为他的气概所动,心中感慨万分。萧远山毕竟这数十来年来,日思夜想的便是为报杀妻大仇,喝道:“杀妻大仇不共戴天,念在你也是条汉子,老夫便赐你全尸便是。”他本来对慕容博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对他的称呼也是“老贼”、“老匹夫”直叫,此时也不在言语上再行羞辱他了。
慕容博道:“那便来吧!”不待他答话,已是先行攻了上去,右腿飞踢萧远山。他左臂已断,单剩一只右手进招,招数功力自是大打折扣。此时他使的是少林的如影随形腿,但见他双腿连环,如狂风骤雨瞬间踢出五腿,一时竟把萧远山逼退两步。
待到他再踢第六腿时,终因久战之下,内力不续,被萧远山窥得机会,一拳击在他欲收回的右脚脚底。一股大力传来,沿脚底“涌泉穴”直上胸口,噔噔噔,慕容博连腿数步,脸色发青,右脚酸麻无比。
萧远山不欲他再有喘气机会,欺身直进,连拍数掌,掌风霍霍,力道雄浑。慕容博连接四掌,再也低挡不住,一口鲜血冲腔而出。萧远山面色如山,视而不见,又是一掌直拍他面门,在他强猛掌力催逼下,慕容博吐出的血竟倒激而回,慕容博再也无力接这一掌,心中翻起滔天大浪,难道我便要死在这里了么?
便在这人人都以为慕容博绝无幸理的时候,慕容博忽觉脚下一轻,身不由己向后跃去,堪堪避过萧远山那催命一掌。他知是为人所救,转头一看,不由惊呼道:“是你!”
众人齐往那人看去,只见他锦衣玉带,一头长发黑白相间,用一条金丝缠带扎住了束于脑后,面白无须,却是光润异常,令人看不出年纪,看他四十也可,七十也像,而最奇的是他的眼神怪异无比,似空洞,似深邃,场中众人皆是一流高手,但却无人看出他到底在看哪里。更无人知晓他是何时到来的,是如何救得慕容博性命。
萧远山朝他喝道:“你是何人?”却是全神贯聚,凝聚功力暗暗戒备。他纵横半生,从年轻时练就一身超绝功夫,生平所遇高手无数。但一见这人心内竟不由一揪,除了他的授业恩师外,从无人能让他产生如此压抑的感觉。
那人仿佛没有听见般,不言不动。一时间诸人都是凝神屏气,场中忽的一片静逸,只闻清风拂袖轻响,及众人的呼吸之声,甚至还有心跳咚咚声。
那人虽是凝立不动,但是功力稍低的几位少林老僧在他的莫名压力下,不由得皆是背脊发凉,背后僧衣都被冷汗湿透了。萧峰天赋异禀,神勇过人,越是面临凶险高手,越是能激发出体内豪武不屈的斗志,大步踏前,对着那人道:“不管你是什么人,今日谁也不能阻萧某报杀母大仇!尊架让开吧!”右掌一轮,已是一招“亢龙有悔”拍出,不待右掌收回,身子跟进,左掌又使降龙十八掌的一招“鸿渐于陆”,两道绝强的力道前后交错而前,排山倒海般向那人涌去。
那人眼中精光一闪,不避反进,身若游鱼。抬出右臂,中指与食指并拢探出,疾点萧峰双手掌心“劳宫穴”,身法手势皆是快捷绝伦。萧峰面色严峻,撤掌为爪,展开小擒拿手法,向他拿去。心中却是大惊,丐帮降龙十八掌号称天下第一刚阳掌法,而萧峰的性情为人,练上这门掌法更是得心应手,仿佛降龙十八掌就是为他定做般,使开来那真是大气磅礴,刚猛绝伦,历代丐帮帮主便是创帮祖师的造诣也无人及得上萧峰。往前萧峰与人对敌,一使出这降龙十八掌,对手无不钦佩有加,立处下风。他自知这眼下这人必是他生平未遇的大敌,绝无半点小觑之心,一上来便是双手连发降龙十八掌绝招,那已是从无有过之事。更没想到的事,对手竟能在他双掌强猛之极的掌力下,欺身而进,反手进招,其武功修为当真是可惊可怖。
转眼间二人已拆了十数招,那人双臂运指如飞,刁钻狠辣异常;萧峰的擒拿手法也是妙招纷层,气象森然。刘飞扬看那人招式武功,依稀有几分像那日暗闯少林的黑衣人,只是身手比那人强了数筹不止。蓦地心头一震,想起无名老僧所说的那个房佑龙来,不禁脱口道:“你是房佑龙!”
萧远山和鸠摩智哪听过房佑龙的名字,皆是茫然不解。在场的少林玄字辈老僧闻言却是一惊,他们那日也听无名老僧提起过这名字,此时想起来果然觉得这人的路数和那黑衣人极为相似。
那人闻言身躯一颤,忍不住向刘飞扬望去,眼中充满惊异好奇之色,他正是宋朝皇宫中的四朝大宦官房佑龙。萧峰乘他这一微微走神之际,猛喝一声右拳轰向他面门,这只是表面招数,真正杀招却是左掌一式“潜龙于渊”猛击他的小腹。
这两下使得精彩绝伦,在旁的都是武学高手,看得都暗暗喝彩,但众人心中还是隐隐觉得房佑龙绝没如此简单。果然,房佑龙左臂上抬,在萧峰右拳及脸不过数寸间,中食二指张开,有如利剪般往他手腕夹去。同时脚下不动,小腹竟神奇般缩内数寸,右手指间直向他掌缘“后豁穴”戳去。出手快如闪电,毫不拖泥带水,已达后发制人的武学绝顶境界。慕容博受伤在旁,眼力不失,心中暗道:这阉奴武功真是深不可测,好似还未尽全力。
萧峰钢牙一咬,右拳略收,左掌却不回收,真气一吐,掌力再度喷发而出,已用上易筋经上的武功。房佑龙也是一惊,脚尖轻点,人已飘后丈余,开口说道:“好俊的功夫!”声音略带尖细,但说出的话颇为柔和动听。萧峰道:“阁下的武功也是萧某生平谨见,在下也是佩服万分!”刘飞扬并没有把无名老僧说的话告诉他,是以他并不知道这房佑龙到底是何人。
玄慈道:“请问这位施主尊姓大名?”他虽也猜到房佑龙的身份,但他为人精细,并不点出他的名字,那是为无名老僧考虑了。这一节刘飞扬却是没有想到。
房佑龙道:“这位是少林寺的方丈吧,咱家倒是久仰大名!”语气平和,脸上也看不出半点神情。
玄慈已知他的修为极高,估计便是和无名老僧相比,也是不徨多让,口中说道:“岂敢,岂敢!”
房佑龙望了一眼刘飞扬,复又转向玄慈说道:“咱家有一事相求老方丈,望能应允!”
群僧和刘飞扬皆是心头震惊,他们都已知道房佑龙是宫里宦官,而今见他能不假装扮出现在此,显然也是极具权势的人物,而一身武功也足以傲视天下,想不到为人竟并不骄横。玄慈心知他所说的事必和慕容博有关,还是说道:“施主请说。”
房佑龙指着慕容博道:“他是咱家故交之后,请老方丈放他一马,咱家感激不尽!”
玄慈心头一震,慕容一家果然神通广大,竟然连大宋皇宫里的人也为他出面。此事极是难办,若是换了旁人,玄慈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十分理会。虽然房佑龙并不为官,但在玄慈等人眼中,他却是官家中人。武林中人向来少于官家来往,一般江湖中人遇上官家的人,多是避开了事,极不欲与朝廷官家扯上关系。一时间玄慈竟不知如何作答,呐呐道:“这……”
萧远山哪管房佑龙是何方神圣,怒喝道:“老夫管你故交今交,你既要替慕容博出头,便先过我这关吧!”说着,纵身而前,双掌猛拍向他。房佑龙轻轻一笑,手指疾点而出。哪知萧远山掌势一变,蒲一触他的手指人便借势弹开,跃向慕容博。他也知道房佑龙武功奇高,与他缠上,要杀慕容博势必艰难无比,是以虚缓一招,真正目标还是慕容博。
房佑龙咦了一声,脚下一弹,快若流星向萧远山撞去,半空中手指猛地划下,一道凌厉非常的真气从指尖吐出,直往萧远山后背削去。萧峰见状,大喝道:“爹爹小心!”人也飞身扑上。
萧远山闻得后面真气破空嗤嗤声响,知道是厉害之极的剑气一类的武功,身形一侧,反手拍出一掌,掌力直向那道真气迎去。嗤的一声响,萧远山不由后退两步,右手臂酸痛无比,手掌上也是鲜血淋漓,被房佑龙的指尖真气击伤划破手掌边缘,满脸的震惊沮丧。
萧峰赶到萧远山身旁,关切地道:“爹爹,你要紧么?”手指连点,已替萧远山止住了流血,从怀中掏出伤药敷上。整个过程不过在顷刻间完成,萧远山任由萧峰替他止血上药,不说一语,眼睛只是直直盯着房佑龙和慕容博两人。
只听房佑龙叹道:“这又何必呢?”忽又说道:“我们走吧!”已拉着慕容博的手腕向外跃去。众人皆想不到他说走就走,带着一个慕容博,身法也是快捷异常,转瞬间便到了数丈开外。
少林派的玄难玄痛两僧不等玄慈发令,齐齐喝道:“休走!”玄难知他武功内力俱是高强,知自己的成名绝技袖里乾坤绝拦不住他,只是展开少林快掌,双掌齐飞,连环而出,左掌未回,右掌已出,眨眼间已是十数掌击出,当真是快速非凡,十数道掌影便似一道气墙向房佑龙压了过去。玄净却是攻向慕容博,双手屈指成爪,使的是少林绝技龙爪手。
慕容博大怒,他生平自负文采武功无不冠绝当世,今日虎落平阳,竟似他人板上鱼肉。而最后救自己的却是自己最瞧不起的阉奴,而如今这个少林名不见经传的和尚竟也欺到自己头上,所谓士可忍,孰不可忍。他左手已断,右手被房佑龙拉住,只余双腿,正欲出腿还击。手腕一紧,已被房佑龙拉着向前冲去。
原来,房佑龙冲到玄难面前,只是伸出手指疾点两下,便在漫天掌影中连中他左右双手掌心。啊的一声,玄难混身剧震,在他指力冲击下,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上急喷而出,少林快掌自是被破。房佑龙已顺势冲出少林僧侣的包围,带着慕容博向北飞飘而去,其身法快如飞箭,几个盘折转过岔道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
慕容博连场恶战,功力耗损极巨,房佑龙也不管他,带着他又行了半个时辰,来到一个破庙外,料想其他人已追不上来,这才松开慕容博的手腕,往里走去。
慕容博心中也有无数疑问,也跟着走了进去。这是个也不知荒废了多久的庙宇,庙门都腐朽倒在一边,到处是蛛网灰尘,正中案台上的神像歪歪斜斜,周身斑驳,连原来的面貌也看不出来。房佑龙负手站立在神像前,背对着慕容博,不言一语。
慕容博来到他身后五尺站定,躬身说道:“多谢房总管搭救之恩!”
过了半晌,房佑龙才说道:“岁月如梭,转眼已过了几十年。这庙宇在当年想必也是香火不断,到如今却也难免破败不堪。”对着那毁破神像,似自言自语,又似在回慕容博的话。
慕容博道:“世间万事万物有盛有衰,那是自然循环之道。唯一可以不变的那只是人心。”这句话不但暗示自己不会改变初衷,还隐隐提示房佑龙不要忘了他慕容家当年对他的恩情。
房佑龙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竟是一片肃穆,和他刚才面对萧氏父子和少林群僧那毫无表情的面容比起来,更多了分威严。慕容博心中暗道:人说太监最会装腔做势,这房佑龙在皇宫里弓迎奴势,到了外头便摆起了破架子。脸上自是不敢露出半点不敬之色,只听房佑龙说道:“不错,天道循环,没了就是没了,那是再也要不回来的。活着的人只要尽力维护还在的事物,你说是么?”
房佑龙看着那那震惊的模样,道:“到了今日,我总算明白你们家的图谋……”慕容博听得面色又是一变,惊退两步,他们家历代矢志兴复大燕王朝,但在起事前却极是保密,便是收买人心时也绝不透露半点迹象,如若不然,稍露半点口风,那便要杀人灭口,河南伏牛派柯百岁一家便是这般死在他的手上。他父子两代与房佑龙接触也从没向他透露举事的意图。只听房佑龙接着道:“若是换作他人,我绝对要把他送官查办。只是念在慕容老先生的面上,救你也算去了多年来心中的枷锁。你自己以后好自为之了。”
慕容博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他是绝不会相助自己兴复燕国,救自己也是为了报答当年父亲对他的恩情。如今与我慕容博家算是情义两清了。此时不为难自己,以后就说不准了。心中暗道:你个老狐狸,说撇清就撇清,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我慕容博怎能让你如此轻松?只是他现在意下已绝,多说也是无益。当下说道:“总管今日的恩情,在下铭感于心,家父九泉下也是感激不尽的!”
房佑龙鼻子一哼,慕容博见状,说道:“在下这便告辞了。”向房佑龙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才走了两三步,忽听房佑龙叫道:“慢着!”
慕容博心中一懔,缓缓转过身来,道:“房总管还有何见教?”
房佑龙道:“那个叫刘飞扬的年轻人,如何能叫出我的名字来?”他此次离宫,可说全因手下老三回去向他禀报刘飞扬的种种异常,他深知老三为人稳重机敏,而他自己也多年来没出江湖了,是以也对刘飞扬起了兴趣,这才生了出宫之意。他数十年在大宋皇宫中,颇得宠幸,到如今领的只是个闲职,倒似颐养天年般,以他的身手要出宫那还不是易如反掌。而他自重身份,料想当世也无人能认得自己,也并不换装易容。不想竟被刘飞扬叫出了名字来。
慕容博心内电转,已有了个歹毒的主意,叹道:“这在下就不明白了,只是那刘飞扬来历极是神秘,便是总管手下两个干练人才也打探不到他的具体来历。只是有一点肯定的是,此子识得许多的江湖隐秘,又与契丹人交好,其心难测!”
房佑龙听到最后一句,眼中闪过奇怪的神采,嘴唇微动。也就这一瞬间的异样被慕容博尽收眼低,他虽没听到他说的话,但却从房佑龙口形中看出,他喃喃自语的是“契丹”二字,心中一动道:莫非他和契丹还有什么关系?若说他是契丹的奸细,那也不可能啊!他已位列大宋宦官之首,实在没理由再去效忠契丹。心中百思不解,却暗暗记下此点。
房佑龙脸色马上恢复过来,叹声说道:“念在与你父亲多年故交,我最后说一句,你姑苏慕容,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若能安守本份,那也是天下闻名的世家一族,如心念妄起,那最终难免自取灭亡的下场。言尽于此,你走吧!”
饶是慕容博聪明绝顶也听不出,他这几句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心中苦笑:事到如今,我慕容家还有的回头么?只得说道:“慕容博也是遵从祖宗遗训,只能尽力为之。在下告辞了!”说着,转身出了破庙,消失在荒郊野外。
剩下房佑龙孤身一人立于庙中,自言自语道:“慕容老先生枉你聪明绝顶,难道还不明白当今时局么?自‘檀渊之盟’以来,民心思安,岂是你区区一族能撼动得了!”长叹数声,身形一晃,人也扬身而去。
却说另一边,少林群僧见房佑龙瞬间便破了玄难的少林快掌,并伤得他吐血退开,也知他身法快绝,那是追不上了,纷纷围了上来,问伤掏药。萧远山见房佑龙带着慕容博遁去,对萧峰大喝道:“别让慕容博跑了,快追!”脚下一点,便要纵身追去。
“且慢!”眼前一花,玄慈已拦在萧远山面前。玄渡玄痛等老僧也记起萧远山是杀害玄苦的真凶,并藏身少林数十年偷学了少林武功,也是少林一大对头,纷纷列到玄慈身后,结阵拦住。
萧远山道:“老方丈,你要怎样?”萧峰眉头紧锁,他极不愿与少林对敌,但另一边却是他亲生父亲,实是令他左右为难。
玄慈缓缓说道:“老衲当年错信人言,误杀好人,致萧老施主家破人散,老衲一直深感于心,今日便是以命抵命那也不为过。只是萧老施主却不该杀我玄苦师弟及乔氏夫妇,更藏身我少林偷学我少林典籍,老衲身为少林方丈,职责所在,却不得不向萧老施主给个说法。”
萧远山虽年过六旬,但不失契丹人的犷悍豪迈之色,郎声说道:“老夫与你少林的恩恩怨怨来日再算,若不是刘少侠指出慕容博才是真凶,你道我会轻饶了你少林派么?”
群僧闻言面色一变,刘飞扬早就头大无比,他一心想避免萧氏父子和少林派的冲突,只是天不从人愿,双方的矛盾终是难免激发出来。又见群僧多在望着自己,硬着头皮,踏上一步说道:“各位大师,萧老前辈,请听在下一言。”
鸠摩智自慕容博被救走后本欲离开,后又见少林派竟又和萧氏父子对上了,这才好奇留了下来,呆在一旁。
玄慈道:“刘施主有话请说!”
刘飞扬理了理思绪,这才说道:“在下对少林派向来敬仰,对玄苦大师身亡也是痛悼不已。在下也听闻玄苦大师乃有道高僧便是在圆寂前也是毫无噌怨之情!”萧峰想起玄苦恩师在看到自己的面貌后的那种种惊骇惋惜之色,心中悲苦万分。
玄苦圆寂时在场群僧多在他的塌前,想起当时情景却是如此。玄渡忽地出声问道:“当日情景并未外传,刘施主又如何得知?”
刘飞扬心中一突,说道:“天下皆传玄苦大师佛法精湛,已悟透人生百态,在下只是大胆妄猜,有得罪处请各位大师见谅。”不待众僧反应,又接着道:“萧老前辈虽然有错,但也可说是慕容博当年埋下的仇恨所至。如今慕容博之事未了,如若少林一派再与萧前辈起了冲突,岂不是又遂了他的意。
玄痛看了萧峰一眼,道:“施主所言虽是,但不觉处处替萧施主袒护么?萧施主杀了我玄苦师凶,并偷学了我少林典籍,若我少林派就此放他离去,我少林一脉声誉何在?如若他把我少林绝技传回契丹,这个责任谁又能背得起?”
萧峰大声说道:“玄苦恩师既是我爹爹所杀,便与我亲手所杀毫无分别。萧峰一直背着杀师罪孽也是不枉,各位大师要报仇尽管早我便是!”
群僧心中皆想:找你和找你父亲又有何分别?玄慈双手合十,道:“之前老衲等误以为萧峰萧施主便是杀人凶手,对萧施主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萧峰赶紧还礼,恳切地道:“岂敢。只求方丈今日高抬贵手,在下与爹爹找到慕容博了结恩怨后,必亲上少林寺,绝不食言,那时要打要杀甘听吩咐。”萧峰一生英雄盖世,何尝对人如此低声过,奈何少林派是他最敬爱的恩师生前所处门户,他实在不愿与少林派再有任何冲突,何况此事终是他亲生父亲有错在先。
刘飞扬也在旁说道:“我大哥一言九鼎,在下也以性命担保,待解决了慕容博一事后,定给贵派一个交代。而萧老前辈所学的少林绝技绝不会有一招一式留入契丹,否则在下自刎以酬天下!”一时间他也想不到什么良策,只好出此权宜之计。好在他对萧远山还是有信心的,他若要把少林绝技传回少林,早就传了又怎会等到今日。再说自己这么一说,除非萧远山冷血无情,要不怎么也得顾着自己吧。
众人见他一脸庄重,俱是大震,各人面上神情也是各异,震惊的,感激的,不解的,钦佩的,不一而足。萧远山也想不到刘飞扬竟会发此誓言,心中感动,但口中还是说道:“你就不怕大好声名便坏在老夫手上了么?”此言一出,众人已知他等于变相承诺绝不把少林绝技传于契丹了。
刘飞扬道:“前辈敢作敢当,在下绝对信得过的!”
玄慈与众僧互望一眼,心中已有决断,说道:“阿弥陀佛,老衲也甚是钦佩萧峰萧施主的为人,现既有刘施主做保,玄苦师弟之事便暂且揭过。只是那慕容老施主一事,说易不易,萧老施主可否与老衲击掌约定,以一年为期限,今日是六月十三,明年的今日此时,请萧老施主父子齐上我少林寺,做个了断。”他适才也见过他父子二人的武功,那实是惊世骇俗之技艺,眼下己方人数虽多,但真要拦住他们,必要负出惨重代价,还未必能顺利留住他们。以和他们定下约定为名,既全了少林声誉,又显少林派泱泱大度,更兼卖了刘飞扬个人情。
萧远山闻言,心中想道:既已知道慕容博便是大仇人,我父子二人便是追到天边也要把他追到杀了以报大仇。没有这群和尚的阻挠,行事确是方便许多,一年时间也够了,到时老夫再上少林,难道老夫还怕他少林派不成!往萧峰望去,见他眼中也是充满喜悦安慰之色,说道:“也好,一年后老夫再上少林与你们了结了恩怨。”走上几步,伸出手掌,于玄慈击了三掌。
啪啪啪三声响,眼见方丈和萧远山订下约定,群僧脸上俱是一松,他们自也是明白方丈的意思,以萧氏父子的武功,要想擒下他们,拼斗起来那难免是血流成河之局。而武林中人素重承诺,萧峰更是江湖上一诺千金的人物,自是不怕他一年后不上少林寺赴约。
眼见双方达成谅解,也算暂时免了一场撕杀,刘飞扬心中也是高兴万分,忽又想起一事,说道:“玄慈方丈,还有一事,还盼各位大师一并协助番。”
玄慈道:“可是萧峰萧施主与中原豪杰间的恩怨?”刘飞扬点点头道:“正是。我萧大哥虽是契丹人,但他却身负许多冤枉恶名,在聚贤庄也杀伤不少豪杰的性命。江湖中便有许多人要找他报仇,难免又是数场撕杀。我大哥实在不愿在多添人命,少林派为武林大派,若贵派能出面澄清萧大哥的名声,自也为江湖上少造许多杀戮,也是功德无量。望各位大师怜见!”
萧峰闻言,心中感动无以复加,说道:“兄弟盛情,萧峰粉身难报!只是义父义母和玄苦恩师皆是我爹爹所杀,我便是身负恶名那也是不枉。到时便有中原豪杰来寻我,我避开就是,绝不动手就是。”
群僧虽知那是刘飞扬袒护萧峰之意,但也觉他所说实是有理,中原豪杰对萧峰误会极深,难免有人要找他撕杀殴斗,到时又添无尽的江湖纷争。玄慈道:“萧施主深明大义,老衲深为敬佩。人毕竟是萧老施主所杀,事先萧施主并不知情。也罢,老衲等便还萧施主一个清白。”
话说到这份上,便是萧远山再桀骜不训,心下也是暗暗感激。萧峰更是大喜,抱拳道:“方丈大师恩情,萧峰感激不尽。“刘飞扬在旁自也是替他高兴不已。
忽听一人哈哈笑道:“我还道少林派如何望重天下,原来也是一干虚伪透顶之辈,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众人脸色大变,闻声望去,正是鸠摩智在旁冷语嘲讽。
玄痛怒声喝道:“国师此话何意,我少林派如何虚伪了?”鸠摩智经过一阵吐纳运气,刚才所受的小伤已无大碍,自不把少林群僧放在眼里,只是对萧氏父子仍是颇为忌惮。在旁倾听许久,忍不住出言嘲讽了一番,见萧远山冷冷的看着他,萧峰对他更是怒目而视,心中稍惧,却也不肯失了半点大轮明王的身份面子,朗声说道:“小僧所言贵派自知,何需多言。”
刘飞扬对鸠摩智本也没什么好感,见他对慕容博舍身相救刚稍有好感,此时也被他这几句冷嘲热讽给抵消掉了,说道:“国师此言也不觉羞耻么?想当初是哪位为求六脉神剑的剑谱,竟不顾身份暗施偷袭大理的段誉段公子,并把他带到了中原,一路上威逼利诱。这不更虚伪么?”
鸠摩智闻言心头大怒,那是他一生引以为耻之事,喝道:“小子胡说八道什么!”若换平时早就冲上前去动手了,只是眼下众人个个是高手,不得不克制怒气,饶是如此神态语气已失去原来的那种庄严之色。
萧峰这才记起他和段誉结拜前,段誉便曾说过他便是被鸠摩智擒到中原,只是他初见这鸠摩智外表宝相庄严,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实在没想到竟是如此卑鄙小人。大喝道:“原来你便是那施展卑鄙手段擒住我段贤弟的番僧,你有何资格说话!”
鸠摩智一愣,道:“你的段贤弟?”刘飞扬插口道:“便是段誉段公子,你没想到吧,他也是我大哥的结拜兄弟。”转头对萧峰道:“大哥,其实我也甚是敬佩段公子为人,他身为大理镇南王世子,却甚是平易近人谦逊有礼。大哥既与他也是结拜兄弟,那他便也是我的兄弟,兄弟托大说一声,以后便称呼他为三弟吧!”
萧峰闻言又惊又喜,哈哈笑道:“那可正好,想必段贤弟也不会见意,免得日后哥哥见了你与他也不好称呼,你比三弟长了两岁,以后哥哥便唤你做二弟了!”他和段誉结拜那是因为彼此意气相投,当时却并不知道他的身份,直到在卫辉刘飞扬指出阿朱是段正淳的儿子,才知道段誉竟是镇南王世子之尊。
群僧闻言也是一震,少林派与大理素来交好,他们也知道当今大理皇帝膝下无子,日后大理继承大宝的不是镇南王段正淳,便是段正淳的儿子。他们只知道段正淳育有一子,却不知名叫什么,此时才知道镇南王世子名唤段誉,更想不到的竟也是萧峰的结拜兄弟。其实,刘飞扬也是故意提出段誉的名字来,便是要让少林和尚更安份心。
鸠摩智见他们这个大哥,那个二弟三弟的,算来算去竟好似全是一伙的,知道此地多留无益,说道:“你们便慢慢认戚吧,小僧告辞了!”说着,也不行礼转身大步而去。他既有意卖弄轻功,也是想早日离去,脚下毫不保留,不见他奔跑疾纵,每步踏出便有两丈长远,只一瞬间便去得远了。
群僧见状那是惊佩不已,心中更是百感交集,今日在此所见的高手个个武功绝顶,同样是佛门中人的鸠摩智武功也比自己这些响誉中原武林的少林派高手强得多,他离去时所使的便是佛门传说中缩地成寸的绝顶轻功,自己这几个人便无人能有如此功力。萧峰也无意留难鸠摩智,见到他轻功非凡,也不由暗暗喝彩。
玄慈见鸠摩智远去,也合十说道:“老衲等也要返身归寺,三位施主保重!”萧峰和刘飞扬赶紧还礼道辞,萧远山却装作没看见,脸撇向一旁,少林群僧也不见意,随着玄慈鱼贯离去。
见他们都走得不见了,萧峰对刘飞扬道:“二弟,大恩不言谢。如今哥哥要和我爹爹一起去找慕容老贼,你有何打算?”
刘飞扬道:“我本与独孤义弟约好去找他,此间事既告一段落,我也该去渝州见他了。小弟祝大哥与萧前辈一行顺利,早日拿下慕容博。”想想当时和独孤约好一个月后去找他,可是为了萧峰的事已过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心中也是极为想念他。
萧峰也听过他和独孤的约定,也知因为自己,使刘飞扬不能及时赶去相会独孤,说道:“二弟是为了大哥之事,这才过了与独孤兄弟约定见面的时间,大哥甚是过意不去。”
刘飞扬道:“大哥说哪的话,你我兄弟说这个岂不见外。再说独孤义弟为人淳厚善良,他也不会怪我的。”
萧峰道:“可惜那日在林中,没能与独孤兄弟好好聊聊,甚为遗憾。”他也早听刘飞扬说过,独孤剑法超绝。只是那日在那杏子林中,萧峰没能见到独孤惊世剑法,只记得奚长老在人群外欲阻拦刘飞扬和独孤闯进来,却隐约听到刘飞扬竟叫喊“独孤,不要伤他!”之后独孤昂然走了进场,可想而知独孤必是位高手。萧峰豪迈过人,三教九流只要能谈得来便是好朋友,听刘飞扬对独孤甚为推崇,也是极欲与之结交一番。
刘飞扬笑道:“那还不容易,改日我便介绍独孤与大哥认识。”
萧峰哈哈大笑,道:“那是最好。”
刘飞扬忽道:“对了,阿朱姑娘现在何处?”
萧峰闻言面色一酸,叹道:“她在镇上客栈中。原以为今日能首刃慕容博报得大仇,不想还是让他跑了。此事有点难办,二弟足智多谋给大哥出个主意!”他本也是精细之人,领袖丐帮群豪时便是有勇有谋,只是一谈到情之一关,和大多数人般也是手足无措了。
刘飞扬也觉萧峰要随萧远山同去寻慕容博复仇,阿朱跟去极是不便,而要她再回慕容家那更是不可,一时也想不到好主意。萧远山喝道:“大丈夫行事痛痛快快,如此扭扭捏捏岂是我契丹好男儿。那丫头没病没痛,待杀了慕容博,还怕没有见面的时日么!”
萧峰闻言一颤,道:“爹爹说得是!”眼神望着刘飞扬,颇有无奈不舍之色。刘飞扬见状,说道:“也罢,大哥和萧前辈便去寻慕容博报仇,小弟先带阿朱姑娘往渝州情义拳,把她安置在那,待大哥大仇得报,便往那寻她。”
萧峰大喜,便把阿朱所住的客栈说了出来。刘飞扬道:“大哥不去见和她告别么?”萧峰道:“不了,见了徒惹伤心,待大事一了,再去见她不迟,只是暂时麻烦二弟了。”
刘飞扬叹道:“说得也是,那你我就此告别了,兄弟祝大哥马到成功!”“那二弟多保重!”萧峰和萧远山一齐向他拱手作别后,飘身而去。
刘飞扬认了下方向,往萧峰所指的那个城镇方向迈步而去。
“福来客栈,就是这了。”刘飞扬抬头轻声低语,昂首走了进去。此时日已西斜,正是晚饭时间,厅中三五成群的食客正在用餐,其中竟有不少身配兵器,气质异样的江湖豪客。刘飞扬不欲与他们多起瓜葛,直接拉住了店小二,正欲询问阿朱的房号。
忽听背后传来一人的声音道:“贤弟你来了,等的哥哥好苦!”竟是萧峰的声音,刘飞扬大奇,转过身来,见发声说话的是个身材精细,脸形瘦削的汉子,眼神却是清澈灵动,心中明白正是乔装后的阿朱,口中叫道:“大哥,小弟总算找到你了。”一脸喜悦的走了过去。有几个江湖中人见阿朱那瘦削的身形,竟能发出那雄壮的声音,心中只是暗暗称奇,也没注意又埋头与桌上菜肴苦战起来。
原来,这几日阿朱一直跟在萧峰身旁,吊在刘飞扬身后便等着慕容博现身。好在刘飞扬行得并不快,阿朱在萧峰一路提携下,也并不辛苦。后听到刘飞扬发出预先定好的啸声示意,萧峰知慕容博已经现身,便让阿朱先去前面路过的那个小镇的客栈等候消息。阿朱虽然不舍,但也知那是萧峰目前心中牵挂的头等大事,便返身来到这家福来客栈等候萧峰归来。不想,萧峰没回来,倒见到刘飞扬进来了。
阿朱自知这人多嘈杂不是说话的地方,迎了上前,说道:“进去说话吧!”刘飞扬点点头,随着阿朱进了里堂,进了她的客房中。
一进房中,阿朱便恢复原来的声音焦急地问道:“刘公子,萧大哥怎么没有一起回来?”自萧峰离去后,她便是苦苦等待,短短半日时间,对她而言却是度秒如年。
刘飞扬道:“大哥和萧前辈去追慕容博去了,他无暇分身,嘱咐我先来找你,便是怕你着急。”接着把当时经过简单说了出来。
阿朱听后,脸上尽是担心失望之色,紧咬着嘴唇,只是她此时是男子装扮,这副模样倒令刘飞扬忍不住想笑出来。他强忍住心中笑意,又说道:“放心吧,以大哥和萧前辈的武功,快则两三月,满则半年便能报得大仇了,他和我说了,回来后便和你一起去塞外放羊去,只是要你再等候数月。”后面这句话倒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阿朱脸上一红,说道:“我,我是担心萧大哥报仇不成反有危险,公子不是说那个房佑龙武功极高么,他既把慕容,慕容老爷救走,自是不会坐视不管,何况慕容家也不是寻常人家,只怕就萧大哥萧前辈两人想报仇也是极为不易。”
刘飞扬呵呵笑道:“大哥武功盖世,更兼有勇有谋,只要是他认定的事,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他做不到的!”其实他何尝不知道,慕容家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还有那个武功深不可测的房佑龙,也不知他和慕容博之间有什么交易买卖,这中间更添是了无数的变数。
阿朱道:“就怕挡不住他们人多!”刘飞扬道:“人再多也比不是聚贤庄那么多人吧,大哥不是照样安然无恙么!”阿朱知道他是特意拣话语安慰自己,说道:“公子也操累了半天,想必也饿了,我叫店小二备些酒菜上来。”
刘飞扬笑道:“以后不要叫我‘公子’了,‘公子’长‘公子’短的,好似你是我的丫鬟一般。你不但是大哥的红粉知己,也是段誉段公子的妹妹,我已和大哥说过了,段誉既是他的结拜兄弟,那也便是我的结拜兄弟,你便直接唤我名字便可。”
阿朱道:“那我便叫你‘刘大哥’吧。”刘飞扬笑着点头。
阿朱唤过店伙计,只因刘飞扬此时是原来面目,他不想在大庭广众前惹人注意。没多久店小二便捧着几道菜肴直接端进房中。待店小二退出后,刘飞扬道:“阿朱,你也一起吃吧。”适才在厅里,他见阿朱桌前饭菜基本没动,知道她是着急等候萧峰的消息,也没吃什么东西。
阿朱见状,应了一声,便也坐下吃了起来。刘飞扬笑道:“这就是了,若你担心萧大哥而饿坏了身体,萧大哥回来,岂不要找我算帐。”阿朱道:“刘大哥原来倒会贫嘴。”刘飞扬哈哈大笑而过。
只吃了一会,阿朱忽道:“这饭菜有些古怪,怎么我只觉得头昏脑涨的。”话刚说完,啪的一声,人便趴在桌上不动了。刘飞扬大惊,叫道:“阿朱。”起身欲过去,竟也觉头重脚轻的,险些摔倒,他顿时明白饭菜中加了江湖上不入流的蒙汗药了。跟着人也翻身倒地,还拌倒了几张凳子。
过了半刻钟,听房内半天没有动静,房门呼的被打开,闯进三个大汉来。左首一个身穿青衫,手执铜棍的汉子嘿嘿说道:“二哥的迷药果然厉害,这刘飞扬也是乖乖着道。”
右边那人闻言脸上一红,使用蒙汗药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中间那人见状,说道:“三弟休要多言,这刘飞扬武功极高,你瞧他在聚贤庄的声势,是你我兄弟抵挡得住么?二弟也是为了大家兄弟着想,只要搜出了易筋经,哪还顾得了那么多了。”
一听“易筋经”之名,几人眼神放光,左边那人道:“江湖传闻易筋经是少林武学之祖,你我兄弟若学了其中的盖世武功,江湖上还有谁不知我川鄂三雄的名号。”说着,蹲下身子,伸手往刘飞扬怀中摸去。
他的手甫一触刘飞扬胸口衣领,刘飞扬倏地挣开双眼,抓住他的手腕,一个翻身起了身子。咯喇一声,那人被刘飞扬起身的力道所带,手腕猛地脱臼,倒在地上痛得嚎嚎叫。刘飞扬右脚踩住他的胸口,直看着其他二人,轻蔑地道:“就凭你们也敢痴心妄想得到易筋经么!”原来,他自知遭人暗算,身中迷药,体内真气运转下,头顶“百会穴”竟生出一道清凉之气,脑中也清醒了不少,心中大喜下心生一智,假装中着倒地,一边默运真气驱逐迷药效力,也是要引出幕后暗算之人。易筋经真气神效异常,游坦之便能仗之驱毒化毒,这区区迷药更不在话下。
那二人眼见刘飞扬突然醒转,只一下便制服了一个伙伴,不由自主退了几步,紧贴房门,手中兵器横执胸前,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背心也被冷汗湿透,在他双眼逼视下,竟说不出话来。
刘飞扬已从他们话中得知,这三人也曾参与聚贤庄大会,这才认得自己,又贪图易筋经绝学,自知正面相抗,难以得逞,便暗下迷药,以为能讨得便宜,冷冷说道:“别说那易筋经不在我身上,便是在我身上,也轮不到你们染指,给我滚吧!”脚下一跳,把底下那人顺势踢了过去。那二人不便避开,伸手欲接,刚一触手,一道大力涌来,身不右己向后跌去,撞破房门,向外滚去,犹如滚地葫芦,直撞到栏杆这才止住去势。
这是刘飞扬懒地和这些小角色纠缠,只稍作惩处,让他们吃些苦头。那三人慌忙爬起身来,一运气得知自己并没受伤,知道那是人家手下留情,忙抱头鼠窜而去。
有江湖中人闻声过来,看见三人灰溜溜地走了,有相识的认得那是川鄂三雄,知道他们武功不弱,自也不敢招惹刘飞扬。店小二见房门损坏,苦着脸站在房外,却又不敢进来。刘飞扬见状,也知此事与他无关,饭菜必是被那三人暗中偷偷做了手脚,他一个小小店伙计如何能知晓。向他招手说道:“你不用担心,那是三个强盗,下了迷药欲害我兄弟二人,已被我打跑了。”说着,丢过一块碎银,道:“这是给你的打赏,你去端来一盆冷水,另外再安排两间客房,这损坏的房门,明天一并算帐就是!”
店小二大喜,不住道谢称是,屁颠屁颠地去了。刘飞扬用清水弄醒阿朱,阿朱见房门倒在一旁,急问那是怎么回事,刘飞扬笑着把刚才一事说了出来。阿朱心有余悸,说道:“此时少林寺的和尚还未把真相公布天下,江湖上的人都还道刘大哥身负易筋经秘籍。他们惧怕你的武功,只好偷袭下毒,那是无论如何也想得到少林的易筋经了。只怕从此以后还有许多诡计要施到刘大哥身上。”
刘飞扬笑道:“有我们易容术天下无双的阿朱在这,此事还不简单。只要你略施妙手,问题就解决了,又要麻烦你拉。”说来他也不喜欢脸上涂有异物,只是他不想惹多余的麻烦,在少林寺澄清事实前,还是易容而行较为方便些。
阿朱道:“这样自是省掉许多麻烦。不知刘大哥接下来要去哪里?”
刘飞扬道:“我要去渝州情义拳,阿朱你可愿意和我一起过去?我和大哥约好,待他事情办好后,便去那与你会合。”
阿朱稍一思索,也想不出当前何处可去,点头道:“那好,我便随刘大哥一起去渝州吧。”
第二天一早,阿朱已备好了面粉、浆糊、墨胶等一应易容物事,在刘飞扬脸上稍一涂抹,又提笔在他眼眶眉毛上画了几笔,算是化装完毕。她自己还是昨天那副模样。刘飞扬不禁笑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没画过眉毛,今天算是破了一遭拉!”
阿朱应道:“刘大哥数次三番为了萧大哥,便是要化装,也不可再让你成为粗鲁的汉子,总要让你成为个翩翩公子的模样。”
刘飞扬道:“阿朱说笑了,你本来俊俏的模样尚且变成这样,我化装成什么样子又有什么打紧?”
阿朱道:“反正也弄好了,你后悔也来不及了。”递过铜镜。刘飞扬一看,镜中的自己鼻梁高挺,浓眉大眼的,倒是英伟不凡,不由叫道:“可惜,真实的我可没这么帅气!”说着,和阿朱同时大笑起来。
刘飞扬跟着阿朱结帐走出客栈,直往南面而去。店小二虽然奇怪怎么换了个人,在银钱两清的情况下自也不会多嘴去问,只是心中暗暗纳闷。
刘飞扬虽心急见独孤,但有阿朱在旁,也不便快行。一路上仍是见到许多江湖中人三五成群的,所说的大都离不开刘飞扬和他从少林盗的易筋经。有说昨日川鄂三雄栽了个大跟头,又有说今日六合门掌门人夏拳师在客栈房中被人打得重伤吐血。种种莫名其妙的事全算到了刘飞扬头上,只听得他心中暗暗纳闷不已:我什么时候做了那么多的事拉?
几日后,出了河南地界,来到山西乾得县,找了家客店。阿朱唤过店小二端上饭菜,对刘飞扬道:“这几日那些江湖豪客见得少了许多,不知那少林和尚是否替大哥澄清了那些事?”
刘飞扬笑道:“我想他们应该已经向天下公布真相了,只是我们消息闭塞不知道罢了。”说实话他也是厌烦了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光明正大的行走天下,那还有什么乐趣?
阿朱微笑道:“刘大哥可是嫌脸上的这副模样还不够俊俏么?”
刘飞扬一愣,随即明白她是转着弯问自己,是不是想早日恢复原来面貌。如果,少林已经把真相公告天下,那么江湖中自不会有人再觊觎易筋经而找他了,自是少了许多麻烦。当下嘿嘿笑道:“可惜那毕竟不是我原来的样子,心中总是怪怪的。”
阿朱笑道:“这个模样很好了,刘大哥不觉这一路走来,街市上许多大姑娘都偷偷回头望你么?”
刘飞扬大窘,道:“哪有的事?”只因阿朱给他易容后的模样比他原来样子俊俏许多,更显俊朗不凡,每过一个城镇,走在街道上都有大胆的姑娘家迎面走过了,仍是不住回头凝望。更有大胆的青楼女子向他频频招手。他本来的相貌说不上英俊不凡,但也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在另一个世界时有时他也想自己如能长得再帅些就好了,只是如今模样是英俊不凡了,但感觉却不自在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想早日恢复原来的相貌。
阿朱道:“你瞧,对面那姑娘已看你许久了。”刘飞扬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小店斜对面一个姑娘站在店铺前,模样倒颇是可人,正痴痴地望着这边,见自己转头望去,忙又掉头望向别处,却还不时斜眼望过来。刘飞扬内力深厚,眼力也是极佳,还能看清她脸上挂着两片红霞。
阿朱呵呵直笑。忽地,一人踉跄跌倒在那个姑娘跟前,混身血迹,半边脸肿得不成人样,双手尤在身上脸上伤处抓个不停,口中痛叫不停,只吓得她惊声尖叫不已。只听一人阴恻恻叫道:“这无形粉的滋味如何,只要你乖乖叫上几声爷爷,我便解了你的痛苦!”
那人却是硬气,虽是痛苦不堪,嘴里仍是说道:“呸,我吴大通死也不会向你,你这星宿妖人俯首求饶!”双手支地,想支撑着爬起身来,奈何体力不支,又是一交摔倒在地。
刘飞扬心下明白,原来是星宿派的小丑,难怪敢如此嚣张跋扈,也颇为佩服那人的骨气,说道:“那人是条汉子,你在这等等,我去去就来。”不待她答话,身影一晃,人已来到吴大通身前。伸手疾点,已封住了他身上几处的穴道,止住了他的留血,说道:“朋友再忍忍,待我替你取来解药。”这才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那个星宿派中人。
只见对面这人,高头卷发,身穿黄葛布杉,开口向他说道:“你便是星宿派的人么,你留下那个什么无形粉的解药,滚回星宿海吧!”他素来有个脾气,对那些无关痛痒的小角色,懒得花上时间精力理会,便算惹上他的川鄂三雄,他都懒得提起精神与他们多蘑菇。
那人见刘飞扬身法奇快,又见他给吴大通止血点穴的手法精纯无比,心中已是一惊,却不想竟听他说出如此的话来,不禁气冲脑门,怒喝道:“哪来的狂妄小子,莫是失心疯了不成?”连地上的吴大通也好奇着望着他。
刘飞扬冷哼一声,那人被他盯着直发毛,心中道:此人敢口出狂言,必有几分本领,我可得先下手为强。拢在衣袖中的右手一弹,星宿派最歹毒的暗器穿心钉已破袖射向刘飞扬。
刘飞扬岂会中他暗算,身形不动,手臂一卷,穿心钉以来时更疾的速度倒射而回,正中那人的心口下的“乳根穴”,再高个两寸,就真地个穿心了。那人哎哟一声,飞出丈余,脸上痛苦万分,慌忙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倒出红色的药丸就要往嘴里塞去。倏地眼前一花,手中一松,瓷瓶和药丸全都不冀而飞,细看下已全到了刘飞扬手中。
那人手按着心口,五脏痛如针攒,嘴唇都被自己咬破,颤声说道:“求求你把解药还我,我,我受不了拉!”街上远远围观的众人见之前还是一副耀武扬威的神情,转眼就被刘飞扬制服,皆是不住喝彩,那个姑娘更是心弛神移,看着刘飞扬的背影。
刘飞扬道:“星宿派不是最谙毒药伤人么,如今也让你自个也尝尝其中滋味。”那人面如死灰,看着刘飞扬易容后的面容,忽地大声叫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是姑苏慕容复!”
此言一出,地上的吴大通脸色大变,刘飞扬心中一转也知道为何自己被当做慕容复了。传闻慕容复年轻英俊,武功高强,与人过招都是以对方的功夫取胜。而此时自己无论样貌武功行事皆与传闻中的慕容复极像。他也懒得和这个星宿派中人多说废话,口中说道:“废话少说,你若想少受些痛苦,便乖乖取出无形粉的解药。”
那人抖抖缩缩地取出另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蚕豆大小的红色药丸,颤声道:“以清水送服便可。”刘飞扬料他不敢做怪,伸手接过,示意阿朱倒来一碗清水,来到吴大通前,说道:“这位朋友,这是解药,你便吃了吧!”
谁知,吴大通竟不回话,手掌一挥打掉了刘飞扬手中的解药。刘飞扬武功强过他极多,但也不愈他竟有这手,手中解药被他打飞。刘飞扬纳闷地道:“你这是为何?”
吴大通挺了挺身子,道:“我吴大通虽是个无名小辈,但也不会和你这个乱臣贼子走到一起,谁贪图你的恩惠了!”
刘飞扬一时没会过意来,更是一脸纳闷,道:“你说什么?我只是看你这人骨气不错,也不奢望你报答什么的。等等,你刚才说‘乱臣贼子‘是什么意思?”
吴大通大声道:“你少在这装模做样,如今天下还有谁不知,你姑苏慕容家意图叵测,局心想挑起江湖纷争,收买人心,好供你们起事造反。你慕容复武功高强,吴大通自知万万不是你的对手,但你想收买我,那却是万万不能。”旁观中有耳力佳的人,听到“起事造反”四字皆是心下大惊,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生怕和自己扯上什么关系,倒是散去了大半。
刘飞扬闻言,总算明白他把自己误认做慕容复,而同时慕容家的图谋也已大暴天下,心下大喜,问道:“这是真的么?”
吴大通心下诧异,怎么他听到自己家族如此重大的事件竟还面露喜色,说道:“这还有假,少林派和丐帮联名公告天下,这几日江湖上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少林派和丐帮是天下第一大派和第一大帮,这等大事又怎么会胡乱出口!”说完,身上无形粉的毒痒又行发作,只是他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来,身子不由扭曲起来,脸上不断地滴下豆大的汗珠。
刘飞扬哈哈大笑,转身对星宿派那人道:“再拿两粒解药来!”那人虽是在旁痛苦难挡,但刘飞扬和吴大通的对话还是句句听在耳里,心中暗道:这慕容复莫不是失心疯了,听到此事竟还笑得出来!嘴上却不敢多说什么,又拿出了两粒解药。
阿朱此时也从客店里端来了一碗清水,来到刘飞扬身旁。刘飞扬一一接过,又对吴大通说道:“这位朋友误会了,我不是什么慕容复,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刘飞扬便是!”
吴大通大愕,结结巴巴道:“你,你是刘,飞扬?”刘飞扬道:“我干嘛要冒慕容复的名字?你先服下解药再说吧!”
吴大通心中暗道:他不是慕容复那是最好,我也不会和叛国逆党扯上关系。心下虽是半信半疑,但身上痛痒难过异常,嘴里说道:“你真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刘飞扬?”还是接过解药塞入口中。
阿朱在旁道:“正是。慕容公子是二十八九的模样,你瞧他有那般大么?”心中也不免为慕容复难过,如今慕容家机密泄露,不但中原豪杰甚至朝廷官府也要群起对付慕容氏,可想而知此时慕容复等人是何等处境了。她终究和慕容复十几年主仆,关系向来融洽,难免对他产生几许同情。
吴大通没有听出阿朱话中之意,此时药姓慢慢生效,身上痛痒也渐渐减低,喜道:“江湖传闻刘大侠仁义过人,为了揭发慕容家的图谋,甘愿身负恶名,引出假死数十年的慕容博老贼,吴大通好生敬佩!”
刘飞扬心下莞尔,想不到自己从江湖上人人痛骂的恶贼,一跃成为“大侠”了,笑道:“虚名何足挂齿。只要不是不是人人欲找我麻烦,我便心满意足了。”
星宿派那人忽地跪下说道:“刘大侠武功盖世,誉满江湖,小的万分佩服,请刘大侠赐予解药,小的定痛改前非,回去给刘大侠立个长生牌位,早晚上香祷告不止!”
阿朱笑道:“你这人倒是有趣!”刘飞扬眉头大皱,星宿派门人的厚颜无耻果然名不虚传。他本欲给他解药的,只是被他这么一恭维,倒不想给他解药了,要不岂不显自己是那种肤浅无知之徒。口中说道:“休要胡说八道,我问你,你来中原可是要找那神木王鼎,星宿老怪丁春秋可到中原了?”
那人闻言来脸色大变,他正是丁春秋手下第六徒弟穿云子,奉命出来追查盗走神木王鼎的阿紫的下落。那神木王鼎是星宿派至宝,对丁春秋关系重大,从无外人得知,惧与丁春秋素来淫威之下,呐呐不敢开口,只是全身颤抖不止。
刘飞扬见状,已知他十有八九就是来追阿紫的,只不知没了萧峰的庇护,她能否逃过星宿派门人的追拿。只是他对阿紫向来厌恶,就是她死了也全不放在心上。身子突然欺进,伸手直点穿云子小腹气海,顺手把穿心钉的解药瓶子塞到他手中,复又返回,其势快如闪电,口中说道:“你老老实实地回星宿海营生吧,再也不要回星宿派了!”
别说穿云子没有防备,便是他全力防范,也档不住刘飞扬的进袭,一下被他废去全身功力,心中虽是怨恨无比,却不敢稍露半点神色,向刘飞扬叩拜下便起身而去。
刘飞扬也不管他,对吴大通道:“朋友骨气极硬,刘某佩服,到那边一起喝几杯酒如何?”
吴大通身上毒创已解,脸上浮肿也消了差不多,闻言喜道:“不敢,不敢!刘大侠救命大恩,在下感激不尽,正要好好答谢!请!”
三人一起返回店内,阿朱命店小二重新换上酒菜。吴大通接过酒保的酒坛,亲手给刘飞扬倒了一碗,再给自己倒了碗,端起酒碗道:“大恩不言谢,吴某先敬刘大侠一碗!”
刘飞扬见他盛意拳拳,也不推迟,仰头喝下,说道:“在下不胜酒力,这酒就此罢了。只是有几件事请教吴兄。”
吴大通道:“不敢,刘大侠请问,只要是吴某知道的,定是知无不言。”
刘飞扬听了他“大侠”“大侠”的直叫唤,心里有些别扭,后又想正事要紧,也不阻止他,口里问道:“听吴兄言,少林派和丐帮联合向天下公告慕容家的图谋,那可有替丐帮前帮主萧峰洗脱罪名?”这也是阿朱极为关心的事,一颗心她不禁提到面上,在旁等候吴大通的回答,声怕他说没有。
吴大通听刘飞扬提起萧峰,面上一沉,竟现愤恨之色。忽又记起江湖传言,在聚贤庄刘飞扬曾当众和萧峰结拜为金兰兄弟,心中极是矛盾,面上也是极不自然。
刘飞扬和阿朱是关心则乱,见他那副表情,还道萧峰依旧身负恶名,未得昭雪。刘飞扬道:“难道少林派和丐帮没有向天下公告我大哥是清白的么?”
吴大通听他直认和萧峰是兄弟,心中苦闷,猛喝了口酒,说道:“不是。少林派的玄慈方丈亲自致函给丐帮诸位长老,一一澄清了萧峰之前所犯的罪行,言道他的养父养母和玄苦大师都是他人所杀,并非萧峰下的手。”
刘飞扬心下大安,阿朱说道:“那就好了。吴兄刚才的神情吓了我一跳。”她听得萧峰声名得雪,自是高兴万分。她此时男声男貌,吴大通根本不知她是女扮男装。
刘飞扬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问道:“吴兄可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也许在下能助一臂之力!”
吴大通也是胸怀磊落的汉子,猛一拍桌面,大声说道:“不瞒刘大侠,那萧峰虽洗脱了恶人之名,但他也是我的杀师仇人。我师傅在聚贤庄便是死在他的手中,刘大侠是我的救命恩人,但也是他的结拜兄弟。只是一事归一事,吴大通自知本领低微,但也要找萧峰报杀师大仇的!”说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刘飞扬。
刘飞扬和阿朱听罢心头震惊,两人互望一眼,皆是苦笑不已。聚贤庄一役,虽出无奈,但刘飞扬和萧峰手上都沾了不少人命。江湖上怨怨相斗无时无尽,不单是萧峰,便是刘飞扬,那些死了父亲,儿子,师傅,徒弟的江湖中人也不会轻易放下仇恨,可以想象的是有吴大通这种念头的人是大有人在。刘飞扬苦笑道:“聚贤庄之战本就事出无奈,多伤人名,那也是我和大哥皆不想的结果,试想在那种情况下,我们如不还手岂不也是死了千遍万遍了。”
吴大通只是闷头喝酒,不再说话。刘飞扬和阿朱也不知该说什么,一时场面极为冷淡。良久,吴大通站起身来,说道:“吴大通多谢刘大侠的救命大恩,但师恩如山,我如不找萧峰报仇如何能立于天地之间!”仰首喝完手中碗酒,向刘飞扬一揖到底,就此转身离去。
刘飞扬也不知如何挽留,心下甚是敬佩他的壮烈不屈,长叹一声看着他离去。阿朱不禁说道:“真是条汉子!”
虽从吴大通嘴里确定了萧峰恶名得澄,但刘飞扬和阿朱却感不到几分高兴,刘飞扬甚至几度有在去相助萧峰之意,但仔细想想终究作罢,二人继续往渝州方向而去。为避开聚贤庄中死在刘飞扬手上的江湖豪杰的亲朋好友认出本来面目,刘飞扬也没恢复原来面目,好在一路无事,半个多月后到了渝州郊外。
刘飞扬对阿朱说道:“快到情义拳了,我们换回原来的面目吧。”阿朱点头同意,二人向一农户借了间房子,依次洗去面上易容物品,阿朱也换回女装,露出原本俏丽的容颜。
谢过那户农家,进了渝州城中。离开渝州年半,刘飞扬依着记忆来到城西情义拳门口,门上挂着的“情义拳”三字的招牌,傲然孤立。上前敲了就下门,等待中刘飞扬脑中不禁浮现独孤、楚依依、林伟腾的面容,甚至死去的林老牛。
门缓缓打开,一个少年先是把头探出,打量着刘飞扬和阿朱二人。刘飞扬依稀记着他好象叫小顺,一年多来又长高了不少,笑着道:“小顺,还记着我么?我是刘飞扬。”
小顺闻言,大喜过望,叫道:“刘少侠,你终于来了。”欢叫着把二人迎了进去,扯开嗓子往内叫喊:“刘少侠,刘公子来了!”又怕里面的人听不真切,对刘飞扬道:“刘少侠请进,我先进去通报下!”一溜烟往里跑去。
阿朱笑道:“刘大哥你很受器重啊!”刘飞扬笑着不语,和她一起走到练武场。不知何原因,往日喧嚣的练武场,此时却不见一个弟子打拳练武,空当当的颇显寂寥。
一个少女从内厅走出,见到刘飞扬脸上先是一喜,后又见到他身边的阿朱脸上一滞,先向刘飞扬福了一福,说道:“两位里边请,小姐一会就出来。”刘飞扬见她模样好似最早看到给楚依依捣药的那位姑娘,只是叫什么没有印象了。
进了厅中,刘飞扬和阿朱分别坐下。少女站立一旁,眼光却不时描向阿朱,阿朱向她抱以微笑,她又慌忙转过脸去。刘飞扬问道:“前些日子和楚小姐一起回来的独孤公子可好?”他是有些奇怪,按理小顺那般大声叫喊,独孤早该听见,怎么还未出来,难道他出去了么?还有林伟腾怎也不见身影。
少女吱吱唔唔却并不回答,刘飞扬见状,心下暗怪也不再问她。没多久,楚依依在小菊的陪同下,从里走了出来。阿朱不禁脱口叫道:“王姑娘!”刘飞扬只和她说过情义拳有位楚姑娘,没和她说长得和王语嫣极为相似。
楚依依闻言一谔,说道:“见过刘大哥,这位是?”自是指阿朱了。小菊也跟着向刘飞扬行礼。
刘飞扬见楚依依虽是面带笑容,但面色间颇有几分憔悴,笑道:“小依,见你平安归来那就好了。她叫阿朱,是我结义大哥萧峰的红粉知己。阿朱,这位便是楚小姐,可不是什么王姑娘!”
阿朱听他说自己是“萧峰的红颜知己”面上一红,再仔细看着楚依依的面容,此时也发现她眉宇间颇有种英气,与王语嫣的柔弱之气大有不同,只是二人无论身材面貌,甚至连声音也差不多,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口中说道:“阿朱见过楚小姐。刚才失礼,只因小姐面貌和一位朋友极像,恩,几乎是一模一样了,一时误以为是她,请小姐勿怪。”说着,还不忘俏皮地伸了伸舌头。
楚依依笑道:“无妨。只是我也甚是好奇,原来这世上有人和我长得一样,有机会依依也想见见那位姐姐!”
刘飞扬心里一动,说不定楚依依和王语嫣还真有什么亲戚关系。李秋水女儿、外孙女几乎都是一个版本印出来的,李秋水和她妹妹李沧海也是极像,脑中隐隐闪过个念头,一时没能抓住。只是此事只是猜测,与他也没多大关系,他只是想想就过了。又见楚依依和阿朱也算融洽,心下也是高兴。又听她们相互涵蓄了几句,向楚依依问道:“小依,怎么不见我独孤义弟和林兄?”
楚依依轻声叹道:“他们已离开情义拳多时了,说是要去寻找刘大哥。”接着把她和独孤回到情义拳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独孤护送楚依依回情义拳没多久,他们便听到刘飞扬为了萧峰,在聚贤庄与天下江湖人士为敌,之后负伤逃去奚落不明。情义拳中上下都深感刘飞扬大恩,自是对他极为相信,众人大惊那是不必说。独孤哪想到那么多,却是极为关心刘飞扬,一直囔着要去寻找他。只是众人皆知他阅历极浅,不放心他独自前去,只是不断安慰他说刘飞扬吉人天相什么的,这才息了他的念头。
不料,数日后独孤还是不辞而别。林伟腾从楚依依口中得知他是刘飞扬的义弟,二人感情极佳,也深怕他有个万一。便安顿好了情义拳之事,也向楚依依辞别,一边寻找独孤,一边也是不住打听刘飞扬的下落去了。
更没想到的是,他二人里离去后,明教竟来人送来了楚万千的亲笔书函。当然,楚万千怕爱女担心,并没有说出是被明教囚禁,只说是在明教做客,并询问刘飞扬可曾请薛神医医治楚依依的病势云云。
说到这里,小菊插口道:“这半月来,小姐一面挂念楚老爷,一面也是担心刘少侠的安危,每日里都是忧心匆匆,可急死奴婢了,而林少爷又不在,幸好刘少侠平安回来,要不,小菊都不知该如何了!
刘飞扬听到这里,才知她为何面带憔悴之色,想必是忧心所至。又想起和明教的两年之约也即将到期,也该是要上明教一躺了,只是独孤又下落不明,不闻音讯,心中也是着急。只得说道:“小依请放心,楚前辈并无大恙,我当时和明教中人约定两年内要上明教,此时两年之约将近,我也要动身前往明教了,到时一并接回楚前辈。“
楚依依闻言,眉头却越发紧锁,问道:“请刘大哥据实相告,我爹爹可是被明教所胁,这才不能回来?”她冰雪聪明,从明教送信人的言语中,再回思近两年来老父不见音讯,心中已猜出几分,此时又听刘飞扬所言,心中已知八九父亲定是身陷明教了。其实,她当时便想只身前往明教,只是正如小菊所说的,她一面挂念老父安危,另一面也是担心刘飞扬等人,明教远在西南,路途遥远崎岖,她一个弱女子,也实在难以前去。
刘飞扬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想事到如今再瞒也是无用,长叹一声说道:“楚前辈的确身在明教,难以脱身。”便把当日情况一一说了出来。末了又说道:“那明教中人非是穷凶极恶之辈,而那严磷和于怀远与楚前辈也是有旧,想必楚前辈在明教只是失了自由之身,倒不会有性命之忧。”至于有没有皮肉之苦那就不好说了,当然这句话不可能对楚依依说了。
楚依依早听得泪珠打滚,咽着声说道:“原来爹爹一直身陷囹圄,做女儿的却不知情,可谓不孝之至!”
刘飞扬见状,倒有些手忙脚乱,说道:“小依别这么说,那是我一直瞒着你们,可恨当时我身手不济,要不楚前辈也不会落到明教手中,要怪只能怪我啊!”
楚依依闻言,道:“怎能怪刘大哥,小妹还要多谢刘大哥仗义相助!”
阿朱忽道:“楚小姐不必挂怀,楚前辈在明教中当无危险,要不明教也不会给楚前辈传书回来了。”她在旁听二人各自述说,总算大致明白事情的经过,这才插口说话。
刘飞扬忙不住称是。楚依依一想也觉言之有理,拭去脸上泪痕,说道:“小依一时伤感爹爹,让刘大哥和阿朱姑娘见笑了!”
阿朱道:“楚小姐孝心感人,阿朱是极为敬佩的!”其实她何止敬佩简直羡慕,心想:她虽然父女分别,但也是彼此挂念,而自己的爹爹妈妈却不知还记不记得自己这个女儿。想到这里心中也不禁难过。
楚依依上前拉住她的手,说道:“阿朱姑娘若不嫌弃姐姐愚钝,你我便以姐妹相称好么?”
阿朱见她说得真诚,喜道:“楚小姐貌若天仙,阿朱有你这样的姐妹那才叫开心呢,阿朱今年十七了,楚姐姐一看便比我大上一两岁,以后我便叫你姐姐了!”楚依依也笑着称呼“妹妹”,二人俱是欢喜不已,心中愁苦暂抛脑后。
刘飞扬见她们姐妹相称,自也是高兴不已,说道:“小依,我大哥萧峰有要事要办,是以把阿朱姑娘暂托我照顾,我想到了情义拳,这才把她带来,想暂住一段时日。之前心中还怕冒昧,现在看来我倒是多虑了。”
楚依依道:“刘大哥能想到我情义拳,小妹高兴还来不及呢!”说完,又补充道:“何况,我和阿朱妹妹一见如故,她想住多久都没不打紧。”
是夜一起吃过晚饭,楚依依拉着阿朱,要和她同床共寝,阿朱自也欢喜地答应。事实上,楚依依自小体弱,也无什么玩伴,平日所见也多是男性,虽有小菊丫鬟等人,但毕竟主仆有别,说不上什么知己。是以一见阿朱轻悄可人,也是心下欢喜。这才一见下,便认了姐妹
在小菊带领下,刘飞扬也到客房去休息了。只是一静下来,想到独孤出走,明教之约,萧峰的近况等等,几事纷至沓来,一时也是心烦意乱,难以入睡。独孤只身行走江湖,下落不明,最让他担心。而明教之约将至,说不得也是要马上前去。相比之下,萧峰找慕容家报仇反是最不让他担心的了。
就这样在情义拳在呆了数日,阿朱和楚依依感情日深,刘飞扬也甚少单独见到她们,二女整日里几乎都是形影不离,刘飞扬不禁大叹,女孩子家在一起真有那么多话题么?
这一日吃完晚饭,待下人收拾好碗筷。刘飞扬忽地说道:“小依,我决定了,明天便起身前去明教!”
楚依依面现喜色,说道:“多谢刘大哥!”若换其他事,她或许会出言挽留,只是这是关系到自己父亲的事,除了感谢,却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刘飞扬道:“那没什么。我毕竟和明教有约,况且我去明教还不单为了楚前辈的事,还和另一位前辈有关。”这话他也不是随口说说,无名老僧传他乾坤大挪移,其中之意虽没明说,他也明白,那是要他如有可能的话,要把功夫传回明教。乾坤大挪移是明教教主独传绝学,历代只有教主可练,而记载神功的羊皮藏在光明顶只有明教教主能进的密室隐秘处。不说后来的教主有没有进入密室,能否找到羊皮,便是找到了能否依法练成都是问题。
见楚依依和阿朱面上皆有疑惑之色,刘飞扬又说道:“只因我在少林遇见了明教前任,或许还是前几任的教主,受他恩惠也要上明教一趟的。”接着把少林寺中那个无名老僧的身份及他传授自己乾坤大挪移的事说了出来。
二女只听得啧啧称奇,阿朱道:“刘大哥那是得道多助了。”楚依依忽然低下了头,双手放在隐藏在桌面下的双膝上,不住摩挲。
刘飞扬见状,还道她仍是心忧父亲,笑道:“有了这层关系,楚前辈之事大可轻易解决,小依也不必担心的。”
阿朱看在眼里,暗骂声“呆子”,说道:“姐姐可是有什么话要说?”伸手在楚依依后面轻推了把。几日来她们两个无话不说,楚依依的心事又怎么瞒得过她?
楚依依这才缓缓抬起头来,只是秀眉微蹙,道:“小妹有一事相求,望刘大哥成全!”
刘飞扬道:“小依请说!”楚依依道:“希望刘大哥能带小妹同上明教,小妹许久未见家父,心中极是挂念。”
刘飞扬道:“小依挂念楚前辈的心情,我能明白。只是明教地处西南,路途遥远,小依你虽是病势痊愈,但身体柔弱,这一路上却是难行得很啊。”
楚依依银牙轻咬,道:“刘大哥太小看小依了,为了爹爹,这点路途算得什么,再说不是还有刘大哥在旁么?”只是后面这句声音细若蚊蚁。
阿朱也说道:“是啊,姐姐挂念楚老伯,想早日见到他,那也是人之常情啊,刘大哥怎能拒绝她一片孝心。”
刘飞扬道:“可是阿朱怎么办,总不能独自留下阿朱啊!”
见他松口,阿朱道:“我也不想和姐姐分离,反正我也没去西南之地,听说明教位处昆仑山,我也想去那走走呢,你不会不肯吧?”
刘飞扬还有些犹豫,道:“可是我和萧大哥约好了,他事情办完了就来情义拳找你……”
阿朱心道:怎么你这人这般不开窍!厉声道:“萧大哥在这找不到我,自会想方设法找我,他可不像你这般迂腐。”说完,也不禁想道,自己这个女孩家说这种话,实在不成体统,心中又羞又急。
见话说到这了,刘飞扬道:“那好吧,我们明天便一起上路。”见到楚依依秀美的脸庞竟带着几分幽怨之色,心头一震,话音一转,又说道:“其实,我是担心小依吃不得西南风霜之苦!”
楚依依道:“小妹也不是从小娇生惯养,刘大哥多虑了。”只是眼中朦朦胧胧多了些惆怅。
刘飞扬见状,心中如撞巨石,不敢再看她的容颜,说道:“那便这样吧,我们各自回去休息,明日便一起前往明教。”
楚依依站起身来,向他行了个礼,同阿朱一起转身离去。阿朱在转身时,还狠狠瞪了眼刘飞扬,和楚依依一起走进后厢房。
晚间,刘飞扬洗把脸后,正准备就寝,房外传来脚步声,一人敲门唤道:“开门,我有话说!”正是阿朱。
刘飞扬开门把她迎了进来,阿朱气冲冲地往桌前小凳坐下,说道:“我真被你气死了!”刘飞扬关好了门,返身便见她一脸怒容,轻声问道:“你是为了晚饭那事生气么?”
阿朱道:“我看你平日也是有智有谋,怎么现下如此蠢笨?楚姐姐的心意,你怎么会不明白呢?”
刘飞扬一愣,呐呐道:“小依的心意?”阿朱娇喝道:“小依,小依。你到底把楚姐姐当成什么人了,叫得这么亲昵?”刘飞扬道:“我,我只把她当妹妹般看待,绝不敢有半点亵渎!”说完,心里也不禁问自己,自己真只把她当做妹妹么?楚依依的绝世容颜自己真不动心么?是了,若不是楚依依秀丽无匹,换做一般姿色,自己还会动心么?显然自己对她动心的是她的姿色,却不是她的人,就好比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一般。
阿朱哪知道他心里转过那许多念头,闻言气极,指着他的鼻子道:“妹妹?楚姐姐对你的一片情义连我这个旁人都看出来了,你竟还把她当做妹妹!”
此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刘飞扬如遭点殛,眼中一丝喜色不自觉闪过,复又是茫然惊谔之色,道:“这怎么可能?”并不是他虚伪,在另一个世界二十二年,他不过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同样也有年轻人的虚荣浮夸之心。就好比几个男的在一起,当某人被人提到和哪个美女扯上关系,多少有点飘飘然,更不用说是美女还喜欢自己了。(我想看到这的朋友,应该大部分都有这种体会吧?那是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阿朱道:“那还有假?你可知道这几日来,楚姐姐与我聊得最多便是和你别后,你的经历,每当我说到凶险处,她都不由面色苍白,明知道你现下安然无恙,还是听得提心吊胆不止。当她听到你被人误以为是江湖恶人,你猜她是怎么说的?”
刘飞扬听得心头大震,不禁问道:“她说什么了?”阿朱道:“楚姐姐说:‘刘大哥宅心仁厚,古道热肠,绝不会做如此不义之事!便是全天下人都不信他,我,我也信他!”阿朱易容术巧妙无双,学人声音也是惟妙惟肖,此时她用楚依依的声音,说出这几句来,其中的柔情蜜意自是一显无遗。
刘飞扬只听得如痴如醉,口里喃喃道:“我有那么好么?我真有那么好么?她竟如此信我!”
阿朱道:“这可是楚姐姐亲口说的,我可没增一句,减半句。你若是男子汉,便亲自去见她。这几日来,我虽和楚姐姐形影不离,可也不见你私下找她。你若去找她,难道我不会借机避开么?现在楚家上下几乎人人都知道楚姐姐对你大有情义,便只有你个木头人似的。”
刘飞扬惊道:“这怎么可能,小依与他师兄林伟腾林兄,自下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才是楚家上下都清清楚楚的事!”
阿朱道:“他们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不错,但那又怎么样了?那位林伟腾我没见过,我不知道,而楚姐姐向来只把他当做哥哥般,哪有半点男女之情了,更何况他们也没有什么媒妁之约父母之命的,这又有什么打紧了?”她与楚依依几日来无话不谈,便好似亲姐妹般,此番着急来找刘飞扬,故是为了楚依依一片痴心没有着落。另一方面也是为刘飞扬着想,她深感刘飞扬撮合了自己和萧峰间的情义,一直心存感激,想着回报他。而见他竟无视楚依依这大好人儿的一片深情,自是为他着急不已。
刘飞扬何尝不明白阿朱的意思,长叹一声道:“可是林兄他对小依……”不待说完,阿朱急急打断他的话,跺脚喝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说了这么半天,你怎么还不开窍,那林伟腾怎么想是他的事,他只是楚姐姐的师兄,那又有什么了!”
刘飞扬道:“只是,只是……”只是了半天还就是只是不出个什么。他本想说:“只是这男女之情讲究真心实意,而我却不知是真个喜欢小依,还是只喜欢她的容貌!”只是这句话也实在难讲出口来。他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他坚信男女间只有彼此情义相投,在一起才能其乐融融。若以后发现自己只是喜欢楚依依的外表,而不是真心喜欢她的人,那时楚依依怎么办?(哎,也正是有他这种想法,他在另一个世界二十二年了,还是光棍。)
阿朱气得甩袖欲走,道:“你怎么婆婆妈妈的,你若不喜欢楚姐姐,便向她直说了,免得楚姐姐空抱希望,最后落得伤心不已。”
刘飞扬不禁苦笑:这事如何能说的,阿朱还真是个小姑娘。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愣愣地站在那儿。忽听门外传来一声抽噎,阿朱打开房门,不禁脱口叫道:“楚姐姐!”
刘飞扬一惊,闪身而出,只见门外走廊凭栏处正倚着一个黄衣女子,长发随风轻飘,在一片月光洒耀下,双肩微微颤抖,脸上挂满泪水,顺着脸颊落在绸衫上,不是楚依依还有谁?
见到她那我见尤怜的模样,刘飞扬忽感心中一阵颤栗,那是一种心痛的感觉,只是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楚依依见他现身,猛地掩面转身疾奔,更是止不住的哭声出来。阿朱大叫道:“楚姐姐!”也跟着跑了上去。刘飞扬心头剧震,脚下疾点如箭般追了过去。
楚依依在饭间,见刘飞扬一点也意识不到她的情义,心中惆怅万分。后经过阿朱开解,心情这才稍微平复了些。只是阿朱临去时,神情古怪,她心下好奇,这才来跟了过来。本来以刘飞扬的功力早该听到她的到来,只是当时他心绪不宁,竟听不到门外的声响。楚依依在外听到刘飞扬丝毫不表露对自己的感情,甚至几度拿林师兄出来当挡箭牌,直到后来终于心灰意冷,想到自己竟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不禁失声哭了出来。
在她自怜自伤之际,一见刘飞扬,自觉无颜见他,立马便跑。只是她此刻心神失守之下,没跑几步,脚下一个踉跄便向前向前跌去,刘飞扬后发先至,已赶到她的身前,弯身往她腰间一抱,顺势把她抱入怀中。
这是二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刘飞扬只觉触手处,温暖适人,柔若无骨,鼻间钻进一股沁人的幽香,全身说不出的舒服,内心竟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结束。楚依依也是何尝如此被人抱在怀中,还是心仪的男子,闻着男人特有的气息,身心俱软。
蓦地楚依依惊醒过来,猛地挣脱刘飞扬的怀抱,满脸羞红,心若鹿撞,低头不语。刘飞扬怀中一轻,人却如飘呼呼的天上重回地上,轻声道:“小依。”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目四望,阿朱却已不见踪影。想到刚才佳人入怀的那种美妙滋味,胆气大壮,走上前去,拉住楚依依的手,说道:“刚才阿朱说得是真的么?”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想摔自己一巴掌,这话要她怎么回答?
楚依依只是略一挣扎,两只柔软润滑的手掌便任他握在手中,只是头低得更下了,心中一颗芳心扑扑直跳,直似要突出胸口来。刘飞扬见状心下终于确定,说道:“对不起小依,刘大哥愚笨非常,一直不明白你的心意,直到此刻才知道。”
楚依依道:“你明白了人家的心意,却又如何?”声如蚊呐,几不可闻。刘飞扬结结巴巴道:“小,小依,你愿意,愿意让我,我从此照顾么?”短短几个字,却比和慕容博大战一场还要累上百倍。
楚依依芳心暗喜,缓缓抬起头来,问道:“刘大哥莫不是可怜小依,随口说说?”
刘飞扬见她雪白的面庞上还带着泪痕,真个是山茶朝露,我见尤怜,心中一荡,急急说道:“不,不是。天上明月为证,我若是随口胡说,那我就……”正待说出个重誓,楚依依的两根芊芊玉指已贴到唇边,只听她轻声道:“小依相信刘大哥的话!”
刘飞扬大喜,混身轻飘飘,似在梦里云端,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楚依依一惊,退后一步,嗔道:“你,你这是做什么?”刘飞扬笑道:“我实在是开心不已,心中喜悦难禁,直想大笑出来!”
楚依依见他说得真切,心中甜蜜,嫣然笑道:“你可别叫,若惊来众人,那可羞死了!”
刘飞扬忽地跨前一步,右手搂着她的腰后,往身前一靠,左手扶上她的脸庞,轻轻拭去她的泪痕,柔声道:“以后刘大哥保证,绝不让小依再次伤心落泪!”说到深情处,伸颈过去,吻向她的樱唇。楚依依粉脸晕红,宛转相就,闭上眼睛,四唇终于相接。
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天地俱都不存在般,彼此心神全部贯注在对方身上。天上的月亮也悄悄躲到云后,也似怕打扰了二人。
“飞扬,飞扬,快起床了!”刘飞扬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入眼的竟是许久没见的母亲,还有父亲,两老正一脸关切地注视着自己,再看周围环境,床铺,书桌,电脑,正是自己那个世界的房间的摆设,自己怎么又回来了?刘飞扬不禁问道:“爸,妈,我睡了多久了?”
老妈笑道:“你这孩子真是的,又睡到了大中午才起床,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通宵玩电脑了,这样容易弄坏身体。”
刘飞扬唯唯应是,但忽然感到身体一阵飘忽,眼前人影渐渐模糊,面前老爸老妈的样貌竟变成了萧峰和阿朱,只听萧峰豪爽笑道:“二弟,大哥终于报了大仇了,这下可以和阿朱去塞外放马牧羊了!”不待刘飞扬说话,眼前景物又不断变幻,所见过的人一一出现,最后楚依依一身黄色绸衫出现在身前,轻声说道:“刘大哥,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刘飞扬心中喜悦万分,伸手欲拉住她的手。突然,楚依依面容扭曲,胸前凸出利剑,伤口泊泊冒血,一人恶狠狠地道:“刘飞扬,你令我家破人亡,我要杀了你心爱的人,让你痛苦万分,哈哈。”楚依依身后闪过慕容博疯狂大笑的样子。刘飞扬心痛不已,大叫道:“不要啊!”
蓦地刘飞扬满头大汗从床上弹起,再一细看,布帐木床,圆桌木凳,雕梁画栋,依旧是在楚家客房中,不禁喃喃道:“还好只是场恶梦!”穿好衣服,顺手拿过枕旁的一本册子,靛蓝的封皮上写着“七伤拳谱”四个大字,微微一笑,脑海中又浮现昨晚那甜蜜的时刻。
昨晚,刘飞扬和楚依依一吻定情后,心情各是愉悦无比,卿卿细语,道不尽的儿女情长。见天色已晚,夜风渐凉,刘飞扬送楚依依到了她的房门口,刘飞扬正欲回房,忽被楚依依叫住,让他在房外稍等,自己进了里去。
楚依依进房没多久,从房内拿出一本小册子,递到刘飞扬手中,说道:“这是爹爹放我这的拳谱,在小依手中也无大用,刘大哥可拿去参详。”
刘飞扬惊道:“这怎使得,这是楚前辈家传之物!小依给了我,恐有不便!”
楚依依脸上又现红晕,娇嗔道:“爹爹对刘大哥也是感激不已,更何况若不是此书,你我也不会相识!”刘飞扬心下明白,楚万千若不是偶然得到此书,误以为给楚依依练了可增强体质,不想适得其反,楚依依越发病势沉重,楚万千这才上明教盗药,归途中遇上了刘飞扬,这才有了后来之事。这本七伤拳谱,可说便是他们之间的一条红线,冥冥中把他们牵到了一起。此时,楚依依把它赠送给刘飞扬,更是有如定情信物般了。
刘飞扬不再推辞,把书纳入怀中,道:“那我就收下了。夜深了,小依你也早点休息吧,明日好养足精神一起前去明教。”
直到楚依依房内歇灯,刘飞扬这才转身回房。回到房中,脑海中不住浮现楚依依的音容面貌,及刚才和她在一起的那旖旎风情。心情久久难以平复,索性便拿出了七伤拳谱,看了起来。
这七伤拳谱是用楷书所写,方方正正的,繁体字也难不倒刘飞扬。他翻开第一页,便见上面写到:五行之气调阴阳,损心伤肺摧肝肠,藏离精失意恍惚,三焦齐逆兮魂魄飞扬。果然并不见写着“一练七伤,七者皆伤”,“先伤己,后伤敌。”等警示字样,想必连创造这门功夫的前辈高人初时也没意识到此点。
刘发扬连翻数页,大致明白七伤拳的拳理重在运气法门,一拳七劲,或刚猛,或阴柔,或刚中有柔,或柔中有刚,或横出,或直送,或内缩。实在令人防不胜防,练到大成,威力之大便是和降龙十八掌也是难分上下,相反拳招反是次要了,全书记载不过寥寥数招。
看了个把时辰,刘飞扬并没有急着练七伤拳,心想来日方长,觉得微有困意,便上床去睡了。
刘飞扬把七伤拳谱收入怀中,迈步出屋,来到大厅,见到阿朱和楚依依已是等候多时了。阿朱笑道:“果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刘大哥今日竟睡到了此时方醒!”说着还偷偷向楚依依做了个鬼脸,弄得楚依依面红耳躁,目光轻轻撇向刘飞扬,心中自是喜悦不尽。
刘飞扬已知昨晚之事,定逃不过阿朱这鬼灵精,也有点不好意思,道:“你们都准备后了么,我们这便起程吧!”
阿朱又笑道:“哎哟,我的刘大哥,你和楚姐姐精神爽利,不吃饭可以,我可受不了啊,总要先吃饱了才好上路啊!”
楚依依大羞,道:“妹妹休要胡说!”刘飞扬也是大窘。
这一顿早饭自是吃得极是开胃,看着楚依依一语一颦,娇羞嫣然的模样,刘飞扬心中也是无限喜悦。
自林伟腾离去后,情义拳中已停了对外授拳,只剩下些心腹门人,及一些丫鬟下人。他们也都知道楚依依今日要随刘飞扬出去寻回楚万千,有机灵的更早租了辆马车前来。
刘飞扬等人吃过早饭,与情义拳众人一阵挥别,小菊更是拉着楚依依的手泪流不止。本来,小菊也想陪同楚依依前去,只是刘飞扬每见她一面,心中便代楚依依泛起一阵愧疚,对她也是好生怜惜,不想她再拔山涉水,多受辛苦,以种种理由婉拒了过去。楚依依现在对让刘飞扬可说是言听计从,也不想让他认为自己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当然也无异议。三人上了马车,随着车夫一声鞭响,就此出城而去。
从城西出去,行了不过半个多时辰,后面传来一阵急切的马踢声,一人大叫道:“刘师叔,刘师叔!”
刘飞扬一听,竟是薛神医薛慕华的声音,吩咐马车停下,从车前跳下。马车内楚依依和阿朱也听得动静,揭开车帘,探出身来。阿朱道:“怎么回事?”
刘飞扬道:“是我那师侄薛神医薛慕华,他急匆匆赶来,不知有什么事?”二女哦了一声,她们都受过薛慕华医治,自是知道他和刘飞扬的关系。
没多久,一匹枣红骏马在马车前停住,薛慕华翻身下马,来到刘飞扬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笺递上,说道:“可算追到刘师叔了!”
刘飞扬心下惊异,道:“慕华,这是什么?”接过一看,见信封上写着几行字:刘飞扬刘师弟亲启。落款是:擂鼓山苏星河上。打开一看,见信上写道:飞扬师弟:欣闻师弟才识过人,为武林后起之秀。师兄不肖,也感我逍遥派复兴有望,极盼一见。望在八月十三前,驾临河南擂鼓山,同时摆下一道棋局,恭迎天下才俊……
只听薛慕华道:“经少林派公告天下后,师叔声名如日贯天,慕华斗胆上了擂鼓山向恩师禀明一切,蒙他老人家恩典,重又收录我等几位师兄弟重回师门,此全仗师叔之助。”
刘飞扬看了信,大致明白苏星河的目的,看来他也想亲眼见见自己这个自称是逍遥派的师弟,对了,更有可能便是无崖子听了苏星河所说,是他想见自己的妻子。想必他也防有诈,再摆下珍珑棋局,希望能有人解开,好传他一身功力。心中直笑,见便见,怕你不成么?说实话心里也想见见这位“师伯”无崖子。扬扬手说道:“那是你们的造化,说不上是我帮了什么!只是我眼下要去明教一趟,时间上恐怕赶不及了!”
楚依依和阿朱此时也下了马车,楚依依先向薛慕华谢过了医治之恩。阿朱也不行礼,当日她是易容被薛慕华医治,离去时还割了他的胡子,数月不见,此时见他的胡子只有寸余,不禁暗自偷笑。薛慕华江湖阅历极丰,一眼看出楚依依和刘飞扬关系不浅,赶紧还礼,连称不敢当,至于阿朱他只是觉得面善,倒也不在意。
刘飞扬把信递给二女过目,淡淡说道:“看来要让苏师兄失望了。慕华,你回去转告苏师兄,便说等明教事了,我再去看望他便是。”
薛慕华大急,他不知道刘飞扬和明教有什么瓜葛,也没空理会,道:“恩师再三吩咐,请师叔在八月十三前能上擂鼓山一趟,事关重大,请师叔应允!”
刘飞扬心道:难道无崖子快要撑不下了么?说道:“何事如此紧急?莫非苏师兄身体抱恙么?”
薛慕华道:“那倒不是,只是恩师千叮万嘱,其中详情师侄也是不知。”月前,苏星河得知了刘飞扬的名字,心下大喜,忙禀告给无崖子。无崖子也对刘飞扬大感好奇,心下也是极为宽慰,当时便有意把功力全传给刘飞扬。但又怕其中有诈,这才吩咐苏星河遍洒名帖,广约江湖棋道高手,同上擂鼓山破解珍珑棋局。
无崖子一生所学极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是不在话下。除了天赋过人,那还得对各门学问兴趣盎然,才能有大成就。那珍珑棋局是无崖子偶得之先人残局,他再加以演化而成,但不想连自己也破解不了。他自负棋道妙手,对此事也一直抱憾于心,更希望在有生之年,能有聪明才士婆解,也算了了一件心事。
刘飞扬见他神情,似并不知道无崖子之事,说道:“可是我已答应了楚姑娘,要去明教接回楚老伯,你总不能教我言而无信吧!”
楚依依心下一甜,向刘飞扬报以一笑。薛慕华哑口无言,江湖上最重信诺,他也不知为何他师傅如此急着见刘飞扬,自是说不上话来,只急得团团转。
楚依依见状,说道:“不知薛神医师门有何大事,要找刘大哥?”她本想说“苏前辈有何事要找刘大哥?”后想起自己和刘发扬的关系,急忙改口。
薛慕华苦着脸道:“在下辈分低微,并不知情!”
楚依依转向刘飞扬道:“刘大哥,我爹爹之事并不急在一时,看薛神医的神情,想必你的师门真有要事,何不先上擂鼓山见见苏先生。”
薛慕华闻言大喜,忙接道:“楚姑娘深明事理,在下极是佩服。”要说他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除了苏星河,哪里这般恭维过谁了?只是刘飞扬身份特殊,楚依依和他关系不浅。最重要的是,苏星河交代他定要把刘飞扬带上擂鼓山,他重回师门,自不想第一件事便办不成。
刘飞扬沉吟道:“也罢,我和明教之约还有半年,想必时间还来得及。小依既然开口了,那我们便先去河南擂鼓山,再转道去明教吧!”
薛慕华自是大喜过望,不住向楚依依道谢。几人重上马车,刘飞扬吩咐车夫改道南去。这车夫是渝州人,也巴不得不去那西南异域,反正银钱照给,自是没有丝毫异议。薛慕华骑马跟随在旁。
路上,刘飞扬想起一事,问道:“慕华,你可知道苏师兄这次的棋会,还请了哪些江湖上的人?”
薛慕华道:“这个慕华不知,请人之事俱由恩师手下那些聋哑人前去。师侄只知道那个棋局是师祖所留,恩师希望能有才俊之士能解开棋局,还师祖一个心愿。”说完想到,恩师当年正是不忍刺聋毒哑自己几个师兄弟,这才被迫把自己几人赶出逍遥派,心中感激更是无以复加。
刘飞扬又问道:“你远道而来,可有听过我义兄萧峰的消息?”听到说到萧峰,阿朱也把车帘揭开一角,仔细倾听。
薛慕华道:“江湖传闻姑苏慕容乃三十年前,造成雁门关惨案的元凶。萧峰为报杀母大仇,于月前杀上姑苏燕子坞。可慕容氏早得到消息,燕子坞也是人去楼空,连下人也不见半个。目前江湖上沸沸扬扬都在讨论此事,只是无人知道慕容一家迁到了何处。”他并不知道当年雁门关之事是由刘飞扬说出去的。
阿朱听到萧峰并没有和慕容家撕杀起来,心中不由一宽。刘飞扬心下也是暗暗琢磨,看来那个房佑龙并没有和慕容博一道。单以燕子坞慕容家的实力,并不足以对付得了萧大哥和萧前辈。这点慕容博定也是知道,他生性谨慎,绝不打没把握的战。想必他暗中布置的实力不在江南一带,这才举家迁徙,只是他会去哪呢?他自是不明白房佑龙和慕容博的关系,忽又问道:“慕华,你当初为何要和游氏兄弟,一起召开那个英雄大会对付我义兄?”
刘飞扬一直想不明白,薛慕华绝不是那种以江湖公益为先的人物,单看他之前每医治一人,便向人索要武功当做回报便可看出一二。
薛慕华虽在骑乘之中,但也一直望着刘飞扬回话,此时见到他的眼神,心中发虚,竟不敢望他。刘飞扬追问道:“没事,反正事情也过了,我不会怪你。”
薛慕华这才说道:“师叔也知我派出了个逆徒丁春秋,他欺师灭祖,在江湖上无恶不作。奈何恩师……那个武艺不如他,而我们这些不成才的弟子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师侄当时想萧峰恶名卓著,若能除了他,中原豪杰必可感念我的恩德……”
刘飞扬接道:“你道这样便可让中原人士替我们清除丁春秋这个败类么?”见薛慕华不敢接话,继续说道:“你可真是糊涂,丁春秋为祸天下也不是三两载的事了,何尝有人去找他算帐了。我逍遥派的事,还要借助外人么?”他近来多以逍遥派中人自居,越来越把自己当成真正的逍遥派一份子了。
薛慕华额上冒汗,唯唯应是,哪敢顶上半句。刘飞扬见状也稍觉愧疚,说道:“我也知道你的出发点是好的,还好我义兄没事。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
薛慕华惊道:“谢我?哦,师侄不敢!”他还道刘飞扬说得是反话,心中更是惊惧,就怕他在苏星河前说上什么。
刘飞扬笑道:“你放心吧,我说过事情已经过了,我不会怪你的。”若不是有薛慕华召开对付萧峰的英雄大会,他上哪找机会和萧峰结拜,想想当时在天下群豪前和萧峰结义的情景,心中真是豪情万丈。
薛慕华这才心下稍定。
擂鼓山在河南嵩县屈原岗附近,离渝州约两千里路程,众人日行夜宿,一路上也没遇上什么麻烦,大约半个月后来到擂鼓山下,才不过八月十二,离约会之期还有一天。
因山势陡峭,马车难行。刘飞扬给了车夫赏钱,打发他先行离去。擂鼓山相传为古代战时擂鼓助威之处,至于是哪个朝代就难以考较了。此时还是夏秋时节,漫山林木望去,苍翠葱郁,还不时见到山峰峭立,怪石嶙峋的景观。刘飞扬心道:《天龙》原书中好象没写到逍遥派的门派所在地,只讲无崖子被丁春秋暗算击伤后,在此蛰伏了几十年。其实,这地方做逍遥派的总坛也不错拉。
山势越行越高,刘飞扬见楚依依娇喘不已,额上点点香汗,上前扶住她的手腕,轻声道:“累了么?”楚依依首次见她在众人前,也毫不隐瞒对自己的亲热关怀,心中又羞又喜,道:“我没事的。”
薛慕华见状,说道:“反正已到了擂鼓山,我想两位姑娘也走累了,不如我等就在此休息下,师叔你看如何?”
阿朱笑道:“我可没说累了哦!”虽是如此说,还是几步硼跳来到楚依依身旁,说道:“姐姐,上那坐坐吧!”指了指旁边一块较为干净的岩石。
这一路上薛慕华早见识过阿朱的机灵调皮,倒也颇喜欢她不时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自不会和她辩驳什么。刘飞扬牵着楚依依的手到那块石头前,手臂一挥,上面的灰尘颗粒自是远远荡去。阿朱又笑道:“姐姐,你看刘大哥多细心啊。之前,我还以为他是块木头呢。”
楚依依含笑不语。阿朱也笑嘻嘻地依在她身旁坐下。刘飞扬功力深厚,只是在旁站立,开口问道:“慕华,大概还要多久才到苏师兄所住的地方?”
薛慕华恭恭敬敬地道:“山路崎岖,再行一个时辰便可到达,转过个石涧,有个山谷,那便是恩师隐居之处了。”
刘飞扬点头,若有所思,薛慕华不敢打扰他,静立一旁。忽听,刘飞扬说道:“山下有人来了,想必也是来参加棋会的江湖中人。”
薛慕华策耳凝听,只听山风扶林作响之声,丝毫听不到人声,聚贤庄一战后,他已知道刘飞扬武功大进,自是不会怀疑他说的话,只是在心里暗暗佩服他功力深厚,不住默念“师叔功力深厚,实是我逍遥派大幸”等等。
过了半晌,不单是薛慕华,连阿朱和楚依依也听到远处传来一人长吟声,随着那人不断走近,甚至听到那人吟的是:“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悠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楚依依幼时对诸子诗篇颇有涉及,知道那是陶渊明《饮酒》中的名句,这几句本是有超脱凡尘,远离尘世之意。而那人念来,其中却颇有惆怅,诗词语气中有种苦于无法超脱现实的苦闷。
没多久已见一行五人款款漫步而来,刘飞扬眼尖,见当前一人,身着蓝色公子长衫,面貌英俊,竟是段誉,身后四人,或拿铜棍,或执判官笔,或腰插双斧,俱是一脸英气,想必是大理褚古傅朱四大护卫了。他转身向阿朱道:“你哥哥来了。”阿朱一呆,还没会意过来,刘飞扬又冲段誉等人叫喊过去:“段誉段公子,幸会,幸会,可记得那无锡城外杏子林中刘飞扬否?”阿朱这才明白来的竟是段誉,想到自己的身世,眼中神色复杂之极。
段誉闻言一惊,道:“原来是刘公子,幸会之至。”脚下自然加力,向上行去。身后四大护卫同时加速跟进。
待走近一看,段誉见当前那人长衣飘然,正是当日有一面之缘的刘飞扬,双手抱拳,正待再行过见面礼,眼睛却看着刘飞扬身后一人看得直了,嘴里喃喃道:“王姑娘!”眼里再无他物。
刘飞扬知道他定是把楚依依误当做王语嫣了,暗道:这小子还真是痴得可以!暗暗咳嗽一声,不想段誉竟仍没回过神来。阿朱自是知道他对王语嫣心慕非常,只是她此时也是心事不定,根本顾不得那许多。薛慕华见状却是大为恼火,他不认得段誉,只觉这小子无理之极,在他心目中早把楚依依当做刘发扬的爱侣,怎容别人如此注视。大喝道:“嘿,你这人怎么如此无理,竟直直盯着人家姑娘家看!”
有如一声棒喝,段誉才从梦游中回过神来,发现连阿朱也在这里,更当她是王语嫣,冲楚依依道:“王姑娘,无锡一别数月,近来可好!”而身后四大护卫却对视一眼,俱是苦笑不已,面上大感无光。他们虽没见过王语嫣,但这月来听段誉念念不忘,自也知道有这么一人。如今见楚依依容颜清秀无双,心里皆想:果然是倾国倾城之色,难怪小王爷为她朝思暮想。
楚依依先前也觉段誉极是无理,后来才记起阿朱所说有个女子和自己长得极像,想必他是把自己误认做那为姑娘了,心下稍悉,道:“这位公子认错人了,小女子并不姓王!”
段誉闻言,直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从头凉到脚,还道王语嫣在生自己的气,惊得说不出声来。刘发扬笑道:“段公子你确实认错人了,她姓楚,可不是什么王姑娘。不信,你可问阿朱。”
段誉转而望向阿朱,阿朱说道:“她确实不是王姑娘,段,公子认错人了!”内心却是发堵,不住狂喊:他是我哥哥,他是我哥哥,我终于见到亲人了!
段誉哪知道她的心里,这才确定楚依依不是王语嫣,上前深深一揖,道:“在下无状,唐突了小姐,请小姐莫怪!”楚依依还了一礼,道:“公子不必客气。”她自也看出段誉对那位姑娘是钟情到了极处。
刘飞扬这才向段誉等人介绍了薛慕华。阎王敌薛神医在江湖上鼎鼎大名,段誉等人皆是久闻大名,纷纷上前见过。大理四大护卫也各自抱了名号出来。薛慕华已知段誉先前是认错人了,又见他举止有理,也不在对他挂怀于心。
众人寒暄几句话,刘飞扬拉过阿朱,说道:“本来此事我是不应该讲,但见阿朱闷闷不乐,实在多嘴要说上几句。”
段誉等人大奇,四大护卫中的朱丹臣道:“刘少侠有何事但请直说。”刘飞扬近来那是大名远播,段誉和四大护卫也有耳闻,对他也是极为推崇。
刘飞扬见阿朱还有些忸怩之色,说道:“我要告诉各位得知的是,有关阿朱的身世!她是小镜湖阮星竹阮女侠失散多年的女儿!”
“什么!”四大护卫齐齐出声惊道。他们自是知道段正淳和阮星竹的关系,阿朱是她的女儿,岂不是段正淳的女儿,镇南王府的郡主身份。段誉也知道自己父亲目前在小镜湖和一个姓阮的阿姨在一起,他素知父亲的禀性,心中不禁喊道:看来我又多一个妹妹了。
朱丹臣也不禁问道:“刘少侠,此事当真?”刘飞扬叹口气道:“此事由我说出口,的确有点骇人,但却是千真万确。我与阿朱也算情同兄妹,自不忍看她有宗认不得,待日后见了阮女侠,自有分晓,我只是先给你们打个醒。”
四大护卫面面相觑,还是朱丹臣道:“请刘少侠恕罪,此事事关重大,并不是我等做下人敢妄自非议的。日后见了段王爷自当禀告。”
刘飞扬点头道:“这我晓得!”段誉才不管这些,走到阿朱跟前说道:“原来,你竟是我的妹妹,那可太好了。”他虽不是段正淳亲生,但实在有几分父风,皆是对美女极为尊重,在姑苏“琴韵小筑”中明知阿朱是个小姑娘,还对扮成老太婆的她下跪磕头,实在是痴到了极处。
阿朱本也是心乱如麻,但看着段誉笑呵呵的样子,想到和他初遇时的经历,心情没来由轻松起来,不禁笑了出来。段誉道:“那日在燕子坞中,我就想我要是有个机灵活泼的妹子那该多好,想不到你真是我的妹妹呢。”
阿朱道:“我也不知你是我哥哥,那日还要你……你可不要怪我!”
段誉喜道:“你肯叫我哥哥了,太好了!”
刘飞扬道:“你们兄妹相认,我也替你们高兴,等阿朱见了镇男王或阮女侠,自当呈上信物,也好还她个名分。”
阿朱心下感激不已,道:“多谢刘大哥!”楚依依上前,握住她的手,也是替她高兴万分。
刘飞扬道:“你我何虚客气。我这也是为了萧大哥。”转向段誉道:“我知道段公子也是萧大哥的结拜兄弟,若段公子不嫌弃,刘某虚长你几岁,称呼你为三弟如何?”
段誉为人素无架子,也早已听闻刘飞扬和萧峰在聚贤庄数百个江湖豪杰目睹下结为兄弟,后也听闻了他不少的事迹,对他也是心仪许久。闻言大喜,道:“二哥豪气干云,小弟也是仰慕已久,请受三弟一拜。”说着,当众拜了下去。刘飞扬自也是跟着拜倒,二人互相拜了八拜,站起后俱是满心欢喜,大笑不已。众人也是欢喜不已,除了薛慕华面色古怪,心中暗道:刘师叔率性而为,哎,我又多了个长辈。
楚依依上前道:“恭喜刘大哥又多了个兄弟!”
段誉见她对刘飞扬颇为亲近,看着她的面容难免又想到了王语嫣,一颗心又飞到了王语嫣身上。
刘飞扬也猜想他定是忍不住又在想王语嫣了,问道:“三弟,可是来参加明日的棋会的?”
段誉道:“正是。小弟酷爱围棋,听闻聪辩先生棋艺高超,遍约天下棋道高手与会下棋,小弟自不量力,也想参与盛会。二哥想必也是来参加棋会的了!”
刘飞扬笑道:“不瞒三弟,我的棋艺只如六七岁顽童,登不了大雅之堂。此次前来是为了另一事。”心想。他终会知道苏星河是逍遥派中人的事,当下也不瞒他,把自己和苏星河的关系说了出来。
段誉大奇,道:“原来,二哥竟是逍遥派的传人,真是意想不到!”心中不禁想到,无量玉洞中的神仙姐姐的留言,要他杀尽天下逍遥派的人,心中不禁一跳。后又想到楚依依和神仙姐姐长得也是如此相像,莫非和她有什么关系?
刘飞扬道:“其中关系我们日后再谈不迟,时日不早,我们还是快点上去吧。”说着,也不忌讳旁人在场,拉着楚依依的手,轻声说道:“山路难行,我带你!”楚要依脸上飞过一片红霞,娇羞不已,却是任他握住小手。
薛慕华见了,心中不禁叹道:这刘师叔真是率性而为到了极至。走到了众人前面,在前带路。众人一齐随后而行。段誉走在众人当中,明知楚依依不是王语嫣,可还是忍不住不时向她背影偷瞧过去,大叹造物的神奇:怎地她和王姑娘长得竟这般相像,俱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不由暗自羡慕刘飞扬,心中想道:若王姑娘也这般对我,我便是立刻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
一行人行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山涧旁。薛慕华从怀中取出炮仗,打火点燃。砰的声响,炮仗窜上天空,啪啪啪连爆三声响。只听他说道:“前方道路愈发难行,家师不欲怠慢贵客,待会有专人前来迎接。”众人皆是大叹聪辩先生待客周到。
没多久,前方奔来十余人来,多是乡夫装束,有一半人手中拿着长长的竹竿。到了近处,薛慕华当先迎了上去说道:“大师兄,三师兄,四师兄快来见过刘师叔。”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来人当中有个老者和中年壮汉,还有个儒生模样的人,装扮各异,夹在一众乡夫当中,倒是极为显眼。
那老者问道:“五弟,哪位是刘师叔?”眼光在刘飞扬和段誉间一扫而过。他只听说刘飞扬是个年轻公子,见二人年纪相仿,自是不能确定。刘飞扬见了他的目光,心中暗道:这人的功力倒是不错。想必是函谷八友的老大了。
薛慕华指着刘飞扬道:“这位便是刘师叔了。”老者、儒生和那中年壮汉闻言,齐齐抢到刘飞扬跟前,纳头便拜,口中一一叫道:“师侄康广陵、苟读、吴领军见过刘师叔。”
刘飞扬不料他们一见便行此大礼,在他们双膝即将着地时,双手托出,一道柔劲已把他们托了起来,口中道:“不必行次大礼!”吴领军脸色木纳,没什么反应,康广陵却是函谷八友之首,武功远超众师弟,自是明白刘飞扬武功极高,他也是生性天真之辈,毫不忌言,笑道:“师叔武功高强,这下丁春秋有人制他了!”
苟读却吟道:“师叔武功高强,但尊卑有分,是固师门之绪论仅守而勿敢失者也。”说着,还要再行拜礼。
刘飞扬头大如斗,他哪听过这些酸词,又见他迂腐得倒是可爱,倒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薛慕华和刘飞扬相处已久,知他与古法礼数并不看重,拦住苟读,说道:“三师兄,师叔为人谦逊,不喜欢过多的繁文孺节,太多礼数他反倒不喜欢。”
苟读还在挣扎,嘴里说道:“论语中《微子》子路有曰:‘长幼之节不可废也。君子之仕也,行其义也;道之不行,已知之矣。’吾读圣贤书,怎可不晓古人之微言大义?”
刘飞扬只听得快要疯了,论掉书袋的本事,这世上五六岁的学童都强过他不知多少。段誉在旁插口道:“先生岂不闻孔圣人也有曰: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逊以出之,信以成之。君子哉!”此话的意思是:君子为人,仁义为先,礼义为次,礼文什么的便只是形式了。
苟读道:“公子所言极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圣人真不欺我!”这才不坚持向刘飞扬补行跪拜礼。
薛慕华道:“师叔勿怪,三师兄性好读书,诸子百家学问无所不窥。是以也养成了每出口必带‘之乎者也’,其实是位大有学问的宿儒。”说着也向康广陵等人介绍了段誉、楚依依等人。各人自是拱手作礼不已。
刘飞扬苦笑道:“不妨,前面带路吧。”转向段誉道:“多谢三弟,若非三弟解围,我还真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最怕那种罗哩罗嗦的人,正是因为这样才在杏子林中,对包不同的胡搅蛮缠极为反感,出言直斥。可这苟读却是一腔诚意,总不能也向他出言斥责。
薛慕华等人向那些乡夫汉子打了个手势,那些人两人一组,把竹竿分开,中间系着绳网。康广陵道:“请师叔和各位贵客上坐。山路难行,家师不便亲迎,恕罪则个。”
众人齐齐吃惊,皆想不到苏星河待客如此至诚。刘飞扬看着那几个汉子,见他们只是身手敏捷,武功只是一般,心想:他们能走得了,我怎么行不得!说道:“我等无病无痛,这山路崎岖想必还难不倒我等。苏师兄盛情,我们心领了。慕华前面带路吧!”
大理四大护卫也各自想道:这聪辩先生盛意拳拳,但未免小题大做了。我们习武之人还怕这些山路么。也都纷纷出言附和称是。段誉、楚依依、阿朱等也是毫无异议。
薛慕华也不勉强,说道:“师叔,请。”向前纵去。刘飞扬拉着楚依依的手,随后跟上。他虽带着一个人,但衣袂飘飘,在这陡峭的山道上,依旧是闲亭信步般,潇洒自如。与楚依依一道仿佛神仙中人,御风而行。只看得众人钦佩不已。
苟读不禁念道:“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其乐只且!君子陶陶,左执纛,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众人对古书少有涉猎,只道他是书呆子气发作,也不在意。唯有段誉和楚依依饱读诗书,知道这是诗经中《王风》的一首诗,那是形容情人郊外同游,其乐无穷。
段誉见了不免又是独自心伤,暗自想道:江湖传闻二哥有勇有谋,他和楚姑娘在一起真是相得益彰了。楚依依心中自是欢喜无限,眼光始终不离刘飞扬面庞。
不久转入一处山谷,谷中种满松树,山风过去,松声若涛,地势也稍渐平坦。刘飞扬松开握着楚依依的手,和她并排走进林去。楚依依心中略感失望,倒希望这山路永远都是崎岖不平就好了。
行了里许,来到三间木屋前。屋前大树下,有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是块平坦大石,上面摆着棋盘,二人正在对弈。左首是个矮瘦的老者,满脸皱纹,也看不出多大年纪,身后毕恭毕敬站着四男一女,也是形相各异。康广陵等三人齐齐奔了过去,却不发一言,静静着看他们对弈。众人已知这便是聪辩先生苏星河了。
和苏星河对弈的那人却是个年轻公子,年约二十六七,长相也是颇为俊朗,更透出高贵之气。身后也是八人站立,年轻的就三十多岁,年长的也有近六旬的年纪,俱是精神饱满,看其太阳穴皆是高高隆起,身手皆是不弱。
众人走近一看,原来那棋盘竟是在那大石上直接雕刻出来,纵横交错,齐齐整整,深入石下三分。黑白棋子全是晶莹发光,双方已各下了百余子。段誉出自帝王之家,知道那是上好的寿山石制出,单是这副棋子便价值不菲。
苏星河只是略扫了众人一眼,微一点头算是致意了。而那年轻公子更好似全没注意到来人,一双眼睛全盯着棋盘,仍在不住考虑下一步的走势。约有半盏茶时间,手中白子才放落棋盘。二人又各下了几子,段誉精于棋道,已看出白子颇落下风,只是一味不肯服输,只与黑子纠缠不休。
万籁无声中,苏星河哒的一声将黑子下在棋盘上,轻叹道:“李公子棋风坚忍不拔,可惜霸道有余,王道不足,可惜,可惜!”众人听聪辩先生竟开口说话,皆是惊奇不已。段誉也没在意,往棋盘看去,他刚才那一黑子已堵死了白子中路大片,中盘已失,那是回天无力了。
那李公子呼的一声站了起来,说道:“此局极是古怪,下了一子后,似是越发引人不住纠缠下去。这棋我解不了!”众人听他言语似不承认输棋,心中暗自摇头。李公子也毫不在乎,退到了一旁,只是眼光扫向刘飞扬时,眼角竟是闪过一道厉芒。而看到楚依依时却是一脸的惊色。
众人没看见他眼中的厉芒,只道他也是惊于楚依依的美色,也并不放在心上。这时,薛慕华也向苏星河介绍了刘飞扬等人。苏星河眼睛直直注视着刘飞扬,许久才说道:“很好,很好。”
刘飞扬见他语气颇显老气横秋,心中微有不快,但还是抱拳道:“刘飞扬见过苏师兄。”函谷八友中的其他五人也纷纷向刘飞扬行礼见过。
苏星河道:“听闻师弟在江湖上种种事迹,为兄才知道师门竟出了个少年英雄,实在是师门之幸!”
刘飞扬道:“师弟也是久闻师兄大名。今日一见也算一尝宿愿了。”他是越来越把自己当做逍遥派的人了。
苏星河叹道:“为兄不肖,数十年来龟缩在这擂鼓山,上对不起恩师栽培之恩,下对门人弟子也多有愧对。”函谷八友在旁听得心潮起伏,但没有恩师的吩咐,却不敢出言说话。
刘飞扬心下也对他这几十年的生活唏嘘不已,但也不想就此罗嗦下去,说道:“不知师兄急急招我来有什么要事么?说实话,师弟对于围棋一道,所学有限得很,恐怕入不了师兄法眼。”
苏星河料不到他竟会如此直说,心念一转,想道:听慕华言,刘师弟是李师叔的弟子,想必只学了武功一道。也是要不然他年纪轻轻,如何能在江湖上闯出这么大的名头。反正这珍珑棋局也未必一定要他解开。便说道:“此事稍后再谈,且等为兄下过这盘棋。”说着转身,在棋盘上各拣了十余个黑白棋子,归入棋盒。
众人见他如此痴于棋道,皆是暗暗称奇,皆都想道:难怪他会摆下个棋局,约请天下的棋道高手前来对局了。只有刘飞扬知道,他是不欲在众人面前谈起逍遥派的事。至于这个珍珑棋局,他倒不怎么放在心上。此时他功力已达绝顶之境,再加上他为人豁达,并不十分在乎无崖子那七十年的功力。更何况他对无崖子向来没有好感,不说他用情不专,害得几位女子一生伤心。便是他被丁春秋陷害后,却死抱着面子,不肯把功力传给苏星河,或者去找两位同门相助,累得苏星河和门下几个徒弟,苦了几十年,此事在他眼里看来,也让他看不过去。
苏星河向段誉道:“这位是大理段公子吧,久闻段公子棋艺超卓,但盼能解下这一局。”
段誉望着棋盘,心中不禁想道:这位聪辩先生是逍遥派中人,但所布的棋局,为何和无量玉洞中的那个棋局一模一样?而神仙姐姐却要留书杀死所有的逍遥派中人,这其中又有什么关系?正征征出神,听到苏星河喊话,扯回心神道:“晚生棋艺一般,老先生既有吩咐,便斗胆对上一局。”
苏星河似是对他极为客气,笑道:“段公子过谦了,请。”率先放了粒黑子下去。这珍珑棋局,他早就在心中拆解了无数次,其中种种变化更是了然于胸,下子极快。
段誉坐下后,略一沉思,便对了一子。二人你来我往,又下了数个回合,苏星河皆是下子奇快,面上也始终抱着微笑,对段誉的棋力极是赞赏。只是到后来,段誉下子愈发沉吟不绝,只觉黑子每下一子,皆是关联重重。其中是劫中有劫,既有共活,也有长生,或反扑,或收气,花五聚六,复杂无比。而自己白棋这边,看似可活,可要杀却旁边黑棋的围剿,却是牵涉极多,每步下去,总得算到后面好几招。
四大护卫中就朱丹臣于棋道有所涉猎,已看出段誉这盘棋胜望渺茫,但他知道观棋不语的道理,在旁空自着急。忽听段誉说道:“好,就如此下。”说着抛开中盘争夺,将一枚白棋下到棋盘边路上。苏星河点点头,面现嘉许之色,马上回了一子。
段誉在刚才沉思中已想通了接下来的十来步,不料两人又相互下了数子,白子依旧处在劣势。终于在苏星河下了一枚黑子,彻底封了他边角的棋路后,呼口气摇头道:“老先生所摆的这个珍珑棋局巧妙异常,晚生破解不了。让老先生失望了!”
苏星河仍是长叹一声,道:“段公子棋思稳捷,这十来路棋已臻极高境界,可惜未能再想深一层,可惜,可惜之至。”说着和段誉各自收起之前下过的十余个棋子,放入盒中,棋盘复现原来的阵势。
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听闻聪辩先生摆下个珍珑妙局,不知在下能否不请自来?”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衫的翩翩公子款步而来。看他面似冠玉,星眉剑目,腰配长剑,其风采长相更胜段誉。众人在心中俱是一阵喝彩。只是刘飞扬只觉他的长相好似在哪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苏星河笑道:“此局是家师数年心血所成,老朽诚约天下高人来此,便是希望能有人破解此局,还家师个心愿。公子前来赴会,老朽不胜之喜。请!”也是当先下了一子,却和刚才与段誉对弈时所落的第一子不同。
那年轻公子微笑着走近,见到刘飞扬一鄂,而看到他身旁的楚依依,却也是面色大变,张口差点惊叫出声来。只是反应及时,收住已到了喉间的话,往苏星河对面坐下。只是坐下时,还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众人已是见怪不怪,楚依依的倾国姿色,任谁看了都要多看几眼,便是这翩翩佳公子也难例外。楚依依也是面现晕红,低下头去,却偷偷瞧向刘飞扬,见他始终盯着那人,心中略有不安。
却不知刘飞扬正在苦思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人,丝毫没注意到楚依依的神情。段誉忽地凑了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二哥,这人是女扮男装的。她没有喉结,声上还有股香粉味道。”
刘飞扬闻言,心中恍然,段誉天生对女人有种敏锐的感觉。当时以阿朱绝妙的易容术都被他“闻”出破绽来。脑中马上闪过一人来。他知道这人是谁了,她便是李沧海的徒弟金善明,只不知她怎么独自一人到这来了。莫非李沧海也隐身在附近么?哈哈,这下擂鼓山可热闹了。
大宋自和高丽互相往来后,两国的文化也交流频繁,中原的国粹之一围棋也传入高丽,深得高丽贵族的喜爱,经过数十年的发展,也慢慢流入民间。而李沧海身为逍遥派弟子,琴棋书画那自也是样样不在话下,闲假之余,也和金善明对弈数局。围棋一道讲究悟性,便是刘飞扬不谙其道,却也听过一句话“二十岁不成国手,终生无望。”便是说围棋下得高明的,不一定要年纪多大,年老了才思自然也跟着退步,未必比得上年轻人思虑敏捷。是以他对金善明会围棋一道,并不感到奇怪。
只是这珍珑棋局不按常规,下了十余子后,金善明也是举棋艰难,眉头紧皱。段誉等在一旁也已看出她也是回天无望,只是仍不服输。刘飞扬虽和她知相处了几天,但知她生性好强,要她放弃认输还当真难以想象。
忽然远处传来个细细的声音:“师兄,这许多年来你枉费心机,到今天还没死心么。又摆出这个破烂棋局,你既要寻死,便怪不得师弟了!”这声音断断续续,虽从远处飘来,但入耳清晰,显是呼叫之人内功深厚,已达高手之境。
函谷八友闻声,皆是面色大变,大有惶恐之色。众人皆知来的是个高手,显然是对付苏星河的,却不知来人竟称呼他为“师兄”皆不明其意。刘飞扬已知来的人便是丁春秋了,听他说话声,内功虽然高强,但语声中断断续续,却是还不如自己了。只是他还有一身毒功,倒不可小觑了。向苏星河微微点头,示意自己会意。苏星河和门下弟子,心下一宽,心中稍定。
苏星河心神又回到棋局,说道:“公子高傲不群,但有时人力有穷,终是难以回天。便不用勉强了吧!”金善明宛如未闻,仍自苦苦思索。刘飞扬知这棋局有惑人心智的危机,也不想金善明就此受伤,上前说道:“金师弟,此局巧妙万分,也是凶险万分,你便不用勉强了吧?”声音轻柔,却有如当头棒喝传入她的耳内。
众人闻言大奇,尤其是苏星河和门下几人,刘飞扬向他们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待日后师弟再向师兄说明。”金善明身躯一颤,从思索中回复过心神来,已知他看穿了自己的身份,只是没有拆穿自己女扮男装的事。也不向他答话,站起身来,对苏星河说道:“此局奥妙异常,我解不了!”
苏星河双眼大睁,花白的眉毛微微抖动,直直盯着金善明,心中对她的身份也是惊疑不已。刘飞扬见她竟能坦白认输,真是难能可贵,说道:“此局巧妙异常,非是常道可解。这有许多位个中高手都是破解不开,倒不是师弟棋力不行!”
金善明瞪了他一眼,来到他面前问道:“我问你,独孤弟怎么没和你在一起?”言语中颇有质问的语气。说着,眼光在段誉等人身上扫过,最后还是停留在楚依依身上,眼神颇具玩味。
刘飞扬心中暗道:他倒真对独孤极是关心。长叹一声,说道:“我与独孤弟失散了。”众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楚依依心下也是茫然。阿朱也悄悄在她耳边说道:“姐姐,这人是女扮男装的。”她自己易容术冠绝天下,金善明那拙劣的易容伪装如何能瞒过她的眼睛?
楚依依“啊”了一声,这才偷眼打量金善明,见她胸前微微隆起,喉间也并无喉结,再看她的站姿,的确不像男子般开合洒脱。种种迹象加在一起,再加上刘飞扬称她“金师弟”,她也明白了这人便是刘飞扬曾经向她讲过的那个倔强好胜的师妹金善明。
金善明哼了一声,转向楚依依道:“请教这位姑娘如何称呼?”丈把外站立的那个李公子,虽是不言不语,但却时刻注意这边的言谈,听到这里,也是眉发一扬,更是加倍注意凝听起来。
楚依依既知她是女扮男装,又是刘飞扬的师妹,对她也不再羞涩,回道:“小女子姓楚。”
金善明“哦”了一声,似自言自语,又似对她说道:“奇怪,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像?”楚依依还道她和阿朱段誉般,是说自己和王语嫣长得很像,笑道:“许多人都说小女子与一位王姑娘长得极像,小女子也想早日见到那位姐姐呢。”
金善明一惊,道:“什么,还有位姑娘和楚姑娘长得一样么?”众人又惊又奇,这才知道原来她所说的人竟不是王语嫣,竟另有其人,心中不禁皆想如此美绝天下的三人站在一起那该是什么场景。段誉不禁想道:莫非她说得是神仙姐姐?刘飞扬却是心中一动,以前一直没有想道李沧海和她姐姐李秋水模样几乎一模一样,而李秋水的女儿和外孙女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一般的模样。楚依依难道和李沧海有关?他突然问向楚依依道:“小依,你可记得你妈妈的长相么?”
楚依依闻言一惊,绝想不到他当众问自己母亲的长相,心中羞涩不解,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刘飞扬见状,又道:“是我唐突了。小依可有听楚前辈说过,伯母和小依长得是一模一样?”
楚依依听他如此问,知其中必是有因,道:“爹爹曾说过妈妈生了我之后,便难产死去。爹爹也常说小依和妈妈长得一模一样,便如妈妈转生一般。是以爹爹对小依才疼爱有加,这才……”说到想起了死去的母亲,而爹爹又为了自己身陷明教,心中悲伤不已,不觉间已是双眼惺红,泫然欲泣。
刘飞扬听到这里,心中已有八九成肯定了,楚依依是李沧海失散多年的外孙女,见楚依依伤心难过,轻轻抹去她的泪水,在她耳边轻声道:“对不起小依,我说过了不让你再伤心流泪,可又让你伤心了。只是刘大哥知道,你极有可能还有位外婆在世上。”
楚依依闻言,惊道:“那怎么可能,我外公外婆早在多年前便去世了?”
刘飞扬一愣,忽又想道她口中所说的外公外婆,估计只是她母亲的养父养母,当年李沧海和黄裳生下女儿,却在渝水也便是渝州一带,被当时还是明教教主的无名老僧带人击落水中,后被水流冲散,被人收养,之后嫁给了楚万千。随即说道:“我说的是小依的亲生外婆,只是这其中因果较为复杂,待日后再与你好好道来。”
楚依依惊异交加,道:“真的么?”在心中也是不断回忆,外公外婆去世时皆有六七十岁,和自己妈妈差了近四十年,而此时回忆他们的样貌真和自己半点不像,极有可能并不是妈妈的亲生父母。
金善明在旁听得分明,不禁脱口道:“你说什么,照你说来,楚姑娘竟是师傅的亲生孙女!”她是李沧海爱徒,平日也偶尔见师傅愁眉不展,似有极大伤心事。有一次终于开口问李沧海,李沧海也没有瞒她,便把当年之事一一说了出来。只是她落入渝水后,女儿被水冲走,她百般寻找下,毫无下落,还道女儿已遭不测。心中急怒攻心,一心报仇,却不想听到明教自教主下大批高手莫名失踪。想去找黄裳,却也是踪影难寻,心灰意冷之下这才东渡高丽,离开了中原这伤心之地。
刘飞扬听她此言,更加肯定当日落入渝水的女子便是李沧海,点头道:“正是!”楚依依闻言忍不住又哭出声来,也顾不得金善明是女扮男装,向她咽道:“姐姐,你说的是真的么?尊……她老人家便是我亲生的外婆么?”
众人中已有不少人看出金善明是女子,听楚依依叫她“姐姐”也并不奇怪,反倒见楚依依伤心不已,皆代她难过。段誉见她哭得梨花带雪,心中不住想道:这楚姑娘和王姑娘身世竟如此相同,一个丧母,一个丧父,而哭起来更是万般若人垂怜。
金善明也不由得眼圈一红,也忘了自己男装的身份,拉着楚依依的手道:“师傅她曾说过,她当年在渝水和她亲生女儿失散,百般寻找不着,还道已遭遇不测,这才去了高丽。她若知道自己还有个亲生外孙女在这世上,那真是喜悦不尽了。”
楚依依此时更是确信无疑,道:“她老人家现下身体可好?人在何处?”
金善明道:“师傅她功力通玄,外表看去还和你长得差不多,要不刚我也不会奇怪,为何你们竟长得那么像了!只是她现在在辽国。相信不久你们便可见面了。”
刘飞扬道:“怎么师叔竟在辽国?”说完心中又是一阵电光闪过,以前所知的片段一一连了起来。李沧海真正喜欢的人是黄裳,想必她也得知黄裳隐身在辽国,数十年后归来,依旧是旧情难忘,前往辽国寻他。可笑的是自己之前竟还一直以为李沧海也喜欢无崖子呢。
金善明又瞪了一眼,道:“师傅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眼中忽又闪过一丝喜色,转而对楚依依道:“妹妹,不要伤心了。待会我们便一道去辽国寻找师傅。”她心中一直梗梗于怀,刘飞扬比他后入门,竟是她的师兄,从来没叫过他一声师兄。眼下自也看出刘飞扬和楚依依间关系非同一般,而自己论起辈分来是楚依依的师叔,这下辈分终于高过刘飞扬了。想到这,心中不禁高兴万分。
旁人谁能想到她此时竟有这般的心思,楚依依此刻惊喜交集,也咽咽唔唔说不出声来,只是点头不止。
苏星河眼见这好好的一个珍珑棋会竟成了认亲的地方,众人的心神竟全部集中到了楚依依身上,却是有怒发不出来,悄悄拉过刘发扬,请声问道:“师弟,这金姑娘是何来历,你怎也称她为师,师妹?”
刘飞扬也是轻声回道:“此事的确牵连颇广,眼下闲人太多,等呆会见了无崖子师伯,再一行述说不迟。”
苏星河眼中闪过惊色,正待问他如何知道无崖子还在世上。松林中又传出一人的声音道:“慕容公子真是好雅性,你们慕容家都落到这步田地了,你竟还有闲情带着个小姑娘来游山玩水。老夫佩服,佩服!”
众人齐齐大惊,想不到慕容复竟也来到这里。目前江湖上谁都知道慕容家图谋不轨,意欲挑起江湖风波杀伐,而萧峰却满天下追杀慕容父子,谁会想到他竟会到此,听那人口气竟还带了个姑娘家来。
刘飞扬心中也是大奇,对苏星河道:“师兄待会切记小心丁春秋的毒药,其他由我来应付。”转向段誉,刚想开口说话,见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知他定是在想慕容复身边的那个姑娘王语嫣了,暗叹一句,转而对金善明道:“师妹,呆会若有变故,麻烦照看小依。敌人毒功厉害,防不胜防,绝不可大意。”
金善明见他表情严肃,知来敌非同小可,点头道:“我知道!”
只听一声清朗的声音道:“我慕容家遭卑鄙小人诬陷,那自有拨开云雾见青天的一日,反倒是丁先生恶名昭彰,不怕一世英名便毁在中原了么?”
说着,林中当先一老者,手执一柄鹅毛扇子,须发皆白,下巴六寸长髯,面颜红润,当真是童颜鹤发,宛如神仙般的人物。其后数步外,一年轻公子,身穿淡黄轻衫,腰配长剑,面目俊美,潇洒闲雅,随后飘然而到。
而身后又有一人叫道:“公子爷!”又是四男一女转出松林,不是王语嫣和慕容家的四大家将还有谁?
当真是人的名,树的影。慕容复在江湖上也是鼎鼎大名,所谓“北乔峰,南慕容”,众人虽没见过他,但大都也知道他是个俊雅清贵的公子哥儿。而丁春秋在江湖上恶名昭著,没见过的却谁也没想到他竟是如此飘逸的人物。
丁春秋环视一周,见多是一群年轻人,最后目光看着棋盘,冷笑道:“这局棋是我那师鬼师傅布下的机关,本就是用来迷糊、折磨人的,可笑竟还有这么多人上当!”
众人听他如此称呼自己的师傅,皆是倒抽凉气,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是凶恶成性!只有段誉丝毫没听他说什么,初时他见王语嫣念念不忘的表哥慕容复果真是一表人才,心里便凉了半截,在看王语嫣一身白衣,从后娉娉婷婷款款步来,一双眼睛却从没离开过慕容复身上,更是自怨自艾,自伤自叹,眼圈一红竟差点掉下泪来,慌忙低下头去。
苏星河怒道:“你叫师傅什么?”丁春秋哈哈笑道:“他是老贼,我便叫他死鬼老贼那又如何?”苏星河斜了他一眼,道:“今日聋哑老人,不聋又不哑,你可知为何?”丁春秋冷笑道:“你自悔誓言,那是存心找死,还有何多说的!”
刘飞扬在旁,本想插上一句,后转念一想,慕容复既敢到此,必有所图。以他今时今日的处境,若没有准备周全,怎么会冒险现身,而且还带在不会武功的王语嫣。在没有得知他的图谋前,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住观察慕容复等人。
那包不同和风波恶都是见过刘飞扬的,见了他后只是面上一惊,复又平静。刘飞扬心中更是暗暗戒备。包不同在慕容复耳边轻轻数语,慕容复顺着他的目光望来,眼中闪过怨毒的神色。
苏星河不知他们间的恩怨,说道:“慕容公子可是来此弈棋。”慕容复微笑道:“正是。只是在下棋前,先见过众位江湖同道吧!”说着,竟是先走到了段誉身边,说道:“段兄,久仰大名,此前听下人言,段公子曾多番相助,并救得我表妹。慕容复在此谢过了!”竟拱身一揖。
段誉绝料不到他竟会行此大礼,忙还礼道:“不敢。”王语嫣这才“啊”的一声,道:“段公子,你好。”段誉喃喃道:“我一点都不好!”刘飞扬更是眉头紧皱。慕容复便似没看到般,又来到那个李公子面前,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慕容复有礼了!”那李公子笑道:“人道慕容公子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是温文儒雅。在下江湖无名李庭登,见过慕容公子。”
慕容复笑着又行礼过,走到金善明前,见到楚依依只是一愣,揖手道:“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真是一个也不放过,刘飞扬心道:到了这时,还不忘结纳天下人士,当真是禀性难移!
金善明也是不知慕容复和刘飞扬间的事,只是见慕容复温文有礼,心中颇有好感,道:“在下高丽金善明。”慕容复又谦和了几句,这才又转身走到阿朱旁,说道:“阿朱,多月不见,近来可好?数月前,听闻你走失不见,阿碧可是想念你得紧!”语气竟是温柔如昔。
阿朱早在慕容复来时,便是心跳加速,全身不安,此时又听到他提起阿碧,更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呐呐道:“见过公子。”
刘飞扬知道阿朱此时心情定是极为矛盾,跨上前来,拦在阿朱身前,说道:“慕容公子,在下刘飞扬,想必你也是听过的了。”只因出面揭露慕容家图谋的是少林派和丐帮,他们两派也没有把刘飞扬扯进来,是以江湖上的人大都不知道真正揭发慕容家图谋的便是他。而此时他对慕容复的语气,人人都听得出来,颇怀敌意。众人都知道他和萧峰是结拜兄弟,还道他是恨乌及屋。却不知他和慕容家之间早就结上死仇。
这时松林中又乱哄哄跑出一群人来,奇装异服,有的手中拿中锣鼓乐器,有的手执长幡锦旗,红红绿绿的,棋上绣着“星宿老仙”、“神通广大”等字样,不用说那是丁春秋的徒子徒孙了。星宿派中门人武功大都平常,是以到现在才到得木屋前来。
慕容复也不理会他们,冷笑道:“刘兄是么,在此我倒要请问慕容家究竟哪得罪你了,竟然诬陷我慕容家图谋造反。是了,萧峰是你的结拜义兄,你可真是萧峰的好兄弟啊,为了义兄,竟做如此卑鄙之事。倒请刘兄拿出个证据出来,要不然,今日慕容复倒要领教刘兄的高招了!”
众人大惊,心中不断咀嚼着他的话,倒觉其中颇有道理。起事造反那可不是小事,少林派和丐帮只是向天下诚说,慕容博是当年雁门关一案的主谋,却并没能拿出慕容家起事的半点证据来。而雁门关之事,江湖上知道的人本就不多,大家之所以相信慕容家有起事造反的嫌疑,那也只是因为少林派和丐帮皆是执天下武林牛耳的帮派,断不会无故乱说,更何况还是如此的大事。
丁春秋心里却是一惊:原来这小子便是刘飞扬,我可要小心防备了。他也听过刘飞扬是薛慕华的师叔,对他倒不敢小觑了。只是冷冷得看这边,见他和慕容复心中有隙,大有幸灾乐祸之意,巴不得他们斗个两败俱伤。
刘飞扬闻言,心中却是一突,的确他实在拿不出半点慕容家起事的证据,说道:“所谓无风不起浪,你们慕容家若不是做贼心虚,又何必连姑苏燕子坞老巢都不要了,便急急散去。”
慕容复强忍心中怒火,道:“这还不是拜你所赐,我姑苏慕容氏向来与江湖中人好意往来,更不愿与江湖中不明真相的朋友结下仇怨,这才忍痛迁离家园。这便是你所说的证据么,你莫不是觉得天下人都是那么好糊容的么?”这句更是厉害,以退为进,把畏罪潜逃,说成了是不想与江湖豪杰多做无谓撕杀,更体现了慕容家从善如流的美名。把一切全退到了刘飞扬身上。众人眼光不自觉都望向刘飞扬,看他如何作答。
刘飞扬知他是料定自己拿不出证据来,句句暗指自己没有证据,只是污蔑之词。说道:“那么你觉得少林派和丐帮也是无的放失,冤枉你们慕容家了?”
慕容复道:“哼,若不是你巧言如簧,少林派和丐帮又怎么会上你的当。若有证据指出我慕容家有图谋起事之意,此刻不说江湖中的朋友,便是大宋官府也容不得我慕容家了,我又如何能在这里?”他步步进逼,吃定了刘飞扬拿不出他们慕容家造反的证据来。
刘飞扬脑中电转,飞快思索着答话,他知道自己稍有词穷,看在别人眼里,那便是理屈的表现,仰天一声长笑,裹着内力远远传出,混着松涛声,直似昆岗凤鸣,动人心魄。慕容复面色微变,心道:爹爹说得不错,这小贼果然功力深厚,不可小觑。喝道:“怎么,理屈词穷了么,说不上话来了?”
刘飞扬长笑间已想好对策,蓦地停住笑声,道:“你说慕容家是冤枉无辜的,那你可敢答我几个问题?”
慕容复直视着他,道:“好,我倒要让在这的天下英雄看看你的嘴脸,你问吧!”
刘飞扬道:“令尊可是慕容博?”慕容复喝道:“家父的名讳,岂是你随口叫的,没的辱没了家父的名声。”刘飞扬又道:“那令尊可还在世?”慕容复一愣,厉喝道:“废话,家父身体安康,在活个五六十年也不在话下。”脑中却也是不住转动:他问这是什么意思?哼,反正不管你耍什么花样,今日总要和你算一下总帐。
刘飞扬道:“还好你没敢诅咒自己父亲。我再问你,令尊慕容博三十年前便对外声称过世,怎么如今还在世上?”慕容复冷喝道:“那是外界谣传,家父数十年来闭关苦修武学,外界的朋友不知,这才以讹传讹。你竟是问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可是又要胡弄是非?”刘飞扬哈哈笑道:“好个闭关苦修武学,令尊可是修到少林寺去了?”
慕容复怒道:“满口胡言,少林派虽是中原武林大派,可我慕容家家传武学也未必不如。少林派高手如云,我父亲三十年来若藏身少林,又怎不被人发现。你这岂不是瞧不起少林派么,亏得少林高僧竟相信了你的鬼话。”
刘飞扬笑道:“你果然是时时刻刻不忘挑拨是非,你当真以为这样便可以让你慕容家从中取利了么?”慕容复喝道:“一派胡言,至此还不忘搬弄是非。”刘飞扬一声大喝,道:“好,那少林方丈玄慈大师公告天下说的那事,三十年前,令尊向他传言,说有大批契丹武士要前来少林寺抢夺武学秘籍?以至后来酿成雁门关外的惨祸,此事不假吧?别忘了玄慈大师可还在世上,以他的声望威名不会冤枉那慕容家吧?只因你慕容家是五胡燕朝后裔,时刻不忘恢复昔日的大燕皇朝,而当年天下太平,你慕容一家无机可乘,便想从中挑起宋辽间的仇杀,你慕容家才好借机起事。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是鲜卑人,连祖宗都不敢承认的人,那在下和他更是无话可说!”说上最后一句,声音更是严厉,以内力送出直激他的脑门。
慕容复早就也是暗自戒备,奈何刘飞扬功力强过他许多,更想不道他竟施展音功,面色一变,他本就是高傲绝顶的人,平日甚至厌恶看汉字书籍。早在刘飞扬来擂鼓山前,他慕容家培养多年的机密探子便探查到他的目的。此行他是做了多手准备,这才会上山来。心神激荡下,也不愿隐瞒自己的身份,喝道:“不错,我是鲜卑族的人那又如何?这位金公子不也是高丽人么?难道我鲜卑人便不如你汉人了?”
刘飞扬哈哈笑道:“你不敢承认当年令尊的确是假传是非了么?不错,天下各族人都是一样的,不管汉人,契丹人,西夏人,大理人,高丽人,便是你们鲜卑人纵是已亡国无家,那也是一般,无分高低贵贱。”在场之中几乎各族人都有,听了此话各人脸色各异,李庭登是斥之以鼻,段誉等皆是颔首称是,金善明也是面现若有所悟的样子。而薛慕华更是激动不以,他本是黄头回鹘人,只是家国数十年前被西夏李元昊所灭,这才到了中原。他虽在江湖上鼎鼎大名,但每思起自己的国家,那却是每每心伤不已。
慕容复厉声道:“话倒说得漂亮,可这又有何用?”刘飞扬紧接道:“不错,在你眼里,你是鲜卑帝王后裔,自是瞧不起那些普通身份的人了!慕容复,你可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们慕容家的图谋之意的?”
慕容复受他一激,险些叫出“你是怎么知道的?”的话,心中暗道:差点中了这小贼的激将之法。说道:“那些都是你子虚乌有的污蔑之词,谁又理你从何得知了?”
刘飞扬见他不上钩,轻笑道:“你慕容家若是清白,何不广约江湖豪杰,去少林派对质。和我在此徒逞口舌又有何用?此间是我师兄聪辩先生的弈棋盛会,你若不是来弈棋的,那你我便约个时间那也无妨。”
慕容复向他狠狠瞪他一眼,眼光直如利剑般向他射去。之后,不再理他,转身向苏星河道:“请聪辩先生恕罪,只因慕容复家园巨变,又突见其元凶,心神不宁下,有放恣之处请多包涵。”
苏星河眼见他二人唇枪舌战,大有剑拔弩张之势,心中也是焦急不已,又见慕容复态度谦逊,对他也颇有好感,说道:“慕容公子和我师弟的恩恩怨怨,一来老夫并不清楚,二来老夫也只是酷爱下棋,那也无心插手。”他说得也是实情,在他心中丁春秋始终是头号大敌,他此时根本没办法分心他顾。
刘飞扬对阿朱轻声道:“我知道你此时心中定是难过得很。只是你也看到了慕容复把所有事情都推得一干二净,他今日既敢来此,肯定是做了万全之备了,不知暗中有什么阴谋!”又来到楚依依身旁,说道:“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大哥怕呆会分心难以照顾到你,小依自己可要多加小心!”
卷五龙惊天下第十七节拳震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