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秉堂主,”宁射月狼狈地从担架上爬了下来,跌跌撞撞地跪在青凤堂主面前,激动地说:“属下不负所托,终于杀死了彭无望。”
静静伫立在堂内的所有青凤堂元老和舵主们悚然动容,发出一阵小小的议论声。
宁射月非常满意众人的反应,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雷煞炮刀罗一啸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嘴唇紧紧闭在了一起,良久,才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声,心中暗自为这位英雄气概的少年感到由衷惋惜。而曾经和彭无望拼死搏杀,两败俱伤的魔斧卢在远露出大大松了一口气的神色。那一日彭无望将他死死抱住,要和他同归于尽,那种凶悍刚勇,不顾一切的狠辣作风,令他夜夜恶梦环绕,不能重新振作。如今听说这个克星已死,终于让他完全解脱了出来。站在他下手方向的程红衣也露出重获新生的释然模样。
面蒙青巾的青凤堂主有些心神不属,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说:“我叫你去杀年帮帮主红思雪,你办妥了没有?”
宁射月神色一窘,支支吾吾地说:“本来我可以得手,但是彭无望从中搅局,大破我精心创制的流水刀阵,年帮的八大金刚也拿他没办法,其中灭神棍拓跋君被他当场斩杀,而红思雪则被他从阵中救走了。”
青凤堂主“哼”了一声,道:“年帮的人真是废物,那你是如何将他杀死的?”
宁射月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说:“我……我是趁他不备,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嗯,”青凤堂主点了点头,道,“好,不愧为本堂长老。为何不将他的人头取下?”
宁射月战战兢兢地说:“启秉堂主,我本想取他头颅,但是他临死拼命,将我的双脚刺伤,而年帮的大暑小暑堂堂主竟然公然叛帮,将我的杀招拦下,令我空手而回。”
“算了,”青凤堂心不在焉地一摆手,“你虽然没有完成任务,但是杀死我堂大敌,可以将功补过,退下吧。”
宁射月本以为有些奖赏,但是看到青凤堂主越来越森寒的目光,只感到浑身发冷,完全没有办法控制地起了一身寒栗。此时听到这句话,只觉得犹如皇恩大赦,一身轻松地飞快退到一旁。
青凤堂主若有所思地来到靠湖的窗前,看着窗外橘红色的夕阳霞光,沉沉地叹了口气,道:“我要见一个客人,你们退下。”站在厅中的青凤堂精锐如释重负,纷纷告辞离去。
青凤堂内堂建在君山岛青凤堂总舵的地下密室之中。这座密室共有十八个房间,按照伏羲卦位安置,潜藏着青凤堂秘密训练的几十名精锐杀手。他们日日潜伏在这里,只有晚间才在君山岛训练,没有任何旁骛,所以武功锤炼得扎实异常。这些死士只为青凤堂主一人尽忠,青凤堂内的长老和舵主对他们完全没有指挥调动的权力。这些杀手的武功之高几乎可以和已经丧命的伏虎降龙舵舵主相比,凡七八人联手便是青凤堂四大元老都要想办法突出重围,而不是和他们缠斗。可以想象当这些悍勇的死士被放出君山岛做恶,将会是多么可怕的毁灭力量。而今天,青凤堂主却把他们全部召集了起来,埋伏在内堂的周围,一有异响立刻全力扑杀出来。
到底是什么样的客人让青凤堂主存下这么大的戒心呢?
内堂会客厅的门被缓缓打开,一个娇柔婉转,艳丽妩媚到了极致的声音悠悠传来:“萧姑姑,真是好久不见了。”
青凤堂主的眼神一阵波动,纤长而白皙的手掌牢牢握住了腰畔的青峰剑。
走进内堂的是一个双十年华的胡服少女。此女巧笑嫣然,明眸皓齿,肌肤赛雪,双眉如画,目如新月,嘴如涂丹,青丝飘洒,容颜之美,便是穷尽世间妙手也难描述于万一。她身着的胡服兼有汉装的华丽多姿,和胡服的简洁轻便,窄袖细腰,长裙瘦裤,足踏藏青色小蛮靴,襟洒赤色蝴蝶花纹,颈系白底蓝花锦绣丝巾,上衣花纹是蜡染的纹路,色彩奔放,下身的长裤却是朴素的淡黄色。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畔的双短剑。剑鞘呈鲜艳夺目的鲜红色,上面画着飞凤青鸾的五彩图案,极为华丽,给人印象深刻,只看那精工细作的剑鞘便知道匣中必非凡品。
“侄女,很久没见了。”青凤堂主用一种苦涩的声音道。
陪着这位华服少女进来的是两个气宇轩昂的突厥青年。左边的一个身高九尺往上,瘦削而孤傲,脸色惨白,目光如电,腰畔挂着一柄长足有五尺的马刀,气势上高峻如山,凛然无畏。另一个青年中等身材,国字脸,粗眉细目,高鼻鹰眼,目光热烈如火,大嘴裂开,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他的笑容狞厉如野兽,令人感到他冷酷无情,视万物如猪狗的神气。一柄点刚枪松松垮垮地扛在肩上,看似漫不经心,但是无论是谁都看得出,一遇到攻击,那柄点刚枪一定会像风火雷电般将来敌刺穿。
青凤堂主冷然看了这两个突厥青年一眼,心里暗想:“我麾下只有罗一啸可堪比拟。”
“阿锦,吉厉还好么?”青凤堂淡淡地问。
“伯伯日日都在筹划南下之事,诸事繁琐,夜夜都生白发。”那少女轻笑着说。
“你身为东突厥锦绣公主,又是大草原上第一才女,应该为你伯伯分忧才是。”青凤堂主不冷不热地说。
“侄女儿才疏学浅,那及得上姑姑雄才伟略,自组青凤堂威震中原,难怪可以成为顾天涯的红颜知己。”胡服少女笑着说。
“砰”第一声大响,会客厅内的巨型檀木桌子被青凤堂主虚空一掌,击成了碎片。那两名突厥青年刚要拔刀擎枪,那少女厉声道:“谁敢乱动。”那两个青年噤若寒蝉,连忙后退站好。
“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青凤堂主颤声道。
那少女的眼中露出黯然的神色,缓缓道:“姑姑,你还在为那个绝情绝义的负心人烦恼。”
“烦恼?为他烦恼?我可以为他烦恼吗?”青凤堂主厉声说,“他是万人敬仰的中原豪杰,是天下无双的天山剑神,而我呢,我算什么?一个将心都剜出来给他却被他无情抛弃的突厥蠢女人,一个三十年来发誓要杀尽天下汉人的杀人魔王。我能为他烦恼吗?”
“伯伯日日都在盼你回去。”胡服少女轻声道。
“算了,我哪里还有脸回到突厥去。”青凤堂主渐渐恢复了冷静,冷然道,“听着,我青凤堂已经在中原扎根,决不会背井离乡回归突厥。如果你来这里是为了劝我回去,我劝你最好死了这份心。”
“姑姑的心意,锦绣自然明白,”胡服少女微笑着说,“姑姑误会我的意思了,事实上我这次来,是为了刺杀唐皇之事。”
“刺杀李世民?”青凤堂主皱了皱眉头,“我已经出手过一次,被十三棍僧坏了大事,这次又要我出手?恐怕结果还是一样。十三棍僧武功极强,我没有完胜的把握。”
“姑姑,这次伯伯已经作了安排,在冬季到来之前,他会在河西雁门进行几个部落军队的集结。十三棍僧将会赶赴雁门关协助唐军防守要隘。在唐宫之中,再也没有足以与之抗衡的高手阻您的去路。”少女婉转道来。
“什么伯伯的安排?”青凤堂主冷笑了一声,“吉厉除了好勇斗狠,还有什么脑筋。这个计策恐怕出自阿锦你的脑子吧?”
少女羞涩地笑了笑,道:“姑姑夸奖了。”
“突厥振兴有望,才出现你这样的一代人杰。”青凤堂主慨叹道,“能够将飞燕回翔的暗器重新在中原武林流传,挑起中原好汉的内斗,再挑拨年帮聚义巴陵,和大唐兵马火并,年帮根深蒂固,即使战败,唐军经此一役必在民间结下无数血仇,从此恩怨纠缠,斗争频仍,大唐国从此一蹶不振,乃是指日可待之事。只此两点,已经足以证明侄女雄才伟略,远胜于我。”少女一脸天真可爱的笑脸:“姑姑可把我宠坏了。我哪有那么厉害。不过,大唐威势日盛,早晚威胁突厥和关外各族的生存发展,强汉的兴起,一定意味着草原各族的衰败。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突厥的千秋大业设想。姑姑,你也是突厥的后代,应该……”
青凤堂主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是不想刺杀李世民,但是时不我与,武林七公子勾连各门各派,在智仙子的策划下正图谋对我青凤堂进行大举绞杀。存亡在际,我不能稍有松懈。希望吉厉和侄女儿体谅我的苦衷。”
胡服女子笑了笑,道:“姑姑既然这么说了,我也没话好说。不过在姑姑对付完这次围剿,希望你能够慷慨相助我族,成其大事。”
青凤堂主沉思了一下,道:“也好。”
胡服女子高兴地一拍手,道:“太好了,姑姑终于答应了。对了,智仙子方梦菁我所深知,听说她奇谋妙断,智深如海。现在她为抱父仇,倾力策划,实在是一大威胁。如果姑姑能够将她刺杀,必定会打乱七公子的阵脚。”
青凤堂主一击掌,道:“对,侄女提醒的极是,我一直安排刺杀七公子的计划,因为人手不足,感到捉襟见肘,现在经侄女儿提醒,立刻是另一番局面。”
胡服少女一笑站起身,向青凤堂主点头一礼,飘然而去。随行的两个突厥高手如影随形,一瞬间,三个人宛如融化在青凤内堂外漆黑的隧道中。