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翠小说 > 都市小说 > 笑问生死缘 > 第九章
    大理府与重庆府相距其实并不算太远,但为了配合独孤笑愚无法骑马,只能坐马车的身体状况,他们走了半个多月还没到,因为沿路一碰见有人在稻田里工作,独孤笑愚就会要求停下来让他看看,不能亲自下田,用眼睛看过过干瘾也好。

    然后他就会双手托腮坐在路爆一看大半天,满脸羡慕,接着,他就开始和君兰舟讨价还价。

    「兰舟。」

    「大哥」

    「我觉得我已经好了呢」

    「」

    「差不多快好了」

    「」

    「再两、三个月就好了」

    「」

    「半年」

    「」

    「可恶,我是你大哥,你听不听我的」

    「听。」

    「好,那」

    「唯独这件事不能听。」

    「」

    当然,每次讨价还价的结果,他都没讨到半点便宜,只讨到一肚子窝囊,最后总是板着一张臭豆腐的脸回到马车上,赌气背身不跟任何人说话,宫雪菱等人见了都忍不住笑到爆。

    独孤笑愚是个成熟的大男人,只有这种时候,他比他女儿更幼稚。

    不过大家都能了解他的心情,因此总是任由他喊停就停,任由他爱看多久就看多久,任由他一再跟君兰舟讨价还价,最后看他像个小孩子一样赌气,大家正好开心的笑一笑,轻松一下。

    除了宫如媚母子三人,他们急得快着火了,每次独孤笑愚一叫停,他们就差点抓狂,但起码独孤笑愚肯跑这一趟去为他们要解药,他们只好尽量忍耐,真想发飙,等拿到解药之后再飙个痛快吧

    他们并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二十多年前,六叔曾中过唐门的千魂绝,说实话,既然连他们自己都没有解药,唐门实在不应该使用那种毒。为此,爹和几位叔叔花费了整整三年时间找齐三种天下至阳之毒,以及三种天下至阴之毒,再由二叔炼制出能解百毒的药,这才解了六叔身中之毒。又为了避免同样的事发生,他要大家都吃下那种药」

    「所以你才能够百毒不侵」

    「没错。」独孤笑愚颔首。「但炼制出来的药量有限,那药丸早就没了。倘若要再炼制,就必须再找齐三种天下至阳之毒,以及三种天下至阴之毒」

    「原来你是想再炼制那种药给我和芙儿」宫雪菱恍然大悟的低喃。

    「我可没本事炼制什么丹药,」独孤笑愚道。「那种事得交给兰舟负责,我只负责找那六种毒。」

    用说的可真容易,光是一种毒就差点要去他的老命了

    「要你去冒那种险,我宁可不要」宫雪菱咕哝。

    「所以我一定要去唐门要回蛇芝血兰,」独孤笑愚装作没听见她的咕哝。「那是我的,不是给他们的」

    「但唐门的毒跟暗器无人不惧,就算你跟二弟不怕毒,但其他人呢」

    「唐门的毒跟暗器无人不惧」独孤笑愚蓦而朗声大笑。「唐门的毒算什么,在二叔面前,他们也得俯首称臣唐门的暗器又算什么,碰上七叔,他们也只能低头认输」

    「说得跟真的一样,六叔还不是中了唐门的毒」宫雪菱不以为然的嘟囔。

    「六叔不谙毒呀」独孤笑愚辩驳。「何况那种毒连唐门自己也没有解药,但最后仍是被我二叔化解了不是」

    宫雪菱想了想,「说得也是,唐门自个儿做不出解药来,却被二叔化解了,那就是二叔强胜一筹了。没想到」她若有所思地道:「二叔是个大夫,竟也对毒如此有研究呢」

    「这个嘛」独孤笑愚往马车前方瞥去一下。「你以为兰舟为何不喜欢为人看病疗伤」

    「对对对,」宫雪菱连连点头。「这点真的令人想不透呢,他是大夫,为何不喜欢为人看病疗伤呢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要学医嘛搞不懂,不喜欢为人看病疗伤,干嘛那么辛苦去学医呀」

    独孤笑愚莞尔,忽地扬声往马车前方喊过去。「兰舟,告诉你大嫂为什么」

    布帘另一爆在前座驾驶马车的正是君兰舟。「我不是大夫。」

    不是大夫

    宫雪菱呆了一呆。「耶」那是什么屠夫

    见宫雪菱一脸傻样,独孤笑愚不由笑开了。「兰舟跟二叔一样,他们只对毒有兴趣,爱的是研究毒草毒物,而非学医救人,学医只是附带。要知道,想使毒也得会解毒,所以要使毒,也就得顺带学医,了解了」

    「原来如此,难怪、难怪」宫雪菱恍然大悟地颔首,但不过一晌,忽又困惑的攒起眉头。「既是如此,二弟为何解不了表哥、表姊身上的毒呢」

    独孤笑愚的视线突然飞开,还把脑袋探出马车外去「欣赏」沿路的风景。

    见状,宫雪菱狐疑地眯起了眼,忽地探手一把揪开车前的布帘。「二弟,请告诉我,我表哥、表姊身上的毒,你可解得了」

    「轻而易举。」

    「那为何不帮他们解」

    「大哥说暂时不用。」

    喔喔喔,原来是某人说暂时不用啊

    宫雪菱柳眉挑起半天脯独孤笑愚用眼角偷瞄她一下,有点尴尬,宫云菱脸上没有一丝儿表情的静默半晌。

    「二弟。」

    「大嫂」

    「别听你大哥的,听我的。」

    「大嫂要如何」

    「拿掉暂时那两个字,永远不用帮他们解」

    独孤笑愚怔了怔,霍然狂笑。

    好妮子,竟然比他更狠

    长江畔,南山麓,叠幛,青黛浩渺,林木联袂,郁郁苍苍,这就是武林中除了阎罗谷以外最教人敬而远之的唐门所在。

    「停」马车内忽地传出沉稳的大喊。

    宫孟贤困惑地朝前望,遥远的山道依然看不见尽头,为何要停在半途

    「女婿,还没到呀」

    「快到了,因为」马车内再传出轻笑声。「再往前几步有机关。」

    众人一惊,连忙策马退后,唯有宫如媚母子三人动也不动。

    「胡说,上回我们来也没事啊」

    「上回在山下就有人来接你们上山不是吗」

    宫如媚窒了一下。「但这回也是我们,他们为何要对我们用机关」

    马车内的笑声倏变,透着几分嘲讽。「他们并不在乎你们,在乎的是我,他们想要捉到我。」

    「但你已经来了呀」

    「我说过,他们不只要我打开玉盒,还要我替他们处理血兰,不先捉住我,不能保证我一定会听他们的话。」马车内的笑声又变,带着浓浓的调侃。「要不信,姑姑你可以再往前试试呀」

    宫如媚和陆学季兄妹互觑一眼,脸色都不太好,旋即不约而同往后退。

    「谢谢。」

    接下来,该换独孤笑愚和君兰舟道别了。

    「我要回家了,你呢」

    「出关。」

    「出关」独孤笑愚双眸睁了睁。「你要去找血玫瑰」

    君兰舟点头。「是。」

    「我跟你一起去」独孤笑愚毫不犹豫地说。

    君兰舟微微皱眉。「但大哥你要回家了。」

    独孤笑愚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晚点再回,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瞧瞧我,原也是信心满箩筐,谁知情况却出了意外,险些就把老命留在毒龙谷了」

    「可是」

    「别说了,大哥的决定你敢不听」

    「不敢。」

    「既是不敢,咱们走吧」

    于是,独孤笑愚临时改变计画,决定先和君兰舟出关找到血玫瑰之后再回家。

    由于不必赶时间,他们行进的速度也不快,甚至是拖拖拉拉的,有时候还会拿女儿累了做托词,在经过的城镇里硬是住上好几天,或者说是哪个地儿新鲜,又混在那个地儿玩上好几天,而宫雪菱又怀孕了,这更是个好藉口,行进速度绝不能太快,免得动了胎气。就这样硬是拖上两个多月才到潼关。

    刚过晌午,他们就住进了客栈里,要上路,过两天再说。

    「笑哥,你这么拖拖拉拉的,有何阴谋」宫雪菱低头补缀衣裳,漫不经心似的问。

    「咦有吗」独孤笑愚笑得好不无辜。「我怎地不知」

    宫雪菱哼了含头也不抬。「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想拖到身子骨全好了,到时候才能帮二弟的忙,对吧」

    「真是知我者莫若老婆啊」独孤笑愚嘿嘿笑,一面牵着刚会走路的女儿在桌子周围摇摇晃晃的绕圈子走。「不说这了,还是说说岳父大人吧,他没有再问你,我究竟是谁,或者我爹、我几位叔叔究竟是谁吗」

    「没有。」

    「喔。」

    「但他倒是告诉过我,公公可能是谁。」

    「是吗那么,岳父说我爹可能是谁」

    宫雪菱咬断线头,再另外对针孔穿新犀依旧漫不经心的。「十多年前退出江湖隐居西陲,又有如此骇人的武功,连百晓会与唐门都那样忌惮畏惧的,那只有一个可能」

    「哦,什么可能」

    「阎罗谷的七阎罗」宫雪菱顿住,在线尾打好结后再继续往下说:「而笑哥你应该是笑阎罗的儿子难怪你老是笑咪咪的。其实七阎罗的后人有好几位早已在西陲地面传出名头,但由于他们向来不进中原半步,所以中原武林道上的人都不知道,如果爹不是曾护镖到西陲,他原也是不知的。」

    独孤笑愚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继续和女儿「散步」。

    「那么,岳父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宫雪菱也低头继续缝补。「爹说十多年前那场红衣教大战他也参加了,当时如果不是七阎罗及时出现伸手帮中原武林道上抵抗红衣教,中原武林早就沦入红衣教的魔掌中了」

    她挺了挺腰,再继续针起针落。「后来爹也听说七阎罗虽然手段残酷,但所杀之人皆是罪有应得,换句话说,他们并不是坏人,只是手段极端了一点罢了。既不是坏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么你呢你也不伯吗」独孤笑愚再问。

    宫雪菱猛然抬起头来,一脸不可思议,「我怕」她嗤之以鼻的翻了一下白眼,「怕什么怕一个沉迷于种田,整天只晓得下田耕种、回家养猪,还会洗衣做饭的丈夫你真是爱开玩笑」话落,脑袋又低下去了。

    独孤笑愚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突然抱起女儿猛搔她胳肢窝,搔得女娃儿咯咯大笑得流口水。

    「我想,笑阎罗和哭阎罗一定会喜欢你这个媳妇儿的」

    江河之水,原该是农民耕种不可或缺的要素之一,没有水就灌溉不了农田,农田要是干枯了,来年大家只好啃甘薯过一年。

    然而在黄河下游两岸,江河之水却是百姓心中最大的恐惧,大量的泥沙淤积,年年的断流,再加上夏季的暴雨洪水,淹没田园、夺去人命,每每造成百姓莫大的伤痛。

    过了潼关,独孤笑愚才知道连续两天暴雨后,黄河又飙涨了。

    「我们最好改道。」他当机立断,决定回头改走平凉官道。

    可惜己来不及了,马车才刚掉头,便听得有人惊恐的大叫,「缺堤了」

    他探出马车外一看,眼见滚滚黄浪以雷霆万钧之势奔腾而来,波涛汹涌,声势惊人,他不假思索,即刻将女儿丢给君兰舟。

    「芙儿交给你,若是走散了,你直接回家」旋即一把捉住宫雪菱,提气纵身飞出马车外,但立刻又踉跄落地,差点一个跟头扑在地上,「该死」此刻他才明白,君兰舟为何坚持他起码得再过两个月后才能够练功。

    他体内的真气根本无法顺畅运行,一左半身经脉就溃散了

    宫雪菱闷不吭声,立刻反手捉住他的左臂挂在她肩上,继而娇喝一声飞身而起,带着他奔向高处。

    也该让他瞧瞧她的功夫了

    很快的,他们来到山崖上,谁知独孤笑愚两脚都还没站稳,宫雪菱就丢下他,转身又奔回山下。

    「老婆」

    「我得去救那个小娃娃」

    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但她自己也身为人母,怎忍心眼睁睁看着跟她女儿一样大的小娃娃淹没于滚滚黄浪之中呢

    独孤笑愚又急又气,但他体内真气转不过来就是转不过来,只好焦急地看着宫雪菱先顺利地救起一个小娃娃,再救起一个小弟弟,第三趟再一手女人、一手娃娃,然后,她又奔下山去了。

    「该死,老婆,够了」

    「再一个就好了」

    但这最后一回却不是那么顺利,就在宫雪菱即将奔到山脚下时,冷不防的,从旁窜出一个女人陆佩仪。

    自从得知她之所以会多受两个多月非人痛苦,差一点就想自己寻求解脱,那全都是因为宫雪菱暗中阻止君兰舟为她解毒的缘故,当时她就下定决心非让宫雪菱吃到更大的苦头不可,后来毒一解,她就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随着宫孟贤一行人走不到半天,她就偷偷溜赚遥遥跟在宫雪菱的马车后,耐心的等待时机,独孤笑愚的身体尚未复原,她不担心,她顾忌的是君兰舟,他不但会武功,还会使毒,不能不防。

    至于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只要宫雪菱死了,还有她娘亲和舅舅在,相信独孤笑愚也不敢对她怎样。

    她的自以为是总是毫无道理

    「总算让我等到机会了」她冷冷的笑,「宫雪菱,你的报应到了」话落,她猝出一指点上宫雪菱胸前的道封住她的功力,旋即使劲一推将宫雪菱推入汹涌的黄浪中。

    哼哼含没有功力,看她如何逃出这片湍急的波涛

    事出意外,毫无防备的宫雪菱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暗算了,不过她也反射性的一把揪住陆佩仪的衣襟,顺带也把凶手给扯下去了。

    无论如何,先找个垫背的再说

    于是,两个女人就这样挣扎着、尖叫着落入河水中,然后陆佩仪反过来抓住宫雪菱不放。

    她不会游水

    被一个不会游水、只会挣扎尖叫的女人捉住,宫雪菱再是如何善泳也没用,两个女人纠缠成一团,在澎湃汹涌的河水中翻来滚去、载沉载浮,不一会儿,一道黄浪扑来,两个人就不见踪影了。

    陆佩仪一出现,独孤笑愚就拔腿往山下狂奔,但当他跑到宫雪菱跌下水去的地方时,水面上早已不见宫雪菱的影子了,他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

    他的妻子呢

    他的老婆呢

    他女儿的亲娘呢

    她呢

    「雪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